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那时我们还在镇东赵家。”善于见风使舵的高成龙,看到主子脸色不好,马上道,“团座,那刺客我们已经发现,我们几个明明看到了他翻墙逃到了赵家,便搜查赵家,他狗急跳墙逃了。” “你不是亲眼看见吗?我问你,那刺客是几个人?”孟云清眼珠子一暴又道。 “奴才们亲眼瞧见是一人,绝对没错!”高成龙答道。 “你妈的饭桶一个!”孟云清眼珠子喷火,“什么一个,明明是三个,你却说一个。真是我瞎眼了,白给你一张侦察卫官的皮!” “团座,你不要生气。我们真的看见是一个,也许他们三人被我们打散了。”高成龙又圆滑地补充道。 “莫说了!”团座孟云清已有几分不耐烦,“我问你,下步棋怎么走?” “团座有什么高见,我们听您的吩咐!”高成龙看着团座的脸色,把球又踢了回去。 “我问的是你,不然我要你们于什么吃的?”孟云清正为此事浮躁不安,他被这个“红一军”刺客搞得晕头转向,气撒光了,心里主意也没有了。 应付主子是高成龙的拿手好戏。常言道: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高成龙三角眼一挤弄,想出来了。于是他云山雾罩地侃侃而谈,而且有理有据,有板有眼。没有好主意的孟云清,也只好言听计从。 这高成龙的主意主要可概括为三点。一是加强团座的自身防卫。这防卫无非是增加兵力,暗设岗哨,加强巡逻等等。贪生怕死的孟云清听了频频点头;二是全城戒严、敲山震虎。按照高成龙的意见,现下“红一军”刺客就在城内,只要加紧防范,全城戒严,谅他插翅也飞不出老佛爷的手心;三是重要地点设网。现下已发现“红一军”刺客与赵老伯赵心坊家有瓜葛,只要重点设网,不愁网不着大鱼。 孟云清听了,首先表示同意,接着又作了补充。这乃是一人意思二人计,三人出个“好”主意。 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在他们胸中诞生。说话间,天已放亮。孟云清团座一夜没理出头绪,此时万事皆妥,不由得松了口气,脸色也红润起来。他安排高成龙和弟兄们赶快吃点饭,然后把计划付诸于行动。 “团座,刘芳县长有函。”高成龙欲走,刘芳大人的传令兵手持书函,奔了过来,呈上。孟云清手接书函,拆阅读来。 且说这一县之长刘芳刘大人,当年也是一位老秀才出身,一手清秀的毛笔字,展现在他眼帘。信中写道: 孟团座台鉴: 今书不为别事。家有家法,县有县规,你手下奴才高成龙无视吾县法规,夜闯赵家民宅,扰乱吾境秩序。现赵大人已告到吾府,人证物证俱在。今日合议庭开审,请速令奴才高成龙到庭,听候处理。 顺颂 钦安 本县知府刘芳 孟云清阅毕,急向高成龙挥手道:“成龙且留步!”然后又对传令兵道:“你暂且回去。” “是,团座。”那传令兵应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外。 “你看看,刘大人已怪罪下来了,告你私闯民宅罪。”孟云清把书信递给高成龙。 “团座,我也是一心为您。”高成龙满腹委屈,“‘红一军’刺客明明跳进赵家宅院,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我理解你。可是,可是你也太不懂计谋了。”孟云清叹了口气,道:“常言说,端人碗,受人管,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一言一行要处处小心。昨日,你就不该搜查他的卫兵;今夜你又闹出了这等乱子,叫我怎好讲话!”“团座,这样吧,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就继续干。如果你信不过我,我甘去吃官司。何去何从请团座决定。”说这话时,高成龙几乎声泪俱下。“莫耍孩子脾气,你高成龙跟随我多年,别人不了解,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孟云清说到这里,又道。“反正,我与刘大人破镜难圆,吃官司咱们不去,看他能奈我孟某何!”“团座,有你这句话,我就定心了。现在,我走了。”高成龙擦擦泪道。“你且先走,一切由我照应。按计划行事,勿受干扰,抓往‘红一军’,我为你请功贺喜。”孟云清也站起了身,把高成龙送出了门外。 第二十四章:鱼水相依 ◎夜半,三英雄拜访李鹏威 勤务官李鹏威的家院在新集镇南的向阳山坡上。转过山怀,只见隐隐露出一带黄泥墙,墙上皆用稻茎掩护。有几百枝红花,如喷火蒸霞一般。里面数槛茅屋,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枝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片绿竹,竹旁有一眼土井;下面分畦列亩,一望无际。显然这是一座镇郊之家。 许世友三人按照赵老伯的指点,穿街走巷,躲过敌人两次纠缠,来到这里,已是太阳跃出山巅之际。许世友上前敲了敲门,房内跑出来一个带花兜兜的小伢,脑后扎着两条小辫,辫梢上系着蝴蝶花结,歪着小脑袋,像大人似地问道:“叔叔,你们找谁?” “找你爹。”李铜儿上前搭讪。 “我爹不在我娘在。”小女伢说罢,院子里出现一位身材高大而相当好看的女人。她在三十上下,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她穿着一件新的蓝色的短装,头上蒙着一块白缎头帕,在颏下结着。她把目光投向陌生人,并缓缓向门口走来,一种郁郁的端庄神气弥漫着她的整个姿态。 “这是鹏威兄的家吗?”许世友十分客气地问。 “他,他不在。”女人扫了三人一眼,见个个是商人打扮,态度又是十分温和,遂打消怀疑道,“你们快进屋吧,估计他也快回来啦。” 主人不在,三人未免有几分沮丧。既来之则安之,三大汉随女人进院入屋,坐下。初感拘束,后来也随便起来。 “我们是鹏威的朋友,来找他,有一事相求。”许世友向女主人解释道。 “我去沏茶,你们稍坐。”女主人热情地道。说完进了屋,片刻手拿瓷壶和杯子走了过来,在三人面前各放一杯,斟满配茶,道,“大老早地来到这里,快喝一杯暖暖肚子。” “你,你是。”许世友呷了一口茶判断着。 “我是鹏威他屋里人。按照往日,他也该回来了。今日不知何故,如今干他这差事也难啊!”看起来,女主人颇能理解丈夫。 他们在这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男主人李鹏成才姗姗而回。这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高个子军人,一张脸又长又干瘪,两只眼睛不大却很有精神。他手拿着一顶军帽,衣服搭在胳膊上。 “鹏威,你的朋友等你。”女主人迎出来道。 “您好。”这时许世友随手递出赵老伯赵心坊的亲笔信。那军人接过,目扫一遍,脸上露出微笑。接着挥手道:“你们三位快坐。喝茶。” 三人缓缓坐下。李鹏威又道:“赵老伯和我是莫逆之交,凡是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凡是我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许世友听了非常高兴。果然如赵老伯所说,李鹏威也是爽快之人。他在拜访李鹏威之前,赵老伯告诉他,李鹏威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是坐地虎,在军营中还有一帮弟兄们,如争取过来还是一帮不可低估的力量。今天观起此人口气,他认为此行没有白跑。他说: “请李兄告诉我孟云清的起居情况,俺要刺杀这个贼首,为死难的一百二十七名农民弟兄报仇!” “你们是刺客红一军?”李鹏威一听,急忙惊奇地问道。 “是的,李兄。” 他十分佩服“红一军”刑场行刺的胆量、武艺。想不到远在千里,近在咫尺,实际上“红一军”和他的想象又是天壤之别,只不过是极平常的三个凡人。 李鹏威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向许世友走近了一步:“久仰大名,没想到是你们三人。” “那一百二十七名弟兄没能救出,我们失败了。”罗应怀接着道。 “岂能这样论英雄。你们于得不错,可谓有勇有谋。”李鹏威说到这里,突然敛住了笑容,话锋一转,变成十分严肃地道,“事情闹大了,人家警惕了。你们再这样单枪匹马地干不会成功。我看尽早收摊回营吧。” 许世友听了,不由一愣。怎么?他万没料到面前的这位兄长会劝他们回去。 李鹏威见对方愣了,又好言劝道:“不是我让你们回去,你想想,那孟云清正在满城捉你,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趁现在他们还不认识你是谁,长的什么模样,正是脱身的好时机。时间一长,不但你们刺杀不了孟云清,反而连自己也难脱身。听说,昨日捉着的几个嫌疑犯都处斩了。趁早,不要冒这个险,回去算了。内部的情况我清楚,防范很严密,今天我回来这么晚,就是为此事。” 李鹏威这一番话,解除了许世友心中的疑惑。他觉得李鹏威是个爽快人,直话直说,不转弯抹角,心里不觉热乎乎的。继而道: “李兄,你的好意我理解。但是,这次我们来,就是奉红一军副军长徐向前的命令而来。刺杀孟云清,决心已定。不完成任务,誓不回营!请您把军营内的情况告诉我们吧!” 李鹏威见许世友志不可夺,不禁敬佩三分,又不禁叹口气道:“我身为勤务官,应该说对孟云清的起居作息明明白白。说起来有苦难言,你们可能不相信,我真的一无所知。最近,孟云清对我封锁消息,把我打入另册,有关机密的事,从不给我讲。”李鹏威说到这里,顿有一事升入心头,又道,“不过有一消息,我可以提供于你,刚才我回来时,碰到孟云清的一名贴身内务兵,既是他的心腹,也是我的嫡系,我问他干什么?他说去给团座孟云清安排今日住宿。听说孟云清对部下放心不过,今夜要在鸳鸯楼宿身。这事只有他的贴身内务兵一人知晓,别人谁也不让知道。本人从不寻花问柳,鸳鸯楼的具体情况我一概不知。如果你们一定要刺杀孟云清,我也不阻拦,只是今夜我和弟兄们帮不了你们什么忙了。记住,两天之内,你们若想逃出新集城,就来找我。第三天,我就不敢吹大话了。” 许世友等明白,今夜行刺之事就不能指望李鹏威了。不过李兄提供的情报很重要,孟云清要演空城计,其人真是十分狡猾。常言道,孙猴子纵有七十二变,终究不将不露出尾巴。因忧,今夜要行刺,只好另寻别路。