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没有，没有那一段。　　洋子：(笑)　　扬：Brian给了你什么样的压力？　　约翰：当时辛怀了小孩，但我们的假期已经安排好了，我不想因为小孩而改变我的休假行程，所以我是一个混账（48）。然后我就度假去了。我看过Brian勾引男孩子，我很喜欢扮演一个大娘娘腔(a big faggy)。　　洋子：(笑)　　约翰：我觉得很愉快，但在利物浦(有)很多流言到处传，真可怕，令人很尴尬。　　扬：关于你跟Brian的谣言吗？　　约翰：喔，他妈的谁知道——对，对。我跟Brian非常亲近，因为如果有哪个人要来当我的经纪人，我一定要把他从里到外彻底摸清楚。有一段时期，他告诉我他是同性恋那一类的事。是我介绍他吃安非他命的，这也让我对他的死有了间接的责任。我的意思是，他们总会走上那条路。为了要让他多说一些——这样我才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而且我记得他说过：“请不要拿我是同性恋这件事羞辱我。”我当然没有，但是他的母亲仍然在隐瞒这件事。我痛恨的是，他们全部人都只攻击Allen。Brian虽然是一个好人，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干了什么事，他剥削我们，他妈的赚走了所有的钱去养自己跟他的家人。这只不过是一桩神话，我痛恨Allen那样被攻击，而只因为Brian已经死了，就把他说得好像是天使一样。他“不是”天使，他只是一个普通人，Allen要是听到这些，肯定会抓狂。　　扬：那Hunter Davies书里的其他部分呢？　　约翰：嗯，这个……我不知道，我记不起来了。关于Beatles，Michael Braun写的Love Me Do这本书比较好（49）。那是一本货真价实的书。他写出了我们这群人的模样，全是浑蛋。在压力那么大的情况下，你别无选择——我们把压力都发泄在Neil、Derek和Mal这一类的人身上，那就是为什么他们在外表下恨透了我们，却永远不能表现出来。这些要是真的白　　纸黑字印出来，他们读到一定不敢相信。但他们真的吃下不少我们丢出去的狗屎，因为我们就是处在这么狗屎的状况。这些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但总得有人去做。关于我们有多混账的这些事情，并没有被写进去，去他妈的大浑蛋，那就是Beatles的真面目。我跟你讲，你必须变成一个浑蛋才能成功。这是事实，而Beatles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大浑蛋。就像Allen的圣诞卡所写的，“唷，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但不怕遇害，因为我是这谷里最大的浑蛋”之类的131。我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你成功了，你就是浑蛋。　　洋子：但你们是怎么维持那种干净的形象呢？真不可思议。　　约翰：因为每个人都希望这种形象维持下去，围绕在你身边的记者希望这个形象能持续下去，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有免费的酒可以喝、有免费的女人可以嫖，还有所有的玩乐。每个人都希望能留在这辆乐队花车(bandwagon)上，它就是《爱情神话》。我们就是恺撒大帝，假如有好几百万英镑可赚，所有送掉的东西、所有贿赂，还有警察，全部那些他妈的骗人玩意，有谁会想撂倒我们？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想插上一脚，这就是他们还紧抓着这个不放的原因：“不要从我们身上拿走那些，不要从我们身上拿走罗马。那不是一座可以搬动的罗马，我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爱人、老婆、办公室小妹、派对、酒还有药，请不要把它拿走。”要不然他们会说：“你疯了，约翰，你是个神经病，傻瓜约翰要把所有东西都弄走了。”　　注释-----------------------　　130意大利导演费利尼1960年的电影作品，场景设定在公元前1世纪纸醉金迷的罗马城，呈现了古罗马的社会风貌。　　