第一部分 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1节 公元前151年的盛夏 公元前151年的盛夏,大汉帝国的都城长安,犹如刚刚开启的蒸笼,地表上到处散发着热气。未央宫的绿色琉璃瓦,在骄阳的照射下返出刺眼的强光,使人不敢正视。沿墙的垂柳被晒得无精打采,月季花瓣已是卷了边,蜂儿蝶儿也全无了踪影。才只三十八岁的景帝刘启,也被这灼人的热浪困顿在宫中,左右守着两砣硕大的冰块,半坐半卧在象牙楠木龙榻上,闭目养神。身后,两名如花似玉的宫女为他掌扇,右侧,一名内侍手持拂尘为他驱赶蚊蝇。 珠帘被宫女高高挑起,伴着一阵香风,年约三十岁的栗姬款款步入宫室。她是很少几个不需通报即可面见皇帝的女人之一。因为她给刘启生下了长子刘荣,而且已被立为太子。虽说薄皇后还在正宫娘娘的位置上,但宫内朝中多数人已将她作为准皇后看待,就连她自己也是以皇后自居,认为废薄立己只是迟早的一个程序而已。 天竺香气袭来,景帝不用睁眼便知是栗姬或王美人来到面前。因为这种天竺国贡来的香料,他只赏赐给了栗姬与王美人。不过此时他因天热而有些心烦,不愿意有人来打扰,只想静静地自己呆上一时。特别是他不愿见到栗姬,因为近来栗姬为一件事不厌其烦地喋喋不休,他实在是懒得再听栗姬的唠叨了。 “万岁,天气这般炎热,龙体可好?”栗姬挨近问候。 景帝脸上现出一丝不快,但他耐着性子:“暑热难当,爱妃何必专程前来问安。朕一切尚好,如无它事,爱妃可以回宫避暑。” 对于景帝这相当于逐客令的言词,栗姬感到比往心中放了一块冰还凉。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天威难测,皇上可是得罪不得的。她尽量带着感情说:“万岁,妾身倒好,只是太子自今晨起就茶饭不进,怕是中了暑了。” 景帝坐直身体,睁开了眼睛,沉吟片刻,没有出现栗姬所期待的起驾看望之意,而是对身边的内侍吩咐:“速传太医,前往太子府看视,并将结果报与朕知。” 内侍传旨去了,景帝的眼睛又闭上了。栗姬自觉没趣,悄悄退出了未央宫。出了宫门,她委屈得真想痛哭一场。但是她不能让外人看出皇帝不赏识自己,强忍着把泪水憋了回去。回到自己居住的云阳宫门前,正与一位地位显赫的女人不期而遇。若是别人,栗姬完全可以故做不见而避开,而对于这位女人,她就不能不上前陪着笑脸周旋了:“原来是长公主和令爱。这大热的天,不在府中纳凉,来到宫中何事?” “正是天热烦闷,才特地进宫和娘娘说说话,也好打发时光。”长公主半开玩笑地反问,“娘娘想来还不反感吧?” “哪里,能和长公主在一起,真是巴不得呢!” 来人是景帝的大妹刘嫖,人们惯称为长公主。她身旁是九岁多的女儿陈阿娇,别看阿娇年岁尚小,但皇亲国戚家庭的调教,已使她出落得楚楚动人,一言一行一笑一颦都不失皇家风范。刘嫖拉过女儿:“来,向娘娘千岁见礼,这可是日后的国母啊。” 栗姬听了心中舒服:“长公主当着孩子也取笑。” 阿娇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施礼:“娘娘千岁,凤体安康。” “这孩子几天不见就出息得大姑娘一样,谦恭有礼,真叫人疼爱。”栗姬拉起阿娇的手,“我们到宫内叙话吧。” “承蒙不弃,自当遵命。” 三人入内,宫女献茶毕,刘嫖只呷了一口,便问道:“娘娘,太子今年该有十三四岁了?” “刚满十三。” “年岁不算小了,也该订亲了。” “不急。”栗姬未免露出心事,“一者万岁并未张罗,二者我这名分未定,哪有这个心情。” “那何妨催促万岁尽快立娘娘为后。” “这,”栗姬觉得刘嫖是可利用之人,“实不相瞒,我一提起此事,万岁便不悦,也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 “万岁秉性,本宫尽知,我助娘娘一臂之力如何?” “长公主在万岁面前言听计从,谁人不知。若蒙玉成,定当厚报。”这是栗姬求之不得的。 “只是事成之后,我要和娘娘做个儿女亲家。”刘嫖道出她此行的本意,并将阿娇推向前,“让她做你的儿媳如何?” 栗姬不觉犹豫了一下。尽人皆知刘嫖一向干预朝政,而且是好做主张。日后皇儿登基,有这样一位丈母娘还不得事事受其掣肘。但眼下有求于人,也不好一口回绝,便含乎应承下来:“这当然是求之不得。” 长公主便站起身来:“娘娘既已允诺,我这就去向万岁奏明。” “这么急,”栗姬提醒说,“我刚从万岁那里回来。圣上心绪似乎不佳,改日再说亦无妨。” 长公主信心十足:“别人会碰钉子,万岁对我当高看一眼,我长公主岂是他人可比。” 长公主牵着阿娇之手跚跚离去,栗姬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自己受万岁冷遇,而看长公主那得意的样子,似乎万岁事事都要听她摆布,这怎不叫人嫉恨。但她的心情又是矛盾的,既期待皇上对她言听计从废薄立己,又希望景帝也不理睬长公主,煞煞这位公主的骄横之气。 刘嫖一走进未央宫,就大呼小叫地嚷起来:“兄皇,我带阿娇来看你,倒是起来迎接啊。” 景帝毫不动怒,满脸带笑地下地来。他平素甚喜阿娇的乖巧:“让朕看看,一月不见是不是又长高了。” 阿娇上前叩头,被景帝用手拉住:“小小年纪,用不着行此大礼。” 阿娇便依偎在景帝身边。 长公主见机说:“万岁这样喜欢她,让阿娇长大后做你的儿媳如何?” “但不知妹妹看中了哪家王爷。” “我的女儿要嫁就嫁太子,要做就做皇后,就凭她千娇百媚、聪明伶俐,岂能屈尊做王妃?” “皇妹,你这野心倒是不小哇。”景帝含笑戏谑道,“皇后也不是好做的,要时刻提防被打入冷宫啊。” “我的女儿可不是薄皇后之流。”长公主趁机说,“万岁,既已经年不去薄皇后那里,何不颁诏废后再立。” 景帝对这个妹妹一向倚重,也就说出了心里话:“皇妹,废易立难,实不相瞒,朕是在立谁为后上尚未拿定主意。” “这,妹妹就费解了。刘荣已立为太子,栗姬自当立为皇后,还有何为难之处吗?” “皇后乃六宫之首,当如朝臣中的宰辅,胸怀如大海,有容人之量。而栗姬她肚量狭小,难以母仪天下。” 长公主一笑:“此事妹妹亦有耳闻,栗姬拈酸吃醋太甚,等妹妹瞅空儿开导开导她,自然逐渐改正过来。” “但愿能如皇妹所言。” “那么兄皇明日就颁诏废了薄后吧。”长公主使了个缓兵计,“至于立后之事,可以缓议。也就是说待到兄皇对栗姬满意时,再立她为后不迟。” 景帝不觉喜笑颜开:“还是皇妹知朕的心。” 第二天早朝,景帝颁布诏书,将没有生育且又失德的薄后废为庶民。