许世友当即决定,重回赵家,再找赵老伯计议。想到这里,三人便和李鹏威握手告辞。 ◎遭遇追捕队。赵老伯当机立断:那就从天窗出去 现在三英雄已回到赵家酒店,坐下来心里在“咚咚咚”疾跳。原来他们在路过谢家客栈的时候,发现一群青年学生在游行示威、闹学潮,为躲过敌人耳目,三英雄尾随队伍前行,当他们穿过长街,来到辛家胡同,突然,那“鸳鸯楼”金字招牌映入罗应怀的眼帘。且看金牌两旁,插了金花,挂上彩球,高高悬在门口。罗应怀向许世友使了个眼色道:“看,这不就是孟云清今夜宿身的鸳鸯楼吗?” “。”许世友没有答话,他心里在想,这新集县城这么大,鸳鸯楼是不是独家?他心里不大清楚。这时李铜儿也好像猜透了许兄的心,立时道:“你们停停,待我前去打听打听。”可是放眼长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时值中午,包子正打展,饺子正出锅,一片叫卖声。包子铺前,有个黑大汉,扯着破锣嗓子喊卖瓜子。这时过来一个罗锅老头,买了一斤熟瓜子,放在了帽子里。老头走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托着帽子问:“掌柜的,莫不是看差了秤?这是十两,半斤刚多一点!”黑大汉白牙一呲,抖了抖秤盘子说:“我的秤,贼准灵,一铆一戥儿差不了。准是你到那边偷吃了来赖我!”黑大汉不但不认帐,还倒打一耙。老头咽了口唾沫说:“年轻人哪,说话嘴上积点德,我这么大年纪,牙全没了,怎么嚼得动?我这是给孙子捎的。刚才我觉分量差,到那边一称,果真不够秤。”老头唠唠叨叨地争辩着。黑大汉显得不耐烦,只见他两眼一瞪,嘴一呱叽,不干不净的,老头气得浑身打哆嗦。围观人越聚越多。不知情的人暗为老头焦急:哎呀!老大爷,你知道他是谁?新集城镇有名的“横二爷”,又名叫“眼一瞪”。给你分量不够还稀罕?说岔了,揍你一顿也不新奇。这老头儿初次上城,哪晓得这些,手抚帽子,还在和“横二爷”呛口。横二爷见人越围越多,上来了那股地头蛇的歪劲儿,脖子一梗,说道:“大爷,我承认给你少分量了,有什么招?使去!”说罢,抬起腿来,一脚把老头的帽子踢上了天。 老头“哎哟”一声,倒地呼救。在场的人一个个气得肚皮胀,可谁又敢出头惹这地头蛇!正在这时,人群中挤进一个青年来,不是别人,正是热血青年罗应怀。他个头不高很敦实,一身商人打扮,长得飒飒利利。只见他拾起地上的帽子,往案摊上一放,厉声说道:“我说掌柜的,来,给老头补二斤,少一两也不行!”声音虽不算高,可硬得就像铁碰铁。 “横二爷”横惯了,岂管这些,心里有气,牛眼一瞪,道:“嗬嗬,二齿挠子划印儿--你算哪一道?吃盐不多,管的闲事不少。大爷做买卖赚大钱,眼红回家点眼药去!” 罗应怀又道:“既有不平事,就有不平人。今天老子生意也不做了,非捋捋你的弯儿不可!”众人一听,一下子欢呼起来:“好啊!好啊!该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 这时,许世友见势不妙,又怕误了大事,心里着急,马上走过来,对罗应怀道,“应怀,人家在前面等咱哩!你怎么在这里耍起了脾气?”许世友说完,又转脸对黑大汉紧接着道:“来,掌柜的,我出钱,给这位老人称二斤!” 许世友正要从怀里取钱,横二爷大手一横。他何曾受过这份气!当着这么多人,真要草鸡了,往后谁还怕我横二爷。今儿个是一个耳朵的罐子--抡也得抡,不抡也得抡,干脆豁了!“横二爷”鼻孔里“哼”了一声,岂听人劝,抖了抖秤盘子:“今儿个大爷偏不称,小子有种敢折大爷的秤?”说着把秤盘子递了过来。 且说这时,一个成心呛火,一个蛮不讲理。罗应怀火在心头,气不打一处出,接过秤,回身冲着围观的人晃了晃:“今儿个兄弟爷们见证,这小子实在给人眼里插棒槌,大爷也豁出这百十斤了!”说罢,秤杆一捋,朝膝盖上一磕,“咔嚓!”打成了两截子。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横二爷”大叫一声,一个饿虎扑食,照着罗应怀扑来。罗应怀闪身让过,一招“倒踢紫金冠”,“啪嚓”一声,把个“横二爷”踢个仰面朝天。许世友急忙拦住,示意罗应怀快离开。人群一片喝彩,纷纷向后退去。街上摆摊的开店的都是“横二爷”家的人,一看有人竟敢在老虎嘴里来拔牙,这还了得!只听一声吆喝,便见卖肉的抄刀,饭店的捉勺,呼啦啦蹿出来二三十人。罗应怀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横二爷”一看来了救驾的,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饿狼般再扑过来。罗应怀并不躲闪,顺势来了个“五羊搅月”,抓住“横二爷”的衣襟,一掌“力劈泰山”,“横二爷”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昏倒在地上。这时,那帮人已三面围了上来,后面是房。许世友道:“快上房!我俩掩护。”罗应怀环视左右,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窗台,窗台下戳着一根扁担。可是,够不着,过不去,也是白搭。眼看着这帮人快到跟前了,只见他回头纵身一跳,“唿”一声上了房。紧跑几步来到窗户上,探身来了个“海底捞针”,把扁担提到了房上,纵身从后面跳了下去。这帮人被许世友、李铜儿拦了一下,岂能拦住,“唿”地追过来,罗应怀抡起扁担,一招“乌龙摆首”,打倒了两个。围观的人暗为罗应怀叫好。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上来一个打一个,上来两个打一双,一连撂倒了十多个。其余的开始草鸡了,只是嘴上狂喊狂叫,身子不敢往前猛扑了。 “抓住后面的两个,他们是一帮。”突然有人喊叫一声,早有几条汉子向许世友扑过来,抱住了许世友的双臂。许世友轻展双臂,几条大汉被甩出丈远。此时李铜儿也躲过对方的饿虎扑羊。一阵乱步,三人紧紧靠拢。正在这时,街头上的巡逻兵过来,听得报信说是“红一军刺客”,一个个提枪,恶狼般闯出了三四十人。许世友一见不好,不能恋战。于是他们边打边往后退,退着退着,后面又上来了一帮人,狭路相逢。“啊--”许世友大叫一声,抖擞虎威迎了上去,顺手抄出腰刀,来了个“刀劈梅花”,“啪啪啪”三刀,当头三个应声倒地,后面的又涌上来。“快上房!”许世友大喝一声,三好汉晃个虚招,一跺脚,纵身上了一座高房。只见他们撇嘴儿一笑,紧跑几步,飞身下房,往东跑去,转眼无影无踪。 现在他们已坐到了赵家的酒店里,赵老伯去县府告状还未回来,赵大妈忙给他们准备饭菜。他们三人回顾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还在后怕呢!许世友连声埋怨小兄弟罗应怀,道:“这次全怪你。下不为例,再给我惹是生非,下次执行任务,我再也不挑你!” “是,队长,你批评得对。”小囤子也感到后怕,若不是队长从中相救,化险为夷,恐怕后果难以想象。 说话间,赵大妈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并嘱咐他们三人趁热快吃。三人也不客气。等他们吃了饭,赵老伯从县府回来了。一进屋,他便告诉他们说:“门外有狗,你们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三人为之一惊。 “有什么事情,你们快讲?然后想法快离开这里,不然夜长梦多,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赵老伯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赵大妈在赵老伯眼色下,赶忙到外面望风声。 “官司我已打到了县府,刘大人甚为恼火,他声明要和孟云清论个高低,讲个输赢。我的情况就这么多,你们快说吧!”赵老伯催促着。 “长话短说吧。”许世友开言道,“李鹏威那里我们已去过,他提供绝密情报是,孟云清今晚夜宿鸳鸯楼。” “鸳鸯楼?”赵老伯也为之一惊,道,“据我匆匆打听,昨夜他宿身北军营,今夜要在南军营。这人狡猾得很,不在军营,倒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此情报可能是真。不过他军营内也乱了套。你们还有什么要说?” “我们要问,那个鸳鸯楼是不是在辛家胡同?” “对,全城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我们今夜要举事,鸳鸯楼内老伯您有没有内线人物?” “说起来,我不怕同志们笑话,我倒有一位不争气的女儿,已经两年不和她来往了。今年过年,她来了一次,我把她轰走了。” 赵老伯的这个女儿,名叫赵梦香,原是一个无有父母的孤儿,三岁被赵老伯收养,十七岁离家出走,到了鸳鸯楼,后来,赵老伯打听到了她的去处。鸳鸯楼实际是座妓院,这哪是人去的地方!赵老伯、赵大妈亲自去了一趟,要她回家。姑娘抵死不回,就这样不欢而散。后来赵老伯又听说她自己作主,改换新名,去了原来养父的赵姓,改从自己的曹姓,叫了曹梦香。为此事,赵老伯一气之下躺了半个月。事隔三年,姑娘有所回心转意,再来认养父养母,二老伤心透了,不理这个茬。姑娘哭着走后,二老又感到不该这般对待女儿。 且说赵老伯提到女儿之事实在伤心。大局为重,岂计个人恩怨。赵老伯又道:“眼下,如果你们需要梦香帮忙,我可以写一纸条,作一介绍。” “太好了!”许世友道。 赵老伯回到桌前,急忙草拟一信稿,交给许世友道:“如没有什么事,那就快从后院离开。”这时赵大妈探风回来道:“门外和院子四周已被封锁,出不去了!” “那就从天窗出去!”赵老伯当机立断。 且说门外这狗不是别人,正是高成龙带领的卫兵追捕队。他们按照自己的追捕重点,早把赵老伯的家警戒了起来,四周已派了兵。许世友三人进了赵家,他们已盯上了。如今单等许世友三人出来,束手就擒。声称要活的不要死的。 敌人的算盘总是靠红军拨拉。屋内留天窗是南方房子的一大特征,既可采光又可通风。在战争年代里,它又成了革命同志的救命窗。且说许世友三好汉靠着屋内的家什和赵老伯的肩膀,揭开了屋顶上方的“救命窗”,“噌噌噌”,跳出了房,顷刻间上了房顶,这时天近黄昏,落日的晚霞,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装饰着碧蓝的天空,和青山绿水媲美,映衬出春天的风光。 