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党将‘尽力在私立公司投资,全部把它们买下来,或是采取临时性的控制’。 “还有,他们当然要把本届政府业已非国有化的一切重新国有化。 “那么他们如何偿付这笔巨额的国际性掠夺呢?让我来告诉你们吧,是一份背景文件中这样说的。 “这个,他们已经把眼睛盯住你们的养老金和你们的人寿保险金,把这笔钱用在他们的社会主义规划上。而在我国,有1150万人是职业退休金计划中的成员。 “请听我说,这是极为严重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工党希望你们不要看这份宣言,而大家又应当知道的缘由。 “工党热衷于国有化,就像其他人酷爱集邮一样。他们至少每一种都要一个——大银行里的一个,大医药公司里的一个,大电子公司里的一个,大建筑公司里的一个:比彻姆公司、英国通用电器公司、普莱西公司、巴雷特公司、泰勒·伍德罗公司。谁能说下一个将会轮到谁? “在工党政府领导下,实际上那等于是不管你把存款放到什么地方也免不了会国有化的。 “工党想要把你们的钱用于国家社会主义化上,只要他们当选,他们就要把你们的钱弄到手,他们是说得出也做得到的。 “把钱存入银行里去,工党会把银行国有化的。把钱存入养老基金会或人寿保险公司里去,工党也会强迫他们把钱投资到社会主义计划中去的。就是把钱存入你们的袜筒里,他们也会把袜子国有化的。”(大笑) 好一通鞭辟入里的分析,好一篇耸动视听的演讲!瞧,工党的这份宣言与当年苏联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纲领何其相似乃尔!撒切尔夫人真不愧为在20多年英国政坛上拼杀出来的干将,她善于出奇制胜,攻心为上,语言之犀利,用词之不凡,蛊惑之高超,警劝之深刻,都令人叹为观止。人们确信她这时的竞选艺术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在重点攻击工党《宣言》中的失业和国有化问题之后,撒切尔夫人又趁热打铁,对工党宣言中的主张退出欧洲共同体、削减防务开支、单方面核裁军和工会政策等方面逐一抨击,把它们批驳得体无完肤。 在竞选活动第二周的5月26日,撒切尔夫人又率领她的竞选班子对英格兰北部进行了旋风式的访问。她在走访了众多工厂、商店、疗养院、医院和学校之后,晚上在约克市的皇家大厦对人山人海的选民和记者作了重要讲演。 尽管她历来对欧洲共同体不感兴趣,但为了攻击工党要英国退出欧洲共同体的主张,这时竟煞有介事地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以欧洲共同体的热烈支持者的面目出现了。她不去详叙国与国之间经济合作的重大历史意义,而是开门见山地把加入欧洲共同体同英国人的现实生活和经济形势直接挂上钩来,以笼络广大选民的心。她坚决表示英国不能退出欧洲共同体,因为“英国有200万份以上的工作有赖于共同体市场成员国的资格”。她反复强调“200万份以上”这一数字,英国一旦退出,那就“一份工作都保不住了”。的确,这一庞大数字的分量是很重的,选民们听了不能不怦然心动,三思而行。 撒切尔夫人对工党削减防务开支提法的批驳更是切中要害,入木三分,并把它同就业问题挂起钩来。她抨击说,工党鼓吹削减防务开支之后军事工厂可以转产民用产品,可以避免由此而引起的失业问题云云,都纯属宣传伎俩,毫无现实意义,说白了是在欺骗、愚弄选民。这位“铁娘子”把这种提法斥为痴人说梦,她质问道:“不妨设想一下,即便一夜之间你可以实行转产,谁会来买这些东西?是我们那些才被工党领导的英国所抛弃的欧洲伙伴们吗?是我们的美国朋友吗?可是,他们刚刚看到他们在英国的核基地由于工党政府的命令而被关闭……谁会向一个紧闭门户的工党领导的英国购买产品呢?” 对工党《宣言》中所提出的以工党和工会之间新的合作关系来解决失业等问题的主张,撒切尔夫人更是不屑一顾,痛加批驳。她警告说:“这是工党与工会迫使整个国家就范的老关系。”她大声疾呼,正是这种关系,才造成当今英国社会数不清的弊端:“罢工风潮,限制措施,人浮于事和政治讹诈”等等。 总之,工党《宣言》的激进主张给撒切尔夫人的攻击提供了不少的口实,而她那穷追猛打、深入浅出的抨击,无疑给这位“铁”质女人赢得大选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当然,工党内部的分裂和矛盾,客观上也帮了她的大忙。但是,在大选的关键时刻,尽管保守党在诸多方面均占有明显的优势,她却不敢丝毫掉以轻心,而还是鼓足干劲,四处活动,把工党当成“真老虎”打。好在这位“铁娘子”身体素质极佳,虽年已58岁,精力却不减当年,和30年前一样旺盛。大选日期一经宣布,她就忙个不停,片刻无暇。她不是主持会议,听取汇报,撰写或修改演讲稿,就是进行旋风式的活动,走访工厂、农场、医院、学校和街道,发表演讲,会见选民,访贫问苦,嘘寒问暖。有时她的助手和随行人员都累瘫了,她却仍然意气风发,精力充沛,在大庭广众和新闻记者们的摄像机面前显得毫无倦色,谈笑自若。其实,那一个月期间,撒切尔夫人每天只能睡上三四个小时。选民们都亲眼目睹这位夫人虽是巾帼,体魄却赛过须眉好多倍,因而不能不由衷地钦佩她,乐意为她呐喊助威,撑腰鼓气。这些天里,撒切尔夫人还不断提高自己的竞选技巧,并不耻下问,广泛征求专家和学者们的建议,正所谓从善如流,乐此不疲。她还手执一书(多半是《竞选指南》),走到哪里,便研读到哪里,一时在选民中传为佳话。 在这次大选中,保守党和工党都大造舆论,纷纷请广告公司来为自己发动凌厉的攻势。保守党请来的是1979年保守党赢得大选的形象设计师戈登·里斯。里斯在这一方面堪称高手,他不仅在竞选的服装类型和头巾颜色上给撒切尔夫人提出了不少的好建议,而且动用了现代化的一切传媒手段,来塑造选民喜爱的领袖个人形象,收到了至佳至善的实效。 正当英国国内的竞选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国际上也传来了支持撒切尔夫人的强大声音。 1983年5月28日至29日,西方七国首脑会议按原定日程在美国弗吉尼亚州威廉斯堡举行。出席会议的有美国总统里根、法国总统密特朗、西德总理科尔、意大利总理范范尼、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和日本总理大臣中曾根康弘。考虑到英国大选正当紧张时刻,里根总统于5月10日曾致函撒切尔夫人:“我非常希望你在大选中获胜,从而赢得另一届任期,以贯彻你已经开始的富于勇气和坚持原则的政策。”信中表达了大洋彼岸“特殊关系”的盟友对这位“铁娘子”的最良好的祝愿。 5月28日和29日,恰是周六和周日,“铁娘子”的竞选班子总算捞到了一个好不容易盼到的喘息时机,因为撒切尔夫人决定如期参加例行的七国首脑在美国威廉斯堡举行的会议。她于28日中午从英国起飞,于美国时间下午到达目的地,会议完毕,于29日午夜再搭乘英国航班飞返伦敦。撒切尔夫人风风火火,一刻不停地在与时间赛跑。 撒切尔夫人毅然与会,其实是变换手法的竞选方式,不仅没有耽误她的竞选,反而为她竞选活动注入了勃勃生机,增加了新的活力。 请看,工党领袖富特和社会民主党与自由党联盟领导人罗伊·詹金斯所奢望不到的良机,却给撒切尔首相捷足先登了。英国广大的选民通过电视,骄傲地看到自己的首相在美国同其他发达国家的领袖们会晤的情景。那异国风情,热带美景,深红色长条地毯,庄严威武的国家仪仗队,奢华丰盛的筵席,庞大的新闻记者群,——这一切,都勾起了选民们对大不列颠王国的无比自豪和对仪态万方的撒切尔首相的由衷喜爱。而作为这一豪华而气派的七大国领袖人物中惟一的女性,在一群男士的簇拥下更显得鹤立鸡群,娇小玲珑,她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能引人瞩目,惹人敬爱;而出席会议的大丈夫们对“铁娘子”则表现出尊礼有加,礼让三先,一副谦谦君子气派,为撒切尔夫人平添了几分韵味。这一切,对保守党赢得大选实起到了先声夺人的作用,有利形势,自不待言。富特也好,詹金斯也罢,都只能隔岸观剧,自叹弗如了。 这次参加七国首脑会议,撒切尔夫人不仅为个人形象镀上了一层黄灿灿的金光,而且与会的各国首脑对“铁娘子”颇多赞誉。他们在会议内外一致肯定英国的经济正出现复苏的迹象,认同现行经济政策是维持和支撑经济复苏的最佳政策。他们一致表示解决失业问题是不存在速效胶囊的,即或有,那也是一如撒切尔夫人所指斥的冒牌“假药”。他们还一致宣称,英国的“北极星”式导弹和法国的核威慑力量均不应纳入与苏联人进行军备控制谈判的实质内容。这些肯定、认同、表示和宣布,无异于是其他西方六大国支持保守党继续执政的共同“国际宣言”。 由此看来,尽管撒切尔夫人周末也没得休息,还要横跨大西洋作两天的旋风式访问,消耗了她那宝贵的时间和毕竟是一个凡人的有限精力,但无论从哪一方面说,这种“消耗”对撒切尔夫人蝉联英国首相都是十分值得的。毕竟,她又在民意测验中为自己赢得了好几个百分点。 正当撒切尔夫人在七国首脑会议上大出风头的时候,国内的反对党的领导层同时作了适度调整。论者指出,“临阵易帅”,兵家大忌,这在大选期间是极其不利的举措,表明工党和联盟党的内部矛盾业已表象化,暴露出了他们对大选的信心不足。 此后,主持工党大选的,已由富特改为好斗的工党副领袖、前工党政府财政大臣丹尼斯·希利。富特虽保留党的领袖头衔,但在传媒和竞选中频频露面的工党的主要代表,则是那个与撒切尔夫人多次较量的对手,即是那个以“CutandRun”传遍英伦三岛的“始作俑者”希利了。此公凭一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确曾多次与撒切尔夫人势不两立,有一定的杀伤力和蛊惑性。《太阳报》把工党的这颗新星称为“一头松了锁链的野兽”,决非空穴来风。当然,工党这样临阵换帅虽也明知不妙,但为了在保守党的凌厉攻势面前快速提高自己的战斗力,也只得黔驴技穷,不得已出此下策了。 联盟党的做法也大同小异。社会民主党领袖罗伊·詹金斯退居二线,主攻手的使命则由自由党戴维·斯蒂尔披挂上阵。 