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8

“来而不往非理也,燕太子已经来秦,我国也应当遵守信约派出一名大王的宠臣去燕国为质,以此稳住燕王,不然,缔结的盟约则形同一纸空文。”“刚成君以为派何人去为佳呢?”嬴政问道。燕泽早已想好此人,“派张唐去如何呢?张唐文武全才,到燕国后,既可协助燕王处理政务,也可掌管军事,一旦秦燕撕毁协约,张唐回到秦国,凭借对燕国军政情况的熟知,出兵伐燕,易如反掌。”嬴政也觉得有道理,征求吕不韦的意见,吕不韦也认为张唐合适,并请太史卜上一卦,卦象大吉,吕不韦立即派人去请张唐,协商赴燕事宜。张唐听说吕不韦派他去燕国任燕相,心里道:我才不去呢,什么燕相,说白了就是人质。他知道吕不韦、秦王政都是出尔反尔之人,为了自己利益,不惜牺牲一切,今天缔结的盟约明白就有可能撕破,一旦秦国为了要挟燕国扣押燕太子,他在燕国的命就很难保住。另一方面,去燕国必须从赵国境内经过,他曾经随白起在长平之战中大肆坑杀赵人不计其数,赵国人痛恨他不亚于白起,倘若赵国人听说他张唐路过赵国,一定不会放过他。哼,这个馊主意一定是蔡泽出的,他奶奶的,想借刀杀人,我偏不上当。这小老儿心太狠,睚眦必报,十年前一桩小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多次找借口整我没有得逞,今天又耍这么一个花招,真够卑鄙的。十年前,蔡泽因为劝降乐闲乐乘不成被迫逃出燕国,赵国又不能停留,只好仓皇逃奔秦国,但又必须从赵国境内经过。当时,秦赵正在交战,张唐率军兵围邯郸。蔡泽化装潜逃,恰好被张唐捉住,张唐误以为他是赵国派出的奸细,把他捆绑起来严加审讯,没有审出结果,便把蔡泽痛打一顿放了出来。后来,蔡泽到了秦国取代范睢为相,张唐也曾亲自登门向蔡泽赔礼认罪,蔡泽表面说不知者不罪,心中却对张唐怀恨在心,几次借机惩处张唐,都被张唐巧妙化解了。蔡泽被罢免丞相后张唐长出一口气,没想到现在又打他的歪主意。张唐考虑再三,别无良策,只好装病躲在府中不外出。吕不韦听说张唐病了,十分意外,早不病晚不病,恰在让他赴燕时候生病,便亲自登门造访。张唐说出了自己的苦衷,吕不韦不以为然,认为张唐太多心了,坚持让他赴燕,并保证他的安全,可张唐仍然固执己见,拒不从命。吕不韦十分恼火,悻悻回府。吕不韦愈想愈气,他堂堂的相国,亲自登门请求一个小小的将军去做一件并不困难的事,居然有人敢拒不从命,他觉得这是对他权威的蔑视,从侧面也说明了他吕不韦在秦国的地位还没有达到他想象的那样。吕不韦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嘿,当今秦王事事都让我三分,处处尊重我的意见,你一个小小将军,虽然有功于秦,却并不是有功于吕,你可以不从王命,但决不能不听从我吕不韦的命令。吕不韦为了敲山震虎,进一步树立个人在朝中的权威,决定拿张唐开刀。吕不韦正要传唤人马去拿张唐问罪,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双手背后,学着成人的样子阔步走上堂来。吕不韦知道这少年是自己府中年龄最小的门客,今年才十二岁,叫甘罗,因为他是昭襄王时著名相国甘茂的孙子,由于家道败落无处养身,吕不韦听说后便着人把他接入府中供给吃住。吕不韦以为有人欺辱甘罗,他是来找自己告状的,耐着性子问道:“甘罗,府中有人对你不好吗?”甘罗摇摇头。“那你来找本相国有什么事?我正忙,你没事就先走开吧。”“丞相正准备派人去抓张唐吧!”