按理说这是为栗姬册封皇后扫清了道路,栗姬是最大的受益者,理应兴高采烈。景帝也觉得是为栗姬办了好事,当晚兴致勃勃来到栗姬的云阳宫。 以红色为主调的云阳宫,椒墙悦目,锦帏似火。宫女们早早点燃了大红宫灯,整个宫室给人以温暖热烈的感觉。因为天气太热,栗姬穿着颇为暴露。狭小的白色丝绸抹胸,展露出大半个软颤颤的玉乳。同样质地几与肤色相同的短裤,仅仅勉强遮盖了那一小片迷人的芳草地,使那一袭蜂腰和雪团似的双臀全都裸露无遗。为遮人眼目,外面又披了一袭水红色薄如蝉翼的纱衣,使她犹如置身于粉红色的云雾之中。恍若雾气中出浴的佳丽,给人如诗如梦如幻的感觉。栗姬从刘嫖口中知晓了薄皇后已经被废的消息,也获悉景帝尚无立刻立她为后的打算,所以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在她看来,景帝早在一年前就当废薄立她了,如今拖了这许久还不痛快地册封她为后,未免令她大失所望。晚饭时她一口汤水未进,斜靠在床头自生闷气。 宫门外传来执事太监尖细的喊声:“万岁驾临云阳宫,栗妃娘娘整装出迎接驾啊。” 栗姬心底腾起几许快意,这说明皇上心里还有她。在一年以前,皇帝平均每三天中,总有一夜要留宿云阳宫。自从刘嫖先后给皇上引荐了程姬、贾姬之后,景帝便十天半月也难得来云阳宫一次。试想,正值青春妙龄情欲如火的少妇,夜阑人静之际多么需要男人的抚慰。何况皇帝的临幸,又远非平常百姓家的男欢女爱可同日而语。这是维系与皇帝感情的重要途径,长期不能承受皇帝的雨露,就等同于被打入了冷宫,就意味着失宠,而失宠就意味着身家性命没有了保障,甚至预示着所有亲族的悲剧。对此,她心中深恨刘嫖,不该以狐媚献悦皇上,使得她备受冷落。如今,皇上在间隔半月之久后踏入云阳宫,对她应该说是天大的喜讯。她一骨碌坐起,就要飞身出迎。但是想了想又复坐回床上,她想:不能让景帝感到自己太下贱了,要拿点身份才是。好不容易才将皇帝盼来,这样做会不会又惹圣上生气呢?正犹豫之时,景帝已笑容满面地步入了寝宫。 第一部分 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2节 五柞宫的王美人 栗姬不敢再坐在床上拿大了,赶紧下地倒身便拜:“妾妃接驾迟延,还望万岁恕罪。” 景帝伸双手搀住她一双玉臂,没让她跪拜:“是朕来得唐突,爱妃不知,何罪之有?” “容臣妾大礼参拜。”栗姬拉出公事公办的架势又要下跪,“国家礼度岂可偏废。” 景帝拉住栗姬不松手:“又非大庭广众之下,家礼不必常叙。”说着话,两眼在她身上逡巡不止。 栗姬看出景帝是欣赏的目光,故作娇羞地:“不知圣驾光临,未及整装,有污圣目,真是罪过。” 景帝是赞许的口吻:“天气炎热,又在寝宫,如此着装非但无妨,还着实令朕耳目一新呢!” 栗姬秉性难改,说话又有酸味:“难得万岁还记着妾妃。今日去未央宫拜谒圣上,万岁眼皮也不愿抬。” “看你,言语中总是挑三拣四,朕这不是来看你了吗?”景帝已是春心荡漾,忍不住要拥吻栗姬。 岂料,栗姬像美人鱼一样滑出了景帝的怀抱,她是要吊景帝的胃口:“万岁请上座,容臣妾传宫人上茶。” 景帝心中掠过一丝不快:“茶就不必了,朕来时已饮透了。朕累了,你我上床歇息吧。” 栗姬见景帝急不可耐,便想借机讨个说法:“臣妾获悉万岁已颁诏废了薄后,但还不知何时册立妾身。” “这个朕自有道理。”景帝心下已有三分不喜,说着,拉她的玉手又要上床,“今夜良宵,你我共赴阳台,余事不提也罢。” “不,”栗姬偏偏要耍小性子,“万岁,皇儿刘荣已封太子,妾身自当为后,今天你要说个明白,为何迟迟不颁立后诏旨,莫非是王美人那几个狐媚,从中做梗不成。” 景帝心中已是五分不喜:“你呀!怎么没有一丝为后的风度,如此无端猜疑,真要执掌后宫,这后宫还能安宁吗?” “怪不得你拖延不肯降旨,原来还是听信了那几个妖姬的谗言,待哀家总揽后宫,定要好好调教她们。”栗姬说时有些怒目横眉咬牙切齿,话里话外充满了报复的敌意。 景帝已是七分不喜,他深知栗姬肚量狭小,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今日话头提及至此,他也就趁机规劝道:“王美人、程姬、贾姬等,皆朕之妻,她们所生子女,皆朕之骨肉。一旦身为国母,必有容人之量。待她们当如手足姐妹,待她们子女当同己生。时时教育太子,要爱护弟弟妹妹,你们都能和睦相处,朕百年之后方能安卧九泉。” 栗姬一听此言,不禁想起几天前在上林苑游玩的情景,至今她还耿耿于怀-- 那日,景帝兴致甚佳,只带栗姬、王美人二人同游。没有了贾姬、程姬等人,栗姬感到几分胜利的喜悦。但是有最为嫉恨的王美人在身边,她又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为此,她噘着小嘴阴沉着脸儿。 “爱妃,莫非哪里不舒服?”景帝关切地问。 栗姬的回答实令景帝啼笑皆非:“哎哟,万岁还这样关心臣妾啊,看你和王美人说说笑笑的样儿,哪里还记顾臣妾在身边哪!” “你呀,说话怎么总是咬着别人,朕总不能时时刻刻全都陪着你一个人吧。”景帝数落她几句。 “你就是向着她,我这一句话,就惹出你这些不咸不淡的话来。早知这样,今日不来倒好,免得找气生。” “看你,这不都是没来由呕气吗!”景帝顿时兴趣索然。 王美人见状过来打圆场,满脸赔笑对栗姬说:“姐姐,是我哪里不对惹你生气了?我是妹妹,倘有不周还望担待。” “看看,这不是跟万岁合伙儿气我吗?”栗姬近于胡搅蛮缠,“咱可比不了你,你是万岁的心尖儿。” 景帝气不过:“什么话,朕哪里不是高看你一眼!” 栗姬借机将心中的怨忿发泄出来:“我怎能和王美人比呀,皇上看见她时总是眉开眼笑,看见我时总是绷着面孔。” “你这是找歪理,朕对你还要怎样?不是立你生的刘荣为太子了吗?” “那是因为他是长子,说不定哪天你不高兴就会变卦。” “这立储大事,你怎能信口开河!” “我那儿子也不会取悦皇上,比不得王美人哪。”栗姬不满地用白眼珠斜着王美人,“她生的胶东王刘彻,妊娠时曾梦见太阳入怀,多么美妙动听的故事,这不等于说她的儿子是帝王的材料吗?” “姐姐不喜欢,我今后再不提及。”王美人赶紧表明态度。 “现在不说还不是掩耳盗铃,而今已是满城风雨尽人皆知,还想做样子给我看?我不会领这个情!我没有那么傻。” 这一顿抢白,闹得王美人无话可说,便想了个脱身之计:“姐姐消消气,我如厕方便一下。” 景帝觉得和栗姬这人无法交谈,便赌气扭转身不再理睬她。 丽日高悬,明亮的阳光把树木溪流全都照耀得赏心悦目。