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赌枭叶汉正传-3

随着陈济棠的倒台,其小老婆莫秀英便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持,于是从深圳抽身回广州,在广州市荔湾冲西岸开办了一家非公开的俱乐部,人称“文武赌场”,主要是供官僚政客、富贵人家以赌博为媒介,进行卖官鬻爵、行贿论价的活动。这时莫秀英的“文武赌场”分设“文德”、“武功”、“内教”三个部门,分别接待不同类别不同层次的赌客,各部门之间相互不来往。“文德”部是为招待文职官员及文人学者而设,备有围棋、象棋、麻将、升官图等四种赌具。莫秀英每晚都会到这部门巡视片刻,但极少与客人交谈。客人有所请求或接洽,均由该部门主持人转达,莫秀英有所表示后,也由主持人下传。通常到这来的人都是有明确目的的,赌钱只在其次。“武功”部是一个大规模的赌场,各种赌博方式都有,主要是接待豪商巨贾、显贵子弟和宠妾,该部侍者如云,随叫随到。“内教”部专为妇女而设,进出者都是高级官眷、富商妾侍、殷实孀妇等。该部只设麻将赌博一种。部门负责人和侍者全由女性充当。日军占领广州之后,“文武赌场”的建筑全部被毁坏。莫秀英离开深圳之后,原“深圳大饭店”赌场由傅老榕收购,成为他的“又生公司”的分赌场,由与傅老榕保持特殊关系的女人琼枝负责经营。陈济棠的倒台,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莫秀英退回广州后,长期以来与陈济棠“唇齿相依”的霍芝庭,深感在内地发展已无希望,于是也逃往香港去了。据说,霍芝庭在深圳“又生公司”的股份全数被傅老榕购入。这么一来,深圳赌业便完全掌握在傅老榕一人手中。在一个时期内,傅老榕可说是赚得盘满钵满,其“又生公司”的势头,毫不亚于澳门卢九的“豪兴公司”。当时,这两家公司的客源,主要都是来自香港。而从地理条件上看,深圳与香港是陆上交通,坐车只需要一个来小时,而澳门与香港是水上交通,虽然“豪兴公司”从奥地利购得一艘旧军舰,改装成客轮,使港、澳两地航程所需时间较以前大为缩短,但仍需要两个半小时,不光时间长,而且水上交通也多有不便。此外,深圳还可以吸引内地的不少赌客。两相比较,便可看出傅老榕大发赌财是毫不奇怪的。然而,傅老榕的好景不长。这是政局发生了变化。“政局不稳”,就赌业而言,恐怕这是深圳不如澳门的地方。1936年7 月,国民党南京政府控制了广东。同年8 月中旬,蒋介石飞抵广州,逗留了一个半月之久,这是他统率北伐军离开广东后从未有过的情况。经过蒋介石的周密安排,广东省、市政府及党部的领导班子搭成了。8 月17日,党、政、军长官举行就职仪式,蒋介石亲自出席并作了训词,其中的第二点专谈“严格禁绝烟赌”。以下是蒋介石的原话:“我们竭全力来禁绝烟赌,烟赌是革命政治上一个必须去掉的污点,广东今日还有烟馆赌馆存在,真是本党的耻辱。中央已抱定最大决心,不管财政困难情形如何,决不在这种害国害民的恶习上谋一文税收,一定要严格地禁绝。因为烟赌不除,不但危害社会,弄得萎靡游惰败德丧身,而且军风纪也没法整顿。所以,今后无论政治上的专员,或者军区官吏之考成,一定要视其禁绝烟赌是否切实彻底,为惩奖之标准。社会上也均应视为大敌,努力铲除。党政军全体一致应以此为大事,要知吾人今日即不能为民兴利,亦须消极地为民除害。”1936年8 月26日,广东省成立了禁赌委员会,省主席黄慕松任委员长,三路军总司令陈诚、四路军总司令余汉谋为副委员长,民政厅长王应榆、财政厅长宋子良、省党部特派员曾养甫、高等法院院长史延程等为委员。禁赌委员会宣布于1936年9 月1 日禁绝赌博。这次禁赌运动表面上搞得轰轰烈烈,但实际收效不大。1937年春天,傅老榕的深圳“又生公司”仍然在大张旗鼓地经营赌业。这可以看出傅老榕的神通何其广大。但是维持这种场面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傅老榕深感长此以往,必将入不敷出。于是经过积极活动,他把目光瞄准了澳门赌场。恰好这年“豪兴公司”在澳门的赌博专营合约到期,傅老榕抓住了这个机会,暗中和另一位财大势大的人物加紧谋划,决心一举投中澳门赌牌。这个人物便是名震省、港、澳的押业大王高可宁。1937年秋天,抗日战争爆发,日寇的飞机对广州市区进行狂轰滥炸,不久,广东大部分地区便沦陷在侵略者的铁蹄之下。傅老榕迅速将深圳的赌博公司转手出卖,带着巨额财富,抽身跳到澳门,并于同年以180 万两白银的赌税,取得了澳门赌业的专营权。卢九等人的“豪兴公司”招牌被摘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傅老榕和高可宁合作开办的“泰兴公司”。叶汉这时作为傅老榕旗下的得力干将,也跟着自己的老板,颇为风光地回到了澳门。4.