吕不韦一愣,这事自己只是刚考虑好,还没有去做呢,他怎么会知道,也许是碰巧说对了。吕不韦点点头,问道:“你从何处听说的?”“我从丞相的表情上推断出来的。丞相请张唐赴燕为相,张唐称病不去,丞相又亲自上门去请,可张唐依然不从丞相之命。丞相一定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蔑视,为了威服众人,树立丞相的威信,丞相有心用武力治服张唐,威逼他去燕国对吗?”吕不韦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全被这么一个小孩子猜中了,有点惊奇地说:“是又怎么样,难道他张唐敢与本丞相作对到底吗?”“张唐当然不敢,但丞相以权势威逼武力相加,这一做法也欠妥呀。”“何以见得?”“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不仅用兵如此,诸如治国、耕种、经商、人际间的交往都是这样。比如丞相对张唐,武力相加权势相逼可能有两种结果,一是张唐屈从,二是仍然不屈服,以死抗命,这两种结果对丞相均是弊大于利。”“唔,请你说得详细一些,何谓弊大于利呢?”甘罗拱手说道:“假如张唐屈从,并非出自本心,必然对丞相不满,甚至怀恨在心,无形之中丞相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常言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也许正是因为丞相这次树敌,将来会败坏丞相的大事呢!斗转星转,十年河东可能变为河西,世事谁料呢?多一个敌人就多一人分危险。再者说,让心怀不满的人到燕国为丞相做事,丞相又真的放心吗?万一做出有违丞相心志的事,有害于大秦国,这个责任自然要归结到丞相身上,那时丞相后悔也来不及了。”吕不韦连连点头,“那么其二呢?”“其二是张唐以死抗命。即使丞相杀了张唐,终于没有使张唐从命,丞相的权威更加受到蔑视,只会进一步降低丞相的信誉,反而给他人留下攻击丞相的把柄。对于张唐的亲属朋友,丞相不也同样树立了敌人吗?”吕不韦听完甘罗的分析,愁眉紧锁,思考另外更换合适的人选。甘罗又说道:“丞相又在想另找合适的人选吧?”吕不韦吓了一跳,莫非这少年是神仙下凡,或者从哪里学会了占心术,否则怎么能猜中我心里所想的事。“丞相千万不能再找他人,那样,不仅蔡泽、张唐蔑视丞相,其他人也会小瞧丞相的,得不偿失的事丞相不能做。”吕不韦真正犯难了,“以你之见应该怎么办?”甘罗笑道:“让我替丞相走一趟,也许能说动张唐愿意去燕国。”吕不韦想说,我堂堂丞相亲自去请都吃了闭门羹,你一个毛蛋孩子能说动他,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呢。可他一想到甘罗刚才对自己心里的猜测有点神乎其神,又不能不信几分,也许这个少年真是神童奇才有点邪门呢。甘罗似乎看出吕不韦的心事,又说道:“丞相不要以为我是一个毛头孩子,嘴边没毛办事不牢。当年项橐七岁就能给孔子当老师,而我已经十二岁了,丞相用人不能以年龄作为判断的标准,假如按年岁而论,当今秦王就是一个八十岁的老翁了。俗话说竹杆虽高节节空,秤砣虽小压千斤。丞相何不让我前去一试呢?成功则为丞相去了一桩心病,不成功也不伤丞相的威严,到那时,丞相再另想他法也不迟!”刚才吕不韦还将信将疑,现在完全被甘罗的话折服了,便点头同意了。甘罗拜别吕不韦走了出去,望着甘罗的背影,吕不韦陡然生出一丝淡淡的妒意。甘罗来到张唐府中,府上的人以为是哪位家臣的孩子,也没过问就让他进去了。