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玄:“在下乔玄!八年前蒙先生和周郎搭救我一家姓命!” 蒋干大喜,吃惊地打量乔玄:“原来是乔先生!我认出来了!哈哈!我还记得阁下有一双如花似玉女儿!” 乔玄高兴道:“正是!正是!” 两人赶紧施礼。礼毕,乔玄请蒋干到自已屋里叙叙旧。恰此时雷阵雨已歇,乔玄对店里伙计吩咐了几句,便领着蒋干径往乔府去。 到了家,乔玄引乔夫人来见。乔夫人一见故人,自然高兴,立刻要大乔、小乔出来见见故人,向两个女儿介绍:“大乔、小乔!你们还记得这位蒋大人?当初就是他和周郎一道打走强盗,救我一家性命的!” 蒋干见了大乔、小乔,如睹仙女,立马就愣住了,目光痴迷,看得大小乔面红耳赤。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赞不绝口,直夸大乔小乔美若仙人。 小乔打量了一下他,调皮地笑道:“我记得!周郎一个人和强盗打的时候,那个吓得躲在后面的胆小鬼,是不是你?” 蒋干脸红了,有些难堪,呐呐道:“咳!你们有所不知,我并不曾周郎那样习过武善击剑!” 乔玄喝道:“小乔!” 大乔赶紧拉一拉小乔的衣襟,又告诉父母并蒋干,说城惶庙前今天有从江东来的玩杂耍的,她姐妹俩正要去看看。乔玄、乔夫人因要待客,乐得她们出去玩,便叮嘱了几句,由她们去。两人与蒋干招呼一声后,嘻嘻笑着,如下凡的仙女一样飘了出去,婢女也不带一个。 乔玄夫妇当即摆酒置菜与蒋干小酌。蒋干是嗜酒之人,又逢上晡时用饭之时,自然从命。与乔玄夫妇且饮酒且叙旧。酒过三巡,乔玄问蒋干可曾成家,蒋干想起方才大小乔款款动人的模样,心旌摇曳,道:“在发妻已故,现浪迹江湖,居无定所,又未逢欣仪女子,故仍孤身一人!”说完,做郁闷状地连连叹息。乔玄夫妇免不了安慰他,说他青年俊杰、功名有望,不愁日后没有家室。一番劝慰令蒋干心花怒放,加上酒力发作,不觉飘飘然起来,以为乔玄夫妇在做暗示,便满怀希冀试探地问道:“贵府二位千金如此动人,不知有没有许配人家?” 乔夫人笑眯了眼道:“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了!孙将军、周将军已说好要使人上门提亲的!” “哦?”蒋干一愣,方才飘在云雾之上的欢愉之心一下堕入寒冰之中,拿着酒爵的手颤抖一下,里面琼浆差点溢出。脸色顿然沮丧、皮肉僵硬。 “哦!孙郎、周郎?这可是一门好亲啊!”他竭力掩盖内心失态,讪讪道。脸上的僵硬和沮丧却挥之不去。 乔玄夫妇并未觉察他的失态,也借着酒劲欣喜不已地谈论孙郎、周郎的好,谈论两位女儿前世修来的姻缘。而蒋干表面应和着,内心里翻江倒海,饮进的酒如放了苦胆汁,滋味难奈,直恨不得立马奔到度江边去痛哭一番再投了江了事。 大乔、小乔不消一刻就走到城西的城惶庙前。这是全城做祭祀、迎拜、庙会等事的场所。庙前是一片数十亩长宽的空地,中央有一个土垒的台子。空地周遭摆满卖各样小物件的小摊。但今日这些小摊面前要清冷多了。因为,庙前那个土台上,从江东过来的杂耍班子这几日都在此地杂耍。这些吴越蛮夷之人表演的绝活甚多,有耍猴、舞蛇、飞刀、奏乐令蛇起舞、驯狮虎等等。还有从前宫庭里才有的杂剧,即使人化了妆在台上扮古人和鬼神演戏。每每一个节目表演完了,便有一个女孩拿了一个小铜盘绕场一周等人丢些碎银和铜钱。因来自江东吴郡山越之地,许多绝活都是皖城百姓未曾见过的,所以观者如云,密密麻麻在台下围了一圈又一圈,喝采声一阵高过一阵。 大乔小乔赶去时,里面正耍得欢。两人笑嘻嘻挤进人群,站在一高处看。只见台上,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怀里抱着一条二丈多长、比她腿还粗的蟒蛇玩耍着。那蛇时而与她亲嘴,时而盘成一堆将她埋住,时而随其歌吟起舞或起立,起立时高过丈余,围观之人惊呼不已,大小乔也搂成一团惊骇不已。小姑娘退下后,便有一个赤膊汉子背一个兽皮袋上得台来,从袋中倒出数十条青蛇、花蛇,又吹起口哨,引领众蛇在口哨声中或起立,或起舞,或爬到他的身上缠满他全身。一条小青蛇竟从其嘴中爬进去,又从鼻里钻出来,吓得大小乔蒙上眼不敢再看。小乔也不敢往台上看了,只漫不经心往人群中看去。忽然,她愣住了,象被蜂子螫了一下,差点没跳起来,脸变得惨白。只见斜对面,穿着官服的周瑜正领着一个美丽女子往人群中挤。那女子装束艳丽,紧挽着他的手,十分开心陶醉的表情。当他们挤到人群前面时,周瑜炯炯有神的目光四下里一扫,蓦然,他愣住了。他看见了人群中的大乔、小乔。他脸上现出惊讶、难堪,下意识地看看身边挽着他胳膊的年轻女子,下意识地将胳膊往身后缩了一缩,然后意识到如此太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又将那胳膊往前拉了拉,脸上挂着不自在但竭力显得自在的僵硬的笑容,冲着小乔点头致意。 与此同时,大乔也看到了周瑜和他身边的女子,脸色陡变,然后转头看小乔,却见小乔身子微微颤抖着,脸色发白,咬着嘴唇,洋溢着愤怒。她怔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姐!我们走!”小乔忽然抓着大乔的手,转身就走。泪水在这一刹从眼里涌了出来。 “妹妹!不要急!”大乔看了看周瑜,想要劝小乔什么。但小乔不由分说,已拉着她往人群外挤去。 刚挤出人群外,几个正要往里挤的泼皮看见了他们,如见意外的财宝,忽啦一下迎面围了上来。 为首一个身材肥胖、坦胸露乳、胸口有一撮胸毛的泼皮张开双手嘻笑道:“原来是大乔小乔啊!哈哈!美人!刘偕被赶跑了,你该嫁给大爷我了吧?” 小乔含泪怒道:“滚开!” 拉着大乔就绕过他们走。 “胸毛”泼皮又往前赶了一步,拦住她俩,并对其它的泼皮一摆头,其它的泼皮又围了上来,拦住了她们。 大乔生气道:“你们想干什么?可知孙郎、周郎执法严峻?” “胸毛”嘻笑道:“执法严峻咱也要娶老婆啊!” 说着,他顺手摸一把小乔的脸。 小乔柳眉倒竖,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胸毛”泼皮摸了摸脸,大怒,瞪着眼骂:“妈的!你敢打老子!” 说完举起手要打人。 旁边闪过周瑜,飞起一脚踢来,将他踢翻。 “妈的!谁敢踢我?”他滚在地上大骂着,抬头一看,认出是周瑜,吓呆了。 他赶紧跪在地上:“哎哟!是周将军!周将军饶命!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周将军在此!” 其余的泼皮也刷地全部跪下求饶。 周瑜怒道:“本将军在此你等尚不知收敛,可想平日该是何等做恶之人!来人!押到庐江郡重重治罪!” 远远跟在他身后的李通和方夏等几个侍卫一拥而上,拎起几个泼皮就拖了下去。 大乔高兴地对周瑜道:“周将军!” “大乔姑娘!你好!”周瑜对大乔施了个礼,又对小乔施了个礼道:“小乔!你们也来看江东杂耍?” 小乔没有理他,板着脸,挂着泪痕的眼睛死死盯着周瑜身后的那艳装的年轻女子。那女子也从小乔的目光里看到了什么,用嫉妒的眼神打量着小乔,然后挑衅似地上前一步,紧紧挽住周瑜的胳膊。 