（48） 约翰的第一个小孩朱利安·列侬(Charles Julian Lennon)，于1963年4月8日出生。　　（49） Love Me Do一书，在1964年由Penguin Books出版。　　131 这段玩笑话改写自《旧约·诗篇》第二十三篇。　　关于Beatles（文章节选）(1)　　扬：你觉得Beatles会再一起录音吗？　　约翰：不，门都没有。我跟谁都不会再一起录音了。我会跟洋子一起录东西，但不会跟另一个自大狂一起录音。如今一张专辑的空间只够让一个人表现，所以那样根本没有意义，一点意义也没有。曾经一度那样的做法是有理由的，但现在都没有意义了。我曾经拥有一个乐队，我是主唱兼团长248，遇到保罗的时候，我作了一个决定——同时他也作了决定——看　　看是不是要让他加入。该不该让一个比前任乐队成员都优秀的人——很明显是如此——要不要让他加入？要让这个乐队变强，还是让我自己变强呢？最后我决定让保罗加入，让这个乐队变强，然后，保罗介绍乔治跟我认识，保罗跟我又必须下决定——或者我得下决定——要不要让乔治加入。我听过他的弹奏之后说“弹得脏一点”(raunchy)，或者不管故事后来怎么传的，总之我让他加入了。我说，“好，你来吧。”那就是——当时就是我们三个。后来其他成员一个个离开，就这么回事。我们追求最强烈的表演形式，每个人都有平均发展的空间。可是乔治比我小了十岁，或者差不多那样（94）。他刚加入的时候我根本懒得理他，他老是跟在我后面，简直像个小鬼头，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混。我花了好几年才改变想法，开始把他看成一个平起平坐的对手。他就是一个会玩吉他的小鬼，又是保罗的朋友，这让事情进行得更顺利。后来我们换了各种各样的鼓手，因为他们——当时拥有整套鼓的人非常少，住得又远。那是非常昂贵的行头，而买得起的人通常又是白痴。最后我们——我们找来了Pete Best，因为我们隔天就得弄到一个鼓手一起去汉堡表演 249，我们让一个临时找来的鼓手先通过了面试。也有人传说Pete Best跟Stuart Sutcliffe250才是真正的Beatles，他的妈妈在英国写过那样的故事251。　　扬：你就是Beatles。　　约翰：不，我不是Beatles。我就是我。没有谁能等于Beatles。保罗不是Beatles，Brian Epstein不是Beatles，Dick James也不是。Beatles就是Beatles，各自分开就是各自分开，没有谁是Beatles。怎么可能是呢？我们都有自己的角色。(停顿)乔治在加入我们之前，也是自己有个乐队的独立歌手，他组过Rebels这个乐队252。　　扬：如今你在唱片里唱：“我不相信Beatles”(I don’s believe in Beatles) 。　　约翰：没错，我不相信Beatles，就是这样。　　扬：Beatles到底是什么？　　约翰：我不再相信Beatles的神话，我不再相信Beatles——难道还有别的说法吗？我不相信他们，无论他们在每个人心目中呈现什么模样，有一段时间，那甚至也包括我们自己的想像。那是一场梦，到此为止。我不再信这个梦了。我决心不再谈那些狗屁，我真的受够了。我想谈的是这张专辑，我会跟你谈，而且我也想对你说：“听好，扬，我不想再谈那些Beatles散伙的事情了。”因为那不只伤我的心，而且到头来总会变成好像是我在多嘴，一味攻击别人，我并不想那样!　　扬：你怎么评价乔治的才华？　　约翰：我不想评价他。乔治还没做出他最好的作品。他的才华在这些年逐渐发展起来，乔治跟他妈的两大顶尖创作者共事，从我们身上学到的也不算少。而且我并不介意乔治这样的角色，作个隐形人，学习他想学到的一切。有时候这对他来说可能并不轻松，因为我跟保罗都是超级自大狂，但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乔治也一样——要是有机会，他也会做一模一样的事情。他写过最好的东西是Within You Without You253，仍然是我心目中最好的。我没法评价他的才华，他不是会让我买他唱片的那种人，但是他的这些事情我并不想谈，因为这很伤人，我不想让他伤心。但纯就个人来说，我觉得那没什么。