甘罗找到张唐,放声就哭,张唐以为谁家的孩子跑迷了找不到家,忙过来安慰说:“孩子别哭,你是谁家的孩子,迷路了是么?我派人把你送回家。”甘罗这才止住哭泣说道:“我是甘茂的孙子甘罗,现在是丞相吕不韦的门客,我已从丞相那里知道将军必死的消息,曾听爷爷说我们两家原先交情笃厚,特来告知一声,也顺便凭吊将军。”张唐被甘罗说得将信将疑,信吧,他只是一个孩子,不信吧,听口气不像有假,疑惑地说:“我曾随武安君征战南北,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丞相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将我治罪吧?”甘罗看出张唐的心思,便问道:“将军的功劳与武安君白起比起来,谁的功劳大呢?”“当然是武安君的功劳大,他南败楚国,北震燕赵,东攻韩魏,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为秦国夺取无数城邑,扩大秦的疆域,打出秦的威名,我只是他手下一名战将,论功劳怎敢与武安君相比呢?”甘罗又紧逼一句问道:“若把当年丞相范睢和现在丞相吕不韦相比,他们二人谁的权力大呢?”张唐笑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文信侯的权力大,他不仅是丞相,而且是当今秦王仲父,国家大事皆由文信侯裁定,就是大王也对丞相礼让三分,应侯范睢哪有这份威信。”“将军认为文信侯专权吗?”甘罗这么突然一问,张唐愣住了,他瞪着甘罗却不敢说。甘罗笑道:“假如丞相不专权张将军早就说了,还可能赞美丞相一番呢,正是张将军的沉默恰恰证明了文信侯的专权,说明文信侯已经专权到大臣只敢在心里诅咒却不敢流于言表的程度,对么?”张唐一时摸不清甘罗的来意,惊恐地说:“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甘罗继续说道:“应侯范睢为报私仇,想让武安君带兵攻打赵国,可白起推托有病不去,应侯再次派人去请,白起依然以生病为借口不愿出征,应侯只好改派郑安平带兵攻赵,可白起呢?终于被逼杀在咸阳城西七里的杜邮。”甘罗说到这里,突然反问道:“应侯没有文信侯专权,都能逼死比你功劳大十倍的武安君,我不知道张将军会死在什么地方。”甘罗这样一比较,张唐真的害怕了,结结巴巴地问:“是丞相派你来催命的吧?”甘罗摇头说道:“假如丞相真的来催命,就不会让我来了。我是听到风声专程来报知将军的,丞相现在只是生气,还没有对张将军动杀机,还有补救的机会,你必须现在就随我到丞相府向丞相认错,并表示乐意到燕国为相。”张唐又为难地说:“不答应是死,答应也是死,不如死在本国了,逢年遇节妻儿子女也能到坟上拜祭一下。倘如死在国外只怕连尸首也找不到,就成为孤魂野鬼了。我宁愿死在这里!”“张将军太不明智了。文信侯随便加给一个罪名都能轻而易举将你处死,只怕受牵连的还不止你一个人,你的子孙后代也会因为你背上罪名成为奴隶。如果张将军死在国外就大不相同了,你是为国而死,有功于秦,也有功于丞相,你的妻儿子女将会承袭你的封爵而世代显赫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子孙儿女着想吧,人死如灯灭,哪里有什么孤魂野鬼?何况你真的去了,也未必就被处死,你把问题看得太悲观了。丞相不会不为你的安危着想的,因为你是他派出去的,代表秦国,假如你被别国杀了,等于秦国的尊严受到践踏,丞相与大王也会觉得脸面无光的。