小乔身子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脸色沉了下来,脸蛋更显得僵硬,又好象有点不知所措。半响,她倔强地高昂起头,拉着大乔,转身就走。 周瑜摆脱身边的年轻女子跟上去:“小乔!小乔!你听我说!” 小乔眼里擒着泪水,回头喝道:“走开!” 大乔用手推她道:“妹妹!别任性好不好!听周将军说!” 小乔不吭声,使劲拽着大乔疾走。大乔回头无奈地对周瑜苦笑一下,任她拉扯着离去。 周瑜身边那女子上前,拉着周瑜的胳膊,既生气又撒娇道:“哼!怪不得你不理我了,原来是被这二只狐狸迷住了!” 周瑜烦躁地挣开她:“你瞎嚷什么!” 又要跟上去追小乔。 “你在再不理我我就出走了!”周瑜身边的那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瞪着周瑜,眼泪汪汪。 周瑜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她泪汪汪的眼睛、张开的欲要大哭出声的小嘴,眼中喷射出的伤心与愤怒,不觉愣住了。又扭头看了看前面的小乔,见已走出很远,不再好追了,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女子道:“好吧!红儿!接着看杂耍吧!” 原来,这女子正是周瑜的堂妹小红。这天她听说故乡来了玩杂耍的,在城惶庙门前表演,就央求周瑜带他去。周瑜正要去操练兵马,没奈何只好换了装陪她去了。不想一下就撞上了大乔、小乔。 “那两个女子是什么人?”红儿听见周瑜问她,却不理,仍然含着泪,气鼓鼓追问道。 “是我故人的两个女儿!”周瑜道。 “姓甚名谁?怎样的故人?”小红继续问。 “莫非我所有的故人都要你去认识不成?”周瑜不耐烦道。 小红愕然,嘴一张,眼泪流出,立在那里,看着前面,象个被抢走了玩具的小孩似地,嘤嘤泣哭开来。 四周已有看杂耍的人被他们惊动了,并认出是周瑜,都围了过来。周瑜见情形不妙,便哄小红道:“好了!红儿!是哥哥的不是!哥哥向你赔不是好了!如此大庭广众,你哭将开来,很难堪的!”哄了半天,小红终于止了哭。周瑜赶紧唤李通、方夏牵过自已青色曲柄伞盖的马车,扶小红上了马车,自已也上了车,令车夫赶着马车赶紧离去。李通、方夏骑上马跟在后面。其它几名侍卫则押着那几个泼皮径往衙门去了。 周瑜的马车走了一程,忽然迎面看见一辆绿色绸缎伞盖的马车迎面驶来,后面还跟着一队骑马的铁甲骑兵,马车上正端坐着目不斜视、不怒自威的程普。 程普似也看见了周瑜和周瑜身边的女子,眉头拧紧了,脸上溢出一股怒气,对车夫嚷了句什么,车夫犹豫了一下,使劲一抖缰绳,那三驾马车在道中央,直朝周瑜这边奔来。 跟在周瑜后面的李通、方夏一见,赶紧纵马上前,要上去喝令对方马车避让。照理,周瑜职位高于程普,两车相遇,道窄,理应程普避让。周瑜见李通、方夏上前了,赶紧喝令他俩后退,闪在路边。然后,令自已的车夫将马车靠路边停下,让程普的马车过。自周瑜从军以来,程普时常公开凌侮周瑜。周瑜知道程普是对年长于他而位在他之下的处境不服气。此外,他少时与程普有过冲撞,也难免令程普心内不服。他理解程普对他的心情,处处折节相容,不与之计较。现在,见程普怒气冲冲要用马车冲撞自已,逼自已往边上停靠了,以显示高他一等,自然如从前一样令将马车靠一边了,避让程普。 不一刻,程普的马车冲到了周瑜面前。尘埃之中,那车夫收住缰绳,三匹马蹄朝天乱蹬,长嘶一阵后,在周瑜的马车旁交错停了下来。 “恭喜程将军凯旋!程将军这一路平定各县,真是劳苦功高啊!”周瑜在马车上躬身拱手对程普施礼,谦恭道。孙策攻取庐江后,就先后派程普、黄盖、韩当、周泰、陈武等众将去平定庐江各县,太史慈防守皖城。程普昨日才领军得胜归来,故尔这样问候。 程普并不领受周瑜的问候,铁青着脸,瞪一瞪周瑜身边的小红,怒气冲冲对周瑜道:“周将军!你不经本人同意,擅自斩杀我手下军官,是何道理?” 他指的是上次周瑜斩杀那个调戏大小乔的屯长的事。周瑜原想找个时间通报给程普的,但程普一直领军在外,没有机会谈起,偶有相遇,也是在孙策面前,周瑜怕当着孙策说此事,会让程普脸上无光,故一直没有谈起。 “程将军!”周瑜道,“那位屯长领着部下公然调戏良家女子,正好为在下撞见,因想到是程将军部下,所以尽行放回,只将那屯长斩首示众了。周瑜被主公任命为中护军,协助主公统掌军中事务,斩杀违纪军人,并没有冒犯将军之意!此事如有得罪将军,请将军多多包涵!” 他的口气尽量放得和缓谦恭,但这谦恭的语气并没有让程普消气,程普依然恨恨道:“周将军!打狗也要看主人面!我的手下违犯军规,理当交由本将军处斩!或斩前通告本将军也行!” 周瑜笑道:“事情紧急,百姓围观,不当众斩首无以服众人!周瑜原本要在事后向将军通报的,但将军领兵出征了!请程将军谅解!” 程普一时无话可说了,悻悻地瞪了他一眼,恨恨道:“好!周郎!算你占了便宜!你告诫你的手下小心点!不要犯在我程某手中!” 说完,他大喝一声:“走!”。三驾马车轰地启动,一队穿盔戴甲的铁骑带着与主人一样的高贵与位重的气势,簇拥着马车,张扬地擦过周瑜的马车往前奔去,卷起一阵灰尘。 小红看马车过去,也看见了程普骄横的样子,甚为不满,蹶着嘴道:“哼!这人怎么这样凶啊!哥!都说军中除了孙将军外,你便是最有权势的人了,此人竟敢对你如此无礼!” 周瑜没有理她。 “岂有此理!太嚣张了!”李通恨恨地将鞘中的剑拔出一半道,“全然不把将军放在眼里!连手下那些军士都如此放肆!待我上前教训他们!” “程将军是军中老将,理当受尊重!”周瑜阻止道。 方夏不满道:“那也不可倚老卖老、以下犯上啊!” “就是!也不能拿他当人,便不是人了!”小红又道。 周瑜烦躁地瞪了瞪小红,又扭头瞪着方夏道:“胡扯!你怎敢如此辱骂老将军!小心我军法治你!” 方夏吓得赶紧喏喏连声。 小红看着周瑜的烦躁的脸色,气呼呼道:“竟发了冲天大火!我知道是为那女人没有理你!哼!”说完,她用脚一跺马车底板,对车夫吼道:“快走啊!发呆啊!” 一直坐在前坐上等候周瑜口令的车夫听了小红的吼叫,赶紧挥起马鞭,驱车前行了。 周瑜转过脸,瞪着小红,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训斥小红对车夫的无礼,但看见小红满脸委屈满脸怒气和样子,终究又忍住了,无奈地叹口气。 马车气冲冲地沉闷地往前奔行。方夏和李通骑马打马闷闷地跟在后面。 ·22· 耿峥 著 第二十二回 使性子小乔拒红媒 苦相思蒋干纵情欲 周瑜刚回到府上,孙策便就叫人来请他去衙中议事。 到了孙策的将军府衙,孙策正痴痴地坐在案旁想心事,见了周瑜,赶紧迎上来,将他拉到椅上坐下,笑道:“公瑾啊!自那回见了大乔,孤可是朝思暮想!这是平生从未有过的事!” “我料到主公会动心的!”周瑜笑道。他的脸色有些疲惫与苍白,但沉浸在兴奋中的孙策并未觉察到。 “孤实在等不及了!直想今日便令吕范去求亲!”孙策笑道。 周瑜一愣,看着他眼中闪出的兴奋的火花,笑道:“那主公且先去向大乔求亲好了!我就暂缓一步!” “哈哈!你我兄弟二人,又同娶一姐妹,自然要一同成亲!孤怎可以抛下你去独享快活?”孙策拍拍周瑜的肩,笑道。 “有小红在此,公瑾实在不敢造次!”周瑜为难道。 “无妨!”孙策果断地一挥手,“你我只是先派人去求亲而已!并非办婚事,她如何知晓?” 周瑜苦笑:“你伯符兄乃是江东领袖、一军之主,与谁定了亲,大江南北、普天之下,哪有不传遍的?” “公瑾此言差矣!”孙策摇摇头,笑道:“我已仔细思量过了!权当此事为军事机密!除你我、吕范、乔家和我俩身边心腹外,谁也不让知道!孤当哓喻左右心腹,走透了机密者,治以死罪!你看如何?” 周瑜想了想,振一振精神,无奈道:“好吧!就依主公的,走一着险棋吧!两日使人送小红回家!” “好!”孙策精神焕发,伸出手掌。 周瑜强打精神,一掌击在他的手掌上,两只手掌相击,发出啪的清脆的响声。 其实,周瑜不大积极求亲,一是小乔那愤怒的含泪的脸蛋一直在周瑜心头闪动着,使他闷闷不乐,也担心求亲遇到风波。此外,小红在此,也使他不安心,怕有所闪失,令小红大闹。他现在想的倒不是求亲,而是如何消除小乔心中的误会,如何让那娇美的扭曲的脸蛋变得灿烂多情。但既孙策如此说了,他只好先依计行事了。 这天晚上,昏暗的烛光里,蒋干在他的府宅里喝闷酒。因是庐江郡丞,府衙给他拔了一所住宅,又拔了个婢女服侍他。这婢女原在刘偕家做婢女。刘偕逃窜之后,家中的婢女便被分给众将和谋臣。蒋干白日公干,夜里读书、赏月、弹琴,或拜访庐江名士高人摆龙门阵,日子倒也惬意。但这一切均被大、小乔的出现打乱了。说实话,早在八年前和周瑜救乔家时,他就喜欢上这两个小丫头。当然此喜欢非彼喜欢。彼喜欢乃是喜欢,此喜欢却有倾慕之心。那时他就认定这两小姑娘日后必是国色天香,没有想到如今果然是清香四溢,令人魂不守舍,更没想到竟然还有缘和她们重逢。他一见钟情,动了娶这两个姑娘为妻的心思,哪怕只娶其中一个也足矣。他身为郡丞,官职也不算小了。江东一共才多少郡啊!此外,他家中富裕,并不亚于周瑜,本人又饱读诗书、口若悬河、广交名士,在江淮间颇有才名,以如此资本娶她俩当并不为过的。没想到两个姑娘均名花有主。这主偏偏是孙郎、周郎。就算他也是人中之杰,无论如何也争不过周郎、孙郎的。他只能眼巴巴看着让自已心动不已的女子被别人娶走。这实在是让人沮丧痛苦的事情。 他的那个婢女一直在旁为他斟酒,这次终于借他叹气的时候怯怯地说上话了。 “大人!您是不是想夫人了!”婢女道。 蒋干没有吭声,闷闷地喝下一口酒。 婢女眨眨眼,以为自已说中了,鼓起勇气又道:“大人要是想夫人,就把夫人接过来啊!” 蒋干烦躁地瞪她一眼:“多嘴!!” 婢女赶紧低下头,不再吭声了。 蒋干大饮一口酒,放下酒觞,有些不支地往后晃动了一下,婢女赶紧扶住他,他在婢女搀扶下,坐直,用手摸摸额头,摇摇头。 “大人没事吧!”婢女温存地怯怯地问。他没有理睬她,闭上眼,似有些头晕,又似在调理微醉的麻木的神经。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恍惚间,他看见一个艳惊四座的女子风韵款款地向他走了过来,温存地、妩媚地在他身边坐下。 他愣住了!是小乔!小乔过来了!在朦胧的烛光里,小乔更显得俏丽动人!她含情脉脉、笑脸依依地劝他少喝点酒,口齿余香。又温顺地给他斟酒。红袖掀起,芳香四溢。他的脸顿时火一样烧了起来,一直烧到胸中和体内,熊熊燃烧,让他的身体里有一种不可遏止的冲动,有一种要爆发要释放温存的不可阻挡的力量。 “小乔姑娘!小乔姑娘!”他喃喃地叫着,目光迷离,忽然一下紧紧抱住小乔,用灼热的嘴唇吻了上去。 但小乔姑娘却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着,并且尖声大叫:“不要!大人!大人!奴婢不是小乔姑娘!” “小乔姑娘!”烈火在他体内燃烧着,他根本听不见“小乔姑娘”的喊叫,他只觉得小乔姑娘象条鱼一样在他怀里挣扎着,更显得可爱,显得性感,显得妩媚,也更刺激着他的欲望,于是他推开碍事的樽桌,将“小乔姑娘”摁在席上,撕扯着她的衣裳。 “小乔姑娘”不再动弹了,默默地、温存地随他摆布。 一番云雨结束了,“小乔姑娘”半裸着身子,挂着两行清泪,默默地躺在席上。 蒋干也满足而愉悦地起身,整理衣衫。然后,充满怜爱地走上前,跪在“小乔姑娘”身边,欲要说些温存的话,这一刹那,借着朦胧的烛光,他看清了,这个满足了自已欲火的女人并不是小乔姑娘,而是服侍他寝食的那个婢女。他的眼睛瞪大了。他有些不信,取了灯烛,举起来,照到她面前,结果,他实实在在地看清了这个让自已心满意足的女子的脸蛋,分明是一张清秀但远不可与小乔相提并论的脸蛋,一张羞涩的温顺的稚嫩的脸蛋,一张挂着清泪微闭着双眼的脸蛋,还有半裸着的远没有小乔修长动人的胴体,他终于从幻觉跌落下来,一种难过、懊悔、无奈、惊恐的感觉弥漫他全身。 “姑娘!”他放下灯烛,给婢女盖上衣衫,拜倒在地,惊慌道:“姑娘!在下一时酒醉,致有此事!乞姑娘宽恕!” 婢女没有吭声,起身,在幽暗的烛光下穿好衣衫,拜伏在地,身子微微颤抖着,含泪道:“只要大人高兴,奴婢心甘情愿!” 蒋干心里一阵愧疚,更有一阵感动。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婢女,猛地将婢女搂进怀里,小声道:“姑娘不要难过!本官纳你为妾,如何?” 婢女颤声道:“奴婢岂敢高攀大人!” “就这样定了!从今日起,你便做本官小妾!”蒋干果断道。 奴婢又拜伏在地,含泪道:“谢大人!” “好了!起来吧!我们一同喝酒!来!我今日要一醉方休!哈哈哈!”蒋干大笑起来,笑声中有些辛酸、有些无奈、有些悲凉、有些凄苦。然后,他将她拉到席边,两人一起喝了起来,直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吕范就奉孙策之令带着金币丝帛等厚礼来乔家求婚了。 乔玄夫妇对吕范来做媒求亲显得十分高兴。江东军攻占庐江近一个月,他们也略知江东军各将领的大致身份地位了,知道吕范在江东非寻常人物,地位仅次于周瑜、程普,是与张昭、朱治、张绂等一样有名望的人,向来被吴太夫人视着亲戚!所以乔玄夫妇令家僮笑纳了聘礼,将吕范迎之上座,奉上茶水,相谈甚欢。吕范正要与乔玄夫妇商议择个良辰吉日迎娶二位小姐时,小乔气冲冲地从里屋里奔了出来,气冲冲地叫道:“不行!本姑娘不愿意!” 大乔跟在后面一边拉她,一边急道:“妹妹!你别这样!” 小乔甩掉大乔的手,径直走到吕范面前。 “你把聘礼拿回去!我不会嫁给周瑜的!”小乔怒气冲冲道。 吕范愕然地看着她。 乔玄和乔夫人也愣住了。 “这位定是小乔姑娘了!”吕范用歆羡的目光打量着小乔道。 “正是舍下小女!”乔玄道,跟着呵斥小乔道:“女儿!你瞎胡闹什么?” “不!女儿并非胡闹!”小乔坚决道,“女儿就是不愿嫁给周瑜!请这位先生把周瑜的聘礼拿回去!” “姑娘!”吕范不解道,“这是为何?姑娘风姿绰约、高雅出众,周将军文武双全,英俊过人,你二人结为秦晋之好,不知会羡慕世上多少女子!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小乔冷笑:“哼!周郎怎么样,小女子我都不稀罕!你回去告诉周郎,要他不要来烦本姑娘了!”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后面里屋里去了。 