明眼人不难看出,工党和联盟党的人事变动,恰恰烘托出撒切尔夫人在保守党内的领袖地位和权威的不容争议,二者形成鲜明的对照。英国传媒霎时来了个大转变,其热门话题已不再是预测哪一个政党将在6月9日的大选获胜,而是揣摩撒切尔夫人领导的保守党将在议会中得到的多数席位究竟是多少,以及工党和联盟党中的哪一个政党能取得第二位议席了。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在英国三个大政党激烈角逐的同时,还有一些不可能起决定性作用的小党派也在积极、活跃地参加竞选。 例如,英国也有一个绿党,这个党从维护“环保”出发,主张彻底地非核化,主张英国退出北大西洋公约和欧洲共同体。这个党受到联邦德国绿党在议会中拥有席位的启示和鼓舞,也提出了100人的候选人名单。 又例如,北爱尔兰新教和天主教的几个小党,包括苏格兰民族党、威尔士民族党等,也在厉兵秣马,力争自己的代表能通过竞选活动挤进英国议会。 再例如,非白人选民推举了23名候选人,其中5人是由全国少数民族组织联合会推出的。该联合会系由亚裔和西印度人组成的同盟。他们也企图在议会中占有一席之地。 总之,1983年5月至6月上旬,英国各大小政党均倾巢出动,为自己的党拉取选票。真是热闹非凡,大有你卸妆来我登台,感会风云,奋其智勇,风靡了英国的广大选民。 且说撒切尔夫人从美国一回来,立即带着征尘,投身于竞选的鏖战中。面对工党和联盟党的上层人事变动,她深知还有一场场激烈的白刃战在等待着她。她虽然有恃无恐,却也不敢有丝毫的麻痹大意。“功败垂成”这句话,撒切尔夫人是烂熟于心的。 1983年5月31日,撒切尔夫人在深谋熟虑之后,又率领她的竞选班子北上苏格兰,发起一轮新的攻势。她特意选定联盟党新领袖戴维·斯蒂尔当年在爱丁堡就读过的母校,发表了一篇重要演说。这位“铁娘子”踌躇满志地说道:“上周末,工党、自由党—社会民主党都开了会,要作个决定:是改变他们的政策,还是更换他们的领袖,抑或二者兼行。他们最终还是拒绝面对现实。而我们嘛则与他们截然相反。我们坚持我们的政策,我而且十分理解,也坚信我们的领袖。” 撒切尔夫人在20多年英国政坛的拼杀中,已练就了一副如簧的巧舌,伶牙俐齿,说长论短,半句也不饶人。有时又难免来个即兴表演,插科打诨,甚至掌握火候,恰到好处地使用诙谐语、幽默话,来调动群众的视听神经,在众人捧腹大笑声中不知不觉地塞进了自己的政见和希求。她那演讲技巧之精湛,已绝非昔日的牛津女大学生和刚踏入仕途的中青年演说家所能比拟的了。 临到大选前的冲刺阶段,两大反对政党除老生常谈,一再挥舞失业问题这把“杀手锏”外,又重提马岛之战问题。反对党提出疑点有二:一是阿根廷的重型巡洋舰“贝尔格拉诺将军”号被击沉时,根本不是朝着马岛和英国特混舰队的方向行驶,根本没有威胁到英军的安全;相反,该舰是向西,向马岛和英军相反的方向行驶。英军把它击沉,有违战争法规,而且造成了368人死亡,从而使战争升级;二是击沉“贝尔格拉诺将军”号巡洋舰与秘鲁总统贝朗德提出的和平方案发生在同一天,人们怀疑这是一个不解的谜:首相如果接受了秘鲁总统的建议,那就会丧失掉打赢阿根廷的战机,所以才有意挑起战祸,力促战争升级,其动机显然不纯。 正是基于这两大疑点,工党副领袖希利在这次大选中便指责撒切尔夫人:“以屠戮为能事”,“打着卫国的幌子,为捞取政治资本而利用我们的士兵、水手和飞行员的汗马功劳,并企图侥幸得逞,瞒天过海。”而当时的工党影子内阁教育大臣、后来成为工党领袖的尼尔·金诺克更是直言不讳地指责撒切尔夫人以牺牲英国士兵来显示自己的“英雄气概”。 在工党领袖们带头起哄下,其余小党也不甘示弱,一拥而上。社会民主党副领袖戴维·欧文说得更是耸人听闻,他煞有介事地指出撒切尔首相“以福克兰大屠杀为善为好,是从无赖政治走向血腥政治”。 但遗憾的是,说者有意,听者无心。反对党气势汹汹的指责声,在有几百年殖民帝国的子民眼里,这些事早就是司空见惯的,并不以为“奇”,更不以为“非”。在这里,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搅混到了一起。孰料这种事过境迁的言论说多了,反倒走向反面,在某种程度帮了撒切尔夫人的大忙。真是:弄巧成拙,费劲不讨好。 1983年6月9日,星期四,英国大选的投票日到了。撒切尔夫妇一大早就赶去投票站投了票,以免去晚了,人们围观,影响投票进程。投票回来后,撒切尔夫人这才坐在家里,吃着她竞选以来的头一顿家常早点。 1983年6月10日,大选结果揭晓,保守党以压倒优势赢得了胜利,获得397席;工党209席;自由党17席;社会民主党6席;其他各党派共得24席。 这样,撒切尔夫人领导的保守党不仅取得了1983年大选的胜利,而且以绝对优势取得了对下院的控制权。 这样,撒切尔夫人终于如愿以偿,迎来了连任首相的这个美好的一天。正如此前她对一直跟随她采访这次大选的女儿卡罗尔·撒切尔所说的: “因为这个工作很适合我。我向来习惯于努力地工作——如你所知道的——拼命地去干。不过还远不止这些,我喜欢这个工作,而且这个工作也适合我做,再说,我喜欢这项工作远胜于喜欢做别的任何工作。” 为了把话说得更明确、更透彻,撒切尔夫人接着又补充说: “因为那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乐意干的工作,而且我认为我对这一职务还会有所贡献。 “……我认为,从对付潜在的敌手或介入世界舞台的观点看,积累起来的经验是非常重要的。……我认为,如果你执政时间较长,那对(英)联邦会议和(七国)经济首脑会议是有益处的。” 撒切尔夫人在这次访谈中,除津津乐道她对蝉联首相一事“情有独钟”之外,还不无得意地谈到了这次大选的结果。这位“铁娘子”说道: “我认为,人民更喜欢我们已有的这个强有力的政府,喜欢它要走向一个特定方向的决心。我想他们明白现政府是正确的,再说,他们内心也觉得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是对的。” 大选之后,英国媒体纷纷加以评论,其中贬褒不一。《星期日快报》认为,保守党的胜利在于“它的领导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不畏缩”。这里所说的“严酷的现实”,当是特指一个背上了300多万失业大军这个包袱的政党和首相,竟能在大选中取得如此巨大的成绩,简直不可思议!这家报纸接下去又写道:“由于取得了非常漂亮的胜利,撒切尔夫人业已证实,英国决心采取新的、充满信心的方针。”这家《星期日快报》是具有保守党倾向的一家大报,它的评论与撒切尔夫人回答女儿卡罗尔的访谈,简直是异曲同工,相得益彰。 另一份也具有保守党倾向的《星期日电讯报》则对撒切尔夫人的国际形象大加赞誉:“上周两张世界领导人的照片成了引人注目的鲜明对照。一张是撒切尔夫人站在唐宁街台阶上满面春风、生气勃勃而又信心十足,因为她取得了大选的胜利。另一张是苏联领导人安德罗波夫先生,样子瘦小干瘪,在离开一次克里姆林宫盛大集会时不得不让强壮的助手们搀扶…… “这两个形象的鲜明对比,反映了相互对立的两大政治集团的概貌。西欧三个主要国家(英国、法国和联邦德国)现在都拥有了强有力的民主选举产生的领导人,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致力于西方联盟的统一和强大。站在这个联盟前头的人——里根总统,看来决心谋求连任。如果他也当选,那西方4个主要领导人将在今后关键性的岁月中全都上台执政。他们不管在经济方面有多大分歧,但却有着共同的哲学。” 与此同时,无党派的《星期日泰晤士报》则发表社论说:“撒切尔夫人现在是这个国家历史上最强有力的妇女,这大概是属实的。如果撒切尔夫人的真实想法是走中间路线,她也许能为国家服务得更好一些。” 另一家无党派的《观察家》在社论中指出:“撒切尔夫人主宰一切的准国王作风,她对哪怕是最温和的反对派也不耐烦的态度,将使得她自己在党内的影响不会提供所有良好政府所需要的那种节制作用。有迹象表明,她将为人们的逢迎谄媚而作茧自缚,甚至会粗暴地把建设性的批评也排除在外。” 而一家有着工党倾向的《星期日镜报》则在社论中一针见血地指出:“首相在唐宁街就位并不是依靠人民的支持,而是由于不公平的选举安排。她在议会的票数多了两倍,但是她在人民的投票中所占的份额实际上减少了。”该报在这里所说的票数“减少”了,是指这次大选中保守党实际得票1300万张,比它在1979年大选中少得70万张选票。目前英国实行的是相对多数计票制,跟美国现行的各州选举团票的“赢家全得”颇为类似。即在一个选区(美国则是在一个州)内,某候选人即便得票不超过半数,但只要比其他候选人哪怕只多得一票,即可获得这个选区的席位(美国则是获得该州的全部选举团票),无需复选。因此常见的情况是,当选者虽然比第二名得票为多,但比其他候选人得票总数要少,也就是说在多数选民不赞同的情况下仍可当选,成为整个选区的民意代表而进入英国下院。据资料考证,英国自1900年以后的执政党几乎都是在选民拥护票不足半数的情况下上台执政的。 报界的评论,措辞虽不同,但是都不能不异口同声地确认撒切尔夫人在英国政界中的分量。撒切尔政府的连任在国际上也引起了广泛的反响。 1983年6月11日,美国《纽约时报》发表了较为公允的评论:“从开始的时候说,撒切尔首相在经济上同工党的领袖富特一样都是极端派,不同的是她在国内国外都已被证明是个有能力的人……在许多选民看来,她的意志力比她的主张更重要。” 同一天,联邦德国《南德意志报》也发表了一篇题为《铁娘子的胜利》的社论。社论承认,在本世纪中迄今还没有一个首相在政府中的任职时间超过7年的。“不过”,该篇社论也同时指出,“预料撒切尔夫人将是第一个打破这条常规的人,因为她拥有的多数是如此之大,以致这个多数几乎不可能在5年之内丧失掉。她的权威又是那么大,以致几乎不可能像当年艾登那样被保守党内的一次‘政变’赶下台去。如果福克兰之战像苏伊士运河冒险那样失败了,那她就很可能已经下台了。估计不会发生第二次福克兰战争,她的‘苏伊士’事件最多也只能在经济战线上发生。迄今她没有遇到这一命运,她使英国人产生了这样的印象,即她知道‘英国病’怎样才能治愈,例如,恢复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风尚,抛弃工会和企业主之间那种停步不前的关系;结束停滞与进步、通货紧缩与通货膨胀之间的交替。