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大传-11

总探目执行任务去了,在座的门生、朋友,都埋怨杜月笙不该对那帮书生心慈手软。但杜月笙心里明白,他是不想得罪共产党人,所以才想出这种刀切豆腐两面光的计策。那些探目到了生活书店,果然按照杜月笙的意思,在大门口装模作样,大呼小叫,等邹韬奋一班人从后门全部逃走,才一拥而入,自然一个人也不曾抓到,只在大门上贴张封条了事。后来《生活》复刊,果然不再有对杜月笙的骂声。广结名流耆彦除开新闻界人物,结识其他有名望的学界泰斗,更是杜月笙梦寐以求提升身价的途径。对国学大师章太炎,杜月笙早就想结识,正苦于找不到机会,忽然收到章太炎的一封信。当翁左青把那封信交到杜月笙手上的时候,杜月笙眼睛都看直了。“章缄?”信封上这两个字让杜月笙激动得心里怦怦直跳,“会不会是章……”他急不可待打开信封,抽出信笺,果然,“炳麟谨上”的落款让他激动万分。“真是章太炎先生的来信?”杜月笙识字不多,生怕自己认错了,赶紧把信笺递给翁左青。“是的,是章先生的来信。”原来,章太炎有个侄子住在法租界,因与一位颇有背景的人物发生房屋纠纷,双方相持不下。章太炎风闻杜月笙是法租界炙手可热的人物,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杜月笙写了一封信。这对杜月笙来说,自然是小事一桩。第二天,杜月笙立刻亲自出马,当天就为章太炎的侄子解决了困难。然后,杜月笙请翁左青给章太炎回了一封信,告知事情已经解决,并表示要去章太炎的苏州寓所专程拜访。这次登门,给杜月笙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正是这次会面,他有了自己的大号。当时,章太炎将杜月笙迎进会客室里,一番寒暄,章太炎惊讶于杜月笙的温文尔雅,谦恭有礼,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这使章太炎非常高兴,和杜月笙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闲谈中,杜月笙说起自己的祖籍,本是浙江海宁,世代以养蚕织丝为业,后来才搬到上海浦东高桥。章太炎的祖籍也是浙江海宁,如此一说,两人居然还是同乡,关系自然拉近了一层,谈话的氛围也愈加宽松。杜月笙又谈到自己的名字,说自己生在阴历七月十五,是传统的“鬼节”,那天月亮正圆,所以父亲给他取名“月生”。杜月笙一直说着,却见章太炎一直没有应答,好像凝神屏息在思考什么事,以为章太炎先生对自己的话不感兴趣,正不知怎么结束这个话题,章太炎却开口了。“杜先生,老朽给你换个名字可好?”“好!好!”一听国学大师要给自己改名字,杜月笙感到非常荣幸。“老朽给你换一个名字,就叫‘镛’,号月笙,生字头上加一个竹字头的‘笙’。”杜月笙听的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章太炎。章太炎笑笑,接着给杜月笙细细解释一番:“《周礼》上讲,东方之乐谓‘笙’,笙者生也,所以改称‘月笙’。同时,又以同疏:‘西方之乐谓镛’,镛者功也,所以名镛,号月笙。杜先生喜不喜欢这个名字?”杜月笙虽然听得不甚明了,但也晓得个大意。总之这个名字比原先的名字要文雅,有讲头。更重要的是,这是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给自家取的名字,这是何等荣耀的大事体!他赶紧起身离座,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在章太炎面前一躬到地,毕恭毕敬地施了一个大礼。“多谢章先生赐名,从今天起,晚生就叫杜镛了。”这一次登门拜访,奠定了两人“平生风义兼师友”的深厚交谊。当杜月笙告辞离去之前,悄悄把一张两千银元的钱庄庄票,压在了茶杯下面,这是他的贽敬。以后,他每月都会派人送一笔款子到章公馆,接济当时境况并不太好的章太炎。而杜月笙与大律师秦联奎,却是相识于赌台之上。