再进一步讲,比较秦赵的威势,秦强赵弱,赵国怎敢轻易截杀强大秦国的使臣呢?难道不怕招来亡国之祸吗?燕国就更加弱小了,更不足惧。”张唐听了甘罗的分析,心情稍稍平静一些,仍然略有顾虑地说:“我秦国很少讲究信誉,丞相令蔡泽把燕太子骗来并非真心结盟,而是另有所图,也许想扣押燕太子要挟燕王,假如真是这样,我还有活命吗?”“即使真像张将军所说的这样,秦国要的是城邑,而不是燕太子的尸首。燕王要的是活着的燕太子丹,而不要你张唐的尸首,他怎么会用你一个臣子的尸首换他亲生儿子的性命呢?燕王宁可割地也不会置儿子的性命不顾的。最坏的打算是你被处死,我认为你也应该死在国外才值得!张将军,你以为呢?”张唐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做,请带我去见文信侯。”吕不韦仍在生张唐的闷气。忽然听说甘罗带着张唐前来认罪,暗暗吃惊,对甘罗更多了一份复杂的感情。张唐走上堂,向吕下韦下跪行大礼,赔罪说:“卑将固执己见,仅考虑个人得失,置国家大计而不顾,险些酿成大错,幸亏听到甘罗劝说才迷途知返,特来请丞相恕罪,卑将愿奉命去燕国为相,请问丞相何时动身?”吕不韦一听张唐愿意去燕国,并主动来认错,一肚子火气烟消云散,亲自扶起张唐说:“人恒过,知错能改则不失为君子。在赵国,廉颇与蔺相如之间曾有过一段将相和的佳话,廉颇负荆请罪的行为至今传为美谈。张将军效法廉颇主动认错也令本丞相感动,你我本无私怨,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辅佐秦王度过难关早成大业。既然张将军置个人安危于度外甘愿赴燕,我一定竭力谋划,确保张将军安全通过赵境,也一定会让张将军平安从燕国返回,到那时,我将亲自斟酒为你庆功!”吕不韦一面让张唐就座,一面继续说道:“燕太子已经入秦多日,我们不尽快派入赴燕可能引起燕王猜疑,宜早不宜迟,请张将军回府准备一下,择定吉日便可动身。”张唐退出后,甘罗上前说道:“丞相谋划的秦燕结盟仅仅为了破坏合纵之策,有利于秦国攻伐韩魏,这种做法只是用兵上的下策,上策是不费一兵一卒占领大片城邑,丞相为何上策不用而取下策呢?”尽管吕不韦对甘罗能说服张唐去燕十分诧异,仔细一想,不过是陈述其中的厉害关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罢了。现在听他出口狂言能不费一兵一卒为秦国取得许多土地,且说自己的策略为下策,显然有小瞧自己的心意,大为恼火,拍案斥道:“你乳毛未干,胎毛未退,信口雌黄,简直狂妄至极,不要以为做成一件小事就沾沾自喜,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孤念你是个孩子,不与你斤斤计较,快退下去吧,以后说话要分清场合,懂得轻重,否则,严惩不赦!”甘罗毫不在意,嘻嘻一笑,“侯爷,常言说没有金钢钻不敢承揽瓷器活,丞相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臭骂一顿,为何不听我把话说完,让我去试一试呢?”吕不韦余怒未消,说:“你且说与我听听。”“秦燕结盟必然引起赵国恐慌,我劝说赵王向秦国割地,答应他秦国只要得到赵国五座城池的土地就与燕国断交,并鼓动赵王出兵攻燕。这样,秦国不必用兵就能得到大片土地,而且达到破坏合纵的目的,丞相何不让我去试试呢?”吕不韦疑惑地问:“赵王会听从你一个小孩子的劝说吗?”