创立"泰兴"傅老榕独霸濠江傅老榕与高可宁联手,击败卢九的“豪兴公司”,入主澳门赌坛。其时,太平洋战争爆发,澳门宣布中立,一时人口剧增,“烟、赌、妓”三业大振。叶汉荣升“泰兴”骰宝部主任,但上任伊始,便碰上了极其可怕的对手……1937年,傅老榕联合押业大王高可宁,以三倍于旧饷的出价,取得澳门赌场的专营权,承包全澳赌业,分别在中央酒店、福院新街、十月初五街开设三间大赌场,经营番摊、骰宝、百家乐等品种。另外,“泰兴公司”还将开办白鸽票等票赌,每天午夜开彩3 次。一切均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按照澳门政府的规定,竞投赌牌在期满前6 个月开始进行,因此新旧公司有一个交接过程,旧的“豪兴公司”抓紧时机捞最后几把,新公司则积极准备上阵大干一场。趁这时候,不妨来说一说傅老榕的新搭档高可宁,这里也不谈他的身世,只说一点他的“押行”方面的情况。“押行”是跟赌业配套的行业,它的兴旺就是赌场兴旺的晴雨表。当时,整个澳门大约有三十多家“押行”,它们围绕着各个赌场存在,呈现出一种押店林立的景象。押业大王高可宁几乎垄断了所有押店的生意。押店差不多都是小小的门面,门上高挂着一个“押”字,门两边写着“24小时服务,香港起货”,店堂的布置也是千篇一律:用食指粗的钢条隔起,高高的柜台只留一个小小的窗口。这种地方常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从门外往里看,先是两扇半截的门,然后是巨大的屏风和高高在上的柜台,那柜台比成人还高。出入押店的当然都是赌客,而且通常是那些把身上所携现款、票证全都输光的赌客。他们用身上值钱的东西拿来作抵押,换得钱后或者作翻本赌资,或者作回家的路费,押店则赚取利息。一般押期为4 个月,抵押品中,大概有80% 能够被主人如期赎回。赎不去的东西,会有金行珠宝行来收购。门外告示中所写的“香港起货”,意思是可应客人要求,把客人押在这里的东西送往香港,因为赌客绝大多数是香港过来的人。至于收费,当然就要比在澳门赎取高得多了,不过,客人完全可以放心,所典物品会完整无缺地送抵香港。如果是价值昂贵的物品,押店还会精心包装,派专人亲自送到香港。押店两侧有玻璃柜台,里面摆满标明价钱的各种抵押品。除金银首饰,还有珠宝、玉器、手表等等,从几百元到几千几万元不等。在澳门开当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由于典当之物种类繁多,品质优劣参差不齐,要作出准确无误的鉴定,没有点“眼水”是不行的。这项工作一般由店主担任,或者请专人负责。一般情况下,每家押店至少有3 个懂行的师傅。师傅要识货,必须有丰富的珠宝首饰知识,看得出抵押品的成色,会定价。至于手表、相机、名牌金笔、打火机等,必须时刻掌握新款信息,并大略知道各款产品的厂价,也即实际价值。因此没有真本事是吃不了这碗饭的。一般押店学徒要3 年才可以出师。被聘担任这种职司的人,店内店外都称其为“朝奉”。“朝奉先生”都是熟悉市面行情、善于鉴别物品,而且老于世故的行内人士。他们鉴定典物是“火眼金睛”,决定典值是“开口准”,举足轻重。如果客人嫌报价太低,“朝奉先生”会面无表情地把抵押品送还客人,毫无通融的余地。不论水平高低,所有的“朝奉先生”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写在当票上的白纸黑字。当典值确定,典当者愿意典当物品,押店需出具当票为取赎凭证时,“朝奉先生”手拈一管,饱蘸浓墨,口中朗声高唱其值几何,笔下则龙飞凤舞。那当票上的字,是典当行业特有的写法,比起中医郎中的字来,还更为狂草,一般人是绝对难以辨认出来的。高可宁便是这个行当中的王中之王。和傅老榕联手投得澳门赌牌之后,组创了“泰兴公司”,但高可宁只是出资入股,具体的经营管理,则完全由傅老榕一手把持。傅老榕决定将原“豪兴公司”的中央酒店,作为“泰兴公司”的主要开赌场地。卢九这时已将中央酒店交出,其他几个赌场还在继续营业,因为合约还未最后到期。这天,傅老榕带着一班人马,到中央酒店看场地,叶汉也跟在后面。从一楼到六楼,到处看了一遍,最后大家站在平顶上,眺望四周的景色。傅老榕却一直低着头,不时用皮鞋踹一踹混凝土楼面,好像是试它结不结实。叶汉是个聪明人,他已看出傅老榕的心思,便说:“这是个不错的地点,可惜原屋主太无眼光,只盖了六层!”傅老榕望了望叶汉,目光中露出几分赏识,显然希望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叶汉本来懒得说,可他肚里有话,哪里忍得住呢!于是说道:“这里生意最旺了!我在这幢楼做了快10年,还能不知道!卢九只用两层来开赌,人多的时候,挤都挤不下。附带部门又不够,比如客房就少了,客人赌完钱,还得上别的酒店去过夜。