吕范象被当头一棒打晕了一样,愣在那里不动了,呆呆地看着她离去。 乔玄和乔夫人也愣住了,不知道小乔为何如此认真地拒绝周瑜。 “小乔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就这样了?”乔夫人一脸焦急,问大乔道。 “女儿并不知情!母亲自去问她好了!”大乔犹豫了一下,道。对吕范行了个万福礼,说了声告辞,也跟着往后面走了。 乔玄纳闷地看着大乔离去,然后转过脸来,无奈地对吕范道:“吕将军请不要生气!请转告周郎,这中间或有误会,待我与夫人问明实情再做理会!” 吕范宽厚地笑道:“无妨!无妨!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只是这聘礼……” 乔玄道:“且先放在寒舍!无妨!无妨!” 然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吕范告辞而去。 吕范走后,乔玄和夫人赶紧赶到小乔卧房里兴师问罪。小乔正坐在琴边弹琴。大乔默默地坐在她旁边。 “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婚姻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啊!”乔夫人哭丧着脸焦急地一屁股坐在小乔身边问。 “周郎已经有了女人,我何必还要嫁给他?”小乔使劲弹出一个高调。 “会有这样的事?”乔玄与乔夫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又一齐朝在一边的大乔望去。 大乔就将昨日在城皇庙前遇见的情况对乔玄夫妇说了。 乔夫人听了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女子说不定他的婢女或亲戚什么的!” “看他们那样亲密的样子,绝非普通亲戚一般!若我没猜错的话,定是他定了婚的未婚妻!”小乔埋头弹琴,丢出一句话。 “哪里的话!我从没听说周郎有未婚妻!”乔玄也道。 “没听说并非就没有!兴许在江东金屋藏娇也未可知!哼!”小乔道。 “这!”乔玄一愣,想了想道:“好了!我明日去找吕范将军打听一下就知了!” “他未必会说实话!”小乔冷笑。 “什么实话、假话!就是周郎有未婚妻也无妨!”乔夫人道,“男人一夫多妻都是常理!” “那爹爹怎没有一夫多妻?”小乔反问。 “他敢!”乔夫人瞪一眼乔玄。 “就是!”小乔道,“我的夫君也需得只娶我一个!只对我一个人用情!” 乔夫人语塞了。 “好了!不要争了!待我问清楚再说!”乔玄大声道,走了出去。 乔夫人叹了口气道:“唉!”也往外走了。 夜色如墨,一阵郁闷的琴声从周瑜府宅传出。周瑜书房里,微弱的烛光映照着雪白的墙壁。周瑜盘腿坐着弹琴。他脸色阴郁、神情憔悴,失去了往日的潇洒飘逸。 白日,吕范求亲的情况他已知晓。既在意料之中,又多少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小乔不仔细思量一下便断然拒绝,似也任性了些。孙策听了吕范的叙说后,大怒,声称一定帮他教训小乔,让她知趣,被他阻止了。孙策无奈,只好一面安慰周瑜不要急,一面令吕范寻机去对乔家说明。周瑜嘴上没有说什么,心底里却象被刀划一样难受。他想小乔亲眼看见小红亲热地挽着他的手,就算解释了,也未必说的清。不管怎样,他心中的郁闷、伤感、焦虑还是一时难以排谴。 他弹的是汉乐府诗《伤歌行》:昭昭素明月,辉光烛我床。忧人不能寐,耿耿夜何长…… 周瑜这间书房的一间窗子正对着后花园。琴声飘了出去,游荡在后花园,惹恼了一个人。这就是小红。小红到皖城后,就住在周瑜的府上,住后院里的一间大房。草儿奉孙策之命与她同住。另有一个从江东带来的婢女侍候着她。此刻,她也正烦闷地在后花园散步,周瑜郁闷的琴声飘了过来,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一种嫉恨的情绪象利刃一样刺划着她的心。自上次从城隍庙前遇见那两个女子后,周瑜就一直不开心,也很少搭理她。她心里清楚周瑜一定是被那两女子中的一个迷住了。这让她愤懑、难受。方才,她在房里闷闷地坐了一会后,听见周瑜弹琴,心里烦,就起身往后花园来走走,没想到周瑜的琴声又跟了过来。她朝周瑜卧房的窗户处看了两眼,恨恨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草儿找进了后花园。她刚从李柱子那里回来。这几天,她一直陶醉在幸福之中。在江东,她听说李柱子攻皖城受了伤,立了大功,做了孙策的侍卫司马,高兴得如同饮了蜜。李柱子在她心中地位陡地升高到极处。李柱子喜欢她多年,这是孙府上下都知道的,她也认为李柱子是个好人,是真心的,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他。现在,李柱子立功的事终于摧毁了她心中的防线。作为一个婢女,嫁给一个深爱自已的纵不是英雄,但有英雄之举的汉子,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在从前,内心里,她一直存一份希冀周瑜娶她为妻或纳她为妾的幻想,现在,她这份希望早已熄灭了。因她知道李柱子立功都是周瑜和孙策的安排,周瑜是一心要撮合他和李柱子相好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企盼呢?与其守着一份无望的期盼,不如把握现在的幸福!于是她决定嫁给李柱子。这几日,她天天和李柱子在他的帐中相会,耳鬓厮磨,共诉衷情,好不快活。还给他沌了鸡汤端过去。这晚,她又给李柱子带了熬的鸡汤过去,与他在郊外玩到半夜方归来。回来后,在寝房中没看见小红,就找到后花园来了,结果,看见小红正一脸的烦闷苦恼,还有不可遏止的焦虑愤怒,就问小红出了什么事。小红便将前几日,周瑜在城隍庙前遇见两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后,一直魂不守舍、闷闷不乐的事告诉了草儿。 草儿听了,生出几分同情,安慰道。“小姐!我想周将军的心肯定是在你的身上!你俩是青梅竹马的兄妹啦!” 小红委屈道:“我倒希望如此!可是,看他这两日对我不理不睬、没精打彩的模样,我就知道他心思定不在我的身上!” 说完,她在石椅上坐了下来,一行清冷涌了上来。草儿赶紧拿出手巾为她拭泪。 “小姐容貌不俗,堪称国色天香!在这世上,有几个女子敢和小姐争夫君啊!小姐只管放宽心好了!”草儿边为她拭泪边劝道。 “你有所不知!那两个女妖精也长得很是出众!周郎见到她们时,眼睛都拉直了!听周郎喊其中一个女子称小乔!”小红道。 “小乔?”草儿想了想,坚决道:“好!小姐莫急!我明日向李柱子打听一下!看这个叫小乔的是何许人,和周郎又有何关系,再做打算!” 见草儿如此仗义,小红破涕为笑,高兴地搂住她:“草儿!谢谢你了!事成后,我一定在吴太夫人面前和周太夫人面前为你评功摆好!” “小姐!不用客气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怎么可以让外面的女子和小姐争夫君呢?”