Something 254是一首不错的歌，但它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我说的不只是摇滚乐，或者是全宇宙什么的。我不会异想天开拿自己的天赋去跟他妈的宇宙相提并论，但我认为乔治比起来还略逊一筹。作为一个艺术家，我只能考虑自己的东西。如果你问我听的是什么样的音乐，我对所谓的音乐概念、所谓哲学或者壁纸音乐都不怎么感兴趣，不过大部分的音乐都是那种东西255。　　注释-------　　248 列侬就读于利物浦Quarry Bank高中时，跟同学合组了Quarry Men乐队，时值1957年3月，列侬不满17岁。同年7月，列侬在一场演出后结识麦卡特尼，并且邀他入队。隔年2月，哈里森也加入了Quarry Men。Quarry Men只是一个学生玩票性质的乐队，主要演奏skiffle乐风的歌曲，早期成员很不稳定，在没有鼓手的时代，节奏乐器往往以洗衣板和茶柜(tea　　chest)代替，这也是当年成百上千个skiffle乐队的共同特色。后来Quarry Men的技术渐渐成熟，陆续使用过Johnny & the Moondogs、The Beatals、The Sliver Beats、The Sliver Beetles、The Sliver Beatles等名称，到了1960年鼓手Pete Best加入后，正式定名为The Beatles。　　（94） 事实上，乔治只比约翰小3岁，但他们刚开始在Quarry man一起表演时，乔治才15岁，而约翰已经18岁。　　249The Silver Beatles被安排至汉堡演出前，原鼓手Tommy Moore刚好离队，为了寻找新鼓手，他们在Casbah俱乐部找到了老板娘的儿子Pete Best。Best拥有一套自己的鼓，对出国表演也很有兴趣，便应邀加入了Beatles。当时Beatles是五人团体，列侬、保罗和乔治都弹电吉他，贝斯手是Stuart Sutcliffe。Pete Best相貌英俊，在加入Beatles的两年间，一直都拥有广泛的乐迷，然而另外三人对他的表现并不满意，私下酝酿要把他换掉。1962年8月，就在Beatles扬名前夕，其他三位成员找来原本在Rory Storm & The Hurricanes乐队的林哥担任新的鼓手，并且委托经纪人Brian Epstein通知Pete Best离开。　　250250 Stuart Sutcliffe是列侬在利物浦艺术学院的同学兼室友，也是麦卡特尼之前的Beatles贝斯手。他有优异的艺术天赋，却从未真正喜欢过乐手的角色。在汉堡演出的时期，他认识了未婚妻Astrid Kirchherr,不久决定离开乐队，由保罗接替他的贝斯手位置，不久即于1962年4月因脑中风骤逝。Beatles早期马桶盖的发型即得自当年Kirchherr那群艺术家朋友的创意，她也在汉堡替Beatles留下了第一批真正专业的摄影纪录。1967年，Beatles在Sgt. Pepper誷 Lonely Heart Club Band专辑封面为Sutcliffe设置了一个人形立牌，作为纪念。　　251 Pete Best的母亲Mona不但是Casbah俱乐部的老板娘，母子两人也曾协助打理乐队早期演出的经纪工作。Pete Best被迫离队后，Mona Best曾大力奔走、希望取得回转的余地，却没有结果。她认为Pete Best是斗争的牺牲品，曾经出言批评其他队员。　　（95） 列侬可能是指Neil Young的After the Gold Rush专辑中的某一首歌256。　　252 The Rebels是乔治与哥哥Peter Harrison及好友Arthur Kelly组成的乐队，只完成一场表演即告解散。　　253 乔治·哈里森的作品，使用印度乐器、曲式，搭配壮丽的弦乐编制，收录在Sgt．Pepper誷 Lonely Heart Club Band专辑中。　　254 乔治·哈里森于Beatles时期第一首放在单曲A面的主打歌，于1969年10月发行，曾获美国单曲榜冠军，收录在Abbey Road专辑。　　255 wallpaper music，也被称为muzak，指饭店、机场、商店、电梯等处播放的轻柔背景音乐。　　列侬谈当代艺术（文章节选）(1)　　扬：就你看来，如今哪些艺术家还不错的？　　约翰：(叹气)　　扬：任何领域的艺术家都可以。　　约翰：你看吧，作为极度自我膨胀的人最可悲的地方就是，他们不太注意别人的作品。