我早就劝卢九,就在这幢楼上加高几层,说过多少回,口水都说干了,卢九就是不听!”傅老榕听了很高兴,因为叶汉的话正中他的下怀。于是问叶汉:“你看这楼可以再加几层?”叶汉说:“至少可以加三层啦!”说着,用手扯着傅老榕到平顶四角去看,口沫横飞道,“看见了吧,这酒店四根柱子多粗!里面全是钢筋啦!照我说的去做,加三层,保险不会坏事!”傅老榕摸着下巴,思考着。见傅老榕不作声,叶汉以为自己又白费了口舌,于是又说:“你是怕把酒店压塌?不会呀!担心全是多余!”可是,傅老榕突然说:“我想多加几层,再盖五层!”“再盖五层?”叶汉瞪大眼睛。这一下轮到叶汉担心了,他没想到傅老榕比自己还大胆。“对!再盖五层。”傅老榕坚定地说,“总共加起来就是11层,叫中央酒店彻底变个样子!”遇到别人的想法跟自己的想法一致,叶汉总是很兴奋。但他也有些担心,怕傅老榕被自己一鼓动,变得头脑发热。他说加三层完全是主观的想象,信口开河。而傅老榕竟然在他的基础上又再加两层,这使叶汉感到底下那三层是他加的,傅老榕不过是加了两层,因此感到自己责任重大。冷静下来,叶汉想,这盖房子自己完全是外行,不讲究科学是不行的。于是当即向傅老榕建议道:“我看不管加几层,还是先请建筑部门派人来测量一下,这样稳当。”哪知傅老榕再也不睬他,急匆匆地下了楼。后面的事情叶汉便插不上嘴了。不知傅老榕是舍不得花钱呢,还是别的原因,反正他没有去求建筑部门。第二天,叶汉看到在傅老榕的亲自指挥下,一大群工人从几辆卡车上把鼓鼓的大麻袋往下卸。麻袋里装的全是沙石,十分沉重。工人们“吭哧吭哧”地扛着沙包,鱼贯进入酒店,然后朝楼上走。叶汉感到奇怪,跟着工人上楼看究竟。沙包一直运到六楼顶部的平台上。傅老榕也气喘吁吁地上来了。他命令工人把沙包放在平台的四个角上,底下正好是支撑酒店的四根柱子。沙包一个接一个地压上去,平台四角,沙包堆积如山。“差不多了!”最后,傅老榕拍拍手说。原来,傅老榕是在用这种土办法测量老房子的耐压程度。在稍有建筑常识的人眼里,可能都会觉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这种测量方法可靠吗?不是加高一层,是加高五层啊!等于在中央酒店的基础上,再压上一个中央酒店的重量!然而傅老榕是一个刚愎自用的家伙,没谁敢打他的破嘴,尤其是他决定下来的事情,办得成要办,办不成也要办,反正他有的是钱,什么风险都冒得起。建筑队到位了。中央酒店开始大兴土木。下面六层的营业也很快准备就绪。原定一边营业一边施工。由于顾忌客人的安全,施工人员放不开手脚,赌客也担心什么时候突然掉下一块砖头来。于是傅老榕干脆宣布楼下赌场停开,限定施工方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工程。这使得原来在中央酒店六楼搞骰宝台的叶汉,一时闲得无事,有空到外面去转悠。狗仔这时被配做叶汉的同台搭档,既然都不开工,叶汉便邀他一道去玩。澳门街早已转得烂熟,哪里都不想去,最后走进一家茶楼。两人要了几样点心,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狗仔对叶汉说:“汉哥,前天我听到简坤露出口风,说傅老板有心重用你呢!”叶汉心里跳了一下,他仿佛也有这种预感,但没亲耳听到这方面的消息,便随口说道:“重用个屁!还不是一个荷官!”狗仔说:“真是要重用你呀!简坤说了,骰宝很重要,应该单独成立一个部门。”再没有下文,叶汉就问:“简坤只说了这些?”“这还不够吗?骰宝这一行,有谁能强过你!只要成立一个部门,这部门主任就非你莫属了!”叶汉想想也是,心中不由美滋滋的,就仿佛已经当了骰宝部主任一样,很快就不满足了,甚至有些厌腻这个职位。叶汉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只对新鲜的、未知的、没到手的事物感兴趣,而对陈旧的、已熟悉的、已经到手或即将到手的事物,只会发生越来越强烈的厌倦。他很容易对新事物产生兴趣,许多事物,他一见就喜欢,一喜欢就学,一学会就厌,一厌就撒手。这种习性伴随着他的一生。他缺乏坚定的理念,完全凭兴趣生活。对他这种人而言,能令其孜孜不倦,可终其一生的,恐怕只有千变万化、终局难测的赌博这一行了。这会儿,叶汉想到自己已30出头,江湖上混了十多年,也不过是当到一个骰宝部主任,其实他计划中的30岁决不止当这么一个小官,叶汉的想法大得很呢!尽管叶汉不满这个骰宝部主任的头衔,然而能否真正当上还是个未知数。大概要睡到床上之后,到后半夜醒来,叶汉才可能会想到这个问题。“汉哥,当了主任,你可要关照关照老弟啊!”狗仔诚恳地说。“那是自然的啦!”叶汉漫声应着,注意力很不集中,像是听见了旁边茶桌上有一帮人在议论什么。叶汉那一对兜风耳尖得很,只要是能引起他兴趣的事情,都能被它们捕捉住。这时候,旁边那几个人正在议论一件怪事。