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主_嘉靖皇帝传》 作者:王海江-27

严嵩反问一句道:“皇上是要视朝吗?老臣一定把他们都通知到位。”  嘉靖皇帝面对严嵩的激将,不置可否,略一思考道:“通知文武百官,朕愿视朝。”  这时,边防军已经将鞑靼老把都部赶出关外,西北边垂又恢复平静,徐阶也从京郊回朝,正赶上皇帝视朝的时机。  文武百官听说皇帝要视朝,又是欢喜又是愁。老臣们还清楚地记得,十多年前俺答部围困北京的时候,在众官员的请求下,嘉靖皇帝同意视朝,但却让那么多官员苦苦等了一天的时间,才看到皇帝的尊容。这一次又要等多久呢?只有天知道。  这天,嘉靖皇帝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来到已经久违的乾清宫,他坐在龙椅上,眼睛始终注视着大门,看哪些官员大臣来得最早。徐阶、严嵩等几位辅臣都是与皇帝同一时间到的,但除了他们之外,各部尚书、左右侍郎却迟迟不到。他们以为皇帝又跟上次一样会半天不出现,所以就拖拖拉拉姗姗来迟。  旭日升起的时候,嘉靖皇帝一拍龙案道:“从现在起,凡迟到的官员赏十个大板。”说完,吩咐左右六名侍卫手拿大杖,站到乾清宫的门外行刑。  第一个来的是吏部尚书吴鹏,他刚抬起脚要跨进门槛,却被侍卫驾起了胳膊。吴鹏惊叫道:“这是干什么?你们还有没有王法?”那六个侍卫也不回话,只是抡起大杖狠狠地捶打。刚刚打下去三杖,吴鹏高声叫道:“首辅,严首辅快来帮忙啊!”侍卫听他喊得有劲,暗中加力,十杖下去直打得他站立不起。有的官员远远看见乾清宫前杖棒飞舞,叫声震天,加快脚步跑来看热闹,结果被令站队,等着挨打。这一下有的官员学乖了,干脆悄悄溜走,嘉靖皇帝又宣布道:“凡不到朝,未登记的官员,不论职务大小,一律领罚五十大板,夺俸三个月。”  门外在不停地廷杖,殿里中官却宣旨道:“将山陕知府、知县带上来——”  这时,侍卫押着廖时遇进来了。但等了半天,还是只有他一人。中官又据旨质问道:“严嵩严首辅通知的知府知县呢?”  严嵩立即跪在龙案下面道:“回皇上,老臣奉旨,但不知道通知谁好啊?”他的话刚落,引起一阵嘘嘘的笑声。大臣们明明知道这是违抗圣旨罪,但他是严嵩,只要皇帝不说,就没有人敢弹劾他。  嘉靖皇帝故作糊涂地道:“不知道通知谁好?那就是朕的问题了!”突然,他又喊道:“来人呀,把这知府打五十大板。”  尚未动刑,廖时遇颤抖着跪在地上求饶道:“皇上,皇上,饶命啊!下官知罪,下官知罪。”走进来的侍卫手拿廷杖站在那里,廖时遇吓得浑身哆嗦,将自己如何指使他人杀害刘三多,然后再嫁祸于贫民山不收的犯罪经过交代得清清楚楚,并一不小心,把自己贿赂严嵩,换得升迁的事也说出来了。  廖时遇交代完毕,嘉靖皇帝手拿一叠奏疏道:“立即释放廖时遇,他的证词说明徐阶巡视山陕地区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朕是支持的。”然后,他又拿起另一叠奏疏说,“以下官员杖罚五十大板,夺俸三个月。”众官听后,个个吓得浑身发抖,不知道这祸是否会降到自己头上。只听中官代替皇帝念道:“路楷、吴鹏、万宾……”那奏疏上的一串名单皆是在严嵩的唆使下告发弹劾徐阶的朝廷官员。  等念完名单,其他官员才缓过一口气。严嵩为了自己党羽的利益,不得不颤抖地上前向皇帝禀报道:“皇上息怒,老臣以为上疏诸臣皆是出于对皇上的一片忠诚,为朝廷着想的呀!皇上对他们既打又罚,也太难为他们了。”  举朝官员哪个不知道皇帝的脾气?严嵩竟敢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顶撞皇帝,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呀!大家屏住呼吸,宫殿里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脏嘣嘣嘣地跳动,只等着龙颜一怒,海啸万丈。但见嘉靖皇帝一改往日的暴怒,平静地道:“严爱卿,你说该怎么办呢?”  严嵩立即改口说:“老臣一时糊涂,罪该万死!皇上英明,皇上英明!”  嘉靖皇帝意味深长地道:“朕没有听你的,怎么会英明呢?”  正在这时,崔文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禀报道:“皇上,皇上,陶真人他……他……归西了!”  嘉靖皇帝一听,打了个愣怔,丢下众臣,向宫内的醮坛走去,边走边道:“崔文,快拿香纸来,朕要为真人送行哩。”大臣们看着皇帝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不动。还是严嵩反应灵敏,向大家道:“快跟皇上过去,一起为陶真人送行。”就这样,朝廷文武百官在乾清宫为陶仲文临时举行了送终仪式。  严嵩抓住时机,又向皇帝奏疏,要求对陶仲文给予厚葬。嘉靖皇帝为真人之死悲痛不已,严嵩的奏疏正中下怀,使皇帝得到很大安慰。他马上又改变了对严嵩的看法,认为他才是最了解自己的。皇帝依着严嵩的计划,在雄伟的雷殿为陶仲文举行隆重的安葬仪式,规格在辅臣之上。父子使计 溪边艳遇  嘉靖皇帝第一次体验这种突然袭击,撞得他神魂颠倒,情波荡漾。他也把她搂得紧紧的,两个人仿佛粘合在一起。忽然,皇帝丢开月英,走出寝宫喊道:“来人呀,把朕的香具拿来。”  嘉靖皇帝刚刚送走西归的陶仲文,接着又传来陆炳去世的噩耗。这个对皇帝的一生有着重要影响的武进士的撒手而去,使他更为悲伤。皇帝想着这个从小的玩伴,一直跟随自己从藩国王府到大明朝廷,一生忠心耿耿,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不觉潸然泪下。嘉靖皇帝以超常的葬礼表达对陆炳的敬重,并赠予忠诚伯,谥号“武惠”。  一月之内连着失去两位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物,皇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又像那年宫变后的情景一样,整日躲在西苑里不出来,醮斋烧香,念经诵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烛烟纸雾熏蒸的香味,即使站在乾清宫里也闻得见。  已过耄耋之年的严嵩就闻到了这种香味,并从中破解了皇帝的寂寞,这种寂寞便落寞到拜神醮斋之中,以寻求解脱呀!儿子严世蕃对他说的话时时在耳边回荡,对待皇帝三件宝,女人加神道,开心不可少。