我对别人的评价，从来都只看那是否对我的作品构成威胁。洋子的重要性，在我眼中，就像把保罗和迪伦加在一起那么巨大。然而我不觉得这位可怜的浑蛋在她死前会受到应有的注目，只有我、再加上一只手就能数完的人，多少懂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多少懂得她在想什么，以及她的作品对这一整个去他妈的愚蠢时代有什么意义!她相信自己或许总有一天会得到肯定，但是……如果我得不到肯定，我会去他妈的穿上整套小丑装大干一番，知道吗，我会到大街上公开做给大家看。我非常推崇洋子的作品。　　我也很推崇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 262。我还算欣赏Zappa，但我认为他是个去他妈的知识分子。我想不出还有谁，我很钦佩一些旧时代的人物，我很欣赏费利尼，还有几个洋子很迷的人。我很喜欢Fluxus（96），我真的觉得他们做的事情妙不可言，而且非常重要。洋子教我认识了一些过去受限于个人环境而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所以我开始慢慢认识其他领域的伟大作品，过去的、当代的，各式各样的东西。但我还是很爱Little Richard!我也爱透了Jerry Lee Lewis!他们就像是原始民族的画家。Chuck Berry是有史以来最杰出的诗人之一，你可以叫他“摇滚诗人”。就歌词来说，他大大超越了自己的时代。我们都欠他很多，包括迪伦在内。他做的每个东西、每一首歌我都爱极了。他跟其他的表演者是不同的层次，他属于那个伟大的蓝调艺人的传统，但他又能自己写——我知道Little Richard也自己写，但Berry是货真价实的创作，光看歌词就够棒了，尽管我们多半搞不清楚他的歌词在讲什么。　　洋子：我也真的很喜欢他的东西。　　约翰：我们两个人互相分享彼此的经验，就像你说过的，你听洋子的音乐会有一种感觉，我也一样，我得敞开心胸来听，我得丢掉“想听到什么”的心态——这样才能让抽象艺术或者音乐进入自己的心里。她对摇滚乐也是一样，这是一场智力练习，因为我们都被装在了“箱子”里!我们都被塞进了一个一个小箱子里。必须有个谁跑过来说——(装出俨然的腔调)你他妈把脑袋敲开吧!装些新的东西进去吧!药物可以帮你做到，迷幻药能把你的脑袋打开，然后你会想：“去他妈的该死!”有些艺术家也做得到，但他们通常要先死了两百年才行。我在艺校学的全都是他妈的凡·高之类的玩意，他们根本不教任何还活着的人的东西!他们从来没教过杜尚(Marcel Duchamp)263，所以我压根瞧不起那些人。洋子教我杜尚的东西还有他做过的事，真是不可思议——简直妙透了!这家伙去他妈的拿了一个脚踏车轮子，然后说：“这就是艺术，你们这些浑蛋!”他不是达利(Dali)264。达利还可以，他有点像米克。　　洋子：嘿，看吧，你在学校就听说过达利了。　　约翰：不是这样。但如果你把时空环境摆到那个年代，达利就像米克，而杜尚就像我或你。　　洋子：米克，没错没错没错。　　约翰：我很爱达利，但杜尚才真他妈的神!　　扬：为什么提到沃霍尔呢？　　约翰：因为——因为——因为——　　洋子：他同样掀起了那样的影响力。　　约翰：他只是……　　扬：他是个伟大的原创者。　　约翰：他很了不起。　　洋子：呃，了不起。他是个原创者。　　约翰：他是了不起的原创者。他承受的痛苦是那么多，但他也得到了名声等等。我对那些嗑药和男同性恋的场景，或者他过日子的方式都不怎么感兴趣，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那样在过日子。我很喜欢《Heinz汤罐头》（97），那真是了不起!那不只是波普艺术，不是Peter Max那种蠢东西，不是那些迷幻的狗屎玩意!265　　洋子：对，它不是那种……　　约翰：沃霍尔算得上一个伟人!他大声把这件事讲出来了，没人讲过!《Heinz汤罐头》!他对我们讲出来了，所我非常感谢他。　　扬：还有费利尼。　　约翰：喔，费利尼比较像达利，我认为……　　洋子：达利，没错。　　约翰：我的意思是，费利尼就是很了不起。　　洋子：我们只看见那个伟大的……　　约翰：看一部费利尼就像吃一顿大餐，一场感官的大餐。　　洋子：我们也喜欢《公民凯恩》(Citizen Kane)，不是吗(笑)？　　约翰：还有《公民凯恩》。那也是另一种成就。