原来,卢九“豪兴公司”有间赌场来了一批陌生客人,别的什么都不赌,独好一味骰宝,每次走进赌场,就直接走到骰宝台前,不发一言地坐下。这群神秘人物中,有一个中年汉子,左脸有块紫色胎记,他从不说话,永远阴沉着脸,但他就是这帮人的首领,手下人称呼他“金爷”。“金爷”每次下的注码都很大,奇怪的是,他每铺必赢,从没输过。就好像有透视眼,能穿透密封的骰盅,看清里面骰子的点数,一次也不曾看错。旁边那些人越说越玄乎,把“金爷”那帮人称作具有神功异能的“神秘党”。叶汉和狗仔也听得呆住了。后来叶汉忍不住走过去问道:“真的有这种事?”其中一个人说:“还能假吗?我亲眼看见的,而且不止一次,我跟着他下注,开始我身上只有一百多块钱,才几个钟头,就变成两千多块了,不相信,我拿钱给你看!”说着真的当众从口袋里掏出钱来。另外一个人对叶汉说:“现在除了你,恐怕全澳门的人都知道了!卢九已经被这帮神秘党赢去了二三十万呢!”“他们还在吗?”叶汉问。对方答:“在。不让卢九输光,我看他们是不会走的。你恐怕也是想去跟着他们下注吧?好像他们嫌人多,人多起来,吵吵闹闹,他们就会离开。我猜得到他们今晚准会去,想去的话跟我走吧!”卢九的赌场,叶汉哪间不熟?还用跟你去?叶汉心里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拉拉狗仔,直奔卢九尚在营业的那间赌场。这间赌场在十月初五街。十月初五街的名字是有由来的。1910年10月5 日,葡萄牙革命起义成功,推翻了帝制,建立了共和国。为了纪念这个日子,澳门人便把当时这条澳门最繁华的街道,命名为十月初五街。这条街靠近码头和岐关车站,是个商肆密集、生意兴旺的地方。卢九的那间赌场就开在码头旁边的一个大酒店里。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十月初五街华灯齐上,霓虹闪烁,各色人等徜徉于街上,寻找着自己夜生活的去处。叶汉和狗仔走进酒店,直上二楼的赌场。每张赌台前都有人围观。他们朝骰宝台靠近。担任荷官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她身旁站着两个助手,年纪却在40开外。其中有一个叶汉认识,是从前的同事,名叫邱老六。邱老六是“豪兴公司”骰宝部的主任,“豪兴”马上就要收摊了,前几天邱老六找过叶汉,有心转到傅老榕手下做。叶汉当时满口答应帮忙引见,事后却发现自己犯傻。他担心邱老六会当上“泰兴”骰宝部的主任。邱老六先看见叶汉,露出一嘴金牙,笑着打招呼,但笑容转瞬便消失,神情顿显慌张,张开的嘴巴却半天没能合拢。“神秘党来了!”只听赌客中有人惊呼。叶汉回头看身后,只见五六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簇拥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汉子朝骰宝台走来。叶汉看清这汉子左脸有一块紫色胎记,心想,这就是“金爷”了。“神秘党”一到,原来骰宝台边的赌客便纷纷往旁边站,把中间正对荷官的座位让给“金爷”。“金爷”也不谦让,默默地坐下,然后朝右边做了一个手势。站在右边的助手将一大盘标志着不同价值的各色筹码,放在“金爷”就手的地方。“金爷”毫无表情地望着荷官。一场拼杀开始了。担任荷官的姑娘毫无表情,从动作看得出她内心非常紧张。比她更为紧张的是旁边两个助手,邱老六那张本来就毫无血色的脸,这时苍白得就像死人一样。他高度警觉地盯着对面的“金爷”,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或表情变化。荷官开始摇骰了。她双手捧起骰盅,用力地上下摇了三下,然后缓缓放回台前,左手朝外一扬,示意赌客下注。叶汉这时瞪大双眼,一会儿盯住骰盅,一会儿盯住“金爷”,他急于想把秘密揭穿,所以显得比任何人都要专心致志。整个赌场一片寂静。所有的人,一律望着“金爷”,尤其是台边的赌客,都希望“金爷”带头下注,然后他们跟着搭顺风船。足足有一分钟静场。看样子“金爷”并不打算下头一铺,见众人全等着自己,便随手抓了一把筹码,押在“大”上。这一下不得了了。所有赌客全跟着押“大”,从那筹码看,这铺的输赢大约在5 万元以上,但“金爷”下的筹码不过二三百元。谁胜谁负就看揭盅了。“买定离手又试开。”荷官嗓门倒是清脆悦耳,她一边嚷着,一边掀起骰盅盖子。往常这个时候,赌客们必然是“大呀”“小呀”喊成一片,此刻却不同,押的全是“大”,而且都认为胜券在握,所以都不做声,一心等着大赢。真所谓“盅盖一移,尘埃落定”,荷官报骰了:“一、三、四。八点开细(小)!”整个赌场一片惨叫声。荷官脸上就像阴天出太阳,笑得无比灿烂;邱老六也一脸意外的喜气,赶紧用扒子把赢得的筹码捞回自己一方。参加下注的赌客都没料到这种结局,其中有的人把所有的钱全都押了上去,这一下可输惨了,想扳本的话,只有往押店跑了。