一般人都是尽量回避至亲好友同桌共赌,免得涉及输赢伤了感情。杜月笙却恰恰相反,以赌会友,历来是杜月笙结识朋友的妙法,而且屡试不爽。他把赌台当作了交际工具,结交了不少情同手足的“割头朋友”,严老九是一个,还有一个玩老千的吴家元,在知识分子之中,也是半生中对于杜月笙帮助颇大的,便是上海名律师秦联奎。杜月笙搬到华格臬路新宅后,曾在公馆里大设赌局,场面大得惊人。盛宫保、盛宣怀的几位少爷小姐,上海叉袋角豪门世家的小开朱如山,地产投机大王钟可成等,都是杜公馆的座上客。其豪华盛况,可谓一博万金。仅两个月积攒下来的头钱就有五六十万之多,当时吃一桌鱼席不过五六块大洋,普通人家的娘姨一月工资只有一两块大洋,五六十万大洋足够开几爿像样的工厂了。秦联奎执业不久,小有积蓄。听说杜公馆的赌局场面豪奢,年少好奇,便托朱如山带他去开开眼界。那晓得一入赌局,便控制不住自家了,就想小试两把。人家推磨庄牌九,他试着押了几注,不想转眼之间连输4000大洋。4000大洋对执业不久的秦联奎来说,绝非小数,心里后悔不跌,极为沮丧。悻悻地拿出一张庄票,付了赌账,黯然离去。由于秦联奎第一次进杜公馆赌场,又是杜月笙的好友朱如山带来的朋友,杜月笙对他自然注意。见秦联奎输了钱怏怏而去,就向朱如山打听秦联奎的情况。“你这位朋友是做啥事体的?”“是个开业不久的小律师,原本是带他来看看热闹的,不曾想他竟下起注来了。”朱如山摇着头说。听说秦联奎是做律师的,杜月笙当然愿意结交,他当即寻出那张4000元的庄票,丢给朱如山。“当律师靠的是动脑筋、费口舌,能有几个铜钿好赚?你把这个钱还给他。”见到这张“退票”,能言善辩的秦律师一时百感交集哑口无言。这笔钱对他来说,确实来之不易。可他本来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收下这张“退票”觉得面子上很过不去。“杜先生绝没有轻蔑之意。”朱如山劝慰说,“杜先生自家没念过什么书,一向赏识读书人。你刚刚执业,他怎么好赚你的钱?以后你会晓得,杜公馆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派送出去的钱一律不得收回。”秦联奎收回了庄票,由于感念杜月笙的豪爽、义气、善解人意,便经常前往杜公馆行走,两人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秦联奎也成为了杜月笙的义务法律顾问,为杜月笙处理法律事务,甚至运筹帷幄,可谓殚精竭虑。此外,当年上海滩的“才子律师”江一平;留法博士,后担任国民党上海地方法院院长的郑毓秀;乃至曾任北洋政府司法总长的章士钊,以及晚清名士后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杨度,都先后与杜月笙结交,成为杜公馆的座上客。曾任吴佩孚的秘书长、人称“江东才子”的杨云史,当过国民党监察委员、号称“诗人”的杨千里,也先后成为杜月笙的私人秘书。只念过四个月书的杜月笙,身边不仅有了众多知识界的学生子,更与一大批举足轻重的学界泰斗、当代耆彦交欢于“师友之间”。如此攀龙附凤,水涨船高,杜月笙俨然已经由白相人脱胎换骨,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绅士。在杜月笙以前,上海滩上的“白相人”,特别是流氓大亨,虽然也能够呼风唤雨,称霸一方,但是,绝对没有人能够像杜月笙这样,晋升到“绅士阶层”,并由此跻身于“上流社会”。换言之,无论那些人多么“风光”,他们的影响也仅仅在黑社会,在流氓白相人中间,他们仍然是“流氓”。但杜公馆的杜月笙,再也没有人认为他是“流氓”了。你可以叫黄金荣“黄老板”,黄金荣会很得意。你可以称张啸林“张大帅”,张啸林会很神气。但你绝对不能称杜月笙“杜老板”或是“杜大帅”!——“叫我杜先生!”这是杜月笙对自家身份的定位。赌场套牢老千杜月笙以赌交游,还交了个赌场奇才吴家元。杜月笙烟赌起家,一生嗜赌,但他的赌技实在算不上很精。如果细论赌技,在各种赌法中,杜月笙尤以挖花为最精。