草儿认真道。 小红感动地抱紧了她。 草儿将脸搁在她的肩上,眼角隐隐湿润了,一种说不出的感伤之情,和一种永生不得再追求心中偶像的诀别之情噬咬着她,泪水象要涌出,她小心地揉了揉眼,揩干湿润的眼角。 ·23· 耿峥 著 第二十三回 消误会周郎调琴瑟 闹乔家小红泄愤懑 这日,正是阴天,垂柳依依,秋风飒飒。乔家后花园临巷的院墙处,周瑜戴着紫金冠,穿着长袍官服,在院墙下徘徊。他背着手,皱着眉,不停地往院墙上方望,耳朵竖起。方夏牵着两匹马站在他后面。 院墙内,一阵隐隐的琴声从里面传出来,衬出花园内的寂寞。要在往日,这里面当是欢声笑语的。 “大人!您就大着胆进去见她好了!”方夏终于开口了。 周瑜没有抬头,也没有吭声。 “大人征战沙场,从没有一个怕字!难道小乔姑娘比刀光剑影还要吓人?” 周瑜恼怒道:“多嘴!” 方夏不敢吭声了。 “唉!我周瑜什么刀光剑影都没有怕过,偏偏就怕小乔姑娘红颜一怒!在沙场上杀人无数,未曾眨过眼,也未曾心跳过,偏偏小乔姑娘一个眼神,就让我心跳不已!”周瑜念念有词地兀自叹道。 方夏捂着嘴笑了。 忽然,周瑜站住了,想起什么似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快!上马!”他道。 方夏赶紧将他的“白雪飞”牵给他,周瑜接过缰绳,跨上马,对方夏道:“到孙将军府上去!” 说完“驾”地一声,打马前奔,方夏赶紧上了马,跟了去。 到了孙策将军府,周瑜要方夏在门口等着,自已走了进去。不一刻,他手里拿着把纸折扇脸上挂着笑在孙策陪同下走出来。 “公瑾!祝你好运!”孙策站在执戟卫兵前面,拍拍周瑜的肩。 周瑜笑了笑道:“多谢!” 说完上了马,领着方夏又往乔家奔来。 到了乔家大门口,周瑜、方夏下马。周瑜令方夏在门外等着,就上前叩门。一个家僮给他开了门。乔夫人正在里面,见他来了,眼睛一亮,脸上溢出笑来,赶紧将他迎了进去。周瑜问乔玄,乔夫人答到米店忙去了。“贵军来此,我家米店生意好多了!”乔夫人边说边热情地请他上座,并吩咐丫环给周瑜上茶。 周瑜笑道:“夫人!周瑜公务繁忙,恐不能久待!只是路过贵府,给大乔姑娘捎上孙伯符将军送的一把折扇,不知方便否?” 乔夫人眉开眼笑道:“哪有不方便的!上回的事,周将军不要见怪!这丫头喜欢使些性子!” 说完,对婢女道:“快去后花园叫姑娘们出来!” 周瑜起身道:“不用了!夫人!我自去就行了!” 乔夫人笑道:“好!”赶紧要婢女领着周瑜往后花园里去了。 进了后花园,只见小乔正在亭子里弹着琴。她眉头微蹙着,表情漫不经心,显得娇怜可人。大乔与丫环娟儿在一旁下着棋。 领着周瑜到后花园的婢女张口就要喊小姐,周瑜示意她不要吭声,婢女禁了口,然后周瑜轻手轻脚走近小乔。走近了,他躬躬身子,用温存的语气柔和道:“小乔姑娘!你这支曲子弹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实在动人!只是在下从没听过,不知道曲名唤做什么?” 小乔吓了一跳,赶紧抬头,看见是周瑜,脸上风一样闪过一缕惊喜,还有一丝秘密被窥破的羞涩,很快就悄失了,替之以来的是愠怒与矜持。 “你来做甚?我家不欢迎你!”小乔嗔怒道。 大乔见周瑜来了,高兴地起身,对周瑜施了个妇人礼,道:“周将军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 周瑜赶紧拱手施礼,然后从怀中掏出那把折扇给大乔:“主公听说我要来贵府,托周郎给大乔姑娘带一份信物!并问姑娘好!” 大乔高兴地接过折扇,将扇展开,只见扇上印着孙策亲笔墨迹:“绝世而独立,佳人难再得!” 大乔看了扇上墨迹,脸上浮现一缕甜蜜的羞色,微抬起袖,幸福地掩面而笑。 “在下好生羡慕主公,有意中人可收他信物!而周郎就算是有千般爱意,万份信物,也只能望洋兴叹了!”周瑜假意叹道。 “少废话!信物送了,你可以走了!”小乔在一边喝道。 “这个……大乔姑娘不留周郎小坐片刻么!”周瑜笑道。 “是啊!是啊!”大乔从幸福中会过神来,赶紧笑道,“周将军请上坐!”又对婢女娟儿道:“娟儿,快给周将军上茶!” 娟儿应一声就去了。 周瑜落落大方地在亭中石椅上坐下,对着小乔莞尔一笑道:“对了!适才小乔姑娘所弹的那支曲子还未曾赐教给我呢!” 大乔一旁笑道:“周将军,这是一支伤春曲,是本地坊间艺人依楚曲仿制的,表达春闺里少女思春之情或伤怀之意的!名为《有所思》” “哦!”周瑜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原来如此!在下以为只是周郎才有伤怀之情,原来小乔姑娘也有!” 小乔冷笑道:“本小姐没有伤怀之情,也没有人值得本小姐伤怀!你身边有的是红粉佳人,自然多得是伤怀之情了!” 周瑜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他知道已经接近所要谈的话题了。他娓娓道:“周郎确有伤怀之情,却非姑娘所说的红粉佳人甚多之故!周郎的伤怀之情乃是为人误解,情志不遂;已为王老五,求婚仍遭拒;喜欢他人,却空嗟叹!此种伤感之情,亘古未有,常人不可理解!形之于声,势必哀婉动人,令闻者沧然!不信可以在琴弦间发此哀声!”说完,他指指小乔面前的那架琴。 大乔嫣然笑道:“好啊!久闻周将军是善音律之人,今日可一饱耳福了!妹妹,你就让周将军弹一曲吧!” 小乔恨恨地瞪了周瑜一眼,悻悻地起身,坐到了一边。 周瑜从容地坐到了琴旁,弹起刚才小乔弹的那支曲子。 他轻拔慢挑,立时,大弦曹曹,小弦切切,一片滚动的声乐从手指间生起,就象指间生起一阵音律的大雾,由琴间往外弥漫,在花园里流淌、萦绕。琴声中,但见春天的花园里,鲜花怒放,又于时光流驶中悄然凋谢。少女思春,落寞地徘徊于花园,间或将落寞的目光望向蓝天和远方。小鸟婉啭歌唱,声声都是相思之曲;鲜花迎风叹息,叹息对春之留恋。春风捎来花香,又带走郁郁萦怀之感伤与相思。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周瑜手抚琴弦,眉宇间挂着忧郁,似仍沉浸在音乐中。而所有人也如他一样回味着袅袅余音。 好一会,大乔率先打破了沉寂,笑道:“哎呀!原来周将军会弹这支曲啊!真是婉啭动听,让我们都陶醉其中了!” 周瑜欠欠身子笑道:“哪里!献丑了!其实我也只是听小乔姑娘刚才弹过一段,也就试着弹了一回!” 这支曲子他确没有弹过,但方才听小乔弹了一段,精通音律的他便知道此调与汉乐府诗《伤歌行》,也即昨晚他弹奏的那支曲一样的曲调。显然这支民间音乐仍是仿乐府歌曲。汉乐府歌的音律无外乎那样几种,音律是死的,只往里面套词便了。所以,只要是仿汉乐府的调,便难不到周瑜。 小乔听了周瑜说的话,嗔怒地顶道:“吹牛!只听过一遍就能弹得这样好?你以为你是神仙啊!” 周瑜想了想,莞尔一笑,道:“周郎说过了!这伤感之曲恰如周郎心底里发出一般,故尔一听便会!形之于情、发乎于声!” “骗子!我管你什么情不情、声不声的!我要回房歇息去了!”小乔道。说完,起身要走。 大乔赶紧拉住她道:“妹妹!周将军素善音律,机会难得,我等何不请他多弹几曲,也算开开眼界?” 