可怜的老奥森(威尔斯)266，说起来他状况似乎蛮不好的。他去上Dick Cavett267的节目，他的样子就好像是说：“拜托爱我，虽然我现在又肥又爱吃，可是我年轻的时候干得不错，演戏演得好，又会导戏，你们那时候对我很好，但现在，我什么也没的做。”　　注释-------------　　（96） 一群以纽约为根据地的艺术家团体，由Ceorge Macuinas所创立，也是20世纪60年代极具影响力的前卫艺术运动。　　262Andy Warhol，美国艺术家，波普艺术的旗手。最著名的作品是一系列复制的绢印画，大量取材自资本主义社会的生活题材，其作品对机械化及高度商品化的当代社会做出了反讽。Warhol的创作领域从平面绘画、摄影、装置艺术到实验电影皆有跨时代的成就，充沛的创作能量与五彩缤纷的私生活，使他成为20世纪60年代纽约文艺圈的代表人物。　　263 Marcel Duchamp，法国艺术家，20世纪实验艺术先驱，是达达主义(Dadaism)的标志人物，对超现实主义也有重要的影响。杜尚发明了“现成品”(ready-made)的概念，以现成的物件当成艺术作品，完全抹除物品原本的用途，造成极度荒谬的效果，对前卫艺术概念影响极深。代表作有油画《下楼梯的裸女》，装置艺术《大玻璃》、以小便斗做成的现成品《泉》等等。　　264 Salvador Dali，西班牙画家，其作品受到精神分析理论极大的影响，探索梦境与潜意识，作品充满扭曲夸大、如梦似幻的场景与人物，是20世纪最著名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　　（97） 列侬说的是沃霍尔著名的《坎贝尔汤罐头》(Campbell)画作。　　265 Peter Max，美国画家、设计家，曾设计极具迷幻风味的海报，也参与了Beatles动画电影《黄色潜水艇》的制作。　　266 奥森·威尔斯Orson Welles，影史上最重要的导演之一，《公民凯恩》(Citizen Kane)是他的代表作，也屡被影评人选为影史上的最佳电影。　　267 Dick Cavett，美国国家广播电视公司的谈话性节目主持人，“Dick Cavett Show”是20世纪60年代影响力很大的电视节目。　　列侬谈鲍勃·迪伦（文章节选）　　扬：你跟迪伦的交情是怎样的性质？　　约翰：嗯，我们还算熟吧，因为我们都紧张得要命。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气氛最紧绷的神经质状态。我知道自己一直都很紧张、放不开，我也知道他跟我一样。像Al Aronowitz 278。这种人总想把我们凑在一块，我们偶尔也会碰个面消磨消磨时间，但我总是太神经质，要不然就是太急躁之类的，而他也是这样。我们彼此都没说什么话，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　　间还蛮长的，他会到我在Kenwood的家里拜访，你能想像吗？而我不知道在这种布尔乔亚的家居生活中，该把他往哪里摆。我根本手足无措，感觉非常奇怪。比起来，我宁愿到他住的饭店去找他。我很爱他，因为他写了一些非常美丽的东西。我一度喜欢过他那些所谓的抗议歌曲，而且我喜欢的是他的声音。我不用管他的歌词在唱什么，他有时候会带着试听片来找我说(学迪伦的腔调) ：“听听这个，约翰。”还有：“你听得出歌词吗？”我说：“没关系，声音才是最重要的。我在乎整体的东西。”你不必认真听迪伦到底在“说什么”，只要听他“怎么说”，媒介即信息，所有的——不管是哪些混合的——但迪伦就是那样子。不过我也有很多的……　　洋子：不过你很尊敬他。　　约翰：……我尊敬他，我非常尊敬他。我知道保罗并非如此，我想保罗是在嫉妒，保罗从来不喜欢其他的艺术家，但那是可以接受的。保罗不会被我的瞎起哄给骗倒，我心目中景仰的领袖实在太多了。　　洋子：而且你喜欢咬文嚼字……　　约翰：我也喜欢咬文嚼字，所以我喜欢他做的很多东西，我喜欢咬文嚼字。　　扬：在你眼中，他是无可匹敌的伟大艺术家吗？　　约翰：不，在我眼中他是一位诗人，或是一个竞争对象。你翻翻我写的书就知道了，那些东西是在我根本没听过也没读过迪伦或者任何人之前就写了的，它们根本是同一回事279。我并没有跟在猫王或迪伦的后面，我一直都在这边。但我要是看见或遇到伟大的艺术家，我还是会爱上他们的。我会就这么爱上他们，对他们的东西狂热一段时间，然后就结束了。