就这也难呀,皇帝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要再找到令他一见难忘的女人,不容易呀!唉,唉!严嵩只有叹气。  严世蕃看到爹爹这几天有点反常,试探地问道:“爹爹怎么了?朝廷里还有难倒您的事吗?”  严嵩无可奈何地说:“儿啊,你想想,在状告徐阶的奏疏上,你爹明明是有胜算的,但弄去弄来我却处于下风,现在的形势对我们不利呀!你说说该怎样扭转过来呢?”  严世蕃老道地说:“皇帝这些天都躲在殿里醮斋崇道,但是陶仲文却不在了,在神道上皇帝断了知音,您说他会开心吗?还有赐死瑜妃这么长时间,您也没有给他相中一个如意的,您说他能开心吗?这三件事是紧密相连,缺一不可的。”  严嵩眨巴着昏花的眼睛,无力地说:“这些你爹都想了,但总想不出新意来。进献仙女已过时,对回回奇女皇帝也玩腻了,好不容易在晨曦中相中一个接露的秀姑,偏偏又跑到女真跟汗王成了亲。你说还能想什么办法?”  严世蕃将目光扭到一边道:“办法有是有的,就是看爹舍不舍得了。”  严嵩一听,眼睛一亮,凑近儿子说:“你有办法了,快说出来爹听听。”  这时,府门外突然一声高喊道:“严首辅接旨——”  父子俩一惊,严嵩赶紧走出内厅,到前殿跪下。  原来,皇帝得悉景王藩地王府已经落成,谕令载圳赴藩地德安就藩。那景王载圳犯刺兄之罪尚在牢里哩,皇帝却谕令严嵩去具体经办这件事。  严嵩对儿子道:“看看皇帝这一招多阴险,把棘手的事都交给老夫去做,万一裕王有个三长两短,景王坐了天下,那还有老夫的活命?唉,怎么这种事都摊到老夫的头上了呢?”  严世蕃颇有同感地说:“看来皇上是有意识这样安排的。按理说这事是遵祖制就藩,显然该礼部去完成的,却硬摊到您的头上,皇上是故意埋伏笔,为徐阶留后路哩。爹,这就更要实施我的办法了。”  严嵩焦急地道:“你说,只要这世界上有的,没有谁可以阻拦老夫的。”  严世蕃只是不着边际地说:“爹,您想想,我们严家能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是吧?因此,不管做出多大的牺牲,只要能保住严家的家族兴旺,财产安全,都是值得的。您说呢?”  严嵩连连点头称是,鼓励儿子继续说下去。  世蕃吞吞吐吐地说:“我的意思是……是……咳,我怎么突然又忘了呢?爹,我说出来,您老可不要生气呀!”  严嵩哭丧着脸,乞求似的,“儿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要能保住严家、严家的一切,你让爹做出什么牺牲都是可以的。”  世蕃的眼睛躲开他爹,直盯着地下胆怯地说:“我是说……我是说将……将妹妹月英许配给皇上,这样才够档次,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严嵩一听,两眼不觉一阵昏花,身体颤了颤,不禁悲从心头起,忽而又愤怒地指责说:“亏你个孽子想得出来!月英是老夫的心肝宝贝,你不是不知道呀,为什么偏要剜爹的心肝啊?”  原来,严嵩在六十多岁时,皇帝为做试验令他代吃性红丹,因克制不住,奸淫了府中一名十六岁的侍女,事后他怕传出去丢人,索性将她纳为小妾,巧的是十个月后这个小妾生了一个闺女,这个闺女就是现在出落得如仙女般美貌的严月英,今年刚好二八一十六岁。  如果严月英不是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世蕃是绝对不会想到她身上的。他心平气和地对父亲道:“爹爹,是孩儿不孝,惹您生气了。但时下皇帝对您是愈来愈冷淡,而对于徐阶却大有离不开的趋势,就像当年您在皇帝面前走红一样。如今,如果不彻底把皇帝拉过来,让徐阶羽毛丰满,我怕后悔也来不及。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与皇帝联姻,建成姻亲关系,您就是皇帝的老泰山了,即使徐阶得宠,他也不敢动咱严家一根毫毛。”  严嵩冷静地想了想,无可奈何地说:“看来也只有这样,老夫是能够想通,就是担心你妈不同意呀。”  世蕃的母亲欧阳氏正卧病在床,所以他说道:“这事不能对她讲,偷偷地去办算了,到时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知道了还能搬着石头砸天?”  严嵩立刻制止道:“你怎能如此不孝?月英虽然不是你妈亲生的,但却把她看得比谁都亲,如果一旦让她知道,她不跟你拼命,也要活活气死。还是先对她说说为好。”  世蕃失望地说;“好,爹,只要一让妈知道,这事就办不成了。到那时,我看您还怎么办?”  严嵩真是两只胳膊挎篮子,左难(篮)右也难(篮)呀!这时,严月英跑到他的面前娇嗔地说:“爹爹,您说给我做个新跑马灯的,怎么还没拿来呀?”  看着这如花似玉的女儿,严嵩的眼角不禁挤出两滴老泪,他强作笑颜道;“傻闺女,哪是一天两天做得起的,等做起了,爹会送给你的。”  严月英搓揉着他的肩膀说;“不嘛,不嘛,您不是常对我说,我就是要星星,您也能把它摘下来呀?怎么做个跑马灯就这样难呢?”说后,又甩下一句,“我不跟您玩了!”哭泣着回到自己的闺房里去了。  严嵩只是摇头,自言自语地叹道:“似她这个疯劲嫁给皇上,恐怕越要惹得皇帝不高兴哩。”  严世蕃催促说:“爹爹,您不能再犹豫,错过了这个机会,您就无法拴住皇上了。比如,让徐阶抢先向皇帝进献了女人,我看您怎么办?”  经世蕃一说,严嵩也感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狡黠地说:“你有什么办法让皇上钟情于她呢?”  世蕃一拍大腿道:“爹,您同意啦!您按照我说的去做,保证皇上与月英一见钟情啊。”然后,父子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阳春三月,花红草绿,莺歌燕舞。这一天,正是春光明媚,水碧荷香。严嵩已经连续在西苑值班数日,与嘉靖皇帝醮斋诵经,拜神修道,两人的关系又变得十分融洽。严嵩向皇帝提议说:“皇上虔诚神道,必有天象显应,何不择日到御花园仰观天象昭示,俯视水中嫦娥呀?”  嘉靖皇帝道:“严爱卿怎么有此雅兴了?朕本有此打算的,不想却被你说破了。”  严嵩赶紧解释说:“皇上过奖,老夫只不过是想皇上昼夜用功,必得天地精髓,应有日月光华,趁着大好春光,皇上定会心旷神怡,与神共享。”  嘉靖皇帝的脸上由阴转晴,期盼着与仙共乐的一天。三月十五日下午,皇帝兴高采烈地来到御花园。真是天缘巧合,这天正是与皇帝还保持着来往的沈贵妃的生日。皇帝听说,又增加一层兴致。日斜西下,风止水静,御花园的上空红光普照,天蓝霞蔚,置身其中倍感心境恬静,情怡舒缓。