三人俯身沿屋顶而行,他们看得清下面敌人的哨兵。这哨兵只是端枪平瞅四方,并不上看。再说这哨兵都是雇佣来的兵,端人碗受人管。平时端枪站岗、执行公务,靠它吃喝,是傻子才那么认真哩!有时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且说许世友三人行至屋顶处,只见赵老伯的房顶与另一家房顶相隔三米多。 许世友大手一挥,暗道:“跳过去。”说话间,三人一个鱼跃,“噌噌噌”,跳上了另一房顶,落房无声,片瓦不碎。接着又连跃几个房顶,躲过追捕队哨兵的耳目,顷刻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行刺孟云清,许世友大闹鸳鸯楼 吃过晚饭,孟云清对属下士兵声称今夜在南军营休歇,便由贴身内务兵陪同来到了鸳鸯楼。孟云清为啥不在军营休歇?难道鸳鸯楼比这军营更安全吗?孟云清当然有个权衡。军营虽安全,却是“红一军刺客”所盯目标。鸳鸯楼虽不如军营,但它毕竟不引刺客的注目。就是这么个常理儿,比狐狸还狡猾的孟云清便钻了这么个空子。孟云清虽来鸳鸯楼休歇,但南北军营照样站岗放哨,警戒一如往常。 孟云清是这鸳鸯楼的常客,按鸨母的话说,也是这里的“摇钱树”。今天,他一来到这里,便对鸨母讲:“夜宿贵处,不要陪床,钱加一倍,不许声张。” 鸨母一听惊奇,忙道:“哟!孟大团座,今天是怎么啦。你喜欢的梦香姑娘也不要了?” 孟云清“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先安排房间再说。” “那好,那好,我明白团座的意思。我这就给安排。”鸨母说到这里,从桌展取出钥匙,然后道:“来,随我走。” 二人欲往前走,正好梦香走出房屋,一眼瞅见孟云清,奉迎道:“噢,是团座大人,好久不见了,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曹小姐,你还不知道,是鸳鸯楼胭脂风把我吹过来啦。”孟云清搪塞道。他原想把胭脂风的定语加在曹小姐身上,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鸳鸯楼”三字。这微妙的变化一般常人是听不出来的,但是梦香却听了出来。因此昔日的宠儿,今夜却吃了闭门羹,她打心里不悦,也忙应付道:“团座大人,一会儿到我屋里玩牌去。” “那好,那好。”孟云清答道。“就住这屋吧。”鸨母打开一间漂亮的居室,挥手把孟云清让进屋里。 孟云清目扫卧室一周,这个房间陈设很简单,但却很华丽。房间是圆形的,靠壁有一圈固定的长椅。长椅上,墙上,天花板上,地板上,都铺钉着富丽堂皇的兽皮,踏上去十分柔软。“不错,真是神仙住的地方。”“我去唤丫鬟给你沏壶配茶。”鸨母道。 “不,不用啦。”孟云清连连摆手,“今天,我实在太累啦,把门给我反锁上,谢绝一切宾客。” “那好。”鸨母只好照办不误。 再说许世友三人离开赵家径住辛家胡同鸳鸯楼奔来。片刻工夫,他们来到了鸳鸯楼前停下脚,许世友小声对应怀、铜儿道:“你们二位稍等,我先上楼问个清楚,免得目标太大,让人嫌疑。你们在下面也给我观着点风声,若有情况,就学画眉叫几声。好吗?” “好的。”应怀、铜儿点头答道。 许世友转身向鸳鸯楼内走去。且看这个小小鸳鸯楼,外面堂皇,内部乌烟瘴气。许世友进楼没几步,就听见打情调笑声。他听人讲过妓院的情况:她们夜间纵酒行乐,早晨和白天却昏睡。下午两点多钟或者三点多钟,她们才疲乏地从肮脏的床上爬起来,由于饮酒过多,只穿着罩衫或者长睡衣,在各处房间里懒洋洋地走动,或者隔着窗帘往外看,无精打采地互相骂上几句。然后漱洗,抹油涂粉,往身上和头发上洒香水,试衣服,为衣服跟鸨母吵架,仔细地照镜子,描眉涂口红,吃油腻的甜食,然后穿上袒露肉体的鲜艳绸衫,走进陈设华丽、灯火辉煌的舞厅。客人们陆续到来,于是奏乐、跳舞、吃糖、喝酒、吸烟,同男人们淫乐。嚷叫声夹杂着调笑声,打闹声混合着奏乐声,直到第二天清晨她们才闲下来,昏昏睡去。眼下正是傍晚,妓院的“春天”。过去是耳听为虚,今天是眼见为实。许世友正要上楼,对面门“吱吜”一声开了,鸨母笑脸相迎道:“客官来啦,屋里坐。”好嘴甜的鸨母把许世友让进客房,然后又道:“客官想叫哪位姑娘?” 许世友急切地说:“我找梦香姑娘!” 鸨母眉头一挑,笑了笑道:“嗬!要找梦香姑娘,客官真是慧眼识金,她可是位天姿国色的女性,能与西施媲美。包您称心满意。” 许世友听了付之一笑,并不介意。鸨母说罢,便向楼上走去。 片刻一个窈窕多姿的姑娘立在了许世友的面前。只见她个儿不高不矮,身材苗条,把刚洗过的头发高高地梳成乾隆田髻,插着一支稻穗簪子,显得格外潇洒。官粉只擦到脖根,敞着衣襟,微微露出了乳房,皮肤显得比官粉还白还细。她身穿一件大花单衫,松松系着一条掺了假的黑缎子面腰带,从背后打成结子的地方露出大红的麻绸里子。此时,他向许世友鞠了一躬,美美而又甜甜地道: “公子,您好。” “你就是梦香?” “在下便是。” 这时,许世友又转头对鸨母道:“我找的就是她,谢谢您老啦。” 鸨母便问:“贵客莫谢。那您是先来后交,还是先交后来?”这是鸳鸯 楼内的一句行话,许世友并没理会,只道:“怎么都行。” 梦香补充道:“我们先上去吧,一会儿再让他下来。”接着梦香纤手对许世友一摆,落落大方道:“跟我上楼吧。” 许世友稀里糊涂上了楼,进了梦香房间,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许世友一生没受过香味熏,满身不舒服。接着他从怀中展出一封信来,不紧不慢交给梦香看。 “梦香,今宵我是有事求您,这是赵老伯的亲笔信。”许世友不紧不慢地道。 梦香展信读后,不觉泪水潜潜,遂叹了口气。许世友感到惊奇,不紧不慢地问道:“这是为何?” “哎,莫提它啦!”原来姑娘也有伤心处,那还是今年春节,梦香姑娘已回心转意,本想瞧看一下养父养母,赔个不是,阖家团圆,谁知养父并不理解她,把她赶出了门,实实伤了姑娘的心。 “你不说,我也知晓了,一定是春节的事,让你伤心。”接着许世友把从赵老伯那里听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讲了。梦香一听不错,立时答道:“看来,你和老爹交情很深,这话他都给你讲了,我也正为此事伤心哩。” “你走后,大妈也埋怨老伯,二老细想想,也都觉得对不住你。今天,我特来,一是代表二老向你赔不是,二是。”许世友说到这时,停了下来。 “快说吧,那第二呢?”梦香催道。 “求你办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决不辜负你和老爹的一片慈心。” “那好。”许世友一听不觉高兴几分,他觉得今儿办事有门,马上又道:“梦香姑娘,说出来,你甭害怕,我是‘红一军刺客’,今夜来此不为别事,只为刺杀孟云清而来。望你把孟的房间号码告诉我。” 梦香听完不禁为之一震,不过她立时镇静下来,问道:“你可是昨天西郊劫刑场的‘红一军刺客’?” “小弟正是。”许世友答道,“姐姐,昨天刑场您也去啦?” “我和姐妹们顺便去看看热闹,散散心。你们真厉害!”梦香赞不绝口。 “今夜举事全靠姐姐帮忙啦。” “我可恨死那个孟云清了!”梦香回忆起刚才她见到孟云清时,孟云清递给她那两句不热不冷的话,顿时恨上心头,“要干掉他,我可以帮忙。不过。” “不过什么?姐姐你快说。”许世友追问。 “不过还要通知鸨母一声,不然她会找我的小脚。”说这话时,梦香显得忧心忡忡。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鸨母不同意呢?”许世友提示道。 “这,这就不好说啦。”梦香喃喃低语道。 “依我看,”许世友站起身,“不如先斩后奏,或者只斩不奏。你说呢?” “那钥匙还在鸨母那里,没有钥匙你也进不了门呀?”梦香望着许世友。 “你,你和孟云清熟不熟?”许世友又问。 “熟,我们认识。”实际上在这鸳鸯楼十八个闺秀中,凭心说,孟云清最喜欢的还是梦香。在早一个月,孟云清曾亲口对梦香说,要纳她为妾。梦香并没有当即答应,只是以“让我考虑考虑”给搪塞过去了。实际上她不喜欢这个嗜血的汉子。她喜欢的倒是另外一位公子。可是那位公子倒像她一样,另有所爱,爱的是她们姐妹中一个叫紫春的姑娘。人啊人,真是不可琢磨的世间怪物! “如果你认识,能不能敲开他的门?” “这,这。”梦香感到为难,过了一会儿,又道:“自古华山一条路,眼下也只好这么办了。” “多谢姐姐。”许世友非常感动。 “算不了什么。”梦香口气很轻。她以为凭着自己的面子,孟团座还是能开门的,说完便站起了身,“他住在七号客房。” 梦香步履轻盈地来到了七号客房门前,停住了脚,轻轻敲了几下门。 “谁呀?”屋内传来了问话声。 “是我呀,团座,难道你听不出来了吗?我是梦香。”梦香娇滴滴地回答。 门“吱吜”一声被人从外拨开了,一个年轻的军人股着鞋走了过来。“啊,是梦香小姐,您不认识我啦?我是团座的警卫员小刘啊。” “啊,认识,认识。团座呢?”梦香大为吃惊地问。 “我来是唤他。刚才刘县长驱车到军营找他。” “什么事你知道吗?” “还不是为那‘红一军刺客’,二人闹翻了脸。”小刘显得不耐烦,接着又笑脸道,“小姐,快进屋,咱们快乐会儿吧。” “孟团座今晚能回来吗?”梦香又问。 “又是缠不清的事,少说也得下半夜。”警卫员小刘见小姐迟疑,一把抓住梦香,道,“傻乖乖,进来吧,我并不比团座下的价钱少。” “我,我不。”二人正在拉扯中,许世友看不下去了,三步并作两步,急忙来到这里,把枪口对准了刘警卫:“放手!动,我就废了你!” 刘警卫犹如老鼠见猫,乖乖地放下了梦香。许世友给梦香使了个眼色。梦香也假戏真演,并向许世友鞠身打躬道:“谢谢客官。”然后关门旋风般地走了。 “你是什么人?”对方道。 “‘红一军刺客’。”许世友硬邦邦地答道。 “啊!”那人闻后,身子如筛糠,顿时缩成一团。他知道“红一军刺客”的厉害,自己这胳膊岂能扭过大腿呢!连声求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说着说着,连连后退。 “你不要怕,我不伤你!”刚才他和梦香的话许世友听得清楚,并不追问,又道,“眼下需委屈你一下。”说完解下腰间绳子,三下五除二,把刘警卫绑了个猪蹄倒栽葱,推入床下不提,然后走出客房,径到楼下,找到鸨母,随手掏出大洋:“给,这是今宵钱。我外面还有两位朋友,需有急事交代,过会儿再来。” “欢迎客官再来。”鸨母道,把许世友目送出楼外。 