周瑜一听,赶紧道:“就是!周郎难得与两位姑娘切磋一回!”然后看了看大乔道:“大乔姑娘!你可知伯符送你的扇上所题的字的出处?” 大乔道:“应出自汉武帝乐师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吧!” 周瑜笑道:“正是!这可是伯符的内心之语!其实,周郎也有内心之言,欲诉诸于声!且听好了!” 说完,他抚琴弹起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还没有弹完,小乔打断了他:“够了!够了!去弹给那个挽你胳膊的女子听吧!本小姐没心思听!你快死了那份心思吧!你与本小姐,没门!” 周瑜的琴声滑出一个仓猝而凄凉的音符,戛然而止,就象一个陶瓷器皿,忽然间哐啷在石上砸碎。他愣愣地呆住了。 “却是为何?”半响,周瑜颤声道。很可怜无助的表情。 大乔看了看小乔,笑道:“周将军!恕我直言!我妹妹一心只要找终身只爱她一人的夫君!可是,先是见周将军挽着一女子亲密无间,尔后听说乃是将军青梅竹马的堂妹,专程来皖城看望将军。既是堂妹,竟亲密如此!周将军既要与我妹妹订亲,就不该和其它女子往来,更不该对我妹妹隐瞒此事。我妹拒收聘礼之举就缘于此吧!”原来,乔玄与吕范又叙过一回,得知那神秘女子其实是周瑜堂妹小红,故大乔小乔都知了。 周瑜恳切地对小乔,也对大乔道:“那女子确是周瑜的堂妹,周瑜自小视她为妹妹!两人间既无婚约,也无亲密之情,请小乔姑娘明鉴!” 小乔冷笑:“哼!未订亲,也未有亲密之情,一个女子怎会从江东专来到皖城看你?又怎会与你如此亲热携手?” 周瑜道:“家母自小视堂妹如亲生女儿,我也自小视之为亲妹,彼此间言谈无忌!故攻下庐江后,她来看周郎,顺便来看异乡风光。挽着周郎的胳膊,只是做小妹的习惯而已!而况,昔日我随孙伯符将军过江东创业之际,向叔父借三千兵以助孙将军,便多亏了她从中说话,故她纵有不妥,我也多迁就于她!所以,任她做出亲密之态!” “哼!你要我怎样相信?”小乔道。 “小乔姑娘!我怎样说,你都未必信!周郎也不便多说了,只是要告诉姑娘:周瑜是个痴心钟情的男人!周郎若娶了妻,一生便只会爱她一人;周郎若喜欢一人,定不会娶其它人!堂妹永远都只是周郎的小妹!”周瑜道。 小乔似被他说动了,看了看他,转过脸去。园中,垂柳依依,月季花绽吐幽芳,夹竹桃寂寞开放。 “周将军万人景仰,天下女子谁不爱慕,但一生一世只娶一个女子?实在令人佩服!”大乔高兴道,“可是,不知周将军眼下喜欢的女子是谁呢?” “那还用问么?自然是小乔姑娘了!”周瑜真诚的语气道。 小乔的脸立马飞红了,不胜娇羞的模样。 大乔看看小乔,又看看周瑜,高兴地对两上婢女道:“我们进屋去吧!” 小乔脸色通红,起身拉着大乔,蹶着嘴撒娇道:“姐!不可以走的!” 大乔笑道:“妹妹!你可与周将军单独说会话嘛!” 小乔红着脸,柳眉倒竖,故作嗔怒状:“这成何体统?我怎可以与他单独在园中叙话?要叙你叙好了!本姑娘回房歇息了!” 说完,昂首挺胸,风韵款款、故作矜持地从周瑜身边飘过,但周瑜都看得出,那倒竖的柳眉里和泛着红晕的矜持的脸蛋里,隐藏着不胜骄羞的妩媚与甜美,还有心花怒放的欣喜与欢愉! 周瑜的嘴角不自住地泛起了甜蜜,微笑地目送小乔进屋。 “小乔姑娘!后会有期!”他风采翩然地冲着小乔的背影欠欠身子道。 小乔没有理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兀自穿过小径,往屋宅后门走去。 “周将军!看来,妹妹已经消除了误会!”小乔一走,大乔高兴道。 “但愿如此!”周瑜面有喜色道,“谢谢大乔姑娘相助!以后还得有劳大乔姑娘多多美言!” “那是自然!我倒真希望将军和我妹妹喜结连理之好!”大乔笑道。 “是啊!我和伯符亲如兄弟,两人誓言同日婚娶。要是我娶不到小乔的话,也会误大乔姑娘的婚事的!”周瑜顽皮地笑道。 “说什么啊!”大乔脸上飞起一片羞色。 “哈哈哈!”周瑜爽朗又调皮地笑了。 蒋干因为娶了贴身侍婢做妾,暂且解除一时烦闷。但几天以后,那种挥之不去的郁闷又涌上心头。这一天,他在郡府处理完公务,想起大乔、小乔那让人留连不已的倩影了,又好久没往乔家一叙了,就遛出大门,晃悠悠直往乔家去了。 才走到乔家后花园的院墙下,他就听见里面传出嘻嘻哈哈的欢笑声。他听得出是大小乔在里面嘻戏,心里顿时痒痒的。一种压抑已久的欢愉的情感在体内喧嚣着,并且迫不及待要奔涌出来。尽管他知道大小乔已经许配给孙策、周瑜了,但此刻,大小乔的陶醉的甜美的笑声让他产生莫明的兴奋,潜意识地产生一些幻觉与自信,自信或许还会讨她们喜欢。于是,他挺挺胸,迈动发热的双腿,兴冲冲地拐过屋角,去叩乔家的大门。 乔夫人正在做针线活,见蒋干来访,便将他迎了进来。寒喧数句,蒋干称要与两位姑娘叙叙话,乔夫人虽觉得不便,但因蒋干也算是救过自已一家性命的恩人,不好阻拦,令婢女领着往后花园去了。 后花园里,大乔、小乔还有使女娟儿正荡着秋千。大乔坐在秋千上,小乔在下面故意使劲地甩,将秋千甩得很高。大乔紧张又兴奋地尖叫:“妹妹!慢一点!慢一点!我好害怕!” 小乔在下面开心地笑着喊:“哈哈!看你还取笑我不!看你还取笑我不?嘻嘻!” 大乔故意生气地嚷:“好啊!你不要因与周郎好了就得意了!看下回我还帮你说话不?” 小乔脸色绯红,嘻笑道:“你又取笑我!叫你还取笑我!”边说边更加用劲地摇秋千。 大乔在上面兴奋紧张得哇哇直叫,连喊:“妹妹!饶了我吧!” 蒋干走了上去,搭讪道:“二位姑娘玩得很开心啊!” 小乔一见来了客人,就慢慢将秋千停了下来,迎了上来,笑嘻嘻对蒋干道:“原来是蒋大人来了!有何贵干啊!”跟着,大乔也下了秋千。丫环娟儿给她们递上毛巾,她们轻轻擦着粉脸上细密的汗珠。 “这个!”蒋干一本正经地作个长揖施礼道:“蒋某路过此地,顺便来拜访故人!方才与夫人打过招呼,听说两位姑娘在园中玩的开心,便来看看!” “呵呵!谢谢蒋大人了!”大乔客气笑道,“大人既来了,就请上坐叙叙话好了!”说完,将蒋干引到亭子间坐下,又要婢女娟儿去端茶水来。 “蒋大人果真只是路过而已?”小乔擦了汗,目光瞪着他,带着几分揶揄的笑,话中有话道。 “当然!当然!想两位姑娘乃是孙郎和周郎未婚之妇,自然顺路探访,以求一饱眼福了!呵呵!”蒋干干笑道。 大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问:“不知蒋大人可有有家室没有?” 蒋干叹了口气,道:“内人已过世多时!” 大乔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实在不幸!”又道:“蒋大人如此一表人材,日后定会再续佳缘的!” 蒋干叹口气:“唉!可惜没有公瑾、伯符的好福气啊!”说完,一双眼睛在大乔、小乔脸上死盯着看。 小乔感到有些不自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府宅内忽然传来一阵喧嚷声,跟着,只见柳眉倒竖的小红和草儿领着十多个全身披挂,执戟拿刀的武士冲进后花园。 乔夫人跟在后面扯着小红的胳膊又气又急地喊:“你们讲不讲道理!你们凭什么来我家乱闯一气!” 小红气冲冲地一把将她推开。