挖花牌一共128张,和打麻将一样,也是四人一桌,每人取牌20张,可吃可碰,凑满九对才能和牌。最后一张算麻将头,却是单的,以四六幺三为最尊。挖花的赌法刻板规矩,不大容易作弊。但有一阵子,杜月笙在泰昌公司赌博,几乎每局必输,动辄成千上万,以致连输10万大洋。这钱输得太蹊跷,杜月笙尽管不在意,依旧有说有笑,而且并没有打算就此歇手,但心里也是有些犯嘀咕:连续两个月的输牌,而且输得数额如此巨大,这在他的赌博史上是空前绝后的。但这时候他“化敌为友”的朋友严老九坐不住了,他认定杜月笙的牌搭子里出了“老千”。而且他已经注意到一个人,自从这个人来到泰昌公司这个场子,自从挤进了杜月笙所在的这只赌台,他就跟定了杜月笙,成为了杜月笙每日必到的挖花赌友。他赌得精,赌得狠,赌得准。巧就巧在他每局必赢,场场得利。而杜月笙每局必输,场场败北。老九盯上的这个人就是吴家元。吴家元早年以清客自居,奔走于北方豪门之间。曾陪军阀张宗昌打麻将,张宗昌需要什么牌,他就能给什么牌,使张宗昌场场必赢。而更为奇妙的是,他自家虽不断地拆牌、供牌,却能维持场场小胜的局面。使张大帅惊为“奇才”,高兴之余,就在赌台上赏了他一个青岛盐务局长的美差。吴家元官场、赌场一起捞,几年下来,捞足了赌本,便来到上海,想放开手大赌一把,大捞一把。他打听到杜月笙本钱大,为人豪爽,输赢不在意,便决定从他身上下手。又打听到杜月笙经常光临的赌场是泰昌公司、宁商总会,和公记中华票房,便频频穿梭于这几家赌场,追寻杜月笙踪影。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泰昌公司“巧遇”杜月笙,而且很快有了同桌共赌的机会。有了这个机会,吴家元便拿出来看家本领。他不仅对麻将精通,对类似麻将的挖花也是极有研究。遇到这样的对手,杜月笙只剩了输钱的份。正所谓天外有天,严老九开赌场出身,对于赌博这一门,自是无一不懂,无一不精,他晓得挖花牌赌法的刻板与规矩,除非有人会偷牌,否则他挖不出什么枪花。于是,严老九决心为杜月笙捉“老千”。他不动声色地坐在杜月笙和吴家元之间看牌,似乎看着不生兴趣,就喊茶房拿一份申报。他用报纸挡住脸,看上去是在看报,却悄悄在报纸上戳一个洞,透过那个洞,注视着吴家元的一举一动。这一看,自然就看出了破绽。赌局结束,果然又是杜月笙大输。杜月笙和其他牌友离去后,严老九叫住吴家元。“老兄,手气不错哦!”严老九乜斜着眼看着吴家元,挡在他的前面说,“老兄在赌场可谓是生财有道哦!”“你……什么意思?”吴家元做贼心虚。“老兄可晓得我严某是吃哪碗饭的?”“不晓得,吴某初来乍到,请见谅。”“这么说,你只晓得月笙兄输得起大钱?”“不敢,不敢……”“好,我告诉你,我严某开赌场出身,在赌场摸爬滚打数十年,什么样风浪没见过,什么样的老千也休想逃不过我的眼睛!”严老九见吴家元不见棺材不落泪,很干脆地说,“是不是还要我挑明了说?”“不敢,不敢。严老板,我们有话好说。”吴家元左右看看说,“我们去写字间说话好不好?”两人进了赌场一侧的写字间,吴家元随手将门关好。“严老板的意思,是不是要跟我劈坝?”一进写字间,吴家元便兜底说。“劈坝”也就是分赃,是上海滩上的江湖暗语。严老九一听,立刻勃然大怒,正要开口大骂,善于察言观色的吴家元立刻打躬作揖,连声讨饶。“严老板请息怒,我晓得你的意思了。咱们明人面前不说假话,请你放我一马,从明天起,杜先生那边我一定有个交代。”第二天下午,杜月笙正在公馆会客室里与朋友聊天,忽然吴家元来访。杜月笙看到递进来的名片,颇为错愕。吴家元并让下人传话,说有要紧事要面见杜先生。杜月笙不晓得严老九替他捉老千,更不晓得吴家元有什么要紧事。既是牌搭子,又是头一回登门,杜月笙连忙称“请”。吴家元走到会客室门口,看到里面坐着好几个人,就在门口停住了。杜月笙看他的样子,大概真有什么要紧事,便迎了出来。“吴先生,我们到这边说话。”杜月笙说完,和吴家元走进会客室旁边的文书间。令杜月笙更为惊愕的是,吴家元一进门便两眼流泪,接着就给杜月笙跪下了。“吴先生,你这是干啥?”“杜先生,我求你高抬贵手,别和我一般见识。”杜月笙一看,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吴先生,快起来,有话好说嘛!”