再说许世友到了楼外,见到了应怀和铜儿,把事儿详说了一遍。然后又道:“今夜我们就来个守株待兔,等那孟云清一来。”说着做了个钳形夹击的手势。 “大哥,我们听你的!”二人道。 “那你们还要辛苦稍等,我去七号房去。”许世友安排一遍后,转身又回到七号客房休歇。 ◎许世友大脚一跺:娘的,他跑了 狐狸再狡猾,也逃不出猎人的枪口。再说孟云清与刘芳县长大吵大闹一顿,不欢而散。那程度除了没动刀子,拍桌子打板凳等一切叫骂都使上了。现在孟云清懊丧地从刘县府驱车赶回鸳鸯楼。此时他的心情不佳,没料想短短两天接二连三的事情出来了,使二人的矛盾如此激化。这时,他把一切仇恨都集中在那个“红一军刺客”身上。不尽快搜出那个“红一军刺客”,剖腹挖眼,岂解他心头之恨!想到这里,他让车子停下来,掉头向军营驶去。在军营值班室里,他找到了侦察卫官高成龙,听取了汇报,尔后对高成龙训斥了一番,道:“限你两天抓住刺客,不然我拿你的头是问!”说罢一甩手,上了车,“啪”一声关上车门,车子旋风般地驶出了军营。留给高成龙的是那闪闪发光的尾灯,高成龙从那尾灯中看到的是什么呢?是希冀还是沮丧,或者什么都不是。短短两天,使他感到“红一军刺客”的可怕!“红一军刺客”来无踪行无影,飘忽不定,使他难以近身。说话容易付诸实施可不那么容易! 再说孟云清驱车来到鸳鸯楼,下了车,和鸨母打了声招呼,与司机一起向七号客房走来。 “小刘,快开门。”司机敲了两下门道。 “来啦!”屋内应道。许世友“啪”的一声把门打开,然后把枪口对准来者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啪!”隐在司机身后的孟云清听到情况有变,急忙掏出枪来向对方开了枪,谁知这一枪没命中对方,倒把对方的帽子打飞了。 “啪!”此时许世友也开了枪,射倒了孟云清身前的司机。孟云清见没有了掩护,急忙向后撤退,等许世友再次开枪时,孟云清已到楼角,闪身躲过。 这时,楼下的应怀、铜儿听到枪声,急忙闯进鸳鸯楼,与许世友呼应。他们二人来到楼道口,正巧与孟云清撞了个对面。孟云清见前后夹击,在一楼道里打了磨儿,随手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闯了进去,吓得正在打牌的姑娘们“呱呱”乱叫。孟云清随手把门关好。三人赶到门前,一阵踢门,门不开。许世友忽然一想,“不好,他要越窗而逃!快绕楼后堵窗口。”待李铜儿奔到窗口处,许世友已把门踢开。门前门后,床上床下,搜个遍也寻不到孟云清。许世友大脚一跺,道:“娘的,他跑了!” 前功尽弃。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无限沮丧。 第二十五章:生擒敌顽 ◎鸳鸯楼的较量 枪声打破沉闷的夜空,整个城市被枪声震醒。敌人的巡逻队、追捕队纷纷向鸳鸯楼处奔跑、汇聚,把鸳鸯楼团团包围起来。 此时,鸳鸯楼乱作一团。妓女、茶役吓得滚到床下或桌子下,静听双方枪声;鸨母也紧闭房门,“呱呱”叫骂着梦香:“你这个该死的丫头,引狼入室,老娘非得教训教训你,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她把一切仇恨都归在梦香身上。梦香呢?她也紧闭房门,感到后怕。老板娘若要怪罪下来,不但自己的饭碗要打破,而且还要治自己私通共匪罪。这便如何是好?她想逃,打开门后,只见四周黑洞洞的,哪里逃啊?只好听其自然。 枪声越来越紧。敌人的包围圈越缩越小。 许世友三英雄第一次突围失败了。他们刚来到鸳鸯楼门口,向前走出几步,敌人的火力猛然封锁过来,枪声嗒嗒,弹如飞蝗。这里是死亡地带,他们不得不重新退缩到楼内。怎么办?他们清楚地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鸳鸯楼必是葬身的坟墓!于是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在战斗中窥探时机,以待突围。 “有了!”许世友急中生智:“把刘警卫放出来,掩护我们突围。”说话间,应怀、铜儿把刘警卫从床下拉了出来,然后风风火火到了大门口。敌人的子弹又实实地打了过来。 “妈的,快喊话!”许世友用枪口对着刘警卫的后脑勺道。 刘警卫平时也是孟云清的一条狗,此时面对着不长眼的子弹,也是条地地道道的怕死狗。只见他两腿发抖,声音发颤地喊道: “弟兄们,莫打了!再打,小弟就要没命了!” “你是准?”对方停止了射击问道。 “我是孟团座的警卫员小刘,名叫刘汉武啊。” “不错,是汉武的声音。”在五米远开外的地方,追捕队的一士兵抬头对高成龙道:“队长,你看怎么办?” “快喊话,让他过来!”高成龙转而一想不好,马上变卦道:“不,还不能让他过来,他过来刺客不也过来了吗?” “那,那怎么办。”士兵道。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门前追捕队停止射击,犹豫之际,三英雄放开刘警卫,一个鲤鱼跳龙门,“嗖嗖嗖”,几个黑影一闪,跃出楼道口,射灭门前宫灯,遁入夜巷。迎面敌人扑来,他们急忙翻墙而上,鹤飞鹿行,进入另一民宅,化险为夷,转眼间鱼入大海,无踪无影。 这一切来得快,做得干净利索,使高成龙等瞠目结舌。此刻留给高成龙的印象是什么呢?使他再次感到这“红一军刺客”的厉害。若再这样下去,不仅捉不住他们,恐怕连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他真想洗手不干,但又想主子在上,百般青睐自己,岂能让主子对自己失去信任。失去信任也等于失去鸿运。于是,他便鸣枪聚兵,商议下步怎么办。常言道:一人不抵二人帮,十人肚里出巧计。 “队长,让我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这鸳鸯楼一定与‘红一军刺客’有热线。”一士兵道。 “我看抓不住大鱼,抓住虾蟹也不错!”另一士兵又道。 “常言说,兔死狐悲。依我看,先抓虾蟹,后捉大鱼。饭是一口一口地吃,话是一句一句地说,有虾蟹何愁大鱼不上桌!”有士兵又道。 这便是人多出理,谷多出米。话不说不明,理不挑不清。一人想一点,两人添二点,三人凑齐全。高成龙耳朵一热,觉得也是。于是道:“咱就将计就计,来个先捉虾蟹,后钓大鱼!”说完便带领追捕队冲进鸳鸯楼,找到鸨母,诘问热线人物。 这鸨母名叫陈玉环,年轻时也是风月场中的交际女皇。别看今年四十有六,仍不失当年风韵。搽油抹粉,偏爱当个老来俏,鞋上仍要绣花,裤腿上仍要镶边,顶门上的头发脱光了,用黑手帕盖起来,只可惜官粉涂不平脸上的皱纹,看起来好像驴粪上盖霜雪,自以为很俊俏。此时她被刚才的枪声吓破了胆,小脸显得蜡黄,无有血色。她恨梦香毁了她的生意和声誉,她恨她恨死了。正好追捕队要寻找共匪的热线人物,她立时把梦香给供了出来,再加上狗命未死的刘警卫作证,高成龙便确信无疑。 一双手铐“啪”的一声扣上了梦香的纤纤玉手,梦香被追捕队带出了鸳鸯楼。这当儿,还不到日出的时候,天刚有点蒙蒙亮。微白的天空,还散布着几颗星星。东方,大别山拗显露出它的黑影,耀眼的大白星闪在山顶,好像是一颗从这黑暗山拗里飞出来的灵魂。 ◎孟云清再使计谋--敲山震虎 孟云清从鸳鸯楼死里逃生,回到军营,刚刚坐下来,正惊魂不定时,忽报高成龙求见。按说高成龙是孟云清的心腹,进出孟云清的房门不要请示报告,只不过近日情况吃紧,为了安全起见,孟云清作了个小小的内部规定,不管是谁,一律要请示报告,准许后方可进入。 “有什么消息吗?”孟云清急问。 “‘红一军刺客’没抓住,倒抓了一个嫌疑犯,是个女的。”高成龙道。 “什么,女的?”孟云清道,“让她进来吧,我倒想看看这个女嫌疑犯是什么模样?” 片刻后,高成龙把双手锁铐的梦香推到团座面前。孟云清原以为是什么人,抬眼一看,大为吃惊。这时,梦香也认出了孟云情,如见了救星一般,珠泪滚滚,显得有几分委屈地哭诉道:“孟团座,你要为小女作主啊!奴的底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吗?他们这帮人不讲理,硬说奴私通共匪,实是冤枉好人哪!” “把手铐给我打开!”孟云清道。 “团座,你说什么?”高成龙也愣了。他怕听错了话,急忙问道。 “把手铐给我打开!”孟云清的脸色骤变,声音提高了八度。 “这,这。”高成龙陷入茫然。他如坠五里迷雾一般,不知为何? “这什么,还不快给我打开!”孟云清两眼喷火,那火星子似溅到了高成龙的眉毛上。高成龙也预感到,再有迟误,团座给他耳光的大手就要举起来了。于是他便对部下发了命令:“你们还愣着十啥,快把手铐打开!” 团座孟云清本是个武断的人,遇事急躁,爱耍脾气。他的部下都清楚,不少人吃过他的巴掌和训骂。这次若换上别人,早扇耳光了。原因很简单,高成龙是他的心腹。再者,大敌当前,目下他还有求干高成龙。这时,他又把口气缓和下来,既不打击部下的积极性,又能取得梦香小姐的好感,道: “成龙,你们抓梦香小姐没错,不过还是偏信了点。鸳鸯楼内情我知道,鸨母与梦香有矛盾,再者梦香小姐自幼是个孤儿,底细我比你清楚。”接着,孟云清又转首时梦香道:“曹小姐,让你受惊了。你若有气,尽往我身上澈好吧,甭怪他们了。” “好吧。咱们好话好说,我谁也不怨。”梦香也显得宽怀大度。 “成龙,你且留下。其余的送小姐到后院客房休息。”孟云清说到这里,义对梦香道:“呆会儿,我再去看你。” 众士兵应了一声退下。 “成龙,今夜的追捕情况如何?你先谈谈。”孟云清把一杯水送到高成龙面前。 “好的。”高成龙呷了口水道,然后把追捕情况一五一十地作了汇报,末了,道:“这‘红一军刺客’如泥鳅一般滑得要命,加上民情复杂,不用计谋,恐难落网。” “说说,你有什么计谋?”孟云清插言道。 “眼下,这‘红一军刺客’之所以在我们眼皮底下来无影去无踪,主要是有他们的心腹掩护。我抓梦香之目的,也即是为杀一儆百,再来个敲山震虎,然后一网打尽。”高成龙随即说出了自己想法。 “好计谋。”孟云清赞道,“我的意思是眼下用谁来杀一儆百?如果诱饵不准,恐怕起不到敲山震虎的效应。如果说梦香与共匪有瓜葛的话,其根基主要在其父赵心坊那里。依我看,不如从赵心坊那里开刀。你看如何?” “团座分析有见地,就这样办吧。”高成龙一听,高兴极了,忙站起身,道,“现在时不我待,我速组织人马把那个赵老头子抓来,然后再来个安民告示,在村北潢河桥头开斩,来个假戏真演。” “那好,事成后速来告我。”孟云清也站起身把高成龙送出了屋。 ◎为救赵心坊,许世友当仁不让 当天上午,海报就在新集县城的主要街道上张贴出来了。 海报上写道: 诸位义老乡亲、志士同仁: 今日午时三刻,在潢河桥头开刀问斩“红一军刺客”的窝藏犯赵心坊,特布此周知。 团座孟云清印 海报一贴出,一传十,十传百,全新集城就嚷嚷开了。有的说:“赵老伯可是新集城的头面人物,怎么会窝藏共匪呢?”有的说:“不但赵心坊被擒,那红一军刺客也被捉到了,明日就要问斩。”还有的不同意上述的说法,反驳道:“赵心坊有后台,刘芳县长不干预才怪呢!要我看,能不能开斩还是疑问!”新集城一时满城风雨,莫衷一是。 紧接着,高成龙在潢河桥头布设了岗哨,划分了戒严区,并在戒严区内进行了认真清理。为了做到内严外松,高成龙又下了全城解除戒严的命令。 且说人们一听说戒严令解除,像打开木笼的鸟儿一样,纷纷涌到街上看海报,热闹非凡。姑娘搀着老人的有之,妇女抱着伢子的有之,如同赶庙会、看龙舟一般,说说笑笑。 到了午时二刻,街上这股热闹劲儿没了。为什么?人们都到潢河桥头去看开刀问斩赵心坊赵老伯。只见这场面宏大,人山人海。远方,不少黑压压的群众,像流水一般,穿过大街小巷,从四面八方朝这儿涌。警察和士兵拦着去路。大家在那儿不由得挤做一堆,又是叫嚷,又是怒骂。热血的怒潮不时在人们的脑中在冒,眼睛含着仇恨,声音含着杀气。九十九道云雾隔,难隔穷人心连心。这三天,别看戒严,那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可戒不住。“红一军刺客”刺杀孟云清团座的事,几乎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眼下官官相护,横征暴敛,物价飞涨,官逼民反,尤其军阀兵枪杀了一百二十七名群众,更激起了民愤。“红一军刺客”是好样的,人人交口称赞。称赞又不免把他们神化起来。而神化的目的则是灭敌人志气、长自己威风。如今的新集城像是布满了干柴,一个火星溅进,顷刻就会燃成熊熊大火。 目下,敌人要把赵老伯推上斩首台,以窝藏共匪治罪,人们崇敬英雄,更加对赵心坊惋惜。于是全城群众倾巢而出,有如潮水,涌向桥头,以示抗议、示威。同时,还有百十名赵心坊的人,准备打劫救恩人。 午时三刻,人们跳脚向桥头观望,只见几个警察和士兵在维护秩序,并不见赵老伯出现。于是人们骚动了,呼喊汇成一股嘈杂的旋风。大家挥舞着手臂,用冷嘲热讽的激烈言词互相点燃起怒火,平常沉睡在疲惫的胸中的愤怒,这时觉醒了,要寻找出路。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稍停片刻,罪犯就要带到。”警察们挥舞着指挥棒竭力地维护着秩序。大家静等,谁也不肯离开。一直捱到下午五点,天近黄昏,一辆黑色囚车驶上桥头,赵老伯被押上了断头台。刑场上立刻轰动,人们争着要看英雄的真容。 海报上明明是午时三刻要开刀问斩,为啥推到了下午五点?这里有一段插曲需要说明。原来在斩杀赵心坊的问题上,刘芳县长与孟云清团座二人发生了根本的争执,一个要斩,一个要放,二者僵持不下。结果是孟云清私下通知心腹高成龙道:“我先在这里谈判,你且回去按计划行事。看他能奈我何?”就这样高成龙才敢把赵心坊推上断头台,假戏真唱。 且说这高成龙把赵老伯推上断头台并非真斩,而是敲山震虎,自然在开斩前要列数一番赵老伯的“罪恶”。这一切完后,他又命令刽子手走上断头台,举刀开斩。赵老伯铮铮铁骨,坚贞不屈。 望着这场面,人们心里都知道,只要手动刀落,赵老伯就会命归九泉。人们都惊呆了,胆小的男人捂住了脸,不少在场的女人都啼哭出了声。 “住刀!”突然,一声吼叫似惊雷滚动。人们紧张的心里方透出一口气来:赵老伯有救了。 ◎许世友高喊:高成龙,你开斩一个手无寸铁的老汉,算哪路子英雄好汉!你要有气往我这里撒,何必拿一老汉当替罪羊 这一喊声不是出自别人,正是出自英雄许世友之口。原来三英雄今宵从鸳鸯楼刀枪丛中突围后,躲过敌人追击,穿街走巷,渐渐天色大亮。他们在一贫民家里吃点早饭,顺便躲一躲风声,商量一下计划。眼下三天时间,还剩一天,如何将行动兑现计划,三英雄不免有些着急。尤其想到徐向前师长临行前的嘱托,更感事不宜迟,时不我待。于是他们推下饭碗,付了饭钱,奔出了贫民窟,朝赵老伯家奔来。 猫小不忘悄悄走,蛇细不忘盘着躺。三英雄来到赵老伯的家院门前,并没有急于进家,而是留个心儿。原是昨天这里情况异常,他们察看一番后,尔后入了家门。使他们吃惊的是,偌大的客房,满地狼藉。墙上的中堂画也被撕破了;衣柜上的银光玻璃也开了纹;三张木椅、两条茶几都翻了个个。赵大妈倒在床上失声痛哭,店小二为大妈拾掇着东西,见三英雄走过来,忙迎了上来,惶恐的眼睛望着对方。 “小二,出了什么事啦?”许世友开口问道。 “你们来晚了一步,追捕队把大伯抓走了,说他窝藏共匪。”店小二呆呆地答道。 三英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后悔莫及。许世友对应怀、铜儿道:“快帮大妈收拾一下。”接着他独自来到失声痛哭的赵大妈面前,道:“大妈,我们来迟了,请您老人家见谅。” 赵大妈抬起泪眼望了望许世友,还是止不住泪水横流,只不过她那哭声渐渐小了下来。那呼唤亲人的哭声,撞击到许世友本来不平静的心房,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大妈,请您老不要过于悲痛。常言道,悲伤心,气伤身。这次事因由我,我等三人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大伯救出。这请您老放心。”许世友百般劝慰,赵大妈方停止了哭声。 三英雄出了赵家,行走在街上,大红的海报又映入了他们的眼帘,真是一波未平,一浪又起。他们细看了海报内容,无不义愤填膺,痛骂那祸国殃民的孟云清。 “大哥,我看还是去救一救赵大伯吧。你是一队之长,你说怎么办吧?”罗应怀道。 “是,应怀说得对。休说是赵大伯,就是一般群众,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哇!”李铜儿也在一旁敲着边鼓。 许世友用手捂嘴“嘘”了一声,轻声道:“大庭广众,岂是议事之地。”说完,一挥手,二人随他进了暗巷。在暗巷,三人左右权衡一番,最后决定,先劫刑场,救下赵老伯再讲。 且说许世友把应怀、铜儿安排在房下照应,自己飞身上房。正当刑场开斩之际,许世友高喊一声,“住手”,继而又道:“高成龙,你开斩一个手无寸铁的老汉,算哪路子英雄豪杰!你要有气往我这里撒,何必拿一老汉当替罪羊!” 高成龙听后,心中不禁兀自高兴:这一招真灵验。敲山震虎,果然虎来了。打草惊蛇,蛇伸出了头。他不仅为自己的心计成功而高兴,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擒虎打蛇有门了。于是急忙对刽子手下令:“住手!”接着又昂首向对方高喊一声:“你是哪路英雄豪杰?速报姓名!” “老子是‘红一军’!”对方硬邦邦地答道。大家一听是“红一军刺客”,顿时群情激昂。 “天太暗,我看不到你,你在哪儿?” “我在房山头!” “你既然到此,请你下来!” “我上来下去无妨。你不是有言在先嘛!只要我到场,你就放掉赵老伯。现在你的计谋实现了,敲山震虎,虎来了。咱们说话算数。你当着大家面,乖乖把赵老汉放出。不然,你要失信群众,群众可不答应你!”许世友说到这里,马上又反问群众:“父老乡亲们,你们说呢?” “不答应!”下面有百十号群众立刻应声大呼,吓破了高成龙和他那追捕队的胆!高成龙也深感有言在先,再说赵老汉在他的手心中,擒来纵去还不由他。想到这里,立时道:“那好,我现在就放,你且不能溜。你若溜了,你也要失信群众。群众也不会答应你。” “你就快放吧!” 高成龙为擒“红一军刺客”,急忙命令部下给赵老汉松了绑。接着,赵老汉缓缓走出桥头,来到乡亲中,并对房子上的许世友高喊道:“孩子啊,你可不能下来,下来就糟啦!” “大伯,你先回家!”许世友转首又对高成龙喊道,“高成龙,我没溜。你不是要擒我吗?请上来,咱们比试比试!” “要比,咱们在桥头比。有种的!你敢下来吗?”高成龙又道。 “你甭拿大话激我。你那桥头有兵有枪。常言道,明枪好躲,暗箭难防。那样不平等,还是请你上来好!” “高成龙想装熊,不敢上去!”突然间,一位群众高声喊道。这时其余的群众也一呼百应:“要比,上去比!” 高成龙虽然有些胆怯,但他自恃人多势众,自己又有些武术根底,立时又道:“上去就上去!咱们一比高低!”高成龙说罢,又向身旁两个膀大腰圆的保镖做了个手势,然后向那房前行去,继而纵身跳上墙,登上房。 位于深山区的新集城,天黑得快。高成龙上了房,只见天与屋脊颜色融在一起,黑乎乎的,分不清哪是屋脊哪是天。心想上当了,于是他壮着胆子问道:“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许世友答道,“这天也太暗,屋脊又高低不平,跟我走,咱们找一地方比试。”说罢,许世友纵身跳上了另一屋脊。高成龙见身后的两位保镖跟了上来,也飞身向前紧紧追去。霎时间,又有两个黑影追了过去。这两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罗应怀和李铜儿。 少林的梅花桩正是练腿部功的,八年的少林生涯,使许世友练就了一双“飞毛腿”。无论是在房顶还是山岭,他都能行走如飞,如履平地。此时,许世友走房翻墙,穿街走巷,越走越快,转眼间把后面的高成龙甩出了一段距离。许世友举目前望,已到了城外荒野,只见前面是一片松林,松林左方是一片草坪。 这时紧追的高成龙,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回首望了望后面的两位保镖也已跟了上来,于是又紧步追了上去。此时,他只有一个心思:“擒住‘红一军’,让团座孟云清为自己庆功!” 片刻,许世友来到松林左侧草坪,停下脚来,道:“高成龙,就在这儿比试。” 高成龙也在五步开外停下脚步,回首又望望后面,两个黑影离他不足十步远。立时应道:“那好吧,请先吃我一刀!”说罢,一个“野马跳涧”,举刀直刺许世友而来。许世友立时一个“凤凰探屋”,躲过对方一刀,没料想对方又来了“老君端锅”,只见对方刀锋一转,寒光一闪,那刀重重地直砍他的下肢。这一刀厉害,若是一般人,不丢双腿也丢一只。英雄许世友早在少林寺练过防招,只见他腾腿挪步,轻轻一跳,刀从他的脚腕部贴身飞过。许世友心说一声“好险”,这时他才感到,对手也不是他开始想象的那种庸才,自己不能不慎重。