“察其喜惧,相机而言,言若波兴,随风而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成功再好不过,不成功,丞相再派张唐入燕也不迟,我只借相国的五辆车用即可,也算是为张唐安全通过赵境作说客吧。”吕不韦认真考虑再三,觉得可行,他只是个孩子,成功与否不损秦国一丝一毫利益,而成功呢,对秦国对他吕不韦都大有好处,甘罗毕竟是他的门客。冯谖使孟尝君名扬天下,毛遂自荐助平原君完成使楚重任,侯嬴献计为信陵君窃符救赵立下奇功,我吕不韦虽然想与四君子齐名,无奈门下食客平庸,至今没有发现一个才智出众之人,倘若小小甘罗真有奇才,也可助我吕不韦播名传声。人们常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难道我吕不韦缺少识才善任的本领吗?吕不韦本来准备派自己的亲信司空马出使赵国,现在取消这个决定,正式派甘罗使赵,给他车驾十乘,仆从百人,完全是大国信使的仪仗。秦国使臣赴赵的消息早有信使报到邯郸,当甘罗来到距邯郸城外二十里的郊外时,赵襄王亲自率领文武大臣在此恭候多日了。赵襄王一见秦国使臣竟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有几分失望更有几分屈辱,十分不悦地上前接见甘罗,颇带讽刺的语气说:“秦国的年长者都战死疆场了吗?否则,怎么派一个街头玩耍的孩子来我赵国?”甘罗施礼答道:“大王,一定听说过齐国大夫晏婴晏平仲使楚的故事吧,楚灵王认为晏子身材矮小有意戏弄他,凿门洞令其入,晏子说这是狗门,不是人出入的,既然来到狗国只好由狗门入内。当楚灵王见到晏子时,故意嘲笑他,说齐国无人了吗,怎么派你这么一个相貌丑陋,身不过五尺的小人来我堂堂楚国。晏子却不卑不亢地答道:我们齐国有的是人,每人呵一口气就可形成云彩,每人挥一把汗就像天上下大雨一般。但我齐国对外出使却有个定例,就是贤才的人出使贤能的国家,不贤的人出使不贤的国家,大人出使大国,小人出使小国。晏子最后说他最不贤,又是小人,才因此出使楚国。楚灵王本想羞辱晏婴反被足智多谋而又巧于应答的晏子所戏,我这里套用晏子的话说,也是秦王用人各用其长,年长的人任用大事,年幼的人任用小事,我甘罗今年才十二岁,当然只能做一些出使赵国的小事了。”赵襄王见甘罗口齿伶俐,通今博古,不敢再出言相戏,讪讪问道:“曾经为秦国开辟三川之地的丞相甘茂是先生的什么人?”“那是臣的祖父。”赵襄王连连点头,“将门之后无弱兵,名臣之家多奇才,难怪先生如此能言善辩,原来是甘丞相的后人,本王一向钦佩甘丞相的才华,今日能与甘丞相的后人相会也是本王的荣幸,不知先生到此有何见教?”“大王一定听说燕国太子丹到秦国做人质的事吧?”赵王点点头。“大王也一定听说秦国大将张唐要到燕国任相国的事吧?”赵王又点点头。甘罗这才拱手说道:“燕太子丹到秦国做人质,说明燕国对秦国的忠诚,秦国派张唐到燕国为相,说明秦对燕的信任,如今秦燕两国结为友好,赵国就大祸临头了。”“请先生把话讲得明白一些。”甘罗学着成人的样子,比划着说:“燕赵积怒已深,成为世仇,如今秦燕结盟,燕国是想借秦国的势力伐赵,以雪昔日惨败的耻辱。秦国也有意借此夺取赵国在河间一带的广大土地。”赵王十分不悦地说:“秦人休要欺我赵国国势衰微,一个赵国不足以抗秦,本王可以合纵抗秦,一旦合纵成功,秦国将会再有邯郸之败与华州惨败的结局!”甘罗笑道:“合纵之计只怕是大王一厢情愿,如今燕国与秦结盟,齐国与秦早有盟约,保持中立,决不参与任何一方结盟,韩国自顾不暇,魏国刚刚停战,虽然和谈也是各怀鬼胎,并无诚意。至于楚国么,我家丞相在我来赵前已遣使入楚,不知大王还能和谁进行合纵之盟?”