吴家元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把严老九“捉老千”的事说了一遍。吴家元以为杜月笙听了会发怒,他甚至做好了挨两巴掌的准备。可就是没想到,杜月笙脸上竟然没有一点异样的表情,好像这件事早就在意料之中。“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杜月笙笑呵呵地问。“我想,从明天起,我跟杜先生合伙,替杜先生挑土。以前杜先生输的钱,我都负责替你赢回来。”“好啊。”杜月笙好像很赞成这个办法,当下一口答应,“我们就这么办。”第二天晚上,杜月笙先和严老九通过电话,然后像往常一样,按点到达泰昌公司。在以往玩挖花的那张赌台上,三位牌搭子已经在等他了。杜月笙却没有过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是走到吴家元身边。“老吴,你手气好,想沾你点光,今朝跟你合伙咋样?”“……好吧。”吴家元故意沉思一下说。“三缺一,那怎么行?”立刻有人提出异议。这时候,严老九不知从什么地方跑过来,兴冲冲地说:“我来轧一脚,给各位凑凑兴。”严老九是捉了吴家元“老千”的,换了别人怎敢和他同台赌钱?但他已无退路,总不能到这个时候再临阵脱逃。吴家元只要硬着头皮迎战。杜月笙闲得无聊,到处东游西逛,一会儿到推牌九的赌台上看看,有人邀他同推磨庄牌九,他笑着摇头谢了。一会儿又到玩麻将的赌台上瞅瞅,人家邀他搓麻将,他推托等一歇还要去挖花。一会儿又去当磨庄牌九桌上的“苍蝇”,飞来飞去,信手押几只筹码,完全是小来来、自相相的意思。这时候,吴家元又在那里赢钱不少,杜月笙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一坐。吴家元回头看看,见是杜月笙,也就不必避讳,继续玩偷牌的勾当。原来,他是乘人不备,把挖花牌吸在掌心,一个快动作,偷来的牌便移到膝盖上,紧接着开始换牌,动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见杜月笙在后面看得如此投入,吴家元侧过头来,冲着他笑笑。“老吴,该让我白相相了。”吴家元没想到杜月笙要赌,说好了的他把杜月笙输得钱赢回来,如此一来,何时才能赢回10万?再说,谁敢担保他不会把赢来的再输出去?但既然已经当众说好合伙,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便推辞,只好乖乖地站起来让地方。“明天下午,你到我家一趟。”杜月笙坐下后,又对吴家元说。这话明摆着就是今晚没吴家元的戏了,接下来就是杜月笙自己玩到底了。吴家元只好起身走路,猜不透杜月笙让他去杜公馆是何用意,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翌日下午,吴家元应邀而至。杜月笙随即屏退左右。“老兄,很抱歉,昨晚你赢来的钱,我又输出去了。”这一点吴家元倒是想到了,只是他不明白,杜月笙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他再有钱,10万大洋也不是个小数。“老兄的手法的确高明,承蒙你让我大开眼界。不过,老兄这等聪明应该用到正途上。”听到这里,吴家元羞愧难当,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晓得杜月笙真的不要这10万了,这让他吃惊不小。但他不晓得杜月笙会怎样处置他,倘若玩起黑的来,杜月笙手下那帮武角色个个都不是好惹的。“我现在只有一个条件。”杜月笙面色严肃,“你在黄浦滩这个地界赌铜钿,只要不再掉花枪,这码事便就此了断,我们还是欢迎你一道白相相。”吴家元一听,真是感激涕零,他再次“扑通”跪在杜月笙面前,赌咒发誓,绝不敢再施展此等郎中手段。杜月笙笑了,然后抓起了电话。电话是打给严老九的,大意是念吴家元是个赌场中人才,放他一马,不要把他的秘密放出去。