不一会儿,在御花园的亭间廊下,花丛水边渐渐响起悠扬动听的琴声,平静的池水忽生涟漪,波光荡漾,无数的鱼儿在水面上跳来蹦去,折射出耀眼的磷光,仿佛在随着琴声舞蹈,与游玩的人们共享欢乐的时光。嘉靖皇帝听到乐声,看到鱼跃,一向严肃的脸上绽出笑容,情不自禁地对坐在身旁的严嵩、徐阶以及众妃道:“朕有好多年没有这样高兴过了,神赐山水,道化子民,人生总有美好的时候呀!”  严嵩顺口接着说:“这都是托皇上的洪福呀,要不是皇上与神灵互通,哪有这国泰民安,盛世繁荣呢?”  嘉靖皇帝听到严嵩的话,又一阵子喜悦,不由得朝天上望了望,那一抹红霞正在悄悄淡去,薄薄的雾霭从池塘升起,似要给夜晚披上一层神秘的轻纱。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沿着池塘向南走去。这时,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园中好一阵雅静,但也如同失去了生气一般,使人一阵失落。嘉靖皇帝一愣,静谧与夜幕会组成孤独啊!可不一会儿又从一座假山处传来清脆的洞箫声,这箫声一会儿轻扬,一会儿低沉,一会儿诉着哀怨,一会儿又唱着兴奋。嘉靖皇帝循声走去,前面却出现一条小河,只见小河两边杨柳依依,枝蔓垂岸;芳草萋萋,茎叶拂地。河里溪水漫流,清澈见底,红鲤绿虾,戏于其中。嘉靖皇帝在洞箫声中看到如此奇妙之景,停下来细细欣赏。突然,在不远处传来一女子娇柔的喊声:“快来看呀,快来看呀,鱼虾正在比武哩!”  嘉靖皇帝左右看看,并无他人应和呀,这女子是在喊谁呢?听那声音好似柔美的琴丝发出的绵绵呼声,又甜甜的余音缭绕,不绝于耳。他情不自禁地向那边走去,走不多远,看见河底真的出现奇观,那红尾鲤鱼正与绿背大虾在清波荡漾的水里上下翻转,追逐嬉戏哩。只见它们一个用尾扫,一个以鳌抓,像龙宫里的虾兵虾将在打仗一般。皇帝边看边往那边走去,一名妙龄女子映入眼帘。他走近那女子道:“刚才是你在喊吗?”  女子头也不抬地回答说:“是啊,你看这清水碧波,鱼虾相戏,多么有趣呀!”  嘉靖皇帝顺口道:“是啊,如果人能如此自由自在,那该有多好啊!”  女子不禁抬头看了看来人,奇怪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嘉靖皇帝一看那女子的容貌,倒抽一口凉气,故意反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哈哈……”那女子发出一阵银铃般清朗的笑声,然后说:“看你这人真有意思,原来跟鹦鹉一样只会学着人家说话呀。”  皇帝听到她的笑声,如同喝了一口清冽爽口的烈酒,被刺激得愣在那里,盯着她看不够。只见那女子正值豆蔻年华,眉凝英气,眼含秋波,青黛一挽似春山自丽,娇颜无饰如秋水碧玉。那纯情的笑声,婀娜的身姿,都让皇帝难于忘怀。他禁不住道:“那些鱼虾是被你羞得不安哩,可惜这时没有雁呀,如果有雁,它们也会一个个落在这河里的。”  女子一听,哪有不知这个陌生男子是在赞美自己的?她忙用长袖把半边脸一掩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尽在讥笑小女子。”  皇帝正准备再走近她时,不知沈贵妃从哪儿冒出来道:“皇上,晚宴等着你哩。”  皇帝听到喊声,心里打了个激灵,不情愿地道:“你先去,朕马上就来。”  那小女子一听,慌忙跪在地上道:“皇上恕罪!小女子无知,冲撞皇上,真是罪该万死!”  嘉靖皇帝趁机走上前去,伸出双手将女子搀扶起来道:“不知不为罪嘛,朕倒是很喜欢你这种清纯率直的性格。”说着,将女子的一只柔嫩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沈贵妃看到这一切,心头涌出一股酸水,禁不住又一次喊道:“皇上,晚宴已经开始了!”  嘉靖皇帝此刻正在兴头上,哪能容忍有人搅混水?他眉头一皱,对沈贵妃道:“滚开,少打扰朕!”  沈贵妃自讨没趣,蔫蔫地离开了河边。  那小女子在皇帝说话的时候,又不敢挣脱他的手,只好任由他握着。皇帝赶走沈贵妃,才又回过头来道:“你叫什么名字,朕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  那女子只答道:“小女子名叫月英,不是宫里的人。”  嘉靖皇帝惊问道:“什么?你不是宫里的人?那是谁家的女儿?怎么会到这儿来?”  月英害羞地埋着头,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裙角,并不回答皇帝的问话。他感到她一定是在害羞,又拉着她的手说:“走,朕带你去用晚膳。”  月英像个乖巧的小姑娘,跟着皇帝向吟雪轩走去。到宴桌旁,嘉靖皇帝向严嵩介绍道:“严爱卿,这是月英姑娘。朕只是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子,如能打听得到,那是最好的了。”  严嵩这个小姑娘自从生下来,就没有出过严府,即使府中来了客人,她也是藏在后花园或是闺房里,因此,朝廷里没有大臣能认得出来的。他听了皇帝的介绍,故作人老眼花的样子说:“这是谁呀,老夫也不认识。”  月英从小就喜欢与她的老爹玩猫腻,此时也不吱声地暗含笑意,任他们胡自乱猜。沈贵妃看皇帝将偶遇的一个女子带到自己的生日宴上,心里妒如刀绞,但想到刚才遭到皇帝的训斥,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月英知道自己身边的男人是当今皇上,也就乖巧了许多,在用膳的时候,不说一句话,生怕言多出祸。  嘉靖皇帝有月英相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七八岁的风华年代,在晚宴上表现出少有的兴奋,他指着徐阶道:“徐爱卿怎么不说话呀?今晚月明星稀,英姿俊逸,让人想不开朗都不行呀。”  徐阶低声说:“皇上有所不知,臣这段时间肚子光出毛病,不过,有这月光,有这夜色,臣就好多了。”  严嵩也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尽量少说话,以免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老面子。  晚宴毕,众人各自欢娱去了。欢乐的曲子响起来的时候,引出了舞姿优美的艺伎。那袅娜的身材,飘逸的丝裙,超凡的舞姿令人眼花缭乱,但嘉靖皇帝却无心观看。他孤寂宫殿一晃就是两年,对秀姑的思恋化成一次次失望,缱绻在心间。今晚清凉的月光正好洗去他胸中的忧郁,一下子变得像那蓝天原野一样空旷,一样阔远。他拉着月英的手说:“陪朕去走走,好吗?”  