赵襄王并不懂兵法,也不想打仗,刚才提出的合纵抗秦不过是威吓一下甘罗,不仅没有震住甘罗,反而给驳得哑口无言。赵襄王沉默一会儿,问道:“先生来赵决不是仅仅告知本王秦燕结盟伐赵的事吧?”甘罗正中下怀,朗声说道:“当然不是,秦王与文信侯都不想伐赵,无奈与燕国结盟,经不住燕王再三请求,倘若赵国能主动向秦国结盟,秦王愿退回燕太子,停止张唐入燕,并断绝与燕国的交往。”赵襄王知道甘罗提出的让赵国主动向秦国结为友好决不是没有条件的,便直接问道:“秦国有什么要求呢?”“本王不如把河间一带的五座城邑割给秦国,以满足秦国扩大河间土地的目的,这样,秦国一定不会再与燕国结盟,秦赵一旦联合,赵国专心对燕用兵,凭赵国的实力,从燕国夺取三十座城邑是绝对可信的。大王损失河间五城而换取的却是三十城,何乐而不为呢?”甘罗见赵王面带犹豫之色,进一步说道:“大王若怀疑秦国缺乏诚意,也可按照往昔秦赵结盟的先例,彼此以人质作抵押,大王以为如何?”赵襄王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不好表态,淡淡说道:“结盟大事岂是三言两语能够敲定的,请先生入城歇息,待本王同群臣仔细商讨之后再答复先生。”赵襄王把甘罗安顿在上等旅馆内,亲自设宴为他接风洗尘,一时间,小甘罗的大名传遍邯郸城。赵襄王在宫中召集近臣商讨甘罗提出的割地赂秦与秦结盟之事,庞火爰反对说:“秦国向来出而反尔,言而无信,且不说过去对赵国的欺诈,就是这次与燕国结盟,初是先派蔡泽赴燕协商结盟,并把太子丹骗到秦国。如今秦国又主动要求同我国结盟,背信燕国,秦对燕如此,对赵何尝不实施欺骗之术呢?倘若把河间五城割与秦,秦仍不与燕绝交怎么办?”郭开反对说:“不是秦国言而无信,当今天下纷争,各国判断问题是非曲直的标准不是周天子时代的礼与义,而是自己本国的利益。燕国甘愿先把太子质押秦国,目的是获得强大秦国的信赖,以便在伐赵时得到秦的支持。秦国之所以愿意背燕与赵结盟,其目的也十分明显,旨在不废一兵一卒获得河间一带的土地,并在赵燕之间坐收渔人之利。可是,从赵国的利益出发呢?当然以不失一寸一厘土地为上策,但这是万万做不到的,我们必须舍小利而得大利。送出河间五城离间了秦燕之盟,得到的城邑可能远远不止这五城。”庞火爰据理力争道:“郭大夫应该明白,我们送出的五城是白白送出去的,秦人垂手而得,但赵国再从燕国夺回城邑就不那么容易了,要靠将士的鲜血与汗水在战场拼杀才能得到,每一寸土地都是性命换来的,得之不易啊!”郭开不高兴了,“庞将军,这些大道理我比你还懂呢。可是,赵国如何能敌住秦燕联手攻击,你有取胜把握吗?现在不舍去五城,只怕秦燕携手攻秦时损失的土地就不止五城了。等到秦国大军压境时再提出割地求和,秦国又会加大筹码,只怕五城不足以退秦兵吧。”庞火爰冷冷地讽刺道:“郭大夫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一提及秦兵就畏之如虎,似乎谈虎色变,假如真的到了战场,也一定是逃兵。”郭开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反唇相讥,乐乘先开口说道:“庞将军不要再耍弄嘴皮子图一时快活了,当务之急是商讨与秦人结盟的事,我赞成郭大夫的主张,舍小求大,只要能与秦国长久结盟,赵国就会长久平安,齐国不就是例子吗?”庞火爰连连摇头,“秦国与齐达成互不攻守的盟约,这是秦国耍的诡计,秦齐之间隔着韩魏,秦不能越过这两国攻打齐国吧,孤军深入必败无疑,即使夺得齐的土地也无法并入秦的版图,秦仍是遵守范睢的策略,远交近攻,由近而远,各个击破,只可惜——”赵襄王不容庞火爰说下去就打断他的话:“现在不是庞将军纵论天下时事的时候,本王赞成郭大夫的建议,舍去五城能换得与秦国的结盟也是值得的。”