如果他们脚上穿的是绿袜子，我大概也会跟着穿上一阵子绿袜子。　　扬：你最后一次见到鲍勃是什么时候？　　约翰：在我写Cold Turkey的时候，他跟乔治来我家找我，我们都……　　洋子：还有他太太。　　约翰：……还有他太太——我试着想把他推到钢琴前，替Cold Turkey录一个粗略的版本，但因为他太太当时正怀孕，还是什么别的理由，他们还是离开了。不过他现在比以前沉静多了，我记得当年我们都戴着墨镜、嗑药嗑得他妈的昏头昏脑，还有一堆怪胎在我们身边，还有艾伦·金斯堡280那些人，我紧张得简直跟大便一样。　　扬：那是在哪里发生的事情？　　约翰：在伦敦，他来找我的时候。　　扬：你出现在那部电影里，跟他在一起（101）。　　约翰：喔，没错，我没看过那部电影，我在里面，简直吓死我了。　　扬：我也没看过，但有人跟我讲过这部电影的事情。　　约翰：我很想看，我非看到这部电影不可，我一定要他们让我去看。　　洋子：我们怎样才能看到呢？你能安排一下吗？　　扬：当然。　　洋子：喔，太好了!　　约翰：我没看过那部电影，我简直吓死了，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神经质，鲍勃跟我说：“我想让你也出现在电影里。”他就是要我出现在电影里，我心想：“为什么？什么玩意？他故意要搞我!”我经历了那整个恐怖的拍摄过程。所以在电影里，我满嘴废话，老在发表意见，就跟你嗑药嗑到晕死或者抽大麻抽到昏头的时候一样。你朋友怎么说？　　扬：我不记得他确切的说法，但你看起来非常紧张。　　约翰：没错，是这样……　　列侬谈滚石乐队（文章节选）(1)　　扬：跟Rolling Stones（滚石乐队）一起混舞厅是什么感觉？　　约翰：喔，“那个”是一段很棒的时期，我们当时就像丛林狮王(King of the Jungle)，而且我们跟Stones很要好，我花很多时间跟Brian(Jones)134和米克·贾格尔混在一起，我很欣赏他们，你知道的。而且我第一次看他们表演就喜欢上他们了，在他们出道的那个地方，叫什么的，Richmond的俱乐部135。我花很多时间跟他们在一起，真的很棒。我们就是王　　，而且都正处于巅峰期，我们常常开自己的车在伦敦逛来逛去，约对方出来见面，或者跟Animals、Eric(Burdon)136他们聊音乐，诸如此类。真的是一段很美妙的时光，从名气的角度来说，也是最自在的时期。当时我们——我们还没有被骚扰得那么厉害，它就像——我不知道，就像——就像一群男人的抽烟俱乐部，反正就是一幕非常棒的场景。　　扬：Brian当时的状况怎样？　　约翰：你说Brian Jones吗？　　扬：对啊。　　约翰：这个嘛，眼看他崩溃下去，那几年他的样子也一直在改变。他后来变成那种你很怕接到他电话的家伙，因为你知道会有麻烦，诸如此类。他真的遭受很多痛苦。但早期的时候还好，因为他还年轻，而且长得很好看。不过他是又一个让你眼睁睁看着崩溃的家伙。他不是什么灿烂夺目的角色或什么的，他只是一个好人。　　扬：他死的时候，你的感觉是什么（50）？　　约翰：当时我什么感觉也没有，真的。我只是想：“又一个嗑药的受害者。”像那样子。　　扬：你会怎么看待今日的Rolling Stones？　　约关于滚石乐队克，但是他对Beatles说了很多刻薄的话，我觉得很受伤。我自己可以批评Beatles，但是别让米克批评他们。因为我就可以做一个表，列出我们做的事和Stones在两个月之后做的事，去他妈的每一张专辑，还有去他妈的每一件我们干过的事，米克做的跟我们“完全一样”，他在模仿我们，而我希望你们其中任何一位他妈的地下文化代表(underground people)能够指出这件事，就是Let It Bleed专辑（51）。　　洋子：(笑)　　约翰：Satanic Majestiesl38专辑是学Pepper， She’s a Rainbow（52）这首歌——那是去他妈的狗屎之最——就是在学All You Need Is Love139。我恨透了那种说法，什么Stones像革命英雄，而Beatles就不是，你知道吗？如果Stones曾经是，或者现在是，(那么)Beatles才“真正”货真价实。不管是音乐上或是能力上，他们跟我们都不是同一个等级，从来都不是。而且米克常常对此感到愤恨不平。以前我什么都不说，我一直都很推崇他们，因为我喜欢他们去他妈的音乐，我也喜欢他们的风格。我一直很后悔剪掉了自己的头发，感觉有点像是那样——　　洋子：你喜欢摇滚乐(Rock ＆ Roll)。　　