听到皇帝难有的柔情话语,谁能想到这位叱咤风云的大明天子,也与常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儿女情长。月英毕竟只是个小女孩,无法理解成年人的心思,她爽快地答道:“我如果做错了事,皇上可不要发火呀!”  嘉靖皇帝听着这毫无修饰的纯真的话语,心里反而觉得十分温暖,也带着柔情说:“朕一发火是不是很可怕?月英姑娘你放心,朕是绝不在你面前发火的。”  他们手牵着手,在花园的小河边徜徉着,虽然话不是很多,心却似水一样平静,意却如夜一样安谧。不经意间从水面上拂过一丝凉风,月英打了个冷噤,嘉靖皇帝好像感觉到了,忙问道:“冷了吗?跟朕到宫里玩一会吧。”  月英看了看这银泼的夜色,真是舍不得离开皇上呀,但她想与皇帝毕竟是初次相遇,正要推辞,哎呀,在家里,爹爹不是常说皇帝是金口玉言吗,对他说的话是不能违背的,否则要杀头,这可怎么办呢?她灵机一动说:“皇上,我们捉迷藏吧。”  嘉靖皇帝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还这么天真,一下子又回到自己的童年。那是在藩国湖广安陆时与陆炳天天要玩的游戏呀!他毫不犹豫地道:“啊,真是太好了,朕一到皇宫就没有这样玩过了。”他回过头看月英时,她已经不见了。  嘉靖皇帝自言自语地说:“这姑娘真调皮!”他先顺着河边找去,明明看到树下有一个黑影,可跑到跟前一看,却扑了个空。他又故意道:“月英,朕已经看见你了,再不出来朕丢下你,自己走了。”即使这样,仍不见月英的踪影。  “哈哈哈……”月英突然在一座假山后面发出笑声。皇帝赶紧向那边移去。月英看到皇帝已经过来,又悄悄地向他的身后走去,皇帝到假山后面一看,又扑了个空。这时,月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皇帝转身一看,原来她就在自己的身后。皇帝兴致陡起,抓住月英,一把将她收进自己的怀里,抱着她气喘喘地亲吻起来。月英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挣扎,根本说不出话,身体猛烈地动了几下,浑身一软,索性躺在皇帝的双臂上。他们两个在这静谧的夜晚,在这无声无息的小河边,在这神秘的御花园里,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在绒毯似的草坪上翻来滚去,情恋像小河的溪水一样缓缓流淌。就是这种草地,使嘉靖皇帝闻到春的气息,释然了人性的芳香,找回了忘年的欢乐。他们的亲密接触是在天地神灵的视野里,变得如此纯真,如此欢畅,如此地使人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愉悦飞扬。他们疯玩了一会儿,互相搂着,静静地躺在月光下,眼睛注视着天空。月英好不容易才捉到一个闪亮的星星,与她做着游戏,相互眨着眼睛,眨着眨着,她想起了父亲严嵩。  严嵩参加完夜宴回到家对世蕃道:“看月英与皇上是相遇了,能不能有戏还要看她今天晚上回不回来。”  严世蕃洋洋得意地说:“一切都在我的安排中,我估计那个老色鬼是不会让月英走的。爹,您等着,明天就有戏。”  这父子俩正在议论自己导演的好戏,月英被八人大轿抬着送回了家。  严嵩听说女儿回来了,一下子傻了眼,心里想是皇帝不要女儿吗?你个老淫棍,我二八年纪的女儿送给你,你还挑肥拣瘦的!  严世蕃原本对今天的成功是最为得意的,但看见自己的妹妹完好如初地回来,犹如当头一棒,怔在那里不动。他强作镇定地问道:“月英,这么晚才回来呀?”  月英撅着小嘴说:“你还问我哩,当时我叫严鸿过来看鱼虾相斗,他却一个劲地吹洞箫,我的高兴只能与那些鱼儿说了。”  月英可以遮遮掩掩的,严世蕃不能啊,他必须弄清楚为什么皇帝会放她回来的,但是怎么开口呢?对,爹爹不是亲眼看见她与皇帝在一起的吗?这事应该由他去问。严世蕃悄悄向父亲暗示说:“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您快去问问啊。”  原来,嘉靖皇帝与月英望着寥廓的天空,月光如洗,仿佛灵魂也得到了净化,两人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都想保持住相遇时的那份纯净,皇帝自是珍惜这次艳遇,令人将月英送回府上,但月英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尚未到家便下了大轿。  严世蕃知道后说:“这样也好,不能使皇帝轻易得逞,那样他就不会珍惜。不珍惜,他就不会拿你当人。”  皇帝回去后,与月英相处的美好时光怎么也抹不掉,他睡在龙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没有合眼,月英的纯真活泼挑乱了他的神经;她的美丽可爱粘贴着他的记忆。他突然想到她是谁家的女儿呢?尚不知道,哪天还能再见面呢?清晨,他早早起床,临窗凝视着月英轿子所去的方向,他第一次有了望眼欲穿的感觉。就这样,皇帝在祈盼中等待着每一天。时光流过了好长时间,他多次到御花园,想在那里再重现邂逅相遇的奇迹,但总是令他失望,仍然不见月英的影子。唉,皇帝懊恼地叹息,不住地叹气,要是当初将她留在宫中多好啊!  突然有一天,严月英欢快地蹦着跳着来到西苑。她没有去永寿宫,而是在花园草径中徜徉。她听父亲说了小红帽的故事,那是非常有意思的。她又着意打扮一番,一身的雪白,头上戴一顶小红帽,红白相映,更显出艳丽。她是不经意的,在花红草绿中,映出仙女般的身段,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尊纯净透明的玉观音。  嘉靖皇帝正在给观音、玉皇们敬香烧纸,许下的心愿就是能尽快看见心中的天使。他做完这些,又临窗凝望,希望天上掉下来一个月姑娘。蓦然回首,他是不经意的,在花红草绿中,看到仙女般的身段,远远望去,仿佛是似曾相识的心中的渴望。他匆匆地走出宫殿,向花园挪去,他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变得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后宫佳丽成千,有多少尚未谋面,更不要说姓甚名谁了。他边走边想,脑袋里总将这个情字扯不清,就这样不知不觉突然撞到了什么,他一个趔趄,抬头一看,倒退了两步说:“是你?”  月英却一下子跪到地上道:“小女子叩见皇上,没想到在此与皇上想见!”  嘉靖皇帝发现确实是月英,发狂地冲上前去,一下抱着她道:“月英,想得朕好苦啊!你知道朕的宫殿,怎么不早点来呢?”  