简言之,就是要求助于烈性疗法,放弃在战后的英国得到十分重视的一致同意的政策。” 除了媒体贬褒不一的评论外,西方世界的头面人物也给撒切尔夫人纷纷发来贺电。联邦德国总理科尔就祝贺说:“这次胜利是对你个人的尽心尽责以及你在政治上的勇气和明朗态度的报答。”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秘书长约瑟夫·伦斯曾在巴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说:“谁也不能否认,撒切尔夫人继续担任英国政府的首脑,必将保证她的政府给予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联盟的强有力的支持,将在这个联盟的所有各个方面继续下去。”丹麦政府副首相亨宁·克里斯托弗森说,撒切尔政府的连任,“突出表明,整个欧洲在选举中有一种背离社会党的倾向”。美国政府官员则公开宣称,他们对撒切尔夫人取得的胜利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她在北约中是美国的最强有力的支持者。 与国际上对撒切尔夫人连任首相大唱赞歌的同时,也不时传出一些不谐的杂音。例如,保守党赢得大选后,在西欧社会民主党内就引起了不同的反应。联邦德国社会民主党就表示了“失望”。它的一位不愿表露身份的官员曾对记者说:“工党没有明确提出一种令人信服的抉择,没有使人看到团结与力量的气象。这是工党的失败而不是撒切尔夫人的胜利。” 总之,撒切尔夫人在英国大选中的第二次胜利,对她本人的政治生涯确是至关重要的。即使没有第三次连任,她那首相任期也已破了记录。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位“铁娘子”已成为英国政坛上一个强有力的政治活动家,当是铁定的事实。不过,她在本届任期内领导政府工作中的专断作风,却是有增无已,有人抨击这是反民主的,甚至斥责她遵行的是“半帝王式”的“一言堂”。 说来也有几分道理。大选的胜利进一步强化了撒切尔夫人在保守党内的权力。她如今大权在握,决心“新官上任三把火”了。 她烧的头一把火,就是彻底重组她的内阁班子。在第一任期内,这位女首相虽然通过一次清洗和两次改组,把内阁中的“反对派”人士清除出去,但她却始终未能彻底控制住内阁。据说她曾私下埋怨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屠夫”,而仅仅学会了“剔肉”。如今她就要挥舞屠刀,游刃有余地大肆“剔肉”了。 头一个遭“剔”的,就是1961年进入下院,历任保守党总督导员、北爱尔兰事务大臣、国防大臣、上院议长和外交大臣等显赫官职的弗朗西丝·皮姆。大选结束后的第二天,撒切尔首相便开门见山地对他说道:“弗朗西丝,我需要一位新的外交大臣。”皮姆就这样被解除了外交大臣一职,无可奈何地被撵到了有名无实的后座议员席上。新内阁中的外交大臣改由原财政大臣杰弗里·豪担任。本来,皮姆曾经大力支持过撒切尔夫人,也给她帮了不少的忙,立过汗马功劳。但此公却一直反对撒切尔首相的货币主义经济政策,又曾经倾向以和平方式解决马岛争端,平时出言不逊,经常冒犯炙手可热的女首相。例如,撒切尔夫人曾公开批评皮姆优柔寡断,皮姆则不思改进,反而恶语相向,说:“不幸的是,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是一名下士,而不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又例如,1983年大选胜利后,皮姆不仅不与正浸沉在大喜中的撒切尔夫人声气相求,反而公然宣称,保守党所取得的压倒多数并不是什么好事。言下之意是首相将不受制衡,更会独断独行。这令撒切尔夫人大为恼怒,因而决心把这个不亢不卑、自恃劳苦功高而桀骜不驯的皮姆头一个“剔”出内阁,去掉自己的眼中钉和肉中刺。 杰弗里·豪出任外交大臣后,他的遗缺(财政大臣一职)由奈杰尔·劳森接替。劳森曾任麦克米伦和霍姆两位首相的演讲稿撰稿人,后来又是希思首相的得力助手。1981年内阁改组,撒切尔夫人把他提拔为能源大臣,后又被任命为财政部杰弗里·豪领导下的常务次官,主管金融事务。此人很有才干,曾设计出“中期金融战略”,颇为首相赏识。 原保守党的副领袖、首相执政的元老重臣威廉·怀特洛被让出内政大臣一职,改任上院议长。其遗缺由年轻人接任。从此,怀特洛也就逐渐远离撒切尔夫人的权力中心。被撒切尔首相提拔起来接替怀特洛的年轻人是布里顿。此人最早原是一名律师,1974年进入下院。不久,他就被撒切尔夫人任命为反对党关于中央权力下放法案方面的发言人,深得撒切尔夫人的器重。1979年撒切尔首相上台后,他先后出任内政大臣威廉·怀特洛和财政大臣杰弗里·豪的副手,工作得都很出色。因此不妨说,布里顿是首相重点栽培的青年政治家之一。在英国的政治体制中,首相对阁员的任命或罢黜都拥有绝对的权力。这次撒切尔夫人通过对布里顿这号年轻人的擢拔一事,实系向人们表明,凡是对她忠心不贰且在工作中脱颖而出的人,不管资历多浅,也不管舆论作何反应,她都可以破格提挈,畀予重任。 奈杰尔·劳森出任财政大臣后,他那能源大臣一职由彼得·沃尔克接任。另国防大臣约翰·诺特早在马岛战争之后即已辞职,现由迈克尔·赫塞尔廷接替。其他职位均照旧:基思·约瑟夫仍任教育大臣,台比特仍任就业大臣,詹姆斯·普赖尔仍任北爱尔兰事务大臣。 总之,撒切尔夫人这次重新组阁,刻意遴选较为年轻的“强硬派”,尤其是改变了右翼只掌管财经部门、“温和派”则掌控国防与外交部门的局面。在新内阁中,撒切尔夫人及其支持者终于控制了内政、外交、国防和财经等要害部门。这样,内阁中忠于她的人占了多数,而且都雄踞重要职位。她再也用不着担心像1981年7月23日那次内阁会议上,由于自己的人马在内阁中居少数而遭到围攻了,将内阁改组完毕,撒切尔首相私心大快,随即准备扬鞭跃马、挥戈挺进。 撒切尔夫人蝉联首相后烧的第二把火,就是下令解散爱德华·希思任首相时组成的首相“智囊团”。这时保守党内的“温和派”虽没构成有组织的力量,但多数仍尊崇希思,把他当成自己的“精神领袖”。虽然自80年代以来,希思已不大可能、他本人也并不打算去重组自己的人马,积极培植自己的力量。但是他的声望和影响仍是阽危之域,不可等闲视之的。一举解散前首相的“智囊团”,不能不是撒切尔夫人审慎而果敢的行动,表明她决心摆脱掉希思过去对首相府的影响,把新内阁成员从过去的阴影中拉出来。这样,首相府和新内阁就面目一新,彻底“撒切尔化”了。这当然也体现出了撒切尔夫人的所谓“组织路线”。 撒切尔夫人连任首相后烧的第三把火,就是使她的政策更具威力,同撒切尔夫人的名字联结在一起的政策将更加系统化,“撒切尔主义”这个词已更多地赫然见诸报端。 事实上,撒切尔新政府的政策,决不是前一任期的简单延续,而是在某些关键环节上更为强硬。 在国内政策方面,撒切尔首相会更加有力地推行私有化政策、大力鼓励私人投资。她还会继续执行以反通货膨胀为首要目标的“货币主义”政策,尽管这样的政策定会加剧失业,她也在所不惜。这位“铁娘子”曾反复强调,抑制通胀和解决失业两大问题实无“两全双利”的良方,她只能先顾一头。因此,撒切尔政府将进一步限制工会权力,反对工人运动。 在外交政策方面,撒切尔政府将继续奉行强化同美国的“特殊关系”,加强西方联盟以抗衡苏联的威胁,主张增加军费、发展英国的独立核力量;在美苏日内瓦谈判中,支持美国立场;主张英国是“欧洲共同体的一员”,同时大力促进共同体的财经制度与农业政策的改革,强调活化金融服务等在共同体内的自由流动,便于英国的金融资本进入欧洲共同体国家。与此同时,撒切尔政府还要加强在第三世界的活动,以提高英国对中东、东南亚等地区的事务性影响。 总之,权衡大选和连任中的得失和国内外的诸多因素,撒切尔夫人统治英国的自信心已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她在大选和连任中的磨炼,使她那驾驭风云变幻的政局与平治英伦三岛的艺术已炉火纯青,她丝毫也不怀疑自己那改变英国“病夫”形象的回天能力,并由此重塑自己的形象,彻底改变人们对自己的看法。这位巾帼强人曾经说过:“在政治上遇到问题的时候,需要去问男人;在必须行动的时候,就需要去问女人。”这是她的行为哲学,她就要行动了。 2. 蝉联愿遂——高处不胜寒 当今世界,没有一个地方会是平静的。一场风暴的平息,通常就孕育着另一场新的风暴。撒切尔夫人蝉联英国首相的美梦一圆,蓦然回首,却发现国内外的矛盾多如牛毛,很多事态的猝发,简直叫她深感棘手。这位“铁娘子”似有“高处不胜寒”之感了。 原来,新政府组成之后就接二连三出问题。有论者指出,1983年的下半年,撒切尔夫人是在危机迭起中苦撑过去的。 失业率的持续上扬,始终是对英国社会的一大压力。英国人民总也忘不了4年来失业大军的总人数已猋涨到了300多万这一可怕的事实。南富北贫的英伦三岛的不平衡现状,也颇令撒切尔首相深感头痛,不可能使她领导下的保守党的支配作用遍及全国。 而最令“铁娘子”寝食难安的,是各行各业的罢工风潮有增无已,此起彼伏,并由此带来许许多多的社会动荡。工会的会员人数虽然没有上升,但是英国的职工大会依然是欧洲最大的工会组织。撒切尔政府虽有意限制它的发展,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那样必定会激起工会更加顽强而持续的抗争。新政府刚组成后所面对的,乃是从年初就已在酝酿的煤矿工人的大罢工,煤矿工会的头儿斯卡吉尔在大选还在进行时即威胁说,他将组织矿工进行政治性罢工,向新政府示威、施压。后来,这场罢工果然持续了一年之久,使撒切尔夫人和她的政府感到穷于应付,心力交瘁。 1983年9月,大选刚过去才3个月光景,撒切尔夫人接连去了荷兰、西德、加拿大和美国进行国事访问。10月初,她匆匆赶回英国。10月通常是各党派召开年会的月份。工党的年会率先召开。年会之后,工党的领导层更新:迈克尔·富特下台,年轻的政治家尼尔·金诺克被推举为党的领导人。这样,保守党面对的,便是一个年轻有为、对选民极富魅力的对手。金诺克是威尔士人,擅长演说,尤具辩才,杀伤力大。