景帝在凉亭内随意四望,忽见一头野猪晃悠悠从树丛中蹿过来。它三转两绕,哼哼唧唧沿地觅食,竟然进入了草地上的茅厕。景帝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尽人皆知,野猪是属于凶猛野兽,所谓“一狼二虎三野猪”。而王美人正在厕中,万一受到伤害,这该如何是好。景帝即令随侍的中郎将郅都速去救援。郅都说声领旨,拔出佩剑要去。 栗姬心说,野猪若将王美人吃掉该有多好,少了一个宫中劲敌,在旁言道:“郅将军,这恐怕不合适吧。王娘娘在厕中,自然是裸露下身,况且又是国母之身,你闯进去……” 这番话还真把郅都给说住了,他迟疑着不肯举步:“万岁,末将撞见娘娘……” 景帝一急,夺过郅都手中剑:“不要你为难,朕自去救助。” 栗姬见景帝如此关心王美人,妒火中烧,便欲制止,她急中生智,突然跌倒在地,口吐白沫不止。 郅都见状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就呼唤景帝说:“万岁,栗妃娘娘发病,这便如何是好?” 景帝回望一眼,犹豫片刻:“栗妃无妨,朕先去救王美人要紧。”他毅然飞步闯入茅厕,居然将野猪吓走,王美人安然无恙。回来再看栗姬时,人也站起来了,白沫也不吐了。景帝不满地嘟囔一句:“恶作剧。” 这事虽说景帝并未深究栗姬过错,但栗姬认为,在关键时刻景帝还是把王美人排在前面,为此,心中嫉恨,而对王美人的敌对情绪也愈发加重。如今景帝又说起百年之后要善待王美人及各位姬妾并所生子女,更勾起她心中的不满。刻薄言辞便倾泄而出:“我的皇上,你对那几个妖姬真是关心到家了,连百年之后的事都安排了。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就恨不能生吞活剥了王美人她们几个狐媚,百年之后的事就由不得你了。” “你!”景帝没想到栗姬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简直是个泼妇。” “你,你,居然为了那几个狐媚骂我,我,我不活了!”她说着就以头去撞廊柱。 景帝的心情此刻坏透了,哪儿还再有心思和栗姬效雨水之欢,也不管那栗姬死活,气哼哼地拂袖便走。 栗姬当然不会真的撞死,她实指望景帝会来拉救,万没想到他会对她的死活置之不理!更没想到还把景帝给气走了,这才想起闹得过分了。急步追出宫门,连声呼唤:“万岁留步,臣妾还有话说。” 景帝已是气炸了肺,也不答言更不回头,径自扬长而去。 “哼!有种一辈子别到我这云阳宫来。”栗姬气得顺嘴骂话出唇。 景帝显然是听到了,脚步停顿一下,但未予计较,反倒加快步伐离开,看来是不屑与之理论了。 栗姬被闪在宫门口,越想越不是滋味,悔不该言语过激,但后悔药是没处买的,她无处发泄心中的怨恨,委屈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呜”呼天抢地捶胸踢腿号啕大哭起来。 王美人起居的五柞宫,其规模比云阳宫略小,但环境清幽,附带一个小巧玲珑的花园,倒是别有一番意境。王美人进过晚膳后,在花园内与儿子刘彻讲古,说到大禹治水三过家门不入。六岁的刘彻忽闪着黑亮亮的大眼睛,说出一番令王美人极为满意,又与其年龄不太相符的话来:“母亲之意,为儿尽知,长大以后,一定像大禹那样勤劳国事,但我还要孝敬母亲。” 王美人喜得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我的好皇儿,如此聪明,将来定是国家栋梁之材。” “母亲,儿为何只能做栋梁,难道不可以君临天下吗?”说着,小刘彻在地上摇摇摆摆模仿起景帝走路的样子,“儿要像父皇那样,受到所有人的尊重,要发号施令治理国家。” “皇儿,这可不是乱说的,”王美人赶紧用手堵住刘彻的嘴,“切记,这话被人听去,或许就有杀身之祸。” “为什么?” “皇儿,宫廷之中要谨言慎行。你的封号是胶东王,就只能是未来皇帝的臣子。你的大哥刘荣已立为太子,将来他就是皇帝。这话若传到他的耳中,必定记恨在心。等你父皇不在了,他登基做了皇帝,必然要报复你,就连为娘也怕性命难保啊!以后万万不可再流露此意了。” 刘彻点点头:“儿记下了。” 侍女唐儿急慌慌走来:“秉娘娘,万岁驾到,已至宫门了。” 王美人领着刘彻就走,急步前去接驾。刚出园门,景帝已步入回廊。王美人就在画廊地板上跪倒:“臣妾接驾,皇上圣安。” 刘彻也在母亲身旁下跪,端的是彬彬有礼不慌不忙:“儿彻恭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些平身。”景帝高兴地将王美人母子先后搀起,赞不绝口地夸奖刘彻,“皇儿小小年纪,就这样知礼得体,还是美人教子有方啊!” “万岁过奖了,有道是龙生龙子。”王美人心中喜悦,但并不表现出来,“这孩子处处模仿陛下,就连走路都像得很呢。” 景帝正在兴头上:“如此说,且走几步让朕看看。” 刘彻当真就模仿了一回,然后还问道:“父皇可是这样行走?” 喜得景帝眉开眼笑:“皇儿,你怎就这般相像,真是我的儿子啊。”说到高兴处,将刘彻抱在了怀中。 刘彻也就撒娇地依偎在景帝胸前,用小手抚摩着景帝的面颊:“父皇真好,就像古时的大禹帝。” “这么说,父皇是明君喽!”景帝止不住同儿子贴脸。 王美人觉得已经可以了,儿子算是够风光了,就将刘彻接下来:“皇儿,别让父皇太劳顿了。”同时,回头示意唐儿,“领胶东王去吧。” 刘彻果真与一般孩子不同,临别时再施一礼:“父皇晚安。” 景帝由王美人陪同进入寝宫,边走话题还未离开刘彻:“美人,你要好好教导胶东王。这孩子是个干大事的料,待他长成后,朕一定要委以重任。” “谢万岁夸奖,臣妾当不负圣望。”落座后,王美人问道,“万岁可曾进过晚膳。” 景帝注视着王美人花蕊般娇嫩的樱唇,真想立刻噙入口中。想起栗姬的泼样,再对照王美人的柔顺,一腔儿女情全都倾注在王美人身上:“这都什么时辰了,朕早已用过晚膳,你我早些安歇吧。” 王美人听此言不觉怔了一下。 景帝却是注意到了王美人这一微妙变化:“怎么,爱妃心下不悦?” 王美人脸上绽放开鲜艳的桃花:“万岁哪里话来,后宫嫔妃,有谁不渴想沾雨露之恩。臣妾亦血肉之躯,渴望圣驾,有如大旱之望云霓,巴不得万岁天天能光顾呢。只是一时间受宠若惊,怀疑是否在梦中。” 这番话说得景帝心花怒放:“好,好,朕此后定当常幸这五柞宫,也让你永远像鲜花般滋润。” 