月英这次老道多了,她不紧不慢地说:“皇上说的都是真的吗?小女子是因为思恋才躲避的。皇上……”那月英竟俯在皇帝的胸前不住哭泣。  嘉靖皇帝第一次将严月英引到自己的宫中,郑重地对她说:“朕再也不让你离开了。”  这一天,病卧在床的严嵩的妻子欧阳氏觉得有几天没看见心肝宝贝了,令侍女去叫月英。侍女找遍严府,也没有看见小姐的影子。她跑进寝室对欧阳氏道:“夫人,小姐不在府中啊。”  欧阳氏觉得奇怪,令侍女再过细问问,看月英究竟到哪儿去了。侍女将府中大大小小的房屋都找了个遍,又到花园里的亭榭廊道搜寻一遍,还是不见小姐的踪影。欧阳氏这下着急了,令人把严嵩喊来。  严嵩是最怕被妻子知道月英之事的,这下被逼急了,撒谎说:“皇宫里办了个秀女班,老夫把她安排在那里当教员。”  欧阳氏气恼地道:“她一个大家闺秀,去当什么教员,你真是越老越糊涂。快把她叫回来,我要看她一眼。”  严嵩耐着性子安慰说:“好好,你先歇着,老夫这就去接她回来。”这一说,欧阳氏果然安静下来,但仍然叮嘱道:“你快去快回噢。”  严嵩用缓兵之计将夫人暂时安抚,但月英现在已经是皇上的人,并不是可以随便能召回她的。怎么办呢?儿子世蕃出现在他眼前,他拦着儿子说:“都是你给老夫惹的祸!这不,你妈要见月英,看你怎么办?”  严世蕃毫不在意地说:“让她见呗,这有什么难的?”  严嵩责怪道:“你说得倒轻巧,皇上的脾气你不知道啊,他能轻易放过月英?”  嘉靖皇帝将月英带到自己的宫殿,那种少有的纯情立刻变幻成蛮荒的混沌,世俗的迷蒙。他一进入这种迷蒙的状态,总是难以自持,那些丹丸他随时都在服用,保持着旺盛的情欲。与严月英的绻缱完全是从情思开始的,他有了普通人的珍惜,以无形的情愫来维持揪心的思恋,时间长得使他感觉又跨过了人生的一道坎,回到了青春年少的男欢女爱。他紧紧地抱着月英在大殿里疯转疯吻啊,直旋得满头大汗,倒在地上。他并不甘心就睡在地上,这里离龙床仅一门之隔。在他的脑子里,与心爱的嫔妃第一次交媾是件非常神圣的事,不能在野外随便苟合,对严月英更是有一种神秘的感觉,他怎么也舍不得下手,正是把她当成一颗甜蜜的玉珠,想含在嘴里但又怕溶化。他不由自主地将月英抱起来,她微闭着双眼,身体软绵绵的,缠绵在他的两臂上,像闪电一样击打着他的心房。他向龙床边走去,轻轻地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看着她似睡非睡的神情,一股情液涌了上来,将嘴往她的小口移去……就在这时,月英的手臂一下张开跃起,搂着他的脖子,将自己的樱桃小口合在真龙天子的嘴上。  嘉靖皇帝第一次体验这种突然袭击,撞得他神魂颠倒,情波荡漾。他也把她搂得紧紧的,两个人仿佛粘合在一起。忽然,皇帝丢开月英,走出寝宫喊道:“来人呀,把朕的香具拿来。”  德兴回应道:“皇上,奴才早已准备好了,您只去烧就行了。”  嘉靖皇帝来到醮坛前,先在香炉里点燃香、纸,然后跪在地上对着神像叩拜,像往常一样,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只有天神听得懂,做完这一切,迅速回到寝宫。  严月英不知道皇帝去做什么了,一个人睡在偌大的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出神地望着屋顶,失望像潮水般涌来,少女的一腔激情被冲得无影无踪。不知是什么原因,嘉靖皇帝进入寝宫后也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找不到刚才那种绻缱渴望的感觉,只是静静地看着睡在床上的月英,澎湃的血液此刻在缓缓地流动,自己仿佛又老了一百岁似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尤物,一点吞噬的欲望也没有。  他们都感到陌生了。掠财被戏 睹颜烧宫  嘉靖皇帝正是心猿意马的时候,听到这娇滴滴的燕语,情液似波,荡漾在脸上;淫欲如滔,翻滚在心中。他抱起月英钻入寝宫,把她放在床上后又去服用那人元丹。  严嵩的妻子欧阳氏在病床上等待几天,并不见月英的影子,想念得茶饭不思,身体每况愈下,她带着微弱的口气对严嵩说:“我已是快要入土的人了,没想到想看一眼女儿你都不能满足啊!”说着,老泪纵横,却哭不出声。  严嵩看到去日不多的妻子,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才好,只悔当初不该听儿子的话,把月英送给那个皇帝老儿,既害了女儿又害了妻子。  时间长了,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道欧阳氏听谁说的,父子俩瞒着她,把那个宝贝姑娘当成礼物送给了皇帝,现在皇帝正在享用哩。她听到这一消息如五雷轰顶,立刻噎得出不过气,脸色变得乌黑乌黑。侍女吓得不知所措,跑出去叫严嵩。  严嵩哪里敢进去?他安慰自己说:“我向皇上请示,让太医来看看吧。”  那侍女说:“老爷,您先进去看看再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负不了责啊。”  严嵩斥责道:“你个乌鸦嘴呀,谁叫你负责了?去,照顾她好了。”他厚着脸皮到达西苑,想请示皇帝动用太医。谁知一问,内官指指里面的寝宫低声说道:“皇帝正在临幸一个叫月英的妃子哩。”严嵩一听,老脸不知往哪儿搁,扭头便走。他想反正皇帝已成老夫的女婿,给他说不说都是一样,干脆自己去喊一个太医算了。  太医提着药箱,跟随严嵩匆匆忙忙地赶到严府,府内已哭成一片。严嵩顿时感到事情不对,眼一花倒在地上。还是太医比较镇静,他丢下严嵩,几步跨到严妻欧阳氏的病榻前,抓起她的手腕把脉,希望能发现生命的转机。但他一触及到手腕,立刻摸到了死亡,严妻欧阳氏确确实实是死了。这时,又有人来喊太医道:“快,快去救老爷,他也要不行了。”  太医又丢下死者,去抢救严嵩。严嵩昏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侍从们看到这位高龄八十多岁的首辅,皆以为他与妻子要演绎只求同日同时死的千古神话。哪知太医来后,在他的鼻孔下掐了几下人中穴,他又呼呼地出气了。侍从把他安放在床上,端茶倒水,全部都来侍候他,无人再理已经死去的老夫人。  严世蕃匆忙地赶回来,他一进府门便嗅到死亡的气息,但他并不慌张,他看见爹爹躺在冰凉的地上,立即跪下来“爹,爹……”喊了几声,严嵩果然睁开眼睛,看见是儿子世蕃,突然一瞪,因用力过猛,又一次昏过去。严世蕃这下着急了,忙喊道:“爹,爹,您醒醒,您醒醒啊!”