随着岁月的推移和实战的磨炼,他在议会辩论中逐渐脱颖而出,辩论功夫已达到精湛完美的气候。而从富特、希利等老一辈的退位,工党的领导权已转移到了新一代人手中,这些“初生牛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对保守党构成了重大的威胁。 正当保守党正在举党筹备1983年的年会期间,伦敦一家名为《私人侦探》①的杂志却给了保守党一个“下马威”,把撒切尔夫人最得意的亲信和苦心栽培的年轻政治家塞西尔·帕金森的桃色事件给抖落出来。这对撒切尔首相的声誉不啻是一个重大的打击。①《私人侦探》是英国一家专门讽刺政坛要人或社会名流的杂志,三言两语,把这些“大人物”的隐私曝光,待查证属实后,往往构成一大丑闻。该杂志的刺探或揭密,通常是以讲笑话方式出现,深受英国读者的喜爱。每一期均发行在18万份以上。 原来早在大选的6月9日,主持保守党大选工作的帕金森曾悄悄地给撒切尔夫人透露了个人的一桩心病:他与他的前秘书赛拉·基丝小姐有婚外的肌肤之亲。这一悄悄话对撒切尔首相来说,恍如晴天霹雳。首相在震惊之余,决定压下这桩丑闻,并认为保密得好,不至于会影响到他的政治前程(按:撒切尔夫人当时正想提拔这位心腹出任外交大臣)。想不到翌日,撒切尔夫人就接到一封由基丝小姐的父亲写来的告密信,说他的女儿已有身孕,怀的是帕金森的骨肉。这样,撒切尔夫人才决定帕金森改任刚刚合并的贸易与工业部大臣,外交大臣对他显然是不适合的。因为帕金森的这一丑闻一旦公之于世,不仅帕金森个人事业将会遭到毁灭性打击,而且对她本人和新政府也将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不幸的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帕金森的丑闻到底给揭露出来。撒切尔首相虽然感到十分尴尬,但根据帕金森的“私了”①方案却拒绝了他的辞职请求。谁知首都的各大报纸却不买账,照旧刊载有关这事的报道。政界丑闻,尤其是桃色事件,向来都是英国媒体追踪的热点。舆论显然要掀起一波巨澜,来把帕金森淹没掉。①丑闻揭发之前,帕金森原拟通过与妻子安妮离婚、再跟基丝小姐结婚的方式来“私了”这事,但遭到首相的强烈反对。帕金森无奈,只好改变计划,与妻子去加勒比海度假,首先安抚好了妻子;接着又做基丝小姐的工作,双方达成了一项君子协定:帕金森将负责抚养私生子,今后双方不再提起这事。丑闻披露之后,帕金森通过律师向报界承认了自己的“婚外恋”完全属实,并公布了与基丝小姐的“私了”。 1983年10月10日,保守党在布莱克浦召开了年会。10月13日,帕金森仍按原计划在年会上发表演讲。这一天,他的妻子安妮与丈夫一同出现在主席台上,显示出她那大度包容、不咎既往的“贤内助”形象。帕金森的这次演讲很成功,赢得了热烈的掌声。与会的代表们显然并不希望他们党内的这员干将因与女秘书有越轨行为而被整垮。当天晚上,这位风流情种在接受电视新闻采访时,自恃保守党仍然信任他,首相还需要他,便显得趾高气扬,神气十足,并公开表示没有必要辞职。 谁知乐极生悲,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反而得意忘形,招摇过市,这就惹恼了横遭摧残和遗弃的基丝小姐。这位有着15年政治秘书生涯、对身心受辱一直保持缄默的小姐一气之下,当天晚上便把自己受害的经过和内心的愤懑一股脑儿透露给《泰晤士报》编辑部。第二天《泰晤士报》的头版上便全文披露了这桩拈花惹草的来龙去脉,火力至猛极强。撒切尔夫人见丑闻一波三折,爱莫能助,终于被迫接受了帕金森的辞呈。14日一早,帕金森夫妇不得不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离开了布莱克浦。 由此不难看出,帕金森的确是撒切尔首相最宠信、最欣赏的年轻政治家,直到最后一刻她还在庇护着他。4年之后,撒切尔夫人又重新起用他任能源大臣和交通大臣。不过,这位一度不慎失足的浪荡政客却永远丧失了攀向政治权力金字塔尖的机会了。 除了亲密阁僚的桃色事件的困扰外,撒切尔夫人还面临着一系列麻烦:大选期间所积压下来的大量日常性工作,几乎累得这位“铁娘子”喘不过气来;大选过后经济增长的势头回落,使内阁的进一步改革陷入困境,怎么也打不开局面;加上失业率仍在一个劲儿地窜升,领取养老金的人数越来越多,在财政赤字居高不下的情况下,政府已无力维持逐年增加的军费开支,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棘手问题。 正当形势亟须“铁娘子”付出加倍的努力,来缓和面临的一系列麻烦时,她那健壮如牛的身体却第一次发出了警号:她的右眼经常发炎,严重地影响视力。经过医生诊断,确定为:“视网膜脱落。” 真是:“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本来,这一区区小恙,若是平民百姓,去医院医治不就得了。但是堂堂首相大人,而且又是刚刚获胜蝉联相座的,身体有病,那还了得!?所以,撒切尔夫人不得不悄悄地住进伦敦西区的爱德华国王第七医院接受手术治疗。但不幸的是,这次手术没有成功。一星期之后,她不得不住进另一家私立医院,接受了第二次手术。这时,首相患病的消息立即不胫而走,迅速传播开来。她在议会里的政敌们一时都以手加额,幸灾乐祸;而医院的门口则围满了新闻记者,力图掌握第一手新闻。 经过两昼夜住院治疗后,撒切尔夫人终于抖擞精神走了出来。当她走向首相专车时,随即被一群新闻记者和摄影师团团围住。下面是首相与记者的有趣答问: 问:“首相感觉如何?” 答:“百分之一百零一地健康。我自感觉良好。不过我一向如此。” 问:“您能看见东西吗?您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重返办公室?” 答:“我能看透你的一切毛病。” 撒切尔夫人答完这后一发问时,显得很不耐烦。原来的假装幽默此刻一变而为尖刻。她透过刚戴上的大眼镜玻璃片直定定地逼视着这后一位自讨没趣的记者,目光中隐隐射出一股逼人的寒气,令对方欲问又止。这时,首相的专车已扬尘而去,车尾巴后面留下了一溜青烟。 话虽这么说,撒切尔夫人毕竟很了解自己的病情不轻。出院后,她携带丈夫照例去瑞士的苏格湖畔度假。9月初,撒切尔夫妇从瑞士回返伦敦。这时,首相的眼疾尚未全好,但她却顾不得这许多了,因为国事如麻,千头万绪,她必须抓紧时间处理才好。 1983年10月19日,加勒比海岛国,也是英联邦成员国的格林纳达突发了一次政变,政府首脑莫里斯·毕晓普惨遭暗杀,左翼军人拥护伯纳德·考德建立了新政权。政变发生后,邻国巴巴多斯和多米尼加两国首脑电请英美等国派兵去格林纳达,帮助稳定当地的局势,以免发生多米诺骨牌效应,影响到他们本国的安定。 10月24日,英国内阁开始正式讨论巴巴多斯和多米尼加两国的诉求,决定英国拒绝出兵干预格林纳达的局势,认为“那是违反国际法的”。 谁知就在英国决定不出兵的当天晚上,正在出席盛宴的撒切尔夫人却收到了美国总统里根已签发的出兵格林纳达命令的复印件。这真是太过分了,简直岂有此理!美国在未征得英国同意,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的情况下,竟然出兵去干预大英联邦成员国的内政,无疑是对英国的侮辱和对撒切尔政府的蔑视。撒切尔首相一气之下,立即赶回首相府,操起直通白宫的热线话筒,气势汹汹地向里根总统质问,大兴问罪之师,她“用最强硬的语言”要求美方“将行动取消”。这位“铁娘子”还提请里根总统注意:“格林纳达是英联邦的一部分,美国无权干涉它的内部事务。” 这天(24日)晚上,撒切尔首相给里根总统又是打热线电话,又是发传真,要对方取消这次有辱英国尊严的军事行动,一直闹到了25日凌晨。 与此同时,美军在格林纳达的登陆行动业已开始,而且进行得十分顺利。美国悍然出兵本属英国势力范围的格林纳达,惟一的借口是那里的1000名美国人的生命受到威胁。因为早在入侵之前的一星期,驻扎在黎巴嫩首都贝鲁特的241名美国军人被恐怖分子用汽车爆炸方式全部炸死。这对里根总统的权威和美国形象无疑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在这种情况下,里根也就顾不得通知撒切尔政府而率先采取军事行动了。 大洋彼岸的突然袭击,使撒切尔夫人感到十分难堪。议会于25日下午召开了一次紧急辩论会。会上工党影子内阁外交大臣痛斥撒切尔夫人是“里根的走狗”,还指责她说,现在“该是你下跪的时候了”。 当天下午,内阁又召开一次会议研讨对策。撒切尔夫人显得怨愤交集,她确信自己是被盟友出卖了。但在公开场合,撒切尔夫人对这场英美“特殊关系”的危机始终保持了冷静与克制的态度,话说得也很温和得体,不失政治家的本色。“铁娘子”在接受新闻界的采访时,表示她接受这次美国出兵所带来的后果,只是反对里根行政当局所采取的方式,因为任何国家都无权把军队开进另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这种表态是明智的,有利于巩固她在国内和国际舞台上的地位,并使英美在国际事务中那非同寻常的战略伙伴关系不会蒙受太大的伤害。 毕竟,政治上成熟老练的玛格丽特·撒切尔首相又从一次危机中挺过来了。 但是,1983年保守党在大选中所取得的辉煌战果,并没有消除英国社会中的敌对与矛盾。再说,“英国病”即使治好了,也还有数不清的经济和社会的“后遗症”。撒切尔夫人也充分意识到,在自己第二任中注定要更加紧张、更加疲劳,她不会有什么休息片刻,她的意志力将再次面临新的考验和挑战。 3. 强硬——胜利的资本 “铁娘子”的强硬作风和钢铁意志,在对抗与敉平1984年英国煤矿工人的大罢工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英国煤矿工人共计17.5万人。英国煤矿工会在历史上素以战斗性强而著称,而矿工的斗争又经常能直接影响到国家政局的发展。1984年英国煤矿工人的大罢工,就其参加人数之多和延续时间之长来说,在历史上都是罕见的。当时的西方报刊曾把1984年英国煤矿工人大罢工同本世纪上半叶最著名的矿工大罢工相对比,认为1926年的大罢工是世界性经济大萧条的前奏。