“大王,秦人一向狡诈,不可轻信——”“庞将军不必多说,本王也不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必须秦国先与燕国断交本王才会献出五城,一旦秦燕断交,本王即刻发兵攻燕,再把失去的城邑从燕国那里补偿过来。”“可是,秦国——”庞火爰欲言又止,赵襄王十分自信地说道:“从本王派往秦国的暗探奏报的情况看,秦国主动找上门同我赵国结盟既是真诚的,也是出于无奈。多年来秦国频繁对外用兵,如今国库空虚,兵源也不足,战将死的死,走的走,少的少,王齿乞战死,蒙骜张唐已走,那些少将虽然年轻气盛,但经验不足,秦王与吕不韦正是看到这一点,才纷纷撤兵,缩小战线规模,四处结盟以求得国内百姓安居乐业。尔等可能早已听说,秦国近年来水灾、旱灾、蝗灾不断,饿死人无数,饥民暴动不断,秦国连赈灾的钱粮,都拿不出来,只好卖官鬻爵换取钱粮救济灾民。”赵襄王刚说到这里,正要口若悬河地说下去,庞火爰不识时务地插了一句:“按照大王所言,秦国已经不堪一击,既然如此,我国何须向他割地求得结盟呢,不如趁此联合韩魏齐楚等国全力一击,也许能使秦国一蹶不振,各国将会相对安稳多年。”庞火爰本来没有别的意图,赵襄王却认为庞火爰是借此讽刺他,脸当时就拉了下来,郭开见状,心中暗喜,火上浇油说:“庞将军还没有廉颇的功劳呢,就敢对大王出言不逊,随意顶撞,若再打几次胜仗立些战功,只怕比廉颇还骄横呢。”“你——”庞火爰怒视着郭开却没有再说下去。赵襄王已经决意把河间五城割给秦国,接下来就是讨论与秦国长久结盟的事,为了不使秦国中途反悔,必须要求秦国派出人质,因为当今秦王政尚未婚配更无太子可言,要求何人入赵为人质呢,几人也是意见分歧。乐乘说,既然秦燕绝交,张唐也没有必要入燕为相,干脆让张唐质押赵国吧。乐闲认为张唐只是一般武将,份量太轻,不如要求质押蒙骜。郭开曾听说秦王政有一个异母弟弟叫成是华阳太后之弟阳泉君女儿所生,认为他是秦国王族中地位最高的人,建议赵王向秦国提出令成入赵为人质。赵襄王听后大喜,认为郭开提议很好,可是,赵国要派谁去秦国呢?郭开不加思索地说,当然是太子嘉,否则秦国也不会送来成的,双方的人质必须份量相当。郭开话音未落,太子嘉恰好走了进来,一听郭开提议让他去秦国做人质,乜视一下郭开说:“郭大夫想置我于死地就主动派人到我府中行刺好了,何必用借刀杀人的手段呢?”郭开微微涨红了脸,瞟一眼赵王,争辩说:“太子殿下这话让微臣吃罪不起,臣对赵国对大王对太子忠心不二,一片赤诚之心苍天可鉴。臣让太子去秦国做人质也完全是从赵国的大局出发,为赵国的安全着想。听说孝成王元年,因成王年幼,太后执政,秦国攻打赵国,赵国向齐国求援,齐国要求以人质作抵押才肯出兵。众人劝说太后派长安君到齐国做人质,因为长安君是太后的小儿子,太后也最疼爱,坚决不肯派长安君入齐为人质,这时,左师触上前去说:人主之子孙位尊而无功,俸厚而无劳,封以膏腴之地,授之以重器,却无尺寸之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最后,太后终于听从触的劝告派长安君到齐国做人质,齐国这才派出援兵,赵齐联合终于打败秦国。齐国之所以同意出兵,是由于长安君做人质的缘故,也算长安君为赵国立下一件大功。”郭开话锋一转说道:“现在,我提议让太子入秦为人质也是与左师触有着同样的想法,请大王与太子明鉴。臣决无二心!”太子嘉嘿嘿冷笑一声,“如此说来,是我错怪郭大夫了,郭大夫对赵国的一片忠心可喜可嘉呀!