她身后的二个武士上前冷面无情地架起戟,将她拦住。 蒋干吃了一惊。草儿他自然认识。小红,他也认识。吕范领江东将领们的眷属过来时,他随孙策、周瑜一道在城外迎接过他们。他赶紧起身,对小红道:“小红姑娘!你怎么……” 小红没有理他,气冲冲地走到大乔、小乔面前问:“谁是小乔?” 小乔看见了小红刚才推开母亲的情形,就愤怒地瞪着她问:“你是何人!凭什么随便闯进我家里?” 小红冷笑一声,用手指着小红的额头:“就是你勾引我的未婚夫吗?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小乔涨红了脸。 乔夫人奋力推开两武士架着的戟,上前抓着小红的胳膊:“姑娘!你把话说得清楚些!我家姑娘哪里有勾引你未婚夫?” 小红瞪着眼睛,气冲冲地推开乔夫人,一巴掌打在小乔脸上,恶狠狠道:“周瑜是我堂哥,也是我未婚夫!这门亲事是两家父母在江东就已定下的!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竟敢勾引他!” 小乔愣住了,象遭了当头一闷棍一样,脸色由红而变得惨白。她不知所措地、愣愣地看着小红,嘴唇嚅动着,跟着,悲愤的眼泪流了出来。这睛天霹雳般的消息已使她顾不上一巴掌的羞辱了,现在全身心充满着的是对周郎的愤恨。 大乔跑上来,搂着小乔,愠怒地对小红道:“这位姑娘!可不要乱说话!是周郎托人带着聘礼来我家向我妹妹求亲的!我妹妹尚未答应!怎算我妹妹勾引你家周郎?” 小红冷笑:“虽然没有答应!但心里面想着我家周郎,眼里也对周郎眉目传情,这岂不是勾引?” 小乔泪水纵横的脸蛋上挂着鄙视与倔强,眼睛不卑不亢地看着小红,几滴晶莹的泪水从眼眶涌出,顺着脸蛋滚落,洁白的牙齿倔强地咬着红润的嘴唇,好象要将猝不及防的打击及伤痛紧紧挡在外面。半响,她带着一丝冷笑,含泪对小红道:“你听着!我没有勾引你家周郎!我不会嫁给他的!请你给我滚出去!” 小红勃然大怒,眼一瞪,喝道:“大胆!一介平民敢对本小姐如此放肆!来人!给我拖出去重打!” 二个士兵披甲挂刀的武士冲了上来,一人一边站在小乔身边将小乔的胳膊往上一提,就要往外拖。小乔疼得眼泪迸溅,惨叫一声:“哎哟!” “慢着!”蒋干在一旁急忙对两武士喝道:“快快把人放了!”但两武士面无表情,没有理他。 蒋干对他们眼一瞪,喝道:“大胆!竟不听本官号令!”两个武士在军中见过蒋干,又见他发了怒,犹豫了一下,站住了,但仍架着小乔。蒋干又紧张地对小红道:“小红姑娘!万万不可造次!大乔已和主公定亲!小乔就是主公的姨妹了!此事若闹大了,姑娘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是谁?”小红上下打量蒋干。 “小姐!这是蒋干蒋子敬先生!是周将军的同窗好友!现为庐江郡郡丞!”草儿也怕事情闹大了,赶紧道。又上前拉一拉小红的衣襟道:“小姐!千万不要动手!见好就收罢了!” 红儿愣了一下,跟着蛮横地、满不在乎地对蒋干冷笑道:“哼!你就知道主公定会娶这个大乔?我回江东后在吴太夫人面前说几句,主公还会娶她?” “你们快放了我的女儿!”乔夫人眼泪汪汪地扑了上来,后面两个武士拉住了她的胳膊,她挣扎着,仍然不停地喊。 “你们放开我!强盗!”小乔也含泪挣扎。 小红看着她冷笑一声,得意地将头昂起,目光朝天空看去,好象故意在小乔面前摆神气,更是故意要羞辱小乔、奚落小乔,要延长小乔在众人面前被两个武士架着时的狼狈、痛苦的模样! “周瑜竟会看上你这种德性的女人,由此看周瑜也好不到哪里去!本小姐看不上你的周瑜!呸!”小乔被两个武士架着胳膊,仍倔强地含泪骂道。 “蒋大人!你身为庐江郡郡丞,有人私闯我家府宅滋事,你竟然不管!还有没有王法!”乔夫人冲蒋干哭喊着。 “是啊!蒋大人!你快救救我妹妹!”大乔也含泪央求蒋干。 蒋干脸色苍白,额上汗水纵横,两手微微颤抖,他用焦急又严厉地对小红道:“小红姑娘!不要胡闹了!快放了人回去!如果主公和周郎知道你大闹乔家,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就算主公、周郎和乔家没有姻缘,你带着士兵擅闯民宅一条罪就够斩首的了!你应孙将军执法严峻的!” 草儿似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张地对小红道:“小姐!蒋大人说的对!我们赶快走吧!这些军士都是李柱子手下的!事情闹大了,李柱子就死定了!孙将军军法很严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哼!我才不怕!”小红满不在乎地瞪了蒋干和草儿一眼,然后悻悻对小乔道:“今天是警告你!以后你要再勾引周郎,本小姐就带人烧了你的家!走!” 说完,她气冲冲转身离去。 押着乔夫人和小乔的几个武士松开她们,跟在小红身后离去了。 小乔的胳膊被两武士拧得生疼,待武士一松开,她“哎哟”呻吟一声,就瘫倒在地,乔夫人一把扑上来,搂着她边抚摸边眼泪汪汪地哭喊道:“哎哟!我的儿啊!你受苦了!这个女人好厉害!就是刘勋、刘偕在庐江时,也没有人敢来我家如此妄为!我一定要找孙郎告他!” 大乔也上前抚着小乔的胳膊含泪劝慰。 蒋干上前对乔夫人劝道:“算了!乔夫人!此事到此为止算了!要是孙将军知道了这事,肯定会怪罪周郎!而周郎也不会轻易放过小红和那众多军士!此外,本官正在此处,也有纵容之罪!还望太夫人和二位姑娘息怒并包涵!” 乔夫人怒气冲冲道:“不行!我一定要告她!没有王法了不成!再说,我女儿马上就成了江东第一夫人!怎受得了这口气!” 大乔也含泪道:“欺人太甚了!下回遇见孙将军,我定告诉将军!” 小乔含泪不语,倔强地站了起来,摇头道:“母亲!算了!不要和那种女人计较!再说,若不是她告诉我真相,女儿怕还被周郎骗着呢!”此刻,周郎已有未婚妻的事实给她带来的伤痛与悲哀远甚于方才受欺凌的屈辱。 “妹妹!你这是何意?莫非你要把周郎拱手让给她不成?”大乔道。 小乔脸上挂着泪痕,嘴角挂着倔强和愤怒,冷笑道:“不是我拱手相让!是我不中意周郎!” 说完,她推开乔夫人,倔强地朝屋里走去。 蒋干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惶恐与无奈,他觉得自已也不便呆在此处了,就匆匆向乔夫人与大乔告辞,离了乔府。 ·24· 耿峥 著 第二十四回 遭冷遇周郎垂热泪 做人质二乔遇劫难 这日,孙策召集众将议事,拟与周瑜三天后领兵攻打驻在沂县的刘勋,留吕范、程普镇守皖城。议毕,各部回去准备粮草器械。孙策唤周瑜留下,问起与小乔事如何,周瑜笑称已有八成胜算。孙策笑道:“恭喜了!公瑾何不一鼓作气,趁胜追击,在出征前定下此事?” 周瑜笑道:“不急!改日再请吕范先生走一趟便可定下来!” 孙策笑道:“此前我俩人再去走走如何?” 周瑜知他思念大乔,要借机去探望大乔,就一本正经道:“你已与大乔定了亲,只需再托人去议个良辰吉日迎娶就行了,岂可频频见面?” 孙策道:“呵呵!莫非男女之间不可约会,只要见一面便成亲,岂不太草率乏味?” 周瑜逗他道:“规矩便是如此,岂可违背?谁要主公如此匆忙便定下了亲?” 