此时,许世友一个“鲤鱼打挺”,跳出圈外,接着吼声喊道:“高成龙,也请你吃我一刀!”说罢,一个“刀劈梅花”,高成龙举刀急防,两刀相击,火花飞溅。许世友把刀重压下来,高成龙只觉力重千钧,如泰山压顶,难以支撑。他急忙闪身抽刀,让过对方。接着许世友又使出绝招--“偃月连环刀”,上虚下实,直刺对方的腰部。谁知这刀不如他常用的偃月刀,使起来非常蹙手,一出刀动作便走了形。对方喊了声“好险”躲了过去。这时的高成龙虽然躲过险刀,心里也不禁胆怯起来,照这样下去,保住性命就是好的。他不禁向后一望,两个黑影跳到身后,一阵心喜漫过心头,忙喊道:“弟兄们,快给我上,擒下来,我给你们庆功!”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不是一路人!要擒,我们擒的是你这个十恶不赦的高成龙!”罗应怀吼声道。 高成龙这才仔细地睁眼看了看,果然不是自己的那两位膀大腰圆的保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如坠五里迷雾之中,心想完了。高成龙的两位保镖为何没上来?却原来被跟脚的罗应怀、李铜儿除掉了。没料想,敲山震虎,反被虎伤;打蛇不成,反被蛇咬。高成龙的鼠眼里射出了绝望之光。此时,他已成了瓮中之鳖,三英雄不费吹灰之力便俘虏了追捕队长高成龙。 第二十六章:宝刀归主 ◎黄昏降临,飞兵来报:共军现已兵临城下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大客厅,长十米,宽六米,高五米,天花板饰有淡淡的本质图案花纹,装在天花板上的宫灯射出明亮柔和的光线,照耀着下面三个古色古香的棕色茶几、八条竹椅和地面的大红色的纯毛地毯,这客厅原是新集县城的一所博物馆,后被县长刘芳改为客厅。四周的墙壁悬挂着饰有图案的壁毯,壁毯上点缀着三十来幅名画,画框子都是一式一样的,每幅画之间隔以闪闪发亮的武器饰物。显然这是博物馆的残留,因为刘芳县长喜欢,故没有拆除。 和这豪华客厅不相和谐的是屋内双方的争吵、谩骂、拍桌子、打板凳的声音。 从屋内弥漫的刺鼻的烟味和滚滚烟雾看,双方的争吵己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从午时一刻一直到黄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公论。大概他们谁也不想找出公论,且说这争论的双方均是新集县城的高级权势人物:一方是地方政府的代表人物刘芳县长,一方是驻城军阀兵的代表人物孟云清团座。双方都有实力,都有生杀大权。此时,他们争论的问题是,赵老伯赵心坊是否“窝藏共匪”。 直到黄昏降临,飞兵来报:共军现已兵临城下。城南城北,已发现共军小分队活动。据侦察得知,共军今夜午时有攻城迹象。这时,争执的双方如梦初醒,大敌当前,共同的利益又把双方捆绑在一起,争吵被暂时的和解代替。在和解的气氛中,双方转向了一致对外的话题,双方在短暂的时间里又达成了新的协议。然后,他们又握手言和,分头行动,各司其职,竭力保住他们双方的既得利益,说破了,也即是他们头上现存的乌纱帽。 ◎许世友把枪抵到孟云清的胸口:不许动!动就废了你 团长孟云清匆匆回到军营,连饭也没顾上吃,就召集所属分队头目,布置任务,对付意外情况。这一切完成后,已到小半夜。他匆匆扒口饭,便坐下来,这才想起高成龙他们,忙问身旁值班参谋,道:“高成龙他们的计划实施得如何?”言下之意是指他那敲山震虎的计划。值班参谋回答道:“团座,计划很顺利,敲山震虎,虎已出来。现下他们正在追擒。刚才,我让胡才去打听一下情况,过会儿再向您汇报。” “那好,我听你们的喜报。”孟云清满脸绷紧的皮肉这才松弛下来,脸上掠过一丝笑容。但他还是暗暗告诫自己:情况不容许他过分乐观。为什么?三天前刑场上发现“红一军刺客”,今晚又发现城外共军活动,莫非这里面还隐藏着什么?使他琢磨不清。尤其是“红一军刺客”三天前对他的警告,如今还剩这一晚,使他一想起这些,便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如坐针毡。这时他神经质地站起身,又点起一支香烟,在屋里徘徊着,喷吐着烟雾。虽然计划安排了,他却不放心这些执行计划的士兵。这些天来,他像犯了神经病似的,动辄就发脾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把吸剩下的半截烟蒂掐灭,扔在地板上,狠狠地跺了一脚。这时,他又把气撒在那个“红一军刺客”身上,不是自己的士兵无能,那“红一军刺客”也确实厉害!你说高成龙是他的心腹,说对他不忠是委屈人家!此人侦探经验丰富,且又有些武功功底,在他的部下也是出类拔荤的,除了他还能找到谁呢?再说他手下的八员大将,个个武艺高强,也是他和他精心从全队士兵中挑选出来的,能怪人家不行吗?他从没有认真地做过自我批评,这次他却反思自己了。 再说这当地的群众,也真是的,处处与自己作对,连三岁的伢子部说共产党好,真使他伤透了脑筋!这“红一军刺客”,来无影行无踪,没有这些人暗中庇护,他能存身吗?在这点上他深感红军队伍与自己的队伍有着天壤之别。眼下,他如坐在一座火山口上,真正是自己的命运也不在自己手中了! 一不做二不休。别无选择,目下的他也像一个赌红了眼的赌棍一样,到了新的赌场,欲罢不休。唉!谁让自己当初进那赌场了呢!此时,作为酒鬼的他想喝酒,桌子下的那瓶六十度的老白干刚被他吹了喇叭!他下意识地取出酒瓶,一看光了,手一扬“砰”的一声摔碎了!他想抽烟,烟也没了。真是人若倒了霉,喝口凉水都塞牙。他把帽子甩到了桌子上。突然他又清醒地抬头问那门前昏昏欲睡的值班参谋,道:“高成龙有无消息,你派的那个胡才回来了没有?”孟云清见他那惺松发红的双眼,又补充道:“当心!我睡你可不能睡哇!” “啊,啊。”值班参谋向门外先是一瞅,见是有人疯癫癫地迎面跑来,细一瞧,不错,是胡才。“团座你看,胡才他回来了。” “胡才他回来了!”孟云清诧异地站起了身。这时胡才已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胡才,高成龙怎么样,快说说。”孟云清催道。 “他大功告成,凯旋而归。刚才我在半路上迎到他,只见他已把那个红一军黑脸刺客给绑了起来,并亲口告诉我,让我跑步通报你,让你提前高兴高兴。顺便让我告诉你,他和弟兄们还没吃饭哩,饿坏了!再让你快通知厨子做一顿可口饭菜,别忘了煮壶酒哩!”胡才啰里罗嗦说了一大堆足使孟云清高兴的话。 孟云清一听心喜,大手一击桌面道:“太漂亮了!太漂亮了!”他在桌前兜了一个来回,转首对值班参谋道:“快去通知厨子,摆筵,我要为高成龙贺喜庆功!” “是,团座!”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值班参谋,此时,团座的兴奋情绪也影响了他,斩钉截铁地应了一声,春风拂面,转首旋风般地出了门。原来他也是个“野猫嘴”,想着摆筵,也能多少沾点儿“腥”。 “团座,你瞧,高队长他们回来啦!”胡才高兴地用手一指道。孟云清三步并作两步迎到门旁瞧,果然如此。只见黑乎乎的院子里,蠕动着一群黑影,正朝他这儿走来。打头的被五花大绑,此人正是“红一军刺客”许世友;高成龙手端枪支,监视着“刺客”,尾随其后;再后是两位身着国民党军服的士兵,手端枪支,军服大了些,像是穿错了衣服,显然他俩是押送兵。这两位士兵不是别人,正是罗应怀和李铜儿。 兴许读者会问,许世友怎么被擒了?罗应怀和李铜儿怎么穿上了国民党军服?欲说清此事,需从头讲来。原来许世友等三人生擒了高成龙。准料想,在刀枪面前,这个曾发誓与共产党作对的人也是个贪生怕死鬼,连连伏地告饶:“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我有罪!我该死!只要老爷留一条活路,我可以给老爷报恩。我可以当猴供老爷玩,当狗给老爷看门。反正只要老爷喜欢的,我什么事都可以干!”高成龙也真是狗脸猫屁股,能屈能伸,说出话来着实让人可怜。癫蛤膜剥皮眼不闭,甲鱼剖腹心不死。三英雄岂轻信敌人巧语花言,接着下了他的枪和刀。 高成龙见他们默不作声,又连忙伏地道:“你们不是要收拾孟云清吗?我可以帮你们引见,不然你们连军营的门都摸不进去!” 三英雄正为进不了敌军营而发愁呢?原地合计一番,决定来个“借狼打虎”。于是便导演出开头的那一幕来。许世友被五花大绑并非真绑,高成龙手中的枪其实是名存实亡(枪中没有子弹),而拿着真正装有子弹的枪的则是罗应怀和李铜儿。他们身上的军服则是高成龙两个保镖兵的衣服。这一切都是许世友和他两个战友精心安排的。果然这一招奏效,他们先后顺利地进了军营,连闯三道门岗,而敌人并没有发现疑窦。此时,他们已闯到团部门前。 “快喊话!”罗应怀枪口抵着高成龙的后背,压低声音道。高成龙也不敢怠慢。于是连声喊道:“团座!‘红一军刺客’擒来了!你看关押在何处?” 对方应道:“先带到值班室来吧!让我也瞧瞧这刺客的模样。” “那好!那好!”高成龙回答道。 接着四人便向孟云清所在的值班室走来。霎时间他们进了值班室。孟云清起身打量这位在他心目中青面獠牙的“红一军刺客”,却原来是一位黑脸小伙子。接着,他又目扫后面两位士兵一眼:“啊!这两位士兵怎么不像追捕队的成员哇?”然后他的目光又扫到高成龙的脸上,其神情也和往日不一般,正在孟云清顿生疑窦之际,三英雄似三只虎下山,说时迟那时快,分别把枪口对准了屋内三人。哪三人?其一是孟云清,其二是胡才,其三便是高成龙。 “不许动!动就废了你!”许世友把枪逼到了孟云清的胸口。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孟云清连声道。接着他又拿眼睛余光扫了高成龙和胡才一眼,只见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处在敌人的枪口之下。这时,他心里才感到发慌。连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实话实告,我们是工农红军先遣支队!三天前不是实话相告,要拿你头,今天特登门拜访!”许世友道。 “啊!”孟云清一听此话,顿感血压升高,两腿发抖,瘫了下来。 “快把他们两个捆下!”许世友把绳索扔了过去。罗应怀、李铜儿接过绳索,三下五除二分别将两个死死地捆了个结实,嘴中塞上毛巾,推入值班参谋的床榻下,然后道:“委屈二位,先在下面休息吧!