第一部分 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3节 计撼储君位 “万岁难得光临。良宵尚长,臣妾备下御酒佳肴,与圣驾小酌,以助罗帐中雅兴如何?” 景帝不由得点头称是:“美酒入怀,春心烂熳,恍然若仙,再与爱妃共偕云雨,其乐融融,快哉美哉!就依美人。” 王美人吩咐唐儿整备酒宴。唐儿不停脚地忙碌,几个来回之后,已是香汗流下粉腮。试想,王美人的贴身宫女,自然是模样标致,灯光之下犹如梨花带雨更堪怜。王美人见景帝对唐儿时不时地瞄上两眼,心中立刻有了谱儿,一道难题迎刃而解。原来景帝来幸,正值王美人的经期,是不能同房合欢的。但若直言,景帝定将扫兴离去,这不是将上门的好运推走吗?而且说不定会影响皇上今后的兴趣,今夜移情别恋或许就被别的嫔妃拴住。所以她犹豫一下未敢明言,且用饮酒搪塞,如今竟偶然生计,何不用个调包计呢? 帝妃对酌之际,唐儿一旁侍酒,在桌边飘来转去,也免不了与景帝擦擦碰碰,景帝兴致极佳,被王美人劝得频频干杯,半个时辰下来,已有八分醉意。王美人先将景帝扶进罗帐,为其宽衣解带,送给景帝一个甜吻,温存地说:“万岁,且请稍候片刻,臣妾去香汤沐浴后即来侍寝。” “爱妃快去快来。”景帝已是眼皮强抬。 王美人到侧室,将唐儿叫至近前,轻声悄语说道:“小妮子,今夜晚你的好运来了。” “娘娘此话何意?” “给你派个上好差事,代我去陪寝侍候万岁爷。” “什么!”唐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娘娘的话,奴婢听不明白。” “傻丫头,让你去陪皇上睡觉!” “这,这……”唐儿听明白了,但她不明白主人为何要如此,“这如何使得,万万使不得。” “我说使得就使得!”王美人说了实话,“我恰好来了月事,又不能令万岁扫兴,只能由你替代了。” “这怎么行,万岁认出,奴婢就是欺君之罪,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啊。” “有我做主,你怕什么。”王美人安慰她,“万岁已是酒醉,一样都是女人,哪里辨得你我。再说,男人还都巴不得尝鲜呢,能幸你这个黄花闺女,万岁爷真是福分不浅呢。” 古时深宫中粉黛三千,有的一生都难得见上皇帝一面,就是有名分的嫔妃,谁不是期待着皇帝能眷恋光顾自己的玉体啊,唐儿自然也渴求有这么一天。早是情窦洞开的妙龄女,每当目睹王美人与景帝相携进入罗帐,耳听他们的嬉戏之声,唐儿都如有团火在胸膛燃烧,恨不能立时投入男人的怀抱,她当然渴望这期待成为现实。但她又不能不有所顾虑,因为她毕竟是使女之身,万一王美人事后翻脸,要她的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美人,你倒是来呀!”寝宫中传来景帝朦胧的叫声。 王美人几乎看穿了唐儿的心:“你我主仆相处多年,我的为人你还不知?我是那拈酸吃醋的人吗?你尽管放心侍寝就是。倘若你有造化,真要是一夜之间怀有龙种,那你可就是一步登天了,去吧,这可是千载难逢万年不遇的良机呀。” “那,奴婢就遵娘娘之命。”唐儿移动了脚步。 “去吧。”王美人将唐儿推入了寝宫。 唐儿因为害羞,先吹灭了宫灯。在龙床前站在景帝头边出神。以往连正眼都不敢看的皇上,而今就要同床共枕了,这该不是做梦吧? “美人,睡吧。”景帝又半是梦噫地招呼。 唐儿迟疑地脱掉身上的衣服,迷蒙的微亮中,自己玉洁的胴体曲线分明,坚挺的双乳孕出两点樱红。景帝那男人的气息,已令她神魂发颤,此时此刻她已不再顾及其他,像一条小鱼钻进罗帐,依偎在景帝身旁。 景帝醉意与睡意相伴,懵懂中将唐儿拥入怀中。枕席之间,只是感到王美人比以往更加柔顺,任他轻薄疼爱始终不语。景帝有一种全新的感觉,但他酒喝得太多了,事毕便沉沉睡去。 这一夜,王美人辗转难眠,嘴里说不吃醋,但她心里也还很不是滋味。想起唐儿与景帝相拥相爱的情景,她再也躺不住了,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她即轻手轻脚进了寝宫。 唐儿也是一夜不曾合眼,她要尽情享受这一夜春风。她将景帝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一遍,因为说不定她今生今世只有这一次机会,主人再好也不会容她有第二次了。她分开自己的玉股,看到了那点点殷红的血迹,这是自己的童贞,也是一个女人在新婚之夜的骄傲。可是她不敢将睡得还香的皇上推醒,她也不愿这一刻很快到来,她还要享受假妃子的荣耀,她不想打破这玫瑰色的梦。因而,听到王美人的脚步声,她反倒假寐地合上了眼睛。 王美人掀起帐幔,看了看蜷缩在床里赤条条的唐儿,心里泛起些许反感。用尖尖食指,在景帝眉间轻轻一点,这是王美人唤醒皇帝的惯用手段。 景帝真的就睁开了眼睛,见王美人站在床前,有几分愕然地问:“爱妃,你何时起床下地了?” “万岁,这一夜鹊桥暗度感觉如何呀?” “爱妃此话何意?”景帝略一转身,看见了床里光着身子的唐儿,不由得一惊坐起,“这是何人?” 王美人就是乖巧,双膝跪倒在床前:“万岁,请恕臣妾欺君之罪。” “这,怎么把朕闹得越发糊涂了。” “万岁容臣妾从头禀奏。”王美人屈身言道,“万岁来五柞宫临幸,偏赶上臣妾月事之中,怎敢以污秽之身玷染万岁龙体。而臣妾又不忍令万岁扫兴,故以侍女唐儿代之。唐儿虽说无名分,但在臣妾身边多年,也是情同姐妹一般。况且她模样标致,身子玉洁,堪可为君伴寝。只是未敢事先奏明,请万岁治臣妾欺君大罪。” “难得爱妃一片苦心,朕不怪你,快快平身。”景帝在床上伸出手来相搀。 王美人站起,明显讨好地说:“万岁,时辰尚早,臣妾去备办早饭,圣上可再小睡片刻。” 景帝看看白光光的唐儿,好奇与新鲜感令他爽快地应承下来:“那就多谢爱妃的美意。” 王美人轻轻放下帐幔,转身缓步离去,胸臆间涌动着胜利的喜悦,但也有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广袤的云空布满了阴霾,天上飘洒下若有若无的雨丝,淡时如雾,浓时似雨,皇家宫阙犹如沐浴在云雾里,朦朦胧胧之中仿佛是蓬莱仙境。连日的暑热,已使人们难胜其苦。这天赐的凉爽,令深宫一改往日的沉闷,传出了女人们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只有云阳宫是个例外,这里比阴云密布的天空还要沉闷。