孙策知他在逗自已,猛地伸出手,伸进周瑜胳肢窝,骚他的痒道:“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竟敢戏弄孤!” 周瑜忍不住笑了,反过手来骚他,两人就在大厅里当着内侍的面嘻闹起来。一边的侍卫禁不住窃笑了。两人似觉不妥,赶紧住了手。孙策使劲擂了周瑜一拳,两人哈哈大笑开来。 当下,周瑜和孙策各自回府换上儒服,扎起冠巾,带上方夏、李柱子,一起骑马往乔家去了。 到了乔家后花园院墙下,两人将马交与方夏、李柱子,腾身上了院墙,趴在院墙上往里看。只见院墙里面,小乔正抹着眼泪,大乔一旁安慰着她,忽然,小乔一头埋在大乔肩上,呜地哭出声来。 孙策和周瑜在墙上愣住了。周瑜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了看孙策,孙策会意地一点头,然后,两人手一撑,越过院墙,纵身跃了过去,轻轻落地。 两人进了院内,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孙策拱手施礼笑道:“大乔姑娘!冒昧造访,请多多包涵!” 大乔吓了一跳,抬头一见是他,脸倏地红了,既惊又喜,笑道:“将军喜欢以这样的方式造访吗?” 孙策有些窘迫,仍笑道:“请姑娘包涵!只是偶尔为之!这样可免去诸多礼节的繁琐!” 小乔抬头看见周瑜,脸色陡变,泪光荧荧的眼中射出两道愤怒的光芒,然后坚决地扭过脸去,不理他。 周瑜一愣,仍上前微笑着对小乔作揖施礼道:“小乔姑娘!又见面了!” 小乔猛地转过脸来,怒道:“你们三番五次翻过我家院墙是何道理?要不要我找皖城尉来捉拿你们!” 周瑜笑道:“小乔姑娘!我等只是兴之所致而已!如姑娘不喜欢,我们且出去,再从大门进来!” 小乔杏眼圆睁:“你少和我油嘴滑舌!滚出去!” 孙策、周瑜愕然。 周瑜想了想,问道:“小乔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小乔不理,就故做轻松地笑一笑,眨眨眼对孙策道:“主公!小乔姑娘今日心情不适,故不欢迎我俩人翻墙而入!我们且出去再从大门进来好了!” 孙策欣然道:“好啊!” 小乔抬头对孙策道:“孙将军!我家随时都欢迎你来!但周某不可以来!我不要他再踏进我家半步!” 周瑜愣住了,愕然地、难堪地站在那里,窘迫道:“小乔姑娘!这是为何?” 孙策也愣住了,问:“是啊!小乔姑娘!为何对周郎如此?” 大乔拉一拉小乔的胳膊,小声道:“妹妹!不要这样!”跟着转脸对孙策、周瑜笑道:“孙将军、周将军!没事的!你们请亭上坐吧!” 又对丫环娟儿道:“快给二位将军上茶!不要让太夫人知道了!” 娟儿应道:“是!”就往屋里走去了。 “莫非小乔姑娘尚对城隍庙前的事耿耿于怀?此事我已对小乔姑娘说明了!天日昭昭,可鉴我周某的坦荡!”周瑜走近小乔,诚恳道。 “滚出去!”小乔瞪着他含泪怒吼道,又转过脸去。这一刹那,周瑜看见了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了。 周瑜方才春风得意的表情荡然无存了,玉树临风的身材顿时象矮了半截,俊美的脸变得惨白,嘴唇轻轻嚅动着,身子也禁不住颤动了。眼里含着一缕屈辱,呆呆地看着小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小乔姑娘!有话好说,何必动怒?不知周将军哪里惹小乔姑娘生气了?”孙策赶紧劝小乔道。 “他没有惹我!是我讨厌他!我不喜欢这个人!请他出去!他不走!我走!”小乔说完扭头就往屋里走。 大乔赶紧拉住她:“妹妹!不要这样!” 小乔甩开她,径直走了。 周瑜眼里涌出屈辱难堪的泪水。 大乔着急地劝周瑜道:“周将军!请不要和她计较!她就爱使性子!爱撒娇!” 孙策过来拍拍周瑜的肩:“公瑾!待我去训一训这个丫头!” 周瑜拉住他,咬一咬嘴唇,惨然地但竭力若无其事地对他和大乔笑道:“或有些误会!即便是小乔姑娘真不理我!也由她自主!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又对拱手对孙策道:“主公!周瑜先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朝院墙处走去。 孙策在后面喊:“公瑾!” 周瑜不理他,含着泪,直往前走,走到院墙边,他猛地朝前跑两步,双脚往院墙上一蹭,在墙壁上连走两步,双手往墙上一撑,身子越过院墙,消失了。 “大乔姑娘!告诉我,小乔与周郎究竟是怎回事?”周瑜走后,孙策严肃地问大乔。 大乔便将小红带人大闹乔家的事说了出来。 孙策听完,棱角分明的英俊的脸庞变得铁青而阴沉,浓眉紧皱,双拳拧紧,骨关节不自觉发出嘎吱的声响。炯炯有神的眼睛很吓人地瞪着前方。 “岂有此理!小红只是周郎堂妹!她喜欢周郎,仅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已,何来订亲一说!”孙策恨恨道。 “原来是这样!”大乔有些害怕地望着他。跟着温存又小心道:“要真是这样自然好!我去劝劝小乔!” “嗯!”孙策点点头,又咬牙道:“这个小红太嚣张了!还有那些侍卫!竟敢如此!” “不要责罚小红姑娘和那些士兵!小红姑娘只是爱之切而已!”大乔柔声劝道。 孙策看着她,脸上的愤怒似乎被她温柔如水、楚楚动人还有几分胆怯的目光融化掉了。他启齿一笑,怜爱地搂着她的肩膀,温存道:“孤会处置好的!你放心好了!” 大乔温柔脉脉地含羞地瞥了他一眼。 孙策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里,强壮有力的臂膊搂紧了她。两人陶醉地拥在了一处。 夜。周瑜独坐在书房里弹琴。 琴声抑郁。烛光在琴声中迷离而摇晃。 周瑜表情深沉而感伤。按键的手指沉重而凝滞。 小红出现在书房门口。她打量了周瑜一会,眼珠转动了一下,款款走了过来。 “哥!该休息了啦!”小红脸上挂起妩媚的笑。 周瑜没有理她,好象没有听见一样。 小红坐到他身边,用手推一推他的肩膀蹶嘴撒娇道:“哥!因为小妹我住在这里便不高兴么?” 周瑜手指搁在琴弦上不动了。琴声带着余音消失了。 “红儿!我没什么事!你早些休息吧!”周瑜平静道。 “不!人家要陪你啦!”小红撒娇道。烛光映照着她娇嫩又妩媚的布满红晕的脸。 “我说了,你去休息!”周瑜不快道。 草儿忽然有些惊慌地闯了进来,喊:“周将军!主公来了!” 周瑜纳闷她看了她一眼,不解她为何惊慌,道:“快请!” 话音未落,孙策已大步走进书房。 周瑜愣住了。只见门外立着几个全身披挂的武士。孙策铁青的脸上笼罩着怒气,愤怒的目光在小红和草儿身上扫视着。周瑜很熟悉这种目光。这是沙场斗将被激怒后要与敌将斗阵时的目光,是领千军万马攻城略地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目光,是带着杀气的目光。他转眼朝小红和草儿望去,只见小红发慌地不自在地避开孙策的目光,而草儿则紧张又惶恐地双手侍立着,象做错了什么事等候发落一样。 “主公深夜光临,有要紧事吗?”周瑜诧异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