惟一不动声色的,只有这帮“神秘党”。“金爷”更是一副稳如泰山的神情。叶汉看出,“金爷”这是有心蚀头一把米。如果“金爷”真像传说的那样,第二铺风向必然大变。荷官摇骰。第二铺开始。叶汉看出“金爷”这次押注1000元,他还是押“大”。可能是跟怕了,没有其他赌客下注,都想观观风。叶汉进赌场时买了100 元筹码,这时他跟着“金爷”,也押在“大”上。“金爷”用眼睛看了叶汉一下,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叶汉也对他笑了一笑。两人仿佛是心有灵犀。“买定离手又试开!”荷官嚷着揭开盅盖。她傻眼了,报出点数:“四、四、五,十三点开大!”照当时一赔一的规矩,“金爷”赢1000元,叶汉100 元转眼变成200 元。第三铺,“金爷”下注5000元,继续押“大”。叶汉200 元筹码全跟。赌客中也有几个人跟着押“大”,居然还有一个人押“小”,注码是6000元,这家伙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他猜定“金爷”跟庄家暗中有名堂,说不定是一条船上的。这时在“大”上下注的已经超过2 万元,根据庄家惯行的“杀大赔小”的原则,他料定自己赢的把握很大。其实这家伙是大错特错,主要原因是他刚到澳门,还没听说“金爷”其人其事。很快揭盅。果然还是“大”。那家伙输得眼睛发白。本来庄家这一铺该输掉2 万元的,因那家伙垫背,庄家少输了6000元。叶汉的200 元这时变成400 元。从第四铺开始,“金爷”每次的下注额至少在8000元以上,有时押“大”,有时押“小”,毫无规律,但每押必中。不到一个钟头,庄家已输掉二十多万元。庄家的筹码输光了,邱老六便到金库去搬。搬出来又输光,再进去搬,脑袋上直往下淌汗。后来,连卢九本人也出来压场。卢九压场也无用。从这时起,“金爷”加大注码,常常一次押注二三万,照旧每注必赢。他的助手像是算死有进无出,把台上赢到堆不下的筹码,哗啦哗啦地倒进随身带来的布袋中。当荷官的姑娘,后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调。可能她意识到这不是输她的钱,因而才不至于晕昏过去。三个钟头过去,庄家共输掉五十多万元。这时离赌场打烊的时间还早,照这么输下去,卢九可受不了,这哪里是在赌博,简直是在送钱给赌客。卢九脑筋转动着,然后悄悄离开赌场。一会儿,赌场突然停电,变得漆黑一团。一群赌场保镖冲了进来,大声喊话:“所有的人都站在原地,不要动!不准大声喧哗!这是供电系统出了问题,我们正在维修!灯亮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走动!”大家站在黑暗中等待。只有叶汉明白这是卢九搞的鬼。从前也遇上过类似的情况,只是没“金爷”这么狠,卢九暗中召来一帮流氓,冲进赌场,使用打、砸、抢的手段把赢顺了手的赌客吓跑,虽然会砸坏一些设备,但比那样输下去还是强。今晚卢九又换了一种手段,叶汉想看他这次究竟怎么收场。因为按赌业行规,既然开门营业,就必须到点关门,不能因为输了就中途把客人赶跑。又过了一会儿,赌场负责人提了一盏汽灯进来,他按照卢九的意思说,电灯一时无法修好,如果大家愿意,可以在汽灯下面继续玩下去。那盏汽灯也不是卢九最好的汽灯,陈旧不堪,而且气也没打足,对面人的脸都看不太清楚。叶汉拍拍“金爷”的肩膀,作了一个表情。“金爷”会意,淡淡一笑,也回拍了一下叶汉的肩,然后起身离去。所有赌客,全跟着“金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赌场。叶汉这晚也大赚了一笔。狗仔后悔不迭,因为他身上没带一分钱。叶汉是个爽快人,把赢到的钱分了一半给狗仔,然后同回住处。狗仔说到哪里去快活一下。叶汉没有心思,坚持要回去睡觉。到了住的地方,叶汉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滚去。他怎么也想不通,“金爷”那家伙居然每押每中,说他有“透视眼”吧,可明明看见他有时连骰盅都不看一下,老是把眼睛眯缝着。说他运气好吧,这是怎么也解释不通的。那么他有什么绝招呢?想得内心烦躁,索性爬起来坐。狗仔也睡不着,他主要想发泄一下那种欲望。这时忍不住对叶汉说:“喂!我说汉哥,已经整整半个月了,陪我到‘二寨’走一趟吧!”叶汉使劲甩了几下脑袋,索性不去想那些想不清的事,笑着回答狗仔说:“上‘二寨’?怎么不上‘大寨’呢?”狗仔说:“汉哥说笑话,‘大寨’哪是我这种人去的地方啊!”说着,两人走到屋外,继续朝通商新街的方向走。狗仔手在衣袋里捏弄着叶汉刚才分给的钱,感叹道:“汉哥,不瞒你说,我这人恐怕一辈子也讨不起老婆。你刚才还笑话我上‘大寨’,平时呀,我还只够资格去‘三寨’呢!”叶汉拍了一下狗仔的肩膀,这一拍使他又陡然想起那个“金爷”。