人们也都记得,1974年煤炭工人大罢工曾促使爱德华·希思的保守党政府辞职;1979年的罢工也在很大程度上促使了卡拉汉的工党政府倒台。而1984年的煤矿工人大罢工,其声势和规模都大大超过了前两次,撒切尔政府却不仅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这一危机,而且在别人栽跟头的考验面前取得了胜利,在别人退避三舍的事件中反而搏浪前进,百折不挠。这位“铁娘子”把挑战和斗争作为坚定她意志的实战锻炼,而实战胜利后又大大增强了她的使命感和自信心。 早在撒切尔夫人以辉煌胜利击败工党等反对党,再度入主唐宁街10号的时候,已经有种种迹象表明,国内将掀起猛烈的罢工风暴。在英国,罢工虽然年年有,但1984年的罢工却极不寻常。早在1983年大选紧锣密鼓地进行时刻,煤矿工会领导人阿瑟·斯卡吉尔就曾发出过明白无误的威胁:“大选的结果是英国近百年来所遭遇的最大灾难。”为了抗议“这样一个女人”再次连任,他发誓要组织矿工的政治性罢工,来显示工人的威力。 斯卡吉尔领导的煤矿工人大罢工在1983年并没有搞起来,因为煤矿工会和煤矿工人对发动这场全国性罢工存在着意见分歧。按照英国矿工工会的规定,举行全国性罢工,需得矿工55%以上的人的赞成票才行。在1983年曾进行过3次投票,结果3次都没有通过全国罢工的决定。不过,全国罢工的舆论准备却在那一年里一直没有停止过,而且主张举行全国性罢工的工人人数日益增多。煤矿工人将会有一个大动作,这种形势似乎已如箭在弦、剑出鞘了。 与煤矿工人积极酝酿大的动作的同时,即在撒切尔夫人为竞选连任而奔走、拼搏的1983年,各行业罢工的风暴事实上已在英国各地涌现:自来水工人的罢工从苏格兰、威尔士、北爱尔兰一直蔓延到了全国,要求增加15%的工资;印刷工人在年底举行了半个月的罢工,抗议解雇工人,而且与警察发生了冲突。但是,这些小型罢工斗争并没有形成气候,对撒切尔政府也没有构成多大的威胁。 对撒切尔政府构成威胁并渐次壮大、形成气候的罢工,当是煤矿行业了。 早在大选之年(1983)的2月底,威尔士矿工开始罢工,抗议关闭北部朗达山谷中的蒂莫尔—默瑟—刘易斯煤矿和韦尔什煤矿。很快,英格兰北部的煤矿工人也群起响应。 也是在1983年,撒切尔政府鉴于全国175座煤矿中的20座矿井不仅没有经济效益,而且耗费了政府的巨大投资,亏损严重,于是决定关闭它们。关闭这些矿井涉及到大约两万名矿工的失业问题,尽管政府表示将对这些矿工加以妥善安置,但这一关闭矿井的强行措施却是引发1984年矿工大罢工的导火线。 其实,关闭矿井的导因除了经济效益差和耗费政府财力两条表面理由外,还有其深刻的社会—政治矛盾。在英国的政治生活中,工党是惟一能与保守党相抗衡的大政党,而工党的社会支柱又是工会组织,因此,保守党历来把打击工党的主要矛头指向工会,以瓦解工会为手段来摧垮工党。以撒切尔夫人为首的保守党早在1979年大选的竞选纲领中,就把打击工会势力、削弱工会权力作为它的基本目标之一。说到撒切尔夫人本人,她更是与工会势不两立,把工会当成“工业的敌人”来看待,理由是什么它“歪曲了劳动力价值,对经济在其他方面正常地发挥作用产生了消极的影响”。所以,工会在这位“铁娘子”的极右眼光里,简直成了“洪水猛兽”和“最邪恶的敌人”,当是顺理成章的事。 本来,政府于1983年强行关闭20座矿井,造成两万矿工失业,早已在矿工们心头埋下了不满的火种。1984年元月25日,外交大臣又突然宣布取缔其下属通讯总部的工会,从即日起取消该工会的一切活动,通讯总部的雇员严禁参加工会。这种做法是对工会的歧视,造成工会及其会员的极大反感。3月6日,全国81个矿井的9.6万工人(约占全国矿工总数的一半)率先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罢工。有的矿井的罢工工人甚至同警察发生了面对面的冲突。 3月中旬,罢工扩大到了132个矿井。全国停产的矿井计有3/4,而卷入罢工浪潮中去的煤矿工人约占矿工总数的90%。作为罢工领导人和煤矿工会主席的阿瑟·斯卡吉尔立即成为政界和媒体的热点人物。他奔走于各大煤矿之间,号召工人团结斗争,直到迫使政府收回关闭煤矿的成命为止。 明眼人不难看出,这次声势浩大、迅速扩大的罢工已不限于关闭煤矿这一事件本身,其深层意义是对抗政府1980年颁布的“工会法”,是为了提高广大工人的权益。斯卡吉尔就公开宣称,如果听令政府关闭20个矿井而无动于衷,默不作声,工人的权益将会受到更多的侵犯,工会的威信也将扫地以尽,撒切尔政府就会肆无忌惮地镇压工人运动了。 此外,舆论也认识到,撒切尔政府已到了与工会摊牌、一决雌雄的时候。这是因为,制服工会将是“撒切尔式的革命”取得成功必不可少的一步,也是这位“铁娘子”延长其首相生涯、强化其政治权威的前哨战。她清醒地意识到,面对咄咄逼人的矿工攻势,她是不能也不应该等闲视之的。 4月1日,国家煤炭工业局局长伊恩·麦格雷戈强调指出,这次煤矿罢工是有其“政治目的”的。 4月9日,罢工工人组织了“工人纠察队”,沿途阻拦上班的工人,从而和保护工人上班的警察发生了冲突。警察逮捕了80名工纠队员。罢工开始后一直保持沉默的玛格丽特·撒切尔首相于同一天在电视中露面,她大声赞扬了警察的行动,说:“他们干得很出色。警方真了不起!” 这样,在以后罢工的整个过程中,警察与罢工工人的冲突时有发生,有时罢工工人和反对罢工的工人也发生“内讧”,甚至出现斗殴。 5月上旬,煤矿工会和国家煤炭工业局开始了时断时续的谈判,但每次谈判均以失败而告终。罢工进入了对峙阶段。这时撒切尔夫人即宣称,政府不会去干预煤矿工人罢工的事,并指出这类事宜由煤炭工业局全权处理,不必闹到唐宁街来。这种掩人耳目的下放矛盾的做法,并不能把公众欺骗长久。 5月14日,斯卡吉尔就把斗争的矛头直接指向撒切尔夫人,撕下了她幕后操纵的假面具。他说道:“你在福克兰是胜利了,但是你不会赢得这次战斗。”他强调说,如果罢工坚持到11月至12月份,就可以打败煤炭工业局和本届政府。撒切尔夫人对此立即作出了反应,表示政府不会为解决罢工一事开会研讨对策,也不会同工会进行谈判,她在首相府不无幽默地说:“唐宁街10号将没有啤酒和三明治。”面对这样紧张的形势,撒切尔夫人以其一贯的坚定立场与强硬作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退让和软化迹象。相反,与以往相比,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针对斯卡吉尔将攻击矛头直接转向自己,这位“铁娘子”并不存在谈判和妥协的余地,她使用最多的仍是谴责、对抗和镇压。 撒切尔夫人把罢工工人斥为“暴民”。5月30日,斯卡吉尔被拘留,40名矿工冲进煤炭工业局的伦敦总部,占领了劳资关系办公室,要求当局立即释放斯卡吉尔。撒切尔夫人这时发表了讲话,说:“我们面临的情况是有人想用暴民原则代替法律原则,但这决不能得逞。” 后来斯卡吉尔虽然被有关当局释放了,但拘留工会领导人事件却影响深远,使工人与政府之间的斗争更趋白热化。这时的“铁娘子”面对既成局面,仍毫无妥协的表示,决心同工人强硬到底。她强调指出:“法律必须而且一定要得到维护。”这里所谓的“维护”,实系“镇压”的代名词,她用以维护法律的手段之一就是动用更多的警察力量。这样,罢工就始终僵持着,毫无停息的势头。双方不断较劲,罢工工人与警察之间也就时常发生流血冲突。6月19日,6000名矿工在北部南约克郡的奥格里夫炼焦厂门外与3000名警察发生冲突,当时工人“飞行纠察队”阻止官方向炼焦厂和钢铁厂运送煤炭。在这次冲突中,28名警员和51名工人受伤,在场领导工人斗争的斯卡吉尔也受了轻伤。事后撒切尔政府把这一事件称为“劳工暴力事件”,首相表示决不屈服于“暴徒统治”,决心维护“民主和自由”。 根据新内阁能源大臣彼得·沃尔克的统计资料,截至6月底,工人罢工已使他们自己损失了3.5亿英镑的工资。与此同时,工业界人士也认为,罢工开始以来已消耗了国家电力局约1亿英镑,因为国家被迫到国际市场上去购买额外石油以弥补煤炭的供应不足。 这正符合斯卡吉尔的心愿,他力图以马拉松式的罢工来迫使政府就范。他不无得意地说,如果诺丁汉郡的生产也停下来,英国发电站到7月份就将受到缺煤的威胁,因为英国80%的电力靠煤炭生产。 7月2日,英国詹姆斯·卡佩尔公司公布了一份经济形势的预测报告。根据这个报告的估测,如果煤矿工人在公路、铁路等工人配合下把罢工继续到年底,英国金融业将受到很大压力,国际收支状况将更为严峻,届时将会出现16亿英国货币单位的逆差,因为出口将减少而煤炭和钢铁的进口则势必增加,前景将十分不妙。 7月上旬,形势变得更为严峻。钢铁工人对煤矿工人的罢工表示了同情。只是还没有举行罢工。码头工人则发动了声援煤矿工人的罢工斗争,一些港口停止运营。在50多个海港码头上,进口货物的绝大部分都积压在那里运不出去。码头工人的罢工从7月10日持续至20日,每天均造成3000万英镑的损失。 在罢工浪潮汹涌袭来的时刻,撒切尔夫人仍镇定如常,但她对工会的谴责也如连珠炮似地倾泻出来。7月19日,她对保守党“1922年委员会”发表了讲话,说罢工的矿工和他们使用的暴力,是“国家脸上的一道伤痕”,她大声疾呼以唤起“民族精神”,严词指出:“我们曾不得不在外部世界、在福克兰群岛去抵御外敌。现在我们则必须时刻意识到我们内部存在的敌人。他们将更难对付,他们是对自由的更大威胁。”最后,她杀气腾腾地表示,“将动用《紧急权力法》”来镇压罢工,说:“哪一个政府也不会替纳税人接受这样一张空白支票。”“谁也不能不管煤矿是否盈利而让它们开着。” 在撒切尔夫人对罢工工人大张挞伐的同时,她内阁中的有关大臣也倾巢出动,纷纷发表谈话,对罢工工人进行口诛笔伐,并指责工会领导人阿瑟·斯卡吉尔煽动暴乱,蓄意“搞垮议会民主制度”。 此后,政府在造过舆论之后,随即加紧了镇压行动,工人则奋起反抗,罢工工人中不时有人被警方逮捕,他们在同警察斗争中互有人员受伤。 8月1日,撒切尔首相再次公开宣称,对罢工行动必须绳之以法,实行“法律制裁”。8个来月的罢工,已使国家电力局每星期多支付2000万英镑。国家煤炭工业局局长麦格雷戈6日对电视台记者表示,煤炭工业需要两年时间才能从罢工中恢复过来。 