从此,吴家元再也不敢施展“老千”的手段。同时,他带着知恩图报的心理,成为杜月笙赌场上的义务保镖。无论任何人以任何赌法作弊,都逃不过吴家元的一对秋水眼。有了吴家元保驾护航,杜月笙方以并不高明的赌技,豪赌于春申江上、香港九龙以及陪都重庆,一辈子不曾遭遇过大的赌场险恶。大亨粉墨登场“杜先生”的牌子在上海滩打响后,杜月笙的交游往来自然就多了些社会名流、当代耆彦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赌台上、堂子里以及茶楼饭店的交游似乎还嫌不够,当时最时尚的娱乐方式无疑是跳舞,而大凡有点身份的人一般都喜欢听戏。为了附庸风雅,也为了便于交游,杜月笙也要学一点洋的玩意儿,或者高雅的玩意儿装门面。但是,杜月笙对跳舞兴趣不大,全不像张啸林、虞洽卿、王晓籁这些大亨乐此不疲。杜月笙喜欢京戏,特别是他学东西快,一学就会,尤其喜欢唱《黄鹤楼》中的赵云,《天霸拜山》里的黄天霸等角色。经常给他指点传授京戏的,有金少山的令兄金仲仁。前后二三十年间,每一次上海发起劝募捐款、募捐义演,杜月笙不是当主任委员,便是当总干事。他排出的戏码总能令人叹为观止,他也总能请齐天下名角儿。而在好戏连台的节目单里,总要排上一场沪上名票大客串。“名票”,实为“名人”的代名词,如杜月笙、张啸林、沈田华、王晓籁,张蔚如以及许多字号响当当的大亨。他们在台上汗流浃背,观众在台下阵阵哄堂。要么是荒腔野调,要么是忘词走板,以满台的幽默滑稽表演,引得满座喝彩。似乎戏演得越糟,反倒越加讨好。因此,只要海报中张出杜月笙他们的戏目,义演场中,定准全场爆满之外,还会有许多人千方百计弄张站票。1924年爆发齐卢之战后,江南一带炮火连天,各地难民纷纷逃往上海避难。这些难民餐风露宿,生活无着。杜月笙登高一呼,吁请各界伸出援手实施救济。在那次义演中,他和张啸林也决定露下脸,票一出戏。这是杜月笙平生第一次公开登台。为了演出成功,他除了恶补之外,更做了一套簇新的行头,那一回他演的是《天霸拜山》里的黄天霸。戏装店老板来给杜月笙量尺码的时候,一群朋友在旁边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杜先生这个戏装里,头盔是顶要紧的,不妨做得漂亮些。”有个朋友提议。“怎么才算漂亮呢?”杜月笙问。“角儿的头盔用的是泡泡珠,杜先生不妨用水钻。灯光一照,那才叫耀眼夺目。”“好,就用水钻。”杜月笙当时的想法是,自家的唱功和做功自然都比不得角儿,但是行头上倒是可以比一比。不想,又有人提出了建议。“《天霸拜山》里,黄天霸一共有四次上下场。杜先生不如做四套行头,每次出场换一套。”“这个想法好,就做四套。”杜月笙当场答应。四套戏装全部做好送来,一色湘绣,价钱高得吓人。杜月笙站在大穿衣镜前,由海上名伶苗胜春帮他一套一套地试穿。杜月笙票戏,从定制行头、排练到检场,统统归苗胜春一手包办。堂堂海上名伶自甘屈驾,担任杜月笙的“跟包”。但是,杜月笙人太消瘦,穿上戏装,站在大穿衣镜前做了几个招式,自家感觉很不满意。“哎,看我这身材,天生不是衣服架子。再漂亮的行头,到了我身上就变味。”周围的人一阵哈哈大笑。公演之夜,台上台下堆满层层叠叠的鲜花,观众席里全场爆满,更有不少观众“作壁上观”。上海早期“三老”之一人称“洽老”的虞洽卿、商界名流王晓籁,坐在文武场面旁边,为杜月笙和张啸林把场。这场戏里的第二主角,大花脸窦尔墩,由张啸林客串。他的黑头戏出于金少山的传授,因此他信心十足,最起码他运腔咬字要比杜月笙的浦东口音准确得多。大幕拉开,张啸林率先登场,张口念了四句“引子”,全场顿时鸦雀无声,观众们大概都晓得张大帅的毛躁脾气,怕他光起火来要骂“妈×个×!”紧接着绣帘一挑,杜月笙迈着台步出来了。但观众未见其人,便被其人头顶上光芒四射的“百宝冠”抢去了眼球。上千颗熠熠生辉的水钻,在顶灯、台灯、脚灯,十几道光线的交相映照下,变幻出五彩缤纷的万道霞光。他身上那套全部湘绣的行头,蟠龙绣凤,珠光宝气,同样灿烂夺目。杜月笙未曾开口,这套行头便让观众大饱眼福,掌声一阵高过一阵。台上的张大帅,虽然事先看到过杜月笙这身行头,但在台下看和在台上的灯光下看,效果大不相同。