叶汉没往深处想,突然兴奋地说:“走!今晚我们既不去‘三寨’,也不去‘二寨’,我们上‘大寨’去!不信我们玩不起几个像样的女人!到怡安街去,今晚由汉哥付账!”叶汉把胸膛拍得嘭嘭响。二人兴冲冲地朝怡安街的“大寨”走去。他们所说的“大寨”、“二寨”和“三寨”,都是澳门当时不同等级的妓院。在澳门,赌博属于一种特殊行业,有人把澳门称为“梳打埠”,“梳打”即“苏打”,意为进入澳门的人,钱袋就像给苏打洗过一般,来时鼓胀,去时精光。而与赌博齐名的则是另两种特殊行业,鸦片业和娼妓业。由于这两种行业与赌业关系甚密,因此必须花费一点笔墨。鸦片业包括了贩毒和吸毒。葡萄牙是最早通过澳门把鸦片运入中国的,澳门是当年最大的鸦片转运站。清朝时,林则徐虎门销烟,鸦片似乎绝迹,但到了清末,鸦片又重新开始贩运。在香港,贩毒和吸毒均受查缉,轻为监禁,重则为死刑,而在澳门,贩毒和吸毒可以公开合法地存在。在澳门的行政机构和商务组织中,有专门管理买卖鸦片的机构,公开设立“烟膏配制厂”、“鸦片专卖局”。20世纪30年代,澳门全市公开吸食鸦片烟的烟场就有五十多所,每处烟床多则三四十张,少则十余张。澳门全市公开买卖鸦片烟的商店有八十多家。至于瘾君子们吞云吐雾的情形,就无需细述了。再说娼妓业。盛唐时期,中国政府是允许娼妓业存在的,年轻人在婚前有一段嫖妓史也并不为耻,当时不少文人墨客都与妓女有过非同寻常的情史,并由此留下许多淫词艳曲。到民国时期,中国内地和香港虽也有私娼存在,但娼妓业在名义上是受到禁止的,而在澳门却是一种公开合法的行业,吸引着广东、香港、福建沿海城乡的一些寻花问柳的人士到澳门来,在这里寻欢作乐。在卢九的“豪兴公司”即将关闭,傅老榕的“泰兴公司”即将开业的时候,澳门的娼妓业已形成宏大规模。这个时期,澳门的娼妓业有这样三大类:第一类是集中在福隆新街、怡安街一带,当地人称之为“大寨”,约有妓院六七十余家,每家有接客的妓女20人,少的也有6 至7 人,共计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均算得上是上等妓女,她们身材窈窕,容貌艳丽,接客虽不多,但收入可观。能和这类妓女一起作乐的,多是腰缠万贯、挥金如土的达官贵人和富商巨贾。去这类地方的人,较大部分并不是专为寻求感官刺激,还追求一种类似“消受名牌”的心理享受。第二类集中在通商新街一带,称为“二寨”,共三十余家,每家妓女有十余人,共计三三百余人。这三百余人,不像“大寨”的妓女那么娇艳华贵,每日接客次数较多,虽也年轻貌美,但因纵欲过度,脸色苍白又阴暗,使人看了有些不适。她们接客的方式也和“大寨”有别,“大寨”妓女一般先通过电话预约,其日程安排一般在一日之后,按身分、出价排出长队。“二寨”就有些不同,因为被“大寨”一挤,许多有钱的客人都流到了那边,“二寨”的妓女们只有每日守在房中等待运气,说不准也会被哪位有钱阔人看上。到“二寨”去的人是不必有多少讲究的,衣冠不整,胡子拉碴,都不会引起反感,只要舍得花钱,妓女便使尽浑身解数,让客人骨头变酥;如果相反,则例行公事,四手不动,客人不悦,打两下也行。这类妓女人数虽少,但嫖客众多,主要是那些经济上不宽裕但也不窘迫的人。第三类叫“三寨”,是集中在草堆街附近的骑楼街、聚龙里一带的下等妓院。妓女人数不固定,时多时少。这里的妓女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在澳门生活,但因种种原因贫困不堪,只能以自己的肉体养活自己的女人,其中有华人,也有外国人。二是内地的人口贩子通过坑蒙拐骗的手段,弄到澳门卖给妓院老板而只得当妓女的女人。这类妓院实行“奖勤罚懒”的制度,接客多者奖,反之则罚,若不接客则无饭可吃。因此她们不能在房里等客人上门,必须到大街上去拉客,硬缠软磨,将客人引进房中,先交钱,后交“货”。出入这种场合的多是一些性饥渴者,其中也有不少初涉尘世的年轻人。以上三类妓院合计近200 家,各级妓女共一千六百余人,试想,每天每人都有至少一人与之相交的话,便是1600人组成的嫖客大军,况且实际数字远过于此,因为除极少数妓女被人包下,一个妓女每天不可能只接一位客人,一般情形是多则10人,少则3 人,从这个数字看,当时澳门的娼妓业也是十分火爆的。卢九雄霸澳门赌业时期,随着赌、烟、妓三业勃兴,带动了吃喝玩乐的整体发展。这一时期,澳门的旅店、酒楼、饭店,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集中在新马路及福隆新街一带的酒家酒店,大的有10家,中等的70至80家,小旅馆将近一百余家。20世纪20年代后期建成的中央酒店(以前叫总统酒家),当时是首屈一指的高级酒店,既是卢九“豪兴”赌博公司的“旗舰”,也是高级嫖客与妓女经常出没的地方。中央酒店里设有餐厅、歌舞厅等设施,特别是还设有所谓的“欢娱室”。