面对日益紧张的国内形势,撒切尔政府及其本人都全力以赴,集中力量对付工人的罢工,没有显示出有丝毫的退让。9月初,她到全国各地巡视,还深入到了一些正在罢工的地区。有时尽管在戒备森严、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的护卫下,却也难免不受罢工工人的层层包围,甚至挨一两下从群众当中扔过来的西红柿。她对罢工工人说:“罢工进行多长时间都无所谓,赔本的矿井业已关闭。赔本的矿井必须予以关闭,今后将永远如此。” 按照预定计划,撒切尔首相原拟去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进行为期两周的国事访问。由于秋天开始后国内的紧张气氛随着码头工人的罢工而危机加剧,这位“铁娘子”不得不取消了亚洲之行。尽管她表面看来稳操胜券,处变不惊,并矢口否认取消外事访问与国内的罢工有关。其实,“此地无银三百两”,“铁娘子”的否认,反倒增加了人们的猜度。 10月12日,爱尔兰恐怖分子在布莱顿饭店爆炸了一枚炸弹。撒切尔首相深受震动,她把这恐怖谋杀与罢工浪潮联系到了一起,在卡尔顿俱乐部发表了一次讲话。她说道:“一边是国内恐怖组织和支持这些组织的恐怖主义国家,另一边是我们制度内部的顽固的‘左’派分子。他们密谋利用工会和地方政府的力量,践踏法律。” 10月25日,英国高级法院下令没收矿工工会的全部财产,其理由是矿工工会拒付所谓“蔑视法庭罪”的20万英镑罚款。 10月31日,撒切尔政府的财政大臣奈杰尔·劳森在议会作证时说,政府的财政赤字因持续8个月的矿工大罢工而激增,已从3月份预定的72亿英镑跃升到了目前的85亿英镑;政府的国际贸易也蒙受了近15亿英镑的损失。劳森还说,如果不制止大罢工,听令其发展到年底,则英国必将损失15亿英镑;而由于发电站因缺煤而亟须购买额外用油,加上社会治安和警局开支等项费用,政府负担将日益加重。 在这一期间,各行业的声援性罢工也此起彼伏,如运输和普通工人工会、发电厂的工人等,甚至连煤矿监工工会也来凑热闹,于9月20日投入了矿工的罢工行列。 但是,进入11月之后,罢工浪潮已开始呈弱势走向,复工的人数逐渐增多。 原来这年的8月,一名英国女警察在利比亚驻英使馆门前遭枪击身亡,一时在英国上下闹得满“国”风雨,英国政府为此断绝了与利比亚的外交关系。10月27日,《星期日泰晤士报》首次透露出一则惊人消息,说10月8日英国矿工工会主席斯卡吉尔与办公室主任温莎曾经同利比亚代表有过秘密接触,而且明确指出是在巴黎,还说随后温莎即飞赴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与该国元首卡扎菲会晤,呼吁利方给予财政援助。在媒体披露之后的第二天,斯卡吉尔被迫向记者坦承了这事。 这样一来,舆论界便像开了锅似的,闹得不亦乐乎。工党领袖金诺克和职工大会总书记威利斯都发表声明谴责斯卡吉尔。甚至连矿工工会内部也有人指斥斯卡吉尔干了蠢事。 这样一来,社会上的流言蜚语便不胫而走,有说矿工的罢工是接受了利比亚的资助和支持,有说罢工是带有恐怖主义的斗争实质,等等。人们本来对“恐怖主义”就谈虎色变,这下对罢工便不那么感兴趣了,罢工工人中的分化便日趋明显。尽管矿工工会出面辩解,说他们为救济矿工家属,有权接受外来援助,但都无济于事,反而火上加油,对罢工运动产生了十分不利的影响。政府则借机大做文章,新闻媒介也推波助澜。他们都诬称矿工工会得到苏联和东欧共产主义集团的资助,有人甚至把矿工工会与爱尔兰共和军等同起来,视为“一丘之貉”。 无独有偶,从全国矿工工会传出来的信息又是自相矛盾的。工会的一名叫杰克·邓恩的官员对电视台记者说,罢工工人可能得到了利比亚的援助,他只是不知通过何种渠道,也不明确援助的具体金额。接着他又说:“这笔钱将为矿工们的家属支付食物、衣服和鞋子等费用,以及组织运送纠察队员的费用。”此后不久,矿工工会又发表了一项声明,说工会将坚持它的执委会于11月1日的表决结果,将不接受利比亚政府的援助。 11月16日,斯卡吉尔到苏联驻英使馆会晤使馆官员,并宣称双方会谈良好。同时,苏联塔斯社宣布,苏联矿工将向英国矿工工会基金机构提供50万英镑的援助。另有消息说,为了支持英国矿工的斗争,苏联已暂时停止了向英国运送煤炭。 这一切,自然都给颓势日显的矿工工人的罢工起到了雪上加霜的负面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工会内部的分歧进一步加剧,罢工工人普遍产生了“厌战”情绪。职工大会主席埃克尔斯也显得很不耐烦,他公开批评斯卡吉尔,还给罢工大泼冷水,说罢工想取得百分之百的胜利,只能是痴心妄想。 撒切尔政府的内政大臣布里顿这时在英格兰北部利兹召开的青年保守党人大会上说,煤矿工人的罢工已经开始瓦解了,他们的斗志也大受挫折。 1984年12月圣诞节之前,撒切尔夫人在伦敦接见了访问英国的当时苏联的“二把手”戈尔巴乔夫及其夫人赖莎·戈尔巴乔娃。戈氏夫妇首次访问英国,成为国际上的头条新闻,而撒切尔夫人也因此在国际舞台上名震一时。戈氏夫妇还没有离开英国,这位“铁娘子”便开始了举世瞩目的环球旅行。她先是飞赴北京与中国政府签署了关于香港归还中国的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中英《联合声明》,接着又飞抵华盛顿与里根总统讨论美苏和美欧关系问题。这一来,撒切尔夫人似乎成了国际政治舞台上的大明星,成为东西方超级大国之间“手挽三方”的政治活动家。种种迹象表明,她国内那旷日持久的罢工浪潮并没有把这个女人冲垮,她似乎已走出了危机的怪圈,有充分信心平息国内的纷争和骚乱。 这一切,自然给英国的罢工工人及其领导人形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1984年的圣诞节终于来到。在英国,这一个神圣的佳节似乎与往年没有什么不同。人人早就忙着操办过节的食物和用品。节日的那几天,什么社会活动都停止了,人人都分秒必争,要阖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再紧迫、再烦恼的事儿都被扔到了一边,且待来年再行处理。因此,圣诞节的欢乐氛围早把矿工们最后的一点斗志也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1985年到了,英国的罢工虽还在继续进行,但远远没有1984年4、5月间那样的势头,用“强弩之末”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到了1985年的3月,持续一年多一点的英国罢工斗争以失败而告终,它没能阻止英国政府关闭部分煤矿的决定。 至此,“铁娘子”征服了“暴民”,在历史上一直以战斗性强而驰名国内外的英国煤矿工会从此一蹶不振,裹足不前,连带着使英国的工人运动也陷入了低潮。而在工运与政府的对抗中,人们看到了撒切尔夫人强硬作风的“奇迹”;反过来,这又成了她一往无前、巧夺胜利的巨大资本。她做到了威尔逊和希思想做而未能做成的事,用“法律和秩序”来迫使工会就范,并于1984年正式通过了《工会法》。 那么,在煤铁较量中,“铁娘子”是怎样击败领导煤矿工人大罢工的斯卡吉尔,在双方角力中一举成为赢家的呢? 首先,“铁娘子”的强硬并不是建立在沙滩之上,撒切尔政府的强硬政策也不是纯属虚无的产物。早在罢工刚露出苗头之际,政府就未雨绸缪,预先做好了相应准备。例如大量储存煤炭:当时全国存煤总量多达5700万吨,相当于英国煤炭年产量的1/2。加上全国第二大煤矿诺丁汉郡和兰开厦煤矿一直维持着正常生产,没有中断过。又例如大量进口原煤和燃油:罢工期间,政府从美国、荷兰、波兰等国就进口了大量燃料。所以,有了足够的资源储存,又有煤炭进口,政府手里掌握着这些东西,就有恃无恐,不怕矿工“造反”,可以使发电站正常运行到下一年的2月,使工业在当年11月之前不会因能源短缺而遭受致命性打击。此外,撒切尔夫人还采取诱、压相结合的策略,不断用金钱诱惑工人,一面派遣大批军警对罢工工人进行镇压,两手交替,分化瓦解,直到促使罢工的形势大幅度受挫、回落。 其次,煤矿工人缺乏有力的团结,是这次罢工的一大弱点。对于发动这场全国性罢工,煤矿工会和煤矿工人从一开始便存在着严重分歧,形成了西方媒体所习称的“强硬派”和“温和派”。因此,在“温和派”为主或占上风的全国第二大煤矿诺丁汉郡和兰开厦煤矿就没有投入罢工工人的行列,从而大大削弱了罢工的声势。就是在“强硬派”起主导作用的罢工队伍中,两派在罢工进程中也经常发生意见分歧和摩擦。而在政府高压政策的连续打击下,这一分歧和摩擦还不断加剧,给罢工斗争带来的负面影响愈来愈明显了。此外,工党支持这次煤矿工人总罢工的态度也并不坚决,尽管它从政治上考虑出发还是不时表达了支持和同情,谴责了政府的镇压。职工大会的领导对罢工的支持就更是不力,表态也不一致,有时甚至吹冷风,帮倒忙。 第三,撒切尔夫人在对付工会、工人运动和罢工浪潮时,总是反复强调保守党的传统口号:“法律和秩序”。这是她从容地安渡这一危机的惟一武器。其实,这次煤矿工人大罢工,加上其他行业工人为时较短的罢工,加在撒切尔政府和“铁娘子”本人身上的压力是够大的。但由于她的强硬作风和钢铁意志,这种巨大的压力似乎并没有奏效,没有影响到她在国内外的政务活动和国事访问,更没有损害撒切尔政府的稳定性。在“铁娘子”的强硬作风的影响下,保守党政府的阁员们都能团结一心,共渡难关。这样,撒切尔夫人便毫无后顾之忧,可以随心所欲、从容不迫地参加一些必要的外事活动。例如,1984年是欧洲议会举行选举的年头。整个罢工高潮的5、6月份,英国政府都为此忙得不亦乐乎,因为欧洲议会选举不仅是技术性的选举组织工作,而且涉及到国内的党派之争。它实际上是就撒切尔夫人的欧洲政策进行的一次规模广泛的辩论。反对党照例要攻击撒切尔夫人在欧洲共同体内没有充分反映英国的利益,一些走极端的人甚至认为英国本来就不该加入欧洲共同体。几乎与此同时(1984年6月),“铁娘子”还亲自参加了在法国的枫丹白露举行的一次欧洲共同体首脑会议,并力争从共同体索取英国所要求的“回扣”。尽管罢工浪潮正处于高峰期,撒切尔夫人终于以胜利者的姿态从枫丹白露返回伦敦,显得十分自信,因为她在枫丹白露为英国争得的经济利益,使她得到了议会两党议员的支持。