约翰：对啊，我喜欢摇滚乐，而且在他们超越自己、不再试着模仿我们之后，我也喜欢他们所走的方向。但是(米克)现在甚至开始学Apple公司了（53），他想要做一模一样的事，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那他就会完全像我们一样，亏掉自己所有的钱。很明显地，他一直觉得很不舒服，因为Beatles比起他要伟大得多，而他始终无法释怀。现在他年纪也不小了，就开始攻击我们了。他一直攻击的原因是因为现在Beatles已经……就像每一个当初跳进这辆乐队花车的人，在我们散伙时拼命打击Beatles一样。还有来自Apple公司的，Apple那面外墙140，不管那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人都在攻击我们。而痛恨的是，因为即使在他的第一——操，第二张唱片，我们都还帮他写歌哩(笑)，你知道吗141？　　洋子：还有拿Peace那首歌去赚钱之类的（54）。　　约翰：哪一首？喔，他说Peace那首歌赚了钱。我们没有从Peace这首歌赚到一分钱。　　洋子：没有，我们还赔了钱。　　注释-----------------------------　　134 Brian Jones是Rolling Stones创立时的队长，不过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乐队主导权逐渐被词曲创作角色吃重的米克·贾格尔与吉他手Keith Richards所掌控。后来他酗酒、嗑药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与乐队的关系越来越糟，终于在1969年被开除出队，一个月后死在家中。　　135 Rolling Stones早期在伦敦Richmond地区的Crawdaddy Club驻唱，俱乐部老板Giorgio Gomelsky介绍Beatles来听他们的表演，后来两个乐队便结为好友。　　136 Animals成立于1964年，由主唱Eric Burdon、键盘手A1an Price、鼓手John Steel及吉他手Hilton Valentine组成，是英国摇滚乐坛的又一劲旅，改编自传统民谣的House of The Rising Sun被视为民谣摇滚初期的重要作品之一。　　（50）Jones在1969年7月3日被人发现死在自家的游泳池里，验尸官的报告注明是“死于意外” (misadventure)。　　（51） Rolling Stone用这个标题嘲讽Beatles的专辑Let It Be。　　137 Rolling Stones在1969年发行的冠军单曲。　　（52） Their Satanic Majesties Request专辑中的单曲。　　（53） 当时Rolling Stones正开始创立他们自己的商标“滚石唱片”(Rolling Stones Records)。　　138 Rolling Stones在1967年所推出的专辑，充满浓厚的迷幻气氛与神秘的东方主义气息，从专辑封面到音乐风格，与Beatles的Sgt. Pepper誷 Lonely Heart Club Band专辑有许多相似之处。　　139 列侬为电视节目Our World所写的单曲，这个节目在1967年6月25日播出，该节目是世界首次的全球卫星连线转播，观众遍及五大洲、二十六国，约有四亿人收看，这首歌曲后来也获得排行冠军。　　（54） Plastic Ono Band于1969年的单曲Give Peace a Chance。　　140 列侬指的应该是Apple Boutique，这家由Beatles出资开设的服饰店，原址在伦敦的Baker Street，当时这栋建筑物的正面及侧面，由The Fool这个设计团队绘制了高达四层楼的迷幻壁画，但随即被当地居民要求撤下，粉刷回白色。　　141 Rolling Stones在1963年的单曲。I Wanna Be Your Man是由当时的经纪人Andrew Oldham邀请列侬及麦卡特尼写的歌。这首歌同时也收录在Beatles的With the Beatles专辑，由林哥主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