有双人的“欢娱室”,也有群体的“欢娱室”。据说,后者完全就是一个男女群体淫乱场所,有时十余人,有时三十余人,所有空间全被各种姿态的肉体塞满,到处扭动,到处呻吟——嫖客和妓女在这里淫荡放纵。里面有做的,也有看的,看的可以随时变成做的,做的也可以随时停下来看。他们之间互相切磋,互相学习,创造出一套套性爱绝技。酒店老板也舍得对此投资,招收美女俊男为服务员和示范员,在群体滥交开始之前,先由示范员做各种各样的示范动作,以提起客人的性欲。这种技艺出色的美女俊男是老板的掌上之宝。在酒店生意的竞争中,招揽这种美女俊男的竞争是十分激烈的,因为酒店生意可能直接“带旺”赌业。傅老榕和高可宁合创的“泰兴娱乐总公司”开业之后,在利用色情服务方面,与卢九的“豪兴公司”相比,显得毫不逊色。当然这是后话。且说这天晚上,叶汉和狗仔情绪亢奋,直奔“大寨”寻欢。来到怡安街,只见座座妓楼灯火隐约,耸立于清风明月之间,悠扬的歌声琴声以及低低的笑声从一些敞开的窗户传出。此时已是午夜,妓院正门均已掩上。一连问了几家,均婉言谢客。“汉哥,还是到‘二寨’去吧!”狗仔说。“不!我不信一个都不空!”来到一个偏一点的妓院,匾额上写作“怡春阁”。但正门也是关着。叶汉上去大声敲门。“汉哥,用劲小一点!”狗仔说。叶汉不理,仍使劲敲。随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光线恰好照在叶汉脸上。接着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哟!两位贵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算晚吗?”叶汉说,“我为什么要早来!”女人看出两位不是已经预约的客人,马上说:“我们这里住不下了,二位还是到别处去吧!”叶汉和狗仔沉默着。女人好言道:“要不现在约好,过二三天再来个电话。”叶汉仍沉默着。女人打量着叶汉,笑道:“先生真是一表人材啊!只怕会把我们姑娘的魂勾走哩!”叶汉长这么大,从未有人当面恭维他的长相,自己长得怎样心里有数。他以为女人是在说反话,取笑自己,便气冲冲地嚷:“胡说!我算得一表人材吗?男子汉大丈夫,是怎样就怎样!”女人笑着说:“先生真是个爽快人!”叶汉继续说:“兜里没有钱,长相好有什么用?啊,光长相好,不用钱,你就让我进去?”女人说:“长相也要啦,钱也要啦!”狗仔在一旁实在无味,上前拉扯叶汉,“汉哥,我们又不是来斗嘴的,走吧!”“那就再见啦!”女人把门关上,根本无意拉客。这个晚上,两人在怡安街毫无收获,转往福隆新街,也是家家客满。到处吃闭门羹,叶汉火了,叫道:“回去睡觉,脚板都走起泡了!”叶汉主要是没有那份兴致,脑子里动不动就冒出“金爷”的影子。他到底用的是什么招术呢?叶汉认定“金爷”对自己构成了巨大威胁。“泰兴”一开张,自己即使不当骰宝部主任,至少荷官的职位是肯定的,如果“金爷”用那套招术来对付自己,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要开骰宝台,必须先破“金爷”的法术。叶汉这样想定。叶汉想继续跟踪“金爷”,以摸清他的奥秘所在。无奈傅老榕忽然下令,要叶汉协助简坤,监督中央酒店的施工和内堂装修。叶汉不能再天天去看“金爷”那帮“神秘党”赌钱了。但“神秘党”大杀卢九赌场的消息,已像台风一样,刮遍了澳门的每一角落,几乎成为所有人谈论的话题。大半个月下来,“神秘党”共赢了一百多万元,尚未计算赔给其他赌客的一笔,整个赌场赢钱不够倒贴在骰宝台上的损失。卢九等人痛不欲生,本来想趁新公司开张之前,抓紧时机捞它最后几把,没想到撞上这么一帮“神秘党”。卢九自忖:“赌骰子,骰盅是由荷官控制,要出千(玩骗术),也应该是赌场出千,赌客只会被千,为何这次却是老猫烧须,给‘神秘党’杀到片甲不留?”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的结论是:邪门之术作祟。澳门赌场的经营模式大致是这样的,先由承投人与澳门政府签订专营合约,然后法定承投人兼持牌人,再把独家控制的各个赌场,分散承包给一些赌商。因此,赌场与赌场之间的竞争是十分激烈的。为了博取赌客欢心,时兴找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来摇骰,一些特别迷信的赌商,还刻意挑选在20岁以下的姑娘当荷官,不单要求脸蛋漂亮,身材窈窕,还要求必须是处女。各方面条件合格之后,最后是查验处女身分,要由赌场老板所信任的女人去查验。头一天上骰宝台的荷官一定是处女,至于过了这天之后,那就很难说了。姑娘当荷官还有一条禁忌,那就是每月的经期不准上骰宝台。卢九的骰宝部主任邱老六,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找到了输钱的原因,便态度严峻地向卢九报告说:“这几天,我私下算过来算过去,摇骰的那女孩连续当了快30天班,其中必然有几天身上不干净,所以赌场遭此大难。