因为从昨夜起,栗姬就不断地斥骂责打宫女太监,人们全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谁愿意自找没趣啊,都远远躲着这个已失去了理智的娘娘。 栗姬从一大早起就坐在庭院内的假山旁,她头没梳脸没洗,脸色异常难看,恍如久病之人。她的心情比这阴沉的天还要压抑,可以说是又气又恨。恨的是景帝竟然不能容她一两句气话就拂袖而去,气的是自己怎就一时迷了心窍,将送上门来的皇帝推向了别人的怀抱。她心情坏透了,看谁都不顺眼,动不动就要发泄,属下的宫女太监几乎被她责骂殆尽。昨夜至今晨她已两餐未进,如今她已没了撒泼的气力,只有一个人独自生闷气。 宫门口传来一阵放荡无忌的笑声,长公主领着女儿旁若无人地走进院落。看来她对女儿阿娇确实爱如掌上明珠,无论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她见栗姬坐在假山边,径直奔她而去:“我不请自到又来了,栗姬娘娘想来不会反感吧?” 出乎意料的是,栗姬没有向往常那样起身相迎,而是一扭身子,鼻子里哼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跟谁呕气啊?”长公主连说带笑的,意在缓和气氛。 没想到却激起了栗姬的火气:“冲谁,就是冲你!” 长公主有点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她何曾受过这个,脸子随之也就撂下来:“本宫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了,若不是我出面敦请,万岁他能这样快颁诏废了薄皇后吗?我看你是不知好歹了。” “好,好!你能,为何万岁没降旨立我为后?以为我是小孩子呀!”栗姬说着站起身,就像公鸡要掐架一样,“万岁昨夜对我大发一顿脾气悻悻离去,这都是你造成的。” “怎么,我这一番好心,反倒成了驴肝肺。”长公主带气脱口而出,“难怪万岁说你心胸狭窄。” “啊,难怪皇上迟迟不肯立我为后,原来是你在说我的坏话!”栗姬气得跺脚,“还妄想让你的女儿攀我儿为婿,日后正位中宫,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你,竟是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泼妇!” “我是泼妇,你也不是好饼。以后别再到我这云阳宫,皇上说王美人好,你也到她那儿听顺耳话去吧。”说罢,她扭转身回房去了。 长公主直气得干瞪眼无可奈何,她狠狠唾了一口:“你等着,我不报被你羞辱之仇誓不为人。”她领着阿娇出了云阳宫,趋身径向五柞宫。 第一部分 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4节 让阿娇做你的儿媳 王美人正在为儿子刘彻讲解《诗经》,获悉长公主驾到,急唤唐儿,叫了几声不见应答,也顾不得再喊,撇下儿子疾步出迎。在宫门里相遇,王美人先施礼:“不知公主凤驾到来,有失远迎。” “娘娘也太客气了,唐突造访,还请见谅。” 二人到房中落座后,王美人习惯地叫道:“唐儿,上茶侍候。” 哪里有唐儿影踪,王美人猛地想起,唐儿与万岁尚在红罗帐中,有些脸上挂不住,自我解嘲地说:“这个唐儿哪里去了,以往是从不这样的。” 长公主见机为之解围:“娘娘不要张罗了,我还不渴,又不是外人,无须这些常礼。” 王美人随之吩咐身边的宫女:“快为公主敬茶。” 长公主的目光已是落在刘彻身上了,上上下下将刘彻不停打量。 刘彻不枉母亲平素的教导,不需王美人指点,即上前跪倒叩首:“叩拜姑妈凤驾,愿长公主寿比南山。” “哎哟哟,好甜的小嘴儿,快起来,起来。”刘嫖将侄儿拉起,回头假意责怪女儿,“看你,比胶东王大了好几岁,但一点儿规矩全不懂,也不说上前给娘娘叩头见礼。” 阿娇回答说:“我是公主的女儿,是高贵的身份,怎么能去叩拜别人呢?” “看看,这孩子是怎么说话!”长公主有些脸红。 “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阿娇真有几分你长公主的风采,长大后定然也是敢作敢为之人。” 长公主顺势问道:“娘娘看我女儿可还算好?” “这还用说,长得花容月貌,举止大方得体,浑身上下都透着聪明伶俐。还不知谁家有福分,日后能娶得这样天仙似的丽人。” “承蒙娘娘如此夸奖,就让阿娇做你的儿媳如何?” 王美人毫无准备,不觉沉吟一下:“只怕我的儿不配阿娇,将来莫再委屈了她。” “能与胶东王为妻,就是王妃了,也不辱没我女。” 王美人吞吞吐吐还是说:“小儿要比阿娇小几岁,长公主如不嫌弃,我们自是求之不得。” “我看这个无妨,阿娇大胶东王三岁,有道是女大三抱金砖,他们的姻缘一定美满。再说大几岁对丈夫更加知疼知热,天作之合呀。”刘嫖看来是认真的,“怎样,这亲事就算定下来吧。” 王美人心中苦笑,脸上不便表现出来:“长公主的美意,我岂有不从之理,只要万岁不反对即可。” “万岁处你无须担心,我自会让兄皇首肯。”刘嫖将刘彻拉到近前,“胶东王,姑妈问你,让阿娇长大后做你妻子意下如何?” 小刘彻略加思索:“若能得阿娇为妻,我一定造一所黄金的屋子给她住。” 刘嫖喜得将小刘彻紧紧抱在怀里:“姑姑的好侄儿,真个是年少志大,日后定是大有作为之人。” 王美人叹口气:“日后?谁知日后怎样。” “娘娘何出此言。” “那栗姬视我母子就像仇敌一样,万岁在时尚且如是,一旦百年之后,栗姬还不得生吞活剥了我们。” 刘嫖发出冷笑:“栗姬的皇后只怕是当不成了。” “刘荣是太子,日后要继位为帝。母以子贵,栗姬就是皇太后了,还能放过我和胶东王。” 刘嫖原本是争强好胜之人,听了王美人这番议论,想起栗姬对她的不恭,一个念头跳上心来:“胶东王已为我婿,自当为他的前程谋划。我们何不设法废了刘荣,让万岁改立刘彻为太子,这样我女儿就可为皇后了。” “这,太子岂可轻言废立。” “世上只有不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事,何况皇上不喜栗姬,对太子刘荣也无甚好感,有我寻机吹风,便是参天大树,一斧一斧总有砍倒之时,你就拭目以待,看我的手段吧。” 刘嫖已确定了目标,她就坚定不移地向着这个目标挺进。 芙蓉帐里,唐儿与景帝百般旖旎,极尽献媚之能事。景帝备觉新鲜,被哄得笑逐颜开,越发怜香惜玉。