现在见杜月笙让这身行头带来了这么旺的人气,心想:这个“水果月笙”就是鬼点子多,晓得自家唱念做打功夫不到家,就拿行头当看点。别说,这招还真能遮丑……张大帅这么一走神,竟然忘了该他念台词了。见杜月笙直朝他使眼色,这才明白过来,可一时又想不起是什么词了。不过他并不着急,而是不慌不忙地把大折扇一甩,上下一摆,好像在做什么招式,其实把扇面上的文字都看清了,而且一边看一边念,原来扇面上写得全部戏词。杜月笙一眼看见张啸林玩的把戏,心里又羡慕又佩服。张啸林演得是窦尔墩,窦尔墩每场都要带把大折扇,那把折扇真是发挥了作用,他可以下一次场换一把,整出戏演完都不会忘台词了。这样一想,杜月笙暗暗叫苦,自家演的是黄天霸,整出戏里都是赤手空拳单骑拜山的,自家要是也忘了台词怎么办?心里这么一想,一下子紧张起来。偏偏这个时候窦尔墩的道白念完了,杜月笙竟然一个字也接不上了。张啸林示意他赶紧往下接,他看着张啸林急得直发蒙,两人四目相对,僵在那儿了。虞洽卿和王晓籁急得直搓手,前台后台都在替杜月笙着急。这时候,只见苗胜春擎着一把小茶壶向杜月笙走去。杜月笙一看,晓得救星来了,赶紧把耳朵凑过去。苗胜春趁他喝茶的时候,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杜月笙得救了,立刻用他那浓重的浦东腔继续念起了道白。管他念的是什么呢!只要念下去,别僵在那就行!在台上的虞治卿、王晓籁、和张啸林,以及台下的小八股党、保镖亲随,还有成千上百的观众,都跟着松了一口气。黄天霸在“拜山”一剧中“出将入相”,四上四下,按说在每次上下场的空当里,杜月笙可以稍微歇息一下。可是没想到的事,他四套行头频频换虽然漂亮抢眼,可一下场马上就有人忙不迭地为他卸行头,一进后台化装室,又要手忙脚乱换新的。这样一来,他得空喘口气的时间都没了。第二次上场,杜月笙额头已经汗水涔涔,脚步蹒跚,看起来头重脚轻,摇摇欲坠,谁也不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唱完整出戏,一进下场门,便有太太少爷、随从保镖把他搀住,扶进化妆室。他坐在椅子上,无论谁问什么话,他都一语不发。直到卸完装,换上他平日穿的衣服,一大堆人服侍了他大半晌,这才看到他脸皮由白转红,然后浩然一声长叹:“这只要命的百宝冠!今朝害死我了!”沈月英连忙过去捧起那顶头盔。“哎呦!”她惊叫一声,“不得了,太重了!”众人纷纷过来捧捧这只头盔,这才发现头盔上的水钻密密匝匝,至少共有一两千颗之多,水钻的份量又够重,一顶头盔足有20斤。就杜月笙那瘦长的体格,能支撑着唱完这出戏已经很不错了。有了第一次登台的经验,往后票戏杜月笙就轻车熟路了。凡赈灾义演,凡有名票参加的,必然少不了杜月笙。有一次,闸北的王彬彦为慈善义演请杜去帮忙,每票售至50元。有人说:“花50元钱看杜月笙唱戏,其实并不贵。他的戏在内行看来,固然不大像样,但他的行头漂亮,在台上那副做工与唱腔,看了让你笑痛肚皮!”自民国以来,谭鑫培以及各京剧名角,凡到上海演出,照规矩都要拜码头,而黄杜张金四大亨是必须先拜为宜的。拜了这四人的码头,就会得到各方面的照顾。因此之故,杜月笙出道以后的三四十年间,结交过的国内知名伶人,多如过江之鲫。而这些人只要曾经拜过杜门,天大的事杜月笙都会替他们撑着。在这些名伶中,杜月笙私下颇为推许的,便是红遍大江南北的梅兰芳。梅兰芳1913年第一次到上海,在许少卿开设的丹桂第一台演出。那时杜月笙还没出道,梅兰芳到同孚里黄公馆拜望黄老板时候,杜月笙和他见过一面。梅兰芳再次来沪,杜月笙已成为沪上闻人,华格臬路杜公馆冠盖云集,门庭若市。梅兰芳前往拜见,两人惺惺相惜,相互倾慕,从此结为莫逆之交。梅兰芳每次来上海演出,无论多么繁忙,都会经常抽时间到杜公馆走动。后来梅兰芳迁居上海,两人更是交往甚欢。全书选载完毕,更多精彩,请见原书。呼吁读者购买正版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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