这对“铁娘子”来说当是一大政治资本,它在颇大程度上缓和了议会外面罢工浪潮所强加给她的巨大压力。此外,撒切尔夫人还出席了在当年于诺曼底举行的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西方盟军开辟欧洲第二战场40周年的盛大活动。当时曾经参加登陆的西方盟国首脑全都出席,撒切尔夫人自豪地站在里根总统和密特朗总统之间,既是英国首脑,又是惟一女性,引人瞩目。英国电视台转播了这一壮观场面和阅兵盛况。此外,同一月份的一个星期天,在白金汉宫的广场上还举行了女王诞辰的盛大典礼。当时身着戎装的伊丽莎白女王骑在高头骏马上,检阅雄威的英国军容;在观礼台上肃立着撒切尔夫人和她的内阁大臣,都显示出了大英帝国的国情和国威。 总之,这场对矿工的挑战所赢得的胜利大大增强了这位“铁娘子”的使命感,而强硬最终又是她胜利的资本。 她将在极右的路线上继续走下去,这是毫无疑义的。 4. 牵挽三方——扮演大国领袖的角色 撒切尔夫人在步入英国政坛之初,她一直被公认为是反苏、反共的政治家。在她于70年代中期跻身保守党领袖之后不久,她那激烈的反苏言论便为世人瞩目。当时赫尔辛基欧洲安全与合作会议刚开过不久,欧洲大陆正笼罩在“缓和”的祥瑞气氛中,撒切尔夫人却率先对“缓和”提出质疑和攻击,认为苏联的“缓和”政策不可信,指责苏联在“缓和”的烟幕下发展强大的军事力量,对西方的压力有增无已。1976年,她攻击苏联是一个“军事帝国”,实行“邪恶的共产主义”,是对西方世界的“最大威胁”。她的这些基于“强硬立场”的讲话,引起了苏联和国际舆论的强烈反响,苏联塔斯社甚至给她送上了一顶“铁娘子”的桂冠。 1979年5月,撒切尔夫人第一次入主唐宁街10号时,也恰恰是东西方关系由“缓和”转向紧张之际。苏联对阿富汗的入侵似乎验证了撒切尔首相的论断。当时这位女首相对苏联入侵阿富汗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政策,而且呼吁西方国家在面对苏联那咄咄逼人的挑战时要保持“坚定与团结”,要求欧洲共同体各国支持美国的立场。在后期卡特政府和初期里根新的行政当局修改了美国前段奉行的缓和政策,转而坚持实力地位政策之时,撒切尔首相带头支持美国政府对苏联的强硬立场,坚定地和美国站在一起。 按照1979年12月北约理事会达成的决议,英国、西德、意大利、荷兰和比利时等五国将部署美国新式的中远程导弹。而当时西欧国家领导人面对国内反核势力的高涨,对执行北约理事会的决议却显得踟蹰不前。在这关键而敏感的时刻,又是这位“铁娘子”挺身而起,不顾国内民众的激烈反对,硬是再次带头把美国的导弹部署在英国的领土之上。 凡此种种,都使撒切尔夫人就任第一届首相期间,英苏关系一时降到了 “冰点”。 但是,一个精明、果敢的政治家是通晓进退应对之策的,撒切尔夫人的对苏政策决不会一味“僵”硬下去,她奉行的是一种符合英国利益的务实东方政策,以便争取英国在国际舞台上有一个更大的活动空间。 机会终于来了。1982年11月,安德罗波夫接替病逝的勃列日涅夫,出任苏共最高领导人,苏联的对外政策开始出现了某种松动的迹象。1983年1月,撒切尔首相派遣外交部常务次官马尔克姆·里夫肯德对苏联作首次试探性访问。此后,首相又在她的郊区别墅契克斯召开有关人员参加的对苏政策研讨会。她为调整英国的“东方政策”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 紧接着,“铁娘子”又作出了另一个大胆的松动姿态:在英苏关系冷冻了几年之后,她亲自去莫斯科参加安德罗波夫的葬礼,以便为实地考察苏联新领导人契尔年科提供了一次机会。通过与契尔年科的一次简短会晤,目光锐利的撒切尔夫人已知这个病魔缠身的新领导人已来日无多,她决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契尔年科之后的接班人身上。1984年12月15日,苏共政治局两名最年轻的成员之一的戈尔巴乔夫应邀率领30人组成的苏联议会代表团赴英国访问。这位受过正规法律教育、英姿焕发的当时苏联第二号人物在伦敦受到了元首级的隆重礼遇。贵宾们不仅在都铎王宫参加了英国几百名上流人士济济一堂的盛大而豪华的国宴,还应邀与撒切尔首相在其伦敦郊区别墅契克斯举行了会谈。双方的会谈涉及军备控制、东西方关系和太空问题,撒切尔夫人还提到苏联的“人权问题”。戈尔巴乔夫在英国停留了8天,会谈多次。此外,戈尔巴乔夫和夫人赖莎在伦敦停留期间,参观了英国的“国庙”——威斯敏斯特教堂,在那里凭吊了达尔文和丘吉尔的坟墓,参观了大英图书馆内当年马克思创作《资本论》的图书室;戈氏夫妇还去了伦敦的约翰·布朗公司总部,该公司曾为西伯利亚的天然气管道提供涡轮机,并参与承建一家苏联塑料工厂的投标竞争。在伦敦停留期间,赖莎等一行还逛了伦敦的大商场和首饰店,购买了资本主义世界的贵重珍玩,一时引为舆论报道的热点新闻。 通过这次苏联贵宾出访英国,“铁娘子”从戈尔巴乔夫身上似乎看到了苏联新一代领导人的微妙变化:他们既十分自信,能言善辩,精力充沛,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不乏温文尔雅的幽默感和人情味;既机智灵活,精明干练,又适可而止,有某种妥协精神。 后来,在戈尔巴乔夫出任苏共中央第一书记时,撒切尔夫人对美国《华尔街日报》驻英记者畅谈了她对戈氏的印象。她认为戈尔巴乔夫的作风与其前任大不相同。她说:“他对情况了如指掌,讲起话来头头是道,非常善于讨论,能言善辩。”她强调指出:“现在,我可以同这样的人认真地打交道了,因为你可以讨论实质性的问题。你不必在外交上跳小步舞,也不必在谈话结束说进行了‘有益的讨论’这样的话。” 其实,撒切尔首相和戈尔巴乔夫的初次接触,虽被新闻媒体当做热点追踪,一时被“炒”得神乎其神,但双方都有各自的目的追求。撒切尔首相是看准了戈尔巴乔夫将是接契尔年科班的“新星”,“铁娘子”想开辟英苏关系松动的“通道”,这颗“新星”可能会起到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和契尔年科等老一辈人所起不到的作用。而戈尔巴乔夫访英的主要目的,则是想在企图缓和欧洲局势的西欧领导人和持强硬态度的美国领导人之间打进一个楔子,便于在美苏裁军谈判中苏联能争得一个有利的地位。 但是,不管双方的意图何在,撒切尔夫人通过接待53岁的苏联政界“少壮派”,后来又是一步步地使苏联和东欧诸国的社会主义体制解体的戈尔巴乔夫,总算打响了她那“新东方政策”的第一炮。英国的新闻媒体据此写道: “在白厅,人们在雄心勃勃地谈论这样的可能性,即撒切尔夫人现在必须通过她的一系列会晤来为改善国际外交气氛作出宝贵的贡献。” 的确,撒切尔夫人通过接待戈尔巴乔夫的来访,不仅和戈氏建立起了个人友谊,改善了英苏关系,即所谓“开始了英苏关系的新纪元”,而且更重要的是成了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紧张关系的调解人。在戈尔巴乔夫的8天英国之行尚未结束之际,这位“铁娘子”就立即同外交大臣杰弗里·豪爵士启程开始她的六天环球旅行了:她必须在19日赶到北京去签署关于1997年移交香港主权的协议,她要向英国工商界解释她要签署联合声明的原委;特别重要的是,她要从北京经香港和檀香山飞往华盛顿,把她所发现与欣赏的戈尔巴乔夫介绍给里根总统,促使里根在东西方关系问题上采取遥相对应的灵活态度。同她在伦敦首次接待戈尔巴乔夫一样,她的环球火箭式飞行也成了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撒切尔夫人一下子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忙忙碌碌的国家领导人:她要在不到6天的时间里飞行54个小时,行程万余里。英国《卫报》立即评论,说这是一个“令人精疲力竭的日程安排”。一些英国议员甚至调侃说:“如果她坚持以这种速度办事的话,她会累垮的。” 但是,撒切尔夫人这次旋风式访问华府,不仅没有“累垮”,而且满载而归:这位“铁娘子”成了20世纪80年代两手牵挽三方,在欧、美、苏之间奔走斡旋的大国领袖之一。 为了塑造自己的“大国领袖”的形象,撒切尔夫人的确花费了很大的气力,绞尽了不少的脑汁: 1984年12月18日晚,撒切尔夫人一行从伦敦启程飞抵北京。她在北京受到中国政府最高的礼遇:在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门前接受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先后会晤了中国总理赵紫阳、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和中国最高领导人邓小平;与邓小平会见之后,举行了中英关于香港问题协议文件的签字仪式。在与戈尔巴乔夫握手晤谈的两天之后,这位英国首相又与中国最高领导人举杯共庆这一伟大的历史时刻。两位领袖碰杯的巨幅照片一时出现在世界许多大报的头版之上。 1984年12月22日,撒切尔夫人经香港、檀香山辗转飞抵华盛顿,在美国总统的度假胜地戴维营与里根举行了会谈。会谈主要是:1.长时间(约一个半小时)地介绍了她与戈尔巴乔夫会谈的情况和她本人对东西方关系的一些看法。2.就影响美苏和美欧关系的“星球大战计划”①问题双方进行了恳谈和厘清。3.里根在会谈中表示“星战计划”的可取之处,在于它将对苏联经济形成巨大的压力,苏联虽也具备搞“星战计划”的技术能力,但在经济上承担不起。里根强调指出:“苏联政府在驱使它的人民所走向的苦行僧式生活的道路上,必定有一个底限。苏联领导人将在继续维持高额军费开支和改善人民生活之间进行痛苦的抉择,由此必须加速他们内部的改革。”撒切尔夫人对此予以认同。4.通过会谈,撒切尔夫人与里根达成了四点共识,并经由前者向新闻界宣布如下:“我已经告诉总统,我坚信‘战略防御倡议’的研究项目应该向前推进。当然,研究是在美苏现有条约的允许之下进行的,我们当然知道苏联已经具有相同的研究项目,而且按照美国人的观点,这些项目已超出了研究的范围。