趁着皇上高兴,唐儿从景帝口中抽出舌头:“万岁,这一夜春风,倘若贱妾有了身孕该如何?” “怎会那样之巧,春风一度便播种发芽开花结果,”景帝不以为然,“这是不可能的。” “凡事总有万一,万岁勇猛如虎,奴婢新蕊初放,春风吹拂雨露滋润,若就怀有身孕,便当做何结果?” “哪里会有这种巧事。” “万岁,奴婢要你回答,真的有孕该怎样对待?”唐儿叮住不放。 景帝反问道:“你要怎样?” “我要将孩子生下来。” “那,没有名分,如何养在宫中?” “万岁骨肉,总不会溺死吧。”唐儿说出她的企盼,“万岁一句话,奴婢岂不就有了名分。” 景帝抚摩着唐儿光滑的玉体,笑着打趣:“看来你也大有野心,是想成为唐姬呀。” 唐儿竟就在床上跪下叩首:“谢万岁封赐。” 景帝有些愕然:“朕何曾封你?” “万岁适才亲口所说,妾身是唐姬,自是要谢恩。” “咳,朕何曾是那个意思。” “有道是君无戏言。” 景帝心中已有几分反感,这不是硬赖吗,这样的女人今后还是少接触为上,不然还不知有多少事缠着不放。 唐儿尚未察觉景帝感情的变化,还想扩大战果:“万岁,孩子日后一旦降生,总得有个名字,请万岁赐名。” 景帝是真的发烦了:“这还是没影儿的事,能不能生,是男是女皆未可知,八字还没一撇,不当提出这种要求。” “不嘛,万岁,你一定要给你的龙种取个好名字。” 景帝这才发觉唐儿是这样一个难缠的女人,心之所想,不觉顺口而出:“咳,朕发……”说到此觉得走口失言,就咽回去了。 而唐儿却不管许多,俯身在床又是叩谢:“谢万岁为我儿赐名。” “朕何曾赐名?” “万岁适才言道是‘发’,怎说不曾?” 景帝哭笑不得:“好,好,发就发。” 这么一闹,景帝的好心情已经一扫而光,他起身穿衣。 唐儿又伸玉臂,搂住景帝脖子:“万岁,时光尚早,何必急着起床。” 景帝推开她:“日上三竿,岂可再沉湎床笫。”匆匆穿好衣服,下床盥洗去了。 唐儿跟在身后侍奉:“万岁,不要让妾身只沐一夕雨露,别忘了时常召幸贱妾啊。” 景帝已是不胜其烦,含乎应承一声:“朕自有道理。”一直走向前殿,原想是向王美人道谢再共进早膳,不料长公主与女儿已在殿中。他带笑走上前去:“皇妹怎就得闲,这大清早进宫为何?” “兄皇圣安!”长公主拉过女儿,“阿娇,上前给你舅父皇上叩头。” 阿娇真就跪拜:“舅父皇上圣寿无疆!” “小孩子家,又何必让她拘礼。”景帝在阿娇头上亲昵地抚摩了一下。 “兄皇,如你所言,妹妹我一早进宫确有大事要说。”刘嫖看一眼王美人,“适才妹妹已同王美人订下亲事,将阿娇许与胶东王为妃,不知圣意如何?” 景帝对长公主一向倚重,不加思索即答曰:“这是好事,朕岂有不应之理。只是胶东王太小,他还不懂这男女结亲之事。” “兄皇怎知,胶东王已答应要为阿娇造一座金屋子,你看他是人小志大吧!”长公主说罢,与景帝一起开怀大笑。 略事打扮的唐儿摇摇摆摆走出后殿,与皇上有了一夜姻缘,她感到自己的身份突然高贵了,对王美人和长公主只是躬身一揖,并未像往常那样跪礼参拜:“奴婢与娘娘和长公主见礼了。” 刘嫖便有几分不悦,扭身问王美人:“娘娘,这位是何人哪,又是何等身份,怎就这样大大咧咧?” “她,就是我所说的唐儿,本是我的贴身侍女。”王美人看一眼景帝,“只是如今身份不同了,她昨夜刚被万岁临幸。” 景帝便有些脸色时红时白:“这,并非朕之过,是美人她刻意安排,朕事先不知啊!” 刘嫖瞟一眼唐儿:“幸过又怎么样,侍女还是侍女,还能成了嫔妃,我看不会吧?” 景帝随即答道:“那是自然。” 唐儿甚觉脸上无光,特别是关乎到日后的名分,当众便撒娇弄痴地闹起来:“万岁,你在床上答应过奴婢,要立我为姬,生子取名为发,君无戏言,圣上可不能言而无信哪!” 景帝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真是成何体统,左右,送她下去,莫在此处胡言乱语。” 无论唐儿如何又踢又挣,还是被太监弄走了。 刘嫖借机说:“兄皇,看起来女人可是惯不得。这个唐儿倒无所谓,那个栗姬可就是心腹之患了。” “皇妹此话何意?” “兄皇,栗姬对你大有怨恨之心,背地里咬牙切齿诅咒于你,该不是心中无数吧?” “朕对她堪称是宠爱有加,其子刘荣也已立为太子,这难道还不该满意吗?”景帝对刘嫖的话从来深信不疑。 刘嫖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我的兄皇啊,你立了太子不立皇后,人家能不耿耿于怀吗!” “那,”景帝思索一下,“莫如就立她为后,遂了她的愿,也免得为此事让朕闹心。” “我的万岁,立后之事非同小可,栗姬为人兄皇又不是不知,她真要正位中宫,兄皇百年之后,只怕当年吕后人猪的悲惨事件就要重演。”栗姬用手一指王美人,“她们母子还有兄皇所有的嫔妃子女,都要难逃灭顶之灾。” 景帝想起栗姬当他的面,就拒绝在他身后关照诸王之事,对刘嫖之言深以为然,而且越想越怕以致感到毛骨悚然:“皇妹言之有理,栗姬时常将朕不放在眼中,更何况王美人她们。” 刘嫖想说的话都说了,目的也已达到,便起身告辞:“兄皇尚未进膳,臣妹就不再打扰了。” 第一部分 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5节 开弓没有回头箭 王美人将刘嫖送出五柞宫大门:“长公主走好。” “不是走好,是做好。”刘嫖庄重地正告王美人,“娘娘,你我既已结亲,此后便荣辱与共,开弓没有回头箭,我适才已在万岁面前擂响了征讨栗姬的战鼓,这一仗我们就一定要打胜。” “为了我母子的前程,自然会与长公主很好配合,倘有不到之处,还望及时指点一二。” “好了,快回宫陪皇上去吧,要不为和你说这几句体己话,我是不会让你送出宫门的。”刘嫖又叮嘱说,“记住,凡事都要顺着皇上的性子,千万不能让皇上生气。” “长公主的教诲,自当谨记在心。” 长公主领着她的希望--阿娇跚跚而去,途中,她发现御史大夫栗卿步履匆匆直奔云阳宫,心中立刻明白,这是同他的妹妹栗姬密商去了,心中一动,一个主意跳上心头。她决心给不识好歹的栗姬挖一口陷阱,让栗姬一步步自己走进这个圈套,走向末路。 长公主回府后一刻也未休息,她似乎是一只不知疲倦的狮子,不捕食不战斗就没有乐趣,稍事打扮后,即驱车直奔栗卿府邸。 长公主驾到,栗府上下岂敢怠慢,主人不在,便由栗卿夫人出来作陪。二人闲叙了大约半个时辰,栗卿也从妹妹那里返回了。 一见长公主在座,栗卿略为一惊:“若知公主凤驾光临,下官就不去外面应酬了,真是罪过。” 长公主微微一笑:“栗大人想必是进宫去了。” 栗卿心下又是一惊,暗说自己的行踪她如何知晓。既如此,也就不能再隐瞒了:“长公主真是料事如神。