应该早叫她靠边,这是我的过失,大过失!”卢九似信非信,最后授权邱老六处理此事。邱老六撤下那个女荷官,改由男人摇骰。后来嫌这还冲不掉晦气,捋起衣袖,亲自用一大桶黑狗的血,把赌场里里外外都浇洒了一遍。可是,这些劲完全白费,“神秘党”依然隔天就来,把赌场花花绿绿的银纸一叠叠地捧走。到这地步,卢九哭也无泪。这时,距傅老榕新公司接手的日子,刚好尚余7 天。卢九干脆提前取消了骰宝台。“神秘党”没骰可赌,忽然消失了。但是,赌场没有最受欢迎的骰宝,赌客迅速减少,其他赌台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捱过最后7 天,“豪兴公司”惨淡收场。“泰兴娱乐总公司”如期开张。这是1938年初。总共11层的中央酒店气派非凡,楼上新设了“濠兴仕女娱乐场”,内有跳舞场、游戏场、天台茶室等设施。广告攻势也非常凌厉。比如仕女娱乐场的广告这样写道:“选艳丽之舞女,聘著名之乐师,有华贵之陈设,配美化之灯光,鬓影衣香,令人如入众香国。”游戏场的广告是:“有幽雅桌球室,有新颖的博彩场,随之游戏,兴味弥增,大可有乐不思蜀之慨。”天台茶室的广告是:“精制各式美点,炮制上汤面食,茶香酒暖可以大快朵颐。”此时澳门人口剧增,出现有史以来的高峰。这是由于中国内地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大量人口流往澳门。特别是1938年,广州、中山、江门等地沦陷之后,流入澳门的人数更多。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沦陷,葡萄牙宣布中立,澳门也宣布收容难民,这使澳门人口成倍增加,从1936年的12万人,猛增到1939年的24.5万多人。难民中既有穷人,也有富豪。因此,澳门的赌博、鸦片、娼妓各业更加活跃,商场、旅店、酒楼也开得越来越多。对傅老榕来说,真是遇上了发大财的好年头,他决心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新公司开业的头几天,傅老榕把叶汉叫进他的办公室,宣布了一个决定:“泰兴娱乐总公司”骰宝部主任由叶汉担任,月薪700 元。叶汉满怀感激,可是也忧心忡忡。他担心的是那帮“神秘党”,是那个可怕的对手“金爷”。听说那帮家伙已经离去,可是,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会杀回澳门呢?第二部分1.见招拆招叶汉大破听骰党叶汉当上“泰兴”骰宝部主任,不久,杀来一帮不速之客,从骰宝台赢走一百多万。傅老榕心惊肉跳,严令叶汉反败为胜。经多番观察,叶汉发觉对方拥有听骰神功,于是闭门苦练数日,终于掌握了听骰术,并采用移花接木之计,挫败“听骰党”,替赌场赢回二百多万。从此叶汉的大名响彻省、港、澳。前文反复提到过,叶汉天生一对大耳朵,而且是“兜风耳”。有关相面的书籍说,生着这种耳朵的人,终生劳碌奔波,即使发了财,也不容易守住。笔者认为这种观点有一定道理。从人类遗传学的角度来看,一个人的内脏和外形长成什么样子,与他(她)的生存环境(包括自然环境与文化环境)有密切关系,但环境对人的影响,需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才可能显现出内脏和外形上的某些特点。这一点从人种上能看得比较分明。比如:白种人的鼻子一般生得又高又大,是因为他们的远古祖先生活在寒冷地区,空气寒冷,使他们需要一个呼吸道较长的鼻子;而黑种人的鼻子则生得较为短促,而且“朝天鼻”较为多见,是因为赤道地带太热,鼻内呼吸道短有利于加快换气速度。再比如:以食肉类为主的西方人,和以食植物为主的东方人相比,西方人的肠子比东方人短得多,是因为植物比肉类更不易消化。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不是玄谈。环境影响肉体,也影响性格,当然也可以反过来。在动物当中,大凡听觉机警的动物,耳朵通常坚挺地耸立着,比如猫、鼠、狗等,有的是需要防范,有的是需要出击,都是被迫的。听觉迟钝的动物,如果没有其他器官辅佐,恐怕已经绝迹了,除非它们受到人类的保护。这种动物的耳朵通常很大,而且肉笃笃的呈下垂状,比如大象和猪。它们的性格也是慢悠悠的,像个有福的样子。人类的耳朵介于这二者之间。由于人类的活动特殊,别的感官进化了,尤其是特有的“心”进化很快,耳朵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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