我们在以下四点达成一致:(1)美国和西方的目的不是想取得优势,而是在考虑苏联发展的前提下保持均势;(2)按照条约所规定的义务,‘战略防御倡议’的实施将经过谈判进行;(3)这一计划最重要的目的是加强而不是削弱核威慑;(4)东西方谈判的目的应该是通过降低双方进攻性武器的水平来获取安全。这将是重新开始美苏军备控制谈判的目的,对此我热烈欢迎。”①“星球大战计划”真名为“战略防御倡议”(SDI),系里根总统于1983年上台后作为加强对苏战略攻势的一部分而公之于世的。它是以定向能和动能武器为手段构建非核反导弹防御体系,具有拦截方式多层化、截击手段多样化、部署领域空间化等特点,比传统的反导弹系统远为先进。里根的“星战计划”一经公布,立即引起争议:苏联对此忧心忡忡,力促美国放弃这一计划;西欧则担心该计划将导致美苏之间的新一轮军备竞赛,并使美国对西欧的核保护伞失去效用,甚至诱发第一次核打击。 撒切尔夫人通过与里根达成的这四点声明及其以后的协议,恰好反映了西欧国家的立场,甚至使苏联也获益匪浅,因为虽然美国可以继续进行星战计划方面的研究,但部署时必须与苏联“谈判”,达成协议。这种把“研究”和“部署”分开的作法,也使美国在对苏联和西欧盟国的不同战略关系上,取得了灵活而又主动的地位。戴维营会谈之后,撒切尔夫人在国际舞台上的能力、地位和作用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阶段,这是毋庸置疑的。 1985年2月,即戴维营会谈两个月之后,撒切尔夫人再次出访美国,并应邀在美国参众两院联席会议上发表了讲话。这是自丘吉尔以来第一位英国首相获此殊荣。撒切尔夫人还从伦敦带来了一尊丘吉尔铜像,作为赠送给美国人民的一件礼物。这位“铁娘子”记起1983年英国大选之后,她带着144席绝对优势的巨大战果访美时,美国人民曾把她视为继温斯顿·丘吉尔之后英国最伟大的首相。为此,她在美国接受了温斯顿·丘吉尔基金会奖状。该奖状上写道:“撒切尔夫人像温斯顿·丘吉尔一样,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坚定的信念和意志力著称,是一个力挽狂澜的巨人。”为此,她在近两年之后,便向美国人民回赠了这尊丘吉尔铜像。 撒切尔夫人力求以自己的不倦努力,把英美“特殊关系”推上最高峰。她面对美国参众两院的议员,以温斯顿·丘吉尔继承人的身份慷慨陈词,表示大不列颠王国坚定地站在美国一边。她的讲话被热烈的掌声打断了24次之多。演讲完毕,这位英国女首相又在英驻美大使馆举行晚宴,庆祝美国独立战争后英美建交200周年。在宴会上,宾主共同为“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的英美关系祝酒、碰杯,觥筹交错,气氛热烈。“铁娘子”恭维里根总统说: “我认为您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总统。”里根则礼度委蛇地回敬道:“您的领导艺术使我们大受启发。” 二战后的历史表明,撒切尔首相的确继承了丘吉尔的传统,时刻不忘巩固同美国的“特殊关系”。犹如丘吉尔之对罗斯福和杜鲁门一样,撒切尔夫人认为英美关系迥然有别于任何其他西方国家同美国的关系。在国际问题特别是在东西方关系的问题上,撒切尔夫人比西欧的任何一位领导人都更肆无忌惮地支持美国的立场。例如,美苏欧洲中程导弹的日内瓦会谈到1983年底眼看就要破裂的紧要关头,将部署美国中程导弹的西欧盟国虽说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理事会“双重协定”上签了字,但到行将部署中导时却顾虑重重。这时,撒切尔政府头一个宣布英国将在自己的领土上部署美国巡航导弹。紧接着,苏联代表宣布日内瓦会谈无限期休会。 1985年4月,里根总统通知撒切尔夫人,他已经决定对卡扎菲领导的利比亚发动“惩罚性”突击,要求允许驻扎在英国的美国F—111轰炸机从该国基地起飞,前往的黎波里执行空袭任务,撒切尔夫人不顾众多内阁成员的反对,也不怕得罪西欧盟国,悍然支持了美国的这一空中打击行动。同年8月,英国与叙利亚断绝了外交关系,撒切尔夫人要以此向全世界公开声明,英美关系重于英国同其他国家的关系。 1985年4月,里根总统访问联邦德国,日程中有一项是去埋有纳粹党卫军军人尸骨的比特堡墓地,一时西欧舆论大哗,群情激愤,里根竟冒着西欧各界的抗议仍然在科尔总理的陪同下去了比特堡。撒切尔夫人与激恼的欧洲人不同,反应罕见的平静,并对里根去比特堡的“动机”表示“赞赏”,因为这表明里根对“今后的世界和平与和解所抱有的强烈愿望”。 一般说来,每当里根政府在西方盟国中遇到麻烦时,撒切尔夫人绝不火上加油,而是多方为里根辩解或开脱。 论者以为,里根总统是一位不了解西欧行情的美国总统,他多次挫伤了西欧人的感情。例如,里根在提出“战略防御倡议”(SDI)之后,曾以很大力气争取西欧的支持和参与:美国高级官员接二连三地跑到西欧游说;美国代表甚至在北约会议上向盟国施加压力,要求他们作出贡献。结果事与愿违,美国越是坚持,西欧越是犹疑,甚至从根本上怀疑SDI的可行性;敏感的西欧人生怕“星球大战”一开,导弹竞赛便会转入空间,担心某种“太空雅尔塔”可能置西欧利益于不顾,届时欧美在防务上将彻底“脱钩”。在这关键时刻,又是撒切尔首相在戴维营会谈中向里根总统出了个点子,将SDI的“研究”与“部署”两过程分开,当前仅属于“研究”阶段。此后,里根总统的调门不仅变了,而且也不再向西欧国家领导人逼得那么紧了。 撒切尔首相在其第二任期间,经常提醒美国政府,让里根知道西欧在想什么,特别是英国在想什么。 1986年1月1日,里根总统和戈尔巴乔夫第一书记互相通过电视向对方人民致新年贺词,表明两个超级大国的关系有了改善的迹象。同年10月11—12日,里根与戈尔巴乔夫在冰岛的雷克雅未克举行会谈。这次会谈是美苏关系的一个转折点,因为在这次会谈中美苏双方都作了重大让步,表现了不少的和平姿态:苏方在原则上接受美方关于消除在欧洲中导的“零点方案”的同时,第一次同意不把英法核力量包括在美苏中程核裁军谈判之内,第一次同意美苏双方按相等的数量,而不是按百分比削减双方一半的战略武器;苏方还提出重大建议,不再坚持把中程导弹问题同美国“战略防御倡议”(SDI)问题联系起来讨论的立场,甚至说可以在解决中导问题之后就削减短程导弹问题与美方谈判,这也就构成了后来著名的“双零点方案”;与此相对应的是,里根也出人意料地提出重大建议,美苏的整个核武器(战略轰炸机、远程巡航导弹和弹道导弹)将在5年内削减一半,而它们中的威力最大的部分(即战略弹道导弹),将在10年内予以消除,即建立一个里根一厢情愿的“无核世界”。 美苏冰岛会谈在西欧引起了微妙的反应。撒切尔首相表示支持5年内美苏双方各自削减50%战略弹道导弹的设想,但认为里根10年之后将全部消除核武器的建议(即建立“无核世界”的倡议)会把西欧置于危险的境地。果真如此,其必然逻辑就该是美国从西欧撤出其弹道导弹,届时将出现西欧所不愿意看到的美国和西欧在战略上的“脱钩”,西欧势必将暴露在苏联具有巨大优势的常规军备、化学武器和短程导弹的威胁面前。对英国来说最要紧的是,撒切尔首相无论如何也得保持住自己的核威慑力量。如果在10年内销毁弹道导弹,则10年后的1996年,正好是英国首次用美国的“三叉戟”式导弹替代老式的“北极星”式导弹的一年,撒切尔夫人决心不让美苏的“和平竞赛”影响英国的核防务力量。她和西欧其他国家领导人一样,对里根事先未跟欧洲盟国磋商就与苏联讨论完全消除中导和弹道导弹等重大问题深感失望,她隐隐感到美苏两家正在背着她决定英国和西欧的命运。她认为美国在保护西欧时能否动用核武器已让人产生了疑窦,而正是核威慑维系了战后西欧的和平。这位“铁娘子”觉得她必须为英国、也为西欧重新找回美国对核威慑战略的坚定承诺。她必须再去面晤那个似被戈尔巴乔夫弄得“鬼迷心窍”的里根总统。 1986年11月14日,撒切尔夫人又仆仆风尘,肩负着英国和西欧的重大使命飞赴华盛顿。来美之前,“铁娘子”为了能说服里根总统,做了一番异乎寻常的精心准备。她和助手们一遍又一遍地讨论并修改打算与里根讨论的提纲。此外,到达华盛顿的当天晚上,撒切尔夫人先与美国国务卿舒尔茨和国防部长温伯格举行了会谈。翌晨,她又与副总统布什共进早餐,协调彼此的立场。这以后,她才飞往戴维营会晤里根总统。这一次又是里根总统接受了这位“铁娘子”的观点,撒切尔夫人再次如愿以偿,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会谈结束后,又是这位“铁娘子”代表英美两国政府发表《联合声明》: “我们同意最优先予以考虑的是:一个包括更短射程的中导协议;一项在今后5年内美苏削减50%进攻性战略武器的协议和对化学武器的禁止。在这三个领域中,有效的核查是核心因素。我们还同意必须事先申明,‘战略防御倡议’的研究项目是《反弹道导弹条约》(ABM)所允许的。我们坚决认为北约的前沿防御和灵活反应战略继续要求建立在一个混合基础上的有效的核威慑。同时,核武器的削减应增加消除常规军备差异的重要性。考虑到一个稳定的全面平衡战略形势的需要,核武器问题不能单独处理。我们也一致同意所有这些问题都应在联盟内部密切磋商。总统再次确认美国将继续推进其战略武器现代化项目,包括三叉戟导弹。他同时肯定他完全支持以三叉戟式导弹使不列颠独立的核威慑现代化的安排。” 撒切尔夫人和里根在戴维营的会谈,使双方都得到了该得到的东西,而不光是撒切尔夫人先“里(根)”着鞭。因为这次会谈的结果,实际上是里根收回了许多他在雷克雅未克说过的话,并同意在军控谈判中更多地考虑英国首相和西欧各国领导人的愿望和立场;也无妨作如是说,即“铁娘子”为美国提出了对苏裁军谈判的目标和立场。这是撒切尔夫人在外交上的一大胜利,是她两手牵挽三方的巨大成果。不仅如此,这恰恰也是美国政府内许多人所乐意看到的,特别是那些反对里根建立无核世界的设想,但又无力说服里根的人。美国助理国防部长在谈到撒切尔夫人此行的意义时说:“我们中间许多人都认为,她提供了一个冷静理智的声音,尤其是在关于建设无核武器世界(一派危险的梦呓)问题上提供了一个非常必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