栗姬娘娘捎话出来,道是身体欠佳,故而去云阳宫探望。” “本宫今日也正是为令妹而来。” “请长公主赐教。” “栗姬娘娘患的是心病,病因则是太子已立薄后已废,但正宫虚位,她至今未能册封为后。” 栗卿不能回避了:“长公主真是一针见血。” “令妹传你进宫,一定也是为了此事。” 栗卿只好点头:“确曾议及。” “那么栗大人一定给了令妹锦囊妙计。” 栗卿苦笑一下:“下官哪有什么计谋,无非是好言相劝娘娘几句,要她耐心等候,万岁认为合适之时自会颁诏。” “你没有想过万岁另立别人吗?”刘嫖向栗卿心头要害处捅了一刀。 “这,这是万岁的事,作为臣子,下官如何得知。” 刘嫖又是几声冷笑:“栗大人,就不要故作镇静了,令妹的心情本宫尽知,而今到府拜访,就是为令妹医病而来。” “医病……” “本宫要设法让万岁早日立栗姬娘娘为后。” “这……”栗卿一时未敢接茬。 “感到奇怪吗?难道令妹不曾提及我女阿娇许配太子之事?” 栗卿一听此言登时“啊”了一声。妹妹确实说过此事,只是她说将长公主气走,这事看来是吹了。当时栗卿就埋怨妹妹不懂事,与长公主结亲,正可借助其力正位中宫。这么好的机会,怎该拒之门外呢。想到此,栗卿立即代妹妹赔罪:“家妹一向骄纵坏了,不懂事理,得罪了长公主,其实她心中万分悔恨,还望公主海涵。” “要是和她一般见识,我还会主动到府上登门吗?” “如此长公主仍有意联姻?” “你说说,天底下谁的女儿不想嫁与太子呢?” “那是自然。”栗卿已是满面笑容,“还望长公主在万岁面前美言,以使家妹早日立为皇后。” “双方既是儿女亲家,即荣辱与共,为了我的女儿着想,也要保住太子之位,自然也要栗姬娘娘为后才算保靠啊!” “一切全都仰仗长公主了。” “本宫会尽全力,而且凭我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这事是必成无疑。”刘嫖顿了一下,“只是这事也不能只我一个人来跳光杆舞呀!” “这是自然,”栗卿明白对方的意思,“长公主需要下官做什么,请尽管吩咐。” “望栗大人联合几位过从较密的同朝大臣,共同上本请求万岁册立令妹栗姬为后。” “这,”栗卿有些犹豫,“自家妹妹,由我身为兄长的人出面,万岁该不会引发反感吧?” “哎,无需多虑。有道是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你不出头谁出头?有了大臣们的谏奏,万岁才好册立啊!” 栗卿想了想,点头:“有长公主策应,下官照办就是。” 次日早朝,以栗卿为首的五位大臣联名奏本,由栗卿领衔,当殿向景帝奏道:“万岁,臣等以为,中宫为后宫之本,不可久虚,薄后已废,国母宜早立。” 景帝看来对此也并非不关心,遂善言发问:“卿等以为何人可母仪天下?” “恕臣直言,太子既已确立,太子之生母栗娘娘自当为后。” “难道就无另外之人可为皇后吗?” “栗娘娘诞育太子,教子有方,盛德贤淑,堪为典范,足以为后。” 景帝脸色沉下来:“栗爱卿,栗姬乃你之妹,上本举荐,当有徇私之嫌。” “臣为江山社稷着想,并无一己之私,望万岁明鉴。” “说什么出以公心,分明是阴谋策划,里应外合,意欲以栗家主宰中宫,进而干扰朝纲,此议不准,再若动本,定当治罪!”景帝拂袖退朝。 栗卿被闹了个大红脸,怔在那里,好不尴尬。 当晚,栗卿在府中犹自为金殿上遭斥一事闹心,想去宫里向妹通报一下信息,又担心被景帝撞见,反被印证在搞阴谋。正举棋不定之际,长公主刘嫖又登门来访。 栗卿一见气不打一处来:“我正想找你,倒送上门来,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让我当殿受到万岁训斥,在百官面前抬不起头来。” 刘嫖毫不介意:“栗大人,这本在我的意料之中。” 栗卿未免好生不快:“长公主既知万岁不允,为何还要我去讨没趣。” “栗大人莫要介意,这是万岁故意做样子给百官看的。”刘嫖解释道,“他怎能一本即允。” “那,当如何处之?” “明早继续上本!” “你还要我动本,万岁还不将我治罪。” “万岁内心中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刘嫖叮嘱说,“你切记,不要顾及表面上触怒龙颜,万岁斥责时你也要坚持己见。他在假意震怒之后,就会同意你的表章。” 栗卿还是心存疑惧,勉强应承下来:“好吧,就依长公主之见。” 第一部分 公元前151年的盛夏第6节 噩耗传到云阳宫 第二天的朝班上,栗卿再次出列启奏:“万岁,臣昨日所奏请立栗姬为后一本,今要再请圣上恩准。” 景帝脸色异常难看:“栗卿,昨日朕已表明,栗姬不宜为后,身为栗姬之兄,理当避嫌谨言,而你竟然两次三番重提旧话,莫非怀有野心乎?” 栗卿想起长公主的嘱咐,也就壮起胆子冒犯龙颜:“万岁,臣是一心为国,太子生母自当为后,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景帝也想起了长公主私下里的警告,心说,栗姬一家果然急不可待了,便声色俱厉严斥:“大胆栗卿,为一己之私,竟敢反驳朕的旨意。” 与栗卿交好的几位在朝大臣,事先已答应届时帮腔,此时纷纷一一奏闻,言称栗卿所奏有理,栗姬当立为后。 景帝感到事态万分严重,他想不到栗姬竟有这样多的支持者,真要为后,还不把朝政搅个天翻地覆,越发下定决心,不能让栗家得逞,而同时对栗卿结党挑战自己的权威也更加反感,遂当殿传下御旨:“御史大夫栗卿,藐视朕躬,竟敢强迫朕就范,欲遂他一己之私,着送刑部大牢待斩,所有从者一律免官,逐出长安,永不叙用。” 噩耗传到云阳宫,栗姬气得七窍生烟,憋足了劲要与景帝理论。但景帝熟知她的为人与秉性,既不去云阳宫入寝,也拒不与她见面。栗姬夜不能寐,获悉景帝宿于五柞宫,一大早便怒气冲天闯去。 五柞宫的执事太监在宫门拦阻:“娘娘止步。” 栗姬哪将他放在眼里,照直昂首而入。 太监伸展开双臂:“娘娘,这里不是你的云阳宫。” “怎么,我见万岁,你竟敢阻挡!” “万岁不在本宫。” 栗姬冷笑几声:“哀家已是探访得实,皇上夜宿于此。” 太监迟疑一下:“留宿本宫倒也不假,只是万岁爷已在今晨离开。” “一派谎言。”栗姬推开太监,闯过宫门。 太监急切间伸手拉她的衣襟:“娘娘不得擅入。” 栗姬气头上,哪里还管许多,回手一记响亮的耳光:“大胆奴才,竟敢对哀家动手动脚!” 这一巴掌将太监打懵了,也震住了,手捂着红肿的脸腮,眼睁睁看着栗姬风风火火穿堂入室。 