不经意间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太医考虑是首辅过于激动而昏迷的,又掐他的人中穴,掐了一会却不见效,只好对人道:“快端一盆冷水来。”侍从立即将冷水端到太医面前,他接过来浇在严嵩的脸上。严世蕃正要责怪,看到爹又睁开了眼睛,这才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严嵩在侍从的扶持下坐起来,他看着周围的人说:“老夫这是怎么了?我没有下过水呀,身上怎么湿了?”  世蕃这才意识到要先把爹爹的湿衣服换下来。等他爹恢复过来后,世蕃又要去看他的妈,一群侍从哭哭啼啼地跟在他的后面涌到欧阳氏的寝室,他感到奇怪,转身对他们恶狠狠地道:“哭,哭,哭什么?屋里死人了?整天只知道哭。”  侍从们流着眼泪,全忍着不哭出声。严世蕃的脚跨进门时喊道:“妈,您还好吗?”床上没有动静。他以为母亲睡着了,悄悄地走到床边,低着头站在那里。侍从们以为他在守孝,又嘤嘤地哭了起来。世蕃感到莫名其妙,问道:“这儿有什么好哭的?”有个侍从断断续续地说:“老夫人她……她已经归天了。”  世蕃开始并不相信,弯下身子抓住母亲冰凉的手,才感觉母亲确实已经走了,他突然破声哭喊,责备自己道:“是我这个不孝之子害死了您呀……母亲……”他哭了一会儿,出来与父亲商量葬礼的事,严嵩将手一摆道:“慌什么?还要等好多人回京再说哩,别的可以不等,那胡宗宪非来不可。”  胡宗宪远在江浙,自从赵文华倒台,严嵩有意在皇帝面前力荐他出任江浙总督,这些年他一人总督江南,不知发了多少财,但因其家一直在安徽,很少到京城孝敬严嵩,时值夫人猝死,虽然是丧事,但也会带来无尽的进项,严嵩哪会放过他?  胡宗宪总督江南沿海的军务,带领兵士打了几次胜仗,其中最重要的当数活捉盗贼汪直。处死汪直,东南沿海才趋于平静。但他身为严嵩的亲信,仗着这一靠山,也大肆贪污军饷,搜刮民财,遭到海瑞数次弹劾。有一次,胡宗宪的儿子从闽浙带着父亲给的三千两银子返回安徽老家,沿途每县必到,趁机纳贿。他每到一地都是知县早早地迎接,把他当祖宗对待。但当他到达淳安县时,却不见一个人出来迎接。那邻县送行的护卫看胡公子已经踏上淳安的土地,要辞别回去。胡公子哪里同意,他那车上的一堆银两,没有护卫,遭人暗算怎么办呢?便对他们说:“你们必须护送我,等淳安的人来了交接好才能离开。”  他们走啊走啊,快要走到淳安县城了,还不见有人出来迎接。胡公子恼怒异常地说:“我就在这儿休息,你们去将这淳安的瘟知县抓来。”  那护卫战战兢兢地道:“报告胡公子,小的听说淳安的知县不姓温,姓海,叫海瑞。”  胡公子有火无处发,怒气冲天地道:“滚你妈的光打岔,老子那是骂他的,他就是个瘟知县!”  两个护卫挨了一顿骂,乖乖地上路去执行胡公子的命令。这时,他们看见不远处有两个衣衫不整,跟农民一样的人向这边走来。胡公子大摇大摆地上去问道:“两个臭要饭的,可知道你们的知县干什么去了?”  那来人中有一个脸色较白的年近半百的汉子走上前来道:“敝人就是知县,得知胡公子要经过本县,特来迎接的!”  胡公子一听,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海瑞作一个手势说:“胡公子,请吧!”  这时,胡公子缓过神来道:“看你这穷困潦倒的样子,也配当父母官?去,去,别丢我的人了。”  知县不为所动,正色道:“做官全在为民做主,廉洁爱民,哪能在乎穿着相貌呢?”  胡公子本是想来捞一把的,看到这般模样的知县,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好一会他才道:“作为一县的父母官,连起码的威仪就没有,你怎么去为民做主呀?”  海瑞如实地说:“胡公子有所不知,本县山多地少,百姓历来穷苦不堪,既然我是父母官,就要与百姓同甘共苦呀,看见无依无靠的人,我都得用有限的薪水去接济他们,你让我怎么能穿得像个官样呢?”  胡公子想想一路上听到的传闻,果然被这个海知县证实了,心想要在这儿榨出油来是不可能的了,但又于心不甘,便试探道:“本公子是奉父之命,来为抗倭募捐的,本着有多少出多少的原则,但是不能让我们空手走人。”他不等海瑞回答,吩咐邻县的护卫回去,他自己与随从住进淳安驿站。那驿站设备简陋,尽是一些破桌子断腿椅,床上的铺盖都是补丁摞补丁。胡公子本想找一个漂亮的女人潇洒玩一玩的,自己逛了一圈,只发现一个老妇和一名叫花子似的女孩,找来驿丞问道:“你们哪儿找不到几个驿卒,为何要用这些叫花子女人?”  驿丞说:“我们这儿太穷,男驿卒只干几天就私自跑了,没有办法,海知县才将他的妻子女儿安排在这里帮忙。”  胡公子惊诧地道:“她们是知县的老婆女儿?你是不是搞错了?”  胡公子正狐疑时,那个叫花子似的女孩送来饭菜。胡公子行了一天的路,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他从床上起来一看,不禁抽了一口凉气道:“妈呀,就吃这菜?”细看那盘中一点油星也没有,只是清水煮的豆腐与青菜。他顿时火冒三丈,一脚将饭桌踢翻道:“哪有这么侮辱本公子的?来人,给我把驿丞抓起来!”他的随从跑去将那驿丞五花大绑带到房内,胡公子指着饭菜道:“你把它吃了吧,老子今晚不在这儿吃了。”  驿丞看到白嫩嫩的豆腐泼在地上,着实心疼,蹲下身去用筷子将它们一块一块地夹起来,准备洗了再吃。哪知这又惹怒了胡公子,他立即令人将驿丞吊在横梁上就是一阵毒打。海瑞妻子听到后,赶紧叫女儿去通知父亲。海瑞不慌不忙地说:“你去吧,我自有办法。”他立刻带领几名衙役赶到驿站,冲进房间厉声问道:“说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本县撒野?”  胡公子趾高气扬地说:“我乃是江浙总督胡宗宪胡大人的长公子,你个小小知县有眼无珠,竟用这等粗茶淡饭戏弄本公子?”  “胡说!”海瑞大怒道,“你打着胡大人的旗号,败坏胡大人的名声。据我所知,胡大人在江浙一带清正廉洁,有口皆碑。他的公子肯定也是读书万卷,斯文有礼的,哪像你这鼠辈得志猖狂,胡作非为的?看来你必是一个冒充胡大公子的匪徒。来人呀,给我把他拿下!”  胡公子拼命地挣扎道:“谁敢胡来,本公子以后定不饶他。”  衙役们个个都对他恨之入骨,哪里会听他的恐吓?他们三下五除二把胡公子及其随从一个个反剪捆绑。随即海瑞又命人搜查胡公子的行李,发现三千两整银和无数的散银,全数入库。  刚刚挨了揍的驿丞胆战心惊地说:“海大人,如果他万一真的是胡公子,那该怎么办呢?”  海瑞安慰他说:“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为了争取主动,海瑞立即给远在杭州的胡宗宪写了一份禀帖,报说在本县辖区内捉到一伙冒充胡大公子的匪徒,现已派人将其中二人押往省城,请大人辨认虚实,亲自处理,以免坏了大人清正廉洁的大好名声。  