若要动弹,小心脑袋开花!”说罢,二人来到门口处,监视敌人,以对付不测。 “孟团座,上次青云峰战斗,拿我的刀,这次该物归原主了吧?”许世友下了他的手枪道。 “什么刀?” “你不要装糊涂了?青龙偃月刀!”许世友提醒道。 “这,这。”孟云清用手比划了一下,“是不是那柄马家刀?” “正是!” “此刀我已作战利品,献给县太爷刘芳大人啦。” “此话当真?” “如若有假,可拿我开刀问罪。” “这样吧。”许世友眼珠一转道,“那你就随我们去一趟吧!不然刘芳万一不承认,恐怕难办。” “那好吧。”在许世友的武力下,孟云清勉强答应。 “快起来,给我们带路!”许世友把枪口一点他的脑袋道。 “好好好!”孟云清连声应允。 他们欲出门口,只见值班参谋安排好饭菜,转身跑了过来。许世友急中生智,忙对应怀、铜儿道:“拿下他!” “团座,饭菜已安排好,还有什么吩咐?”值班参谋刚说到这里,应怀、铜儿一齐上前,把墨黑的枪口对准了他:“你被俘了!”说完,又把他捆绑起来,推入了床下。“一个人孤单,你们作个伴吧。” 紧接着,三英雄押着孟云清走出团部值班室,直奔大门口而来。每岗皆由孟云清出面放行,他们连闯三岗,安然无恙,出了军营,溶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恰在这时,城外也响起了稀疏的零星枪声。三英雄一听心喜,心想大部队已开始行动。于是许世友又命令李铜儿快打出三发绿色信号弹,以示劫营成功,作为呼应。 “咚!咚!咚!”三发信号弹腾空而起,像流星一样,划破夜空;火焰的绿光,像盛开的花朵,在静静的夜空滑翔着,降落着,给大军以暗示。 ◎巧借孟云清,逼降刘县长 刘芳的县府位于新集县城的中心,坐山临河,位街搭道。偌大的知府院,可不像孟云清的军营那样简朴,三宫六院,楼阁高矗,金碧辉煌。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旁。前院有苍松数株,翠竹千竿。后院有花园假山,云霄小殿。四周又有青石砌成六尺围墙。一座繁华的知县府,尽是百姓的血泪钱。 刘芳的卧室位院内中心偏右,室内的陈设十分堂皇。墙上挂着用金银各色线绣着狩猎图的帐幔,那绣工在当时可算得是最精致的了。床上铺着一块同样富丽的绸罩单,四围挂着紫色的短慢。椅子也都有彩色套子,其中一张特别高,能左右活动,前面放着一个镂花的象牙脚凳。至少有四盏银制的灯架,点着高大的蜡烛,把全屋子照得亮如白昼。唯有一件闪闪夺目的东西,挂在进屋的正面墙上,那便是许世友的偃月宝刀。室刀闪光,满屋生辉。自从孟云清团座把这柄宝刀献给刘芳后,刘芳就作为一种爱物,挂在屋内最显眼的地方,便于他对客人炫耀,以提高自己的身份。 人也有不顺心的时候。此时刘芳县长正躺在睡椅上抽闷烟。他本想抽完这支当天最后一支烟后睡觉,没想到心事重重,抽完了便又接了一支。他两眼盯着那熠熠生辉的偃月宝刀,嘴中吐着一团烟圈。心里想着这偃月宝刀曾是友谊的象征;现在他和孟团座却是彻底翻了脸。黄昏前他和孟团座吵了个一塌糊涂,若不是共军来攻城,还不知吵成个什么样儿!刚才他虽召集了民团的大小头目,作了一些防备。但是又考虑那孟团座在大敌面前,若要给他耍个心眼,确是够他难堪的了!他有点放心不下,又点起了第三支烟。不怕虎生三只口,只怕人生两样心。唉,不去想它了,顺其自然。他想到这里,掐灭烟蒂,准备上床休歇。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枪声,大事不好,他急忙走出屋外,枪声来自北方。正好是孟云清的防地。唇亡齿寒,他想了解孟云清的情况。于是他便派通讯员小吴前往北大营三十一团团部。 说话间,门岗来报,说是孟云清团座求见。刘芳县长诧异一下,立时回答:“问清什么事?再来告我。” “是,县长。”门岗应了一声,转屁股就走,刚走出几步远,刘芳县长觉得大敌当前,这样做未免唐突不恭,影响团结对外,于是又改口道:“传我的话,让他直接进来吧!” 许世友三人借助孟云清团长的光顺利地通过门岗,进到了县府的高门深院,在门岗的带领下,跨过月牙形的拱门,穿过阴森的苍松林,直奔刘芳县长的卧室兼办公室而来。 “报告知县大人,孟团座驾到!”门岗挎着枪,先他们一行进到卧室,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道。 刘芳县长略一点头,示意知道,忙整整衣冠,站起身迎出几步,道:“团座光临,有失远迎。深更半夜来此,莫非有要事要告?” 孟云清在许世友的枪口下胆怯地走进刘芳的卧室,头脑里浮现着许世友刚才的警言:“按我的训话讲,小心脑袋搬家!”许世友枪口一捅孟云清,示意他快答。孟云清苦笑着立时道:“刘大人,大事不好。北城门已被共匪攻破,弟兄们都坐了土飞机。现下敌人大军兵临城下!” “你,你说什么?”刘芳县长话一出口,便结巴起来。 “北城门已被攻破。” “你,你不坚守,跑到这里干什么?” “我,我是来告诉刘大人一声,怕大人有个意外,说我不仗义。” 说话间,城南也响起了枪声,继而东面、西面也响起了枪声。那枪声先是稀疏的冷枪,不一刻便像炒豆子一般地连响一片,其势如暴风骤雨,震撼着新集城,也震撼着刘芳县长急速跳动的心。 “你说怎么办吧!”刘芳下意识地从腰间拔出了盒子枪。 “眼下士兵守城不力,四面楚歌,与其被擒,不如趁早投降。” “什么,投降!”刘芳一听原来是劝降,马上火从心生,立时道:“你不好好守城,造成这眼下危局,却来劝我投降。我毙了你!” “啪!”刘芳县长手指一动,枪响人倒。盂云清在地上挣扎着,大骂刘芳不讲义气,不得好死。 “刘县长,你被俘了!”霎时间,罗应怀、李铜儿在许世友的眼色下,把黑色的枪口对准了刘芳的左右耳门。 “你,你,你们是什么人?”刘芳打起了颤。 “我们是‘红一军’,搜剿你们来了!”目观四方的许世友接着又连开了两枪,击倒了刘芳身后的两个蠢蠢欲动的卫兵。继而跳上八仙桌,取下那柄挂在后墙上方的偃月宝刀。物归原主,许世友一阵心喜,接着一个筋斗腾身跳下八仙桌,来到挣扎着的孟云清身旁,手起刀落,取下了孟云清的首级,然后拎起人头向刘芳县长示威道:“快通知你的民团投降,不然,这就是你的下场!” “我投降!我投降!”刘芳一见吓破了胆。 这时,全县府的民团士兵听到枪声,闻声赶到,把刘芳的房子团团包围起来。 “快出门喊话,让他们放下枪支!”罗应怀扭着刘芳的胳膊,走到门口。 “快,快喊吧!” “兄弟们,快放下枪支,我们投降红军!”刘芳县长终于在红军的武力下宣布投降。 许世友左手拎着闪闪发光的偃月刀,右手拎着孟云清的狗头,一步跳到门口,把妖头高举道:“谁若再动,这就是下场!快放下枪支,举起手来!”在许世友的威逼下,门前左右的民团士兵纷纷乖乖地放下枪支,举起了双手。 嘹亮的军号在空中响起,伴随着枪声、喊杀声,我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冲进城内与敌巷战,经一个多小时的逐屋逐街争夺,全歼守敌千余人,终于攻克新集县城。县城麇集不少从根据地内逃来的地主豪绅,也一个个当了俘虏。 ◎徐向前正式任命许世友为红军团长 在反动县府的大院里,攻城部队与许世友的敢死队汇合。这是一种胜利的汇合、喜悦的汇合。 在残酷的战争凶神面前,没有比这“不能同生,但愿同死”的汇合更令人兴奋、令人激动的了!尤其是那壮观的场面,无不催人泪下。人们拥抱着,把许世友、罗应怀、李铜儿夹在中央,一层又一层,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喜泪挂在眉睫,欢喜发自内心。继而,人们又把这疯狂的喜悦变成了另一种形式。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道:“快把他们抬起来,哼个夯歌儿吧!”于是人们又把三英雄高高抬起,低低落下,唱起了他们自幼都会唱的《穷人歌》。歌词大意是这样的: 穷人真正苦--夯嗨。 衣破无布补--夯嗨。 忍饥挨饿说不出--夯嗨嗨! 瘦得皮包骨--夯嗨。 四月立夏节--夯嗨。 穷人苦切切--夯嗨嗨! 缺油断盐无处借--夯嗨。 麦子未曾黄--夯嗨。 家中又无粮--夯嗨嗨! 饿死妻子和老娘--夯嗨。 歌者动情,听者动心。 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群众扬眉吐气,极为高兴。这首动情的《穷人歌》又满城皆唱。这次唱不光在红军内部唱,而是全城百姓围着红军唱,大街小巷的群众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当时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家家户户无米下锅,只能靠糠菜果腹。这首歌道出了人们的心酸,也唱出了人们对红军的感激之情。在满城的歌声中,人们又在红军队伍的领导下,纷纷打开了土豪劣绅的粮仓,金黄黄的稻谷流进老乡们米袋里,老乡们从心眼里哼;红红的高粱米流进学生的书包里,学生们放声地唱;歌声伴着笑声飞舞,笑声伴着歌声祝福。打土豪,分田地,锣鼓喧天,庆贺胜利。 在这歌如潮、人如流的队伍中,有一老一少在寻找“红一军”。老者身躯高大,结实,行动起来蛮利落。柔软的褐色头发稀疏地盖在头上。眼睛里面闪耀着智慧的光辉,又敏锐,又慈祥,让人觉得似乎他有妖法。小的是位十八九岁的少女,青春把她蕴藏着的美表现出来,像花一般令人神往。头上束着青绸包头,身上披着一件皮衣,内穿一件银红小袄,腰中系着丝带。头发垂在两只耳边,呈托着她鹅蛋形的面庞。整齐的刘海下面,在两道秀眉和略高的鼻子的中间,不高不低地嵌着一对大眼。这对眼睛非常明亮,射出一种热烈的光,她行在街上,引来众人的注视。 这一老一少不是别人,正是赵老伯赵心坊和她的养女梦香小姐。父女俩已寻了半天了,还没有寻到许世友。 此时,身为营长的许世友正在北大营给被俘的百十名军阀兵训话呢!根据军首长徐向前的指示,要他把这部分军阀兵收编到他的营中,再成立红军团,由他担任团长。他给俘虏们训完话后,正要找老团长、现已调任为师长的王树声同志。红军不是有条纪律,借东西要还,物归原主嘛!战斗胜利了,自己的偃月刀已夺回,他要把当初老团长送给他的,也是老团长自己最心爱的战刀,再送还给他。正在这时,罗应怀、李铜儿领着赵老伯和梦香小姐找来了。 “哎哟,是您们父女俩!”许世友惊异道。 “是呀,你们救了我们父女俩,我们爷俩满城已寻了个遍。刚才来这里,正好碰到小罗和小李,终于把您给找到了。”赵老伯抖着胡须道。