景帝拥着王美人,尚在锦衾中酣睡,栗姬故意脚步重重地闯入寝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即大声疾呼:“万岁,为何避着臣妾不肯相见?” 王美人被惊醒,吓得起身蜷缩在角落里:“圣上,好不怕人。” 景帝坐起,见是栗姬,深恼她的行径:“栗姬,你也太过分了,哪有随便闯进寡人寝宫的道理?” “你不见我,我只能如此。” “怎么,要兴师问罪吗?” “请万岁开恩,赦免了妾妃兄长。” “有道是君无戏言。” “我的兄长当为例外。” 景帝将头一晃:“国法无情,栗卿他是咎由自取。” “万岁,家兄有什么过错,不就是上本要求立妾妃为后吗?我儿已是太子,俗话说母以子贵,立我为后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景帝冷笑一声:“就你这泼妇一般的样子,能执掌后宫,母仪天下吗?” 栗姬闻听此言,不觉将一腔怒火全都倾泄到王美人头上,咬牙切齿地手指王美人:“皇上全是被你这个狐狸精给迷惑了!有我得势那一天,我非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你的血……” 景帝越听越听不下去,忍无可忍,他怒吼一声:“来人,将栗姬给我轰出去!” 栗姬又踢又咬,挣扎哭闹,但都无济于事,被几名太监推出了宫门外。她发疯般地像擂鼓一样捶打宫门,可是无人理睬。闹了大约一刻钟,她已经力气耗尽。想了想,垂头丧气地回到云阳宫。吩咐宫女太监,排上銮驾,直奔东宫太子府。 太子刘荣,正在东宫与太傅对弈。获悉栗姬驾到,急忙出迎,见母亲神色不佳,疑惑地发问:“母亲大清早光临,想必是有要事,请到内宫叙话。” 栗姬不进东宫:“皇儿不必了,摒退左右,就在这宫门前一叙吧。” 刘荣打发宫女太监离开:“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儿,一定要救你舅父性命。” “舅父身为国戚,何人大胆敢对他无礼?” “别人谁能撼动我栗家,自然是你父皇。” “这,这却为何?”刘荣甚觉意外。 “皇儿,还不是为娘立后之事。”栗姬遂将始末缘由简单学说一番,“儿啊,你舅父已下狱待斩,你父皇那里为娘又将事情闹僵,眼下只有你出面方能扭转乾坤,把你舅父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这……”刘荣有些迟疑。 “怎么,难道皇儿你见死不救吗?”栗姬现出不悦。 “母亲误会了,儿臣是想,父皇既已立儿为太子,为何不肯立母亲为皇后,这原因究竟何在?” “不管他是何原因,先救你的舅父要紧。”栗姬显然是急不可耐,“你现在就去五柞宫。” 长年生活在宫廷中,刘荣已对宫帏中的政治斗争深有体会,他年龄虽小,但不像母亲那样简单:“儿臣在想,父皇对母后有歧见,会不会对儿臣的太子之位也有了不满之处。” “身为一国之主,怎能出尔反尔,太子乃群臣朝议所立,无失德谋反大罪,岂能轻易废立,我儿大可不必担忧。”栗姬催促,“皇儿快去为你舅父保本去吧,夜长梦多,迟了一步只恐性命不保啊。” “儿臣遵命就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刘荣已是不能再有推托了。 上午的阳光明亮而又火热,五柞宫似乎不堪灼热而昏昏欲睡。执事太监坐在懒凳上正打盹,刘荣的脚步声将他从迷蒙中惊醒过来。他揉一下双眼,见是刘荣站在面前,赶紧哈腰施礼:“太子殿下,奴才给您见礼了。” “万岁可在?” “在。” “烦公公通禀,我有要事求见。” “请殿下稍候。”太监不敢怠慢,急步入内。 景帝与王美人在花园纳凉,闻报之后说道:“什么要事,朕料他定是为栗卿求情而来,与其不准,莫如不见。” “万岁,似乎不妥。”王美人劝道,“太子不比旁人,乃国之储君,当予礼遇,况且太子很少求见,不该拒之门外。” 景帝脸上现出笑容,看得出他对王美人的赞许,其实他本心是要见太子的,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试探王美人的态度而已。便对执事太监发出口谕:“着太子园中觐见。” 刘荣奉旨来到小花园,叩拜见礼已毕,景帝开口发问:“皇儿不在东宫攻读,见朕所为何事?” “一者是想念父皇,早该请安。” “那这二者呢?”景帝接下话茬问。 “母亲到儿臣东宫言道,舅父获罪下狱,而母亲又杵怒父皇,故而儿臣特来代母向父皇赔罪。” 景帝听太子之言心内愉悦,脸上气色好了许多,心说,若栗姬像太子这样明理该有多好。但他并不将满意表露出来,而是口气柔和地问:“皇儿此来怕不只是赔罪吧?” 刘荣接下来正想将求情的言语道明,话到唇边,他又硬是咽了回去。心想,如若直言,父皇定然不喜,非但不能救出舅父,还要引起父皇不满,岂不影响自己的前程,所以他话锋一转:“父皇,儿臣实实在在是专程请安,并无他事。” 景帝还是难以相信,主动提出:“皇儿的舅父被朕下狱待斩,难道不想为他求情吗?” “儿臣以为,父皇英明睿智,要斩舅父自有其道理,儿臣年少,只当一心学习治国之道,不当对国事多嘴,是而确无此意。” 景帝听得笑逐颜开:“很好,皇儿日后定是明君。” 刘荣就这样从五柞宫返回,栗姬眼巴巴地等候佳音,见面即问:“皇儿定然不虚此行吧?” “母亲,实不相瞒,儿臣并未给舅父求情。” “你,竟敢不听为娘之言,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你舅父人头落地吗?” “父皇脾气,母亲亦知,求情无济于事,徒增父皇对儿臣的反感,无效之举,又何必为之。” “你,你!小小年纪,就这样明哲保身,看来我是不该生你养你,你,你真是只狼崽子!” 刘荣被骂得难以招架,只得说出心里话:“母亲,你好糊涂啊!儿臣立为太子,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要保住太子之位,不能有一丝一毫闪失。” “那就眼看着你舅父身首异处吗?” “有时为了更远大的目的,也必须有所舍弃,做出一些牺牲。” “你好狠心哪!” “母亲你怎么还不明白,如今你在父皇心目中已是多余之人,只差打入冷宫。谁能改变你的可悲命运?只有儿臣,只有儿臣在父皇百年之后。所以眼下只能隐忍不发,不能让父皇有丝毫反感。” “是等你登基。” “且熬到儿臣即位后,母亲自然就是皇太后,还不就可为所欲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