胡宗宪看见儿子和禀帖,气得脸色铁青。他明明知道海瑞是在借机捉弄自己,事已至此,有苦难言,但他劝说儿子将很快想办法报复海瑞,现在就先吃这哑巴亏吧。  他的幕僚立即阻止说:“不行!大人,如果您甘愿吃这哑巴亏就是默认,这将毁了大人的一世英名。我建议,还不如索性来个将错就错,回帖夸奖海瑞慧眼识恶,治盗有方。只有这样承认海瑞送来的人是匪徒,我们才能变被动为主动,不致使人怀疑大人的清正廉洁。”  胡宗宪采纳幕僚的建议,对海瑞的行动给予肯定。但令胡宗宪难于意料的是,他这一夸不要紧,要紧的是海瑞从此在江浙一带声名鹊起,再也没有贪官污吏敢到淳安去搜刮百姓的钱财了。  当然,胡宗宪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他与鄢懋卿都是严嵩的亲信。那天胡宗宪刚好接到严嵩邀他赴京奔丧的请帖,他即刻带上厚礼赶往北京,一见严嵩的面,开口就讲海瑞的坏话。  但严嵩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胡宗宪一句话尚未说完,严嵩老泪纵横,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胡宗宪只好作罢,停止攻击海瑞,也掉着眼泪劝他一定要保重身体,并随之附上银子四千四百四十四两四钱四文,象征他家里已经死了人。严嵩接过银子掂了掂,才止住哭泣。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儿子世蕃也不知犯了哪根筋,跪在她妈的棂柩前日夜守灵,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神的原谅,才能恕罪。严嵩盼啊盼啊,盼着早点发丧以减轻儿子受罪。他一直等到各地的心腹都赴至京城才为妻子举行葬礼。那一天,京城到处飘着白幡,送行的队伍中,仅王公勋族、达官贵人坐的轿子就连成十里长街,连绵不断的行走的人群更是不计其数。但使严嵩愤愤不平的是,在他为妻子治丧的时候,自己的女儿严月英却与皇帝昼夜在永寿宫里淫乐,他想方设法让亲信给她报丧,她却像着了魔似的,忘了世间的亲情,只想着整天与皇帝缠绵。  嘉靖皇帝自从将月英藏入宫中,就见不着严嵩的面。皇帝感到奇怪,是不是知道朕有了女人,就不来陪朕了?他与月英相处几天,又渡过了低潮期,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上帝说呀!他要写青词,写好多好多的青词,将自己的感悟传给天神。他感到大臣们不写青词也不行,尤其是严嵩,这些天送来的票拟奏折,尽是文理不通,词不达意的。这还是严嵩写的么?皇帝常常这样问自己。  是的,在严妻欧阳氏去世后,严世蕃必须丁忧守孝三年,不能跟随老爹到西苑直庐办公。那些票拟都是严嵩自己写的,那字歪歪扭扭,像一个将要死去的人散了骨架一样。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啊,以前他写的东西字迹工整,文理通顺,句句合着朕意。皇帝这样想着,他哪里知道那都是严世蕃的功劳呢?  嘉靖皇帝对严嵩越来越感到失望,他令内官通知袁炜到西苑入值。他喜欢袁炜的青词风格,那清丽的笔调,华丽的修辞,韵味十足,朗朗上口,不亚先秦诸子,赛过唐宋八家。  袁炜到达西苑,看到皇帝的脸色比以前润泽许多,估计皇帝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第二天,他才知道皇帝新近又得一红颜知己,赏心悦目,爱个不够。他的青词基调由此定了出来。在门房值夜班时,他夜不能寐,通宵达旦地写就一篇,又不厌其烦地修改四五遍,直到自己满意才搁下笔。躺到床上,他仍然久久不能入睡,坐起来又拿起那篇青词细细琢磨。他走到外面一看,这时的夜景如仙境一般,天地一体,碧绿相映,千山不语,万籁俱寂,人与自然一片空灵,自己立于这神奇之间,有一种得道升天的感觉。他回到屋子里,将这种感觉润色到青词里面,使这篇充满活力与虚幻的青词有了更加神秘空灵的内涵。  嘉靖皇帝看了袁炜的青词,感到他的词风发生了变化,更能表达他所追求的朦胧玄虚的境界,毫不掩饰地对袁炜道:“你这首青词朕要记在心里,朕相信神看到一定会喜欢的。”皇帝实在太爱袁炜的青词,一心想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将他由礼部尚书改为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参与机务,使他成为以青词闻名而步步高升的辅臣。  严嵩看皇帝又将青词高手吸收入阁,只叹息道:“老夫不中用了,如果再转去十年,写青词能轮到你袁炜?唉!”他清楚地看到,在内阁辅臣中,徐阶紧跟在他的后面,另外两个新手都是靠写青词起家的,只是绣花枕头,不能承担重任,并不可怕。而唯一可怕的人便是徐阶,必须想办法,阻止他!  徐阶受皇帝重托,正在负责三大殿的重建。那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乃是皇宫内的主建筑之一,要想恢复以前的雄伟庄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是那些木头就得从云南远道运来,还有砖头、玉石皆需从全国各地采购,自然花费不一般,皇帝也时时为那庞大的费用头痛啊。偏在这个时候,徐阶手下有个新官叫郑民,官至兵部主事。严嵩为了网络自己的党羽,特别注意对新官的拉拢,有意收买郑民的人心。哪知郑民的官职虽然不大,却为官清廉,性情刚直,从不参与拉帮结派。严嵩对他甚为恼怒。在重修三大殿时,严嵩认为皇帝要求的时间紧,任务重,加之国库空虚,如果工程进度跟不上,弄不好有杀头的可能,所以在皇帝面前极力推荐郑民做监督。他在内心祈望,如果三殿工程完不成,徐阶和郑民都弄他个杀头罪,若是这样,他严嵩要省多少心啊!  皇帝准了严嵩的谕,从此,郑民便在徐阶手下监督三殿工程。在朝廷财政极其困难的情况下,郑民认真督办,节约用材,使三殿进度非常顺利,得到皇帝多次嘉奖,皇帝还提拔他为武选员外车驾郎中,担任京城西华门的警备,第二年又批准他回老家广东休假省亲。  郑民是个孝子,省亲前他在河南租了十三条大船,装满北方的青砖红瓦,准备运回老家修建祖祠。他装完船后,亲自到徐阶府上辞行,并对徐阶道:“徐大人,万一有人告发我怎么办呢?这装装卸卸的总要花钱呀。”  徐阶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去吧,真要有谁找你的麻烦,我负责出面澄清。”  