接着他又让女儿梦香把赵大妈,也是他们全家送给同志们的慰劳品--花生、板栗、鸡蛋等送给许世友。 “好,我代表同志们收下。”许世友接着东西笑道。此时,他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慰问品,而是当地群众支持革命的一颗红心。 “赵老伯,许兄已是俺们的团长了!”李铜儿向老伯高兴地介绍道。 “啊,是团长。我老伯向您祝贺了!”赵老伯乐不合嘴。梦香小姐也伸过手来,道:“祝贺您。您为新集城的解放立了大功,全城的人民感谢您!” “是人民支持了我们,没有您们也便没有今天的胜利。要说感谢,是我们应该感谢您们!”许世友又道。 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笑了。在笑声中,他们更感到昨天斗争的艰辛残酷,更加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胜利。 在大团圆的喜剧中,又传来了另一特大喜讯:驻守六安的敌四十六师一部,在营长魏孟贤(共产党员)的组织领导下,兵变成功,捣毁敌两个旅部、一个团部,毙敌旅长、团长等反动分子千余人,与皖西的红军胜利会合,诞生了鄂豫皖红军的三大主力之一红三十三师。继而又传来我南路军又在双桥镇歼灭了敌三十四师,并活捉师长、剿共先锋岳维峻的喜讯。接着北路军又乘胜进攻,以摧枯拉朽之势,一夜之间收复了商城、光山一带。至此,歼灭敌人两万余人,我军彻底粉碎了敌人在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第一次“围剿”。 新集县城的解放尤为重要,它解除了我根据地的一大心腹之患,打通了鄂豫边与商南根据地的路线,于是新集城也成了鄂豫皖红色革命根据地的政治中心。 三天后,红军和当地群众在七里坪城隆重集会,热烈庆祝苏联十月革命胜利十四周年。会场上,锣鼓喧天,红旗招展,刀枪林立,人山人海,不时响起一阵又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口号声。 这是一次令人难忘的盛会。就在这次大会上,鄂豫皖中央分局正式宣布成立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徐向前任总指挥,陈昌浩任政治委员。 方面军下辖四军和二十五军,兵力近三万人。原四军军部改为方面军总部,所辖三个师归总部直接指挥。二十五军军长邝继勋、政治委员王平章,下辖七十三师,七十四、七十五两师正在积极筹建中。 红四方面军的成立,是鄂豫皖红军进一步发展壮大的标志,也是我们鄂豫军民的一件大喜事。同志们拍红了手掌,喊哑了嗓子,沉浸在极度的欢乐之中。 作为新上任的团长许世友,站在整齐的队列里,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四年来,鄂豫皖红军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发展成为中国革命的一支重要武装力量。这是党领导鄂豫皖人民坚持武装斗争的结果,没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就没有红四方面军,就没有鄂豫革命根据地,就没有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的地位。此时,他手握偃月大刀,这雪亮的宝刀曾斩下了八百个白狗子的头颅!宝刀为他添了威风,他是感激宝刀还是别的?此时,他自己也说不清。 第二十七章:难得团圆 ◎三年后,许世友回乡探母 新集县城收复后,许世友和他的部队投入了地方武装的组织和整顿,加强集中统一和领导。各县的基于武装队伍均组成了独立团,与正规红军的编制一样。所有不脱产的赤卫队、守备队,一律改称赤卫军。凡年满十八至三十五岁的男子,除地富分子及残废者,均编入赤卫军。一般大村编为一个排,小村则几个村合编一个排,每乡编一连或一营,每区编一团,每县编一师,共成立了十五个地方师,分别归各县军区指挥部统一指挥,隶属于鄂豫皖分局的军委会。赤卫军完全是地方军的性质,不脱离生产。任务是坚持生产,加强军事训练,积极协助红军作战,巩固革命根据地。 妇女和儿童分别组成儿童团、少年先锋队和妇女会。别看儿童团、少先队是些十来岁的娃娃,作用可不小。村头路口由他们站岗放哨,盘查行人。娃娃们特别认真,遇上不认识的生人,得要他们交出苏维埃政府或红军开的路条,否则不予放行。英勇的红军,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不管红军队伍走到哪个村里,都有一群群孩子围在红军指战员周围,问长问短,摸这摸那,和红军亲得不得了。你若是问他们长大干什么,他们会异口同声地说:“当红军,打反动派!”每次扩红,都有许多孩子跑到报名处要求参军。不让他们报名,就哭哭啼啼,缠住不放。弄得各部队没办法,陆续吸收了一些。为便于管理,专门编了一个少共国际团,归总部领导。少先队和儿童团又是拥军活动的先锋。仅1931年红5月的拥军活动中,他们在共青团的领导和帮助下,就给红军送来七千双布鞋、八千双草鞋、六千多双袜底、二百九十多担粮食、二十多块银洋。这些东西,是他们向各家各户动员、筹集来的。有些孩子甚至从家里偷钱、偷米、偷面出来拥军。“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们除忙生产、家务、带小孩子外,在妇救会组织领导下积极帮助红军洗衣、缝补、做鞋、护理伤病员、侦察敌情等。有些妇女同男子一样,也参加军事训练,苦练杀敌本领。鄂豫皖根据地的劳动妇女泼泼辣辣,很能吃苦,在保卫根据地的战斗中,作出了出色的贡献。 工作告一段落后,许世友便带领一个手枪班(实际是他的警卫班),从黄土岗连夜下岗,南行五里,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许家洼,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母亲的身旁。 从上次离开故乡,至今又是一个三年。三年来,故乡发生了何等的变化,他是清楚又不清楚。大的形势清楚,小的细节矇眬。三年来,他转战南北,曾有四次路过家门,也就是有四次机会可以看望母亲,不是他不眷恋家乡,而是时间、任务不允许他停留。他心里有他的算盘:先有国后有家,国破家难圆。他把思母的深情暗暗埋藏在心底,化作更大的力量去拚杀敌人。今天,大别山革命根据地已初具规模,见到母亲他心里也坦然。“母亲啊,你能理解儿子吗?”许世友默默地回忆着三年来大别山区所发生的深刻变化。三年来,在历史的长河中,只不过是一瞬间,可是作为短暂的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呢!三年,只是一个数字的概括,可是对于许世友来说,却是一个政治成熟的标志。大自然的法则,使他由一个无为青年走向有为青年,思想的飞跃,理想的升华,使他视中国革命为己任、为穷苦人打天下才是自己的甘甜。三年来,一千多个白昼和黑夜的交替,在敌人的刀枪丛中,使他由一个偏僻山沟穷人的孩子成为红军队伍中的优秀中级指挥员,他该有多少感慨啊!母亲啊,这一切儿子都要给您讲。 ◎花好月圆,许母决意为儿娶亲 儿是娘的心头肉。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作为母亲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的儿子,许母李氏曾对人说:“我虽儿女很多,可是少了哪一个我也心疼啊!”村头,段合铺河那个青石桥上,她和她的女儿不知站了多少回!每当听到红军要从那里通过,她总是先于女儿站到那里,盼那熟悉的面孔,可是每次都使她失望。 “娘,这队伍里没有三哥,时间长了,要着凉的,咱回去吧!”凤妹劝着老人。 “不,看不到三崽,看看这队伍,娘心里也舒坦。”娘理了理腮边被山风吹乱了的头发,仍向远处眺望。自从儿子参加红军后,每当红军战士从这里路过,她总把这些陌生的战士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后来,她索性在桥头摆了个茶摊,每当红军部队路过时,把大碗茶送到战士手中,高高兴兴地望着他们喝下去。寻机问他们打胜仗的消息。凡是红军的情况她都问个够,以便得到她心里的满足和心理的平衡。她把红军和儿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红军的每次胜利,都足使她高兴半天;红军的每次失误,都使她懊丧多日。因为那里有她的骨肉、亲人。 这些天,北方又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又像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在许母的心头。许母便问仕德道:“这是哪里在打炮?是红军的还是白狗子的?”“娘,这是红军的炮声。红军大部队已解放了新集城,要开过来了。说不定三弟要回来哩!”仕德安慰着娘。 许母听了仕德的安慰话,连着几个夜晚都做着许世友要回来的梦。今天不是梦幻,而是现实。许世友回来了!许世友带领他的手枪班回来了! 山区的黄昏多绚丽。天上挂着几块鲜艳夺目的云霞,宛如彩缎,装饰着碧蓝的天空,和青山绿水相谐,映衬出秋日的风采。许世友来到家时,全家人刚刚放下饭碗。 “娘,我回来了。”许世友向娘跪下道。 “回来了就好,还带来了这么多好同志。”许母把许世友从地上扶起,喜泪盈眶,目扫着这一班人,喜煞了老人家。 “大妈,他是我们的团长了。”班长傅德胜指着许世友向大妈介绍。 “什么团长不团长?红军的干部战士都是一个样。”许母说到这里,马上又急问道,“孩子,你们还没有吃饭吧?” “没有。”许世友回答。 “那好,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许母说完便扎上围裙,小脚颠颠去了厨房。 这是一个欢乐的夜晚。战士们吃了饭,许世友给他们安排了住处提前休息了。而多年不归的许世友又接待了左邻右舍、童年好友的来访。一直到很晚,许世友才得闲和全家唠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