果然,严嵩接到亲信的报告,说郑民与徐阶合伙装了十三条船的金银财宝准备藏到外地去。严嵩立即丢下饭碗跑到皇帝那里告状,说郑民在徐阶的指使下,将在修三大殿中贪污的钱财装了十几船运到外地销赃。  嘉靖皇帝一听,也很震惊,顾不得与月英的亲热,令人将那些船只监督起来,传郑民、徐阶到内廷当场对质。  殿堂上,双方的理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谁也无法说服谁。怎么办呢?这时,皇帝想起了海瑞,令人传他到廷。  海瑞在淳安政绩突出,但因为得罪了胡宗宪、鄢懋卿等严嵩的亲信,在胡宗宪等人的参劾下,由淳安知县降为湖广兴国州的判官。他降职不降志,在兴国仍然不畏权势,刚正不阿,将兴国一宗久拖不下的大案审得水落石出,大快人心。原来,兴国有个大户人家张鳌曾做过朝廷的兵部尚书,退休后回到老家安享晚年。他的两个侄儿张豹、张魁依仗叔父的权势,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一次在兴国买木料,他们以势欺人,巧取豪夺,百姓纷纷告状到衙门。海瑞立即派人传张豹、张魁,这两个恶少不但不听,反而跑到县城沿街大骂。海瑞最是见不得狗仗人势的家伙,一怒之下将两个恶少拿下送到县府。哪料知县一看是张家的两个少爷,立即将他们释放。海瑞气极了,与上级理论,只说得知县哑口无言。与此同时,张鳌也四处求情,将这件事捅到朝廷里去了,又亲自写信让海瑞高抬贵手。海瑞一个也不理,硬是将那两个恶少判了罪。海瑞在朝廷的名声由此更响,不久,在吏部侍郎陆祖光的推荐下,皇帝下旨将海瑞提升到北京,做户部主事。  海瑞被传至大殿,一听案情,向皇帝奏道:“既然严太师知道船中装的尽是金银,徐大人和郑大人又都说自己没有越轨行为,你们双方何不打个赌,请皇上派人开仓查看,若是金银财帛,徐大人、郑民立斩不赦;如果有误,则用金银填满船舱。而这些金银由国库和严太师各付一半,如何?”  郑民急于为自己洗刷罪名,第一个回答道:“我同意。”徐阶立即上去暗拉他的衣角,示意不要太急,这个小动作刚好被严嵩看见。徐阶想这可是个好机会,如果严嵩同意,正好三殿修饰还差的银两能凑起,于是故意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说着说着额头上竟急出汗珠来,又暗暗掏出手巾连连擦拭。  严嵩看到徐阶急成这个样子,判断船里肯定有名堂,狠狠心道:“老夫同意!”  皇帝令海瑞再带几个督办人员一同去码头查验船只。皇帝坐在驾銮里,注视着查验的结果。严嵩站在岸边,伸着脖子,瞪着眼睛,恨不得将船都当作金银。忽然,嘉靖皇帝令道:“停止开仓,停止开仓。”  大家俱惊,不知皇帝是何意。皇帝解释道:“朕想了想,国库里哪有这么多金银呀?就是严嵩拿得出,朝廷也拿不出啊!”  大家很快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郑民上前谢恩道:“谢我皇英明,令微臣得以澄清名声,微臣的愿望已足,怎么敢奢望金银满船呢?微臣承蒙圣恩回家省亲,见北方的砖瓦色美质好价又廉,家乡来信说修祖祠正缺砖瓦,故买了几船带回老家。皇上圣明,使微臣免蒙不白之冤。”  嘉靖皇帝一听,脸上露出欢喜,顺水推舟地道:“难得这一片孝心,你就安心回去休假吧。”转而又指责严嵩捕风捉影,虚张声势,怒道:“以后再如此陷害忠良,定不饶恕!”说完气冲冲地回宫去了。  皇帝回到宫殿,已是黄昏,用膳的时候脸上还是老大不高兴,严月英早已看出,劝说道:“谁又惹皇上生气了?”她乖巧地放下碗筷,用柔嫩的小手在皇帝的额头上摩挲着说,“我要让皇上的眉头舒展开,快快乐乐的,年轻气顺,长命百岁。”  嘉靖皇帝经月英一阵按摩,气顺了许多,将严嵩诬告徐阶、郑民的事说了一遍。月英一听是自己的老爹惹的事,心里一紧,想只有让皇帝更加开心,忘掉这件事才好哩。于是,她以更加柔媚的姿态取悦皇帝,不一会儿便将怒气冲冲的皇帝撩拨得神情舒展,火气全消。他也放下碗筷,一把抓住月英的小手搁在嘴边亲吻,情到之处,轻轻用嘴咬了一下。月英啊的一声,撒娇地倒在皇帝的怀里,那双小手却不停地在他的大腿间摩挲,如游龙似的从大腿窜到胸前,再回转来伸到腿根……皇帝被她撩拨得神驰意荡,仿佛回到玄修的境界,却是色迷茫茫的。  躺在皇帝怀里的严月英莺声燕语地悄悄说:“皇上,想吗?”  嘉靖皇帝正是心猿意马的时候,听到这娇滴滴的燕语,情液似波,荡漾在脸上;淫欲如滔,翻滚在心中。他抱起月英钻入寝宫,把她放在床上后又去服用“人元丹”。两人坐在床上,极尽抚摸亲吻。严月英将女人的媚态表现得淋漓尽致,贤淑、柔顺、漂亮、美艳,在皇帝眼里,她是至纯至洁,绝佳绝丽的。皇帝的眼睛色迷迷的,用双手捧着月英粉嫩的脸颊认真地端详起来。可是锦帐里面的光线太暗,此时的皇帝眼已蒙眬情已醉,再加上朦胧的光线,确实无法看清心上人的美丽,于是,他丢下月英的粉脸说:“等朕把烛光移至帐内,细细看看你这个小仙女,一定要把你的美丽装进朕的心间!”他亲自下床将火红的蜡烛端过来,当他掀开帏帐要将蜡烛放进去时,那火苗却舔着锦帐,噗的一声,锦帐被点燃。皇帝一慌乱,丢下蜡烛,抱起月英就往外跑。幸亏他只顾丽人,跑得及时,两人才幸免于难。  他们站在外面看着火苗借助风势,噼噼啪啪地直往上蹿。一会儿,宫中一片喊叫声,“救火呀,救火呀”皇帝并不管这些,他紧紧地抱着严月英向西苑的另一处寝宫逃去,嘴里不住地安慰月英道:“这火烧得好,这火烧得好,它在给咱俩增添激情哩!”  这是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晚,永寿宫这边的大火在熊熊燃烧,人们忙着端水扑火,皇帝却与月英在另一边兴趣不减,正在龙床上翻江倒海,腾云驾雾。他所服用的“人元丹”作用一出,性猛异常,直将那小月英当作一只小白兔,肆无忌惮,随意撕扯。严月英被他撕咬得精疲力竭,呻吟不断。皇帝一听到她那母性的微弱的呻吟,心潮激荡无限,一种强征暴掠的血性迸发出来,势不可挡。他紧紧搂着月英软绵绵的胴体,感觉到已经将自己钢铁般的意志嵌进这柔美的身躯,在里面肆意挥洒,纵横驰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听不见火烧的劈啪声和人们抢火的吆喝声。烈火烧过,万籁寂静,夜又恢复混沌。皇帝伸了伸懒腰,松展筋骨,舒服到极点,突然感觉疲惫,于是,丢下月英,酣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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