赶走一位能征惯战的老将廉颇,又迎来一位倾城倾国的美人——”“放肆!”赵襄王一听儿子提及从魏国得到的美人香娇,马上变脸喝斥一声,不准他再说下去。庞火爰为太子嘉解围说:“大王还是慎重对待这事,秦人多诈,派太子殿下入秦,一旦两国关系有变,秦人会利用太子要挟赵国的。”“怕什么,秦国也有人质在我赵国,双方相互钳制,谅他秦人再狡猾也不敢轻举妄劝。太子嘉从父王的口气中听出一定让他入秦,他也不惊慌,哼,我也早有去秦国一观的心愿,看看秦国的国力到底有多强,学习一些秦国的治国经验,将来承袭王位后效法秦国改革新政,励精图志,再和西秦一较高低。即使两国关系有变,还有执掌重权的吕不韦在,也不会有生命之忧。太子嘉也想乘此机会入秦会见吕不韦,询问他下一步的计划,当年花费重金让吕不韦接交秦质子异人,一晃十年,如今终于大功初成,达到预计设想,只要吕不韦与赵姬联手,秦国的朝政就会大厦将倾。可是,为何迟迟不见二人有丝毫行动呢?太子嘉也多次暗中派人入秦质问,吕不韦的回话总是时机尚未成熟,不可轻举妄动。太子嘉隐隐之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认真一想,觉得吕不韦与赵姬都是他最值得信任之人,无论取得什么高位都不会背叛赵国,更不会背叛他赵嘉,何况还有赵高在他们身边,不论何时何地,赵高都不会背叛赵国的。太子嘉这么一想,便觉得自己太多心了,也许真的像吕不韦所说的那样时机不成熟。蓦然间,太子嘉心中一动,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莫非吕不韦派甘罗来赵要求人质的真正用意是想请他入秦协商大事,可是,为什么不事先暗中派人通知一声呢,太子嘉又有几分困惑,他恨不得早日见到吕不韦问个究竟。太子嘉拿定主意,站起身向父王说道:“儿臣愿听从父王的安排,去秦国做人质,顺便察探一下秦国的实力,将来回国寻求抗秦之策。”赵襄王点点头,“我儿能以国家大计为重不计较个人安危,实在令父王欣慰,你尽管放心去吧,父王不把你迎回赵国决不会同秦国断交的,宁可割地赔款也要顾及你的安危。”“请父王放心,秦国不会难为儿臣的。当初,吕不韦在邯郸经商时,儿臣和他交情笃厚,想他不会忘却旧情的。”“难为我儿有些深谋远虑,这样,父王就放心了。”太子嘉先告辞而去,赵襄王望着儿子的背影多少有些不忍,人心不定,世事难料,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吕不韦不同于当年邯郸的大贾,何况,秦国的事吕不韦也不一定能够一人做主。想到此,赵襄王心里涩涩的。郭开从赵襄王的表情中隐约猜中他的心事,惟恐赵襄王突然变卦取消让太子嘉入秦为人质的决定,等到众人一一离去,凑上前说道:“大王不必为太子入质秦国一事心中不快,太子聪明过人,又深谋远虑,秦人如何能困住他呢?退一步讲,万一将来秦赵失和,秦人想以太子要挟大王,大王可对外宣布废黔太子嘉的世子之位,另立他人。”“除了嘉儿,本王还能另立何人?”郭开揣摩一下赵王的心意,试探着说:“香王妃最近不是生下一位活泼可爱的小王子吗,人们常说从小可以观老,以臣看来,小王子赵迁的资质决不在太子嘉之下,也可以立为世子。”赵襄王面带不悦地说:“休要胡言乱语!续统大事是你过问的吗?”郭开立即告罪说:“臣哪敢谈论王储废立的事,臣只是提醒大王万一秦人奸诈扣押太子,大王可用更换太子的事断绝秦人的奢望。其实,这样做也是为太子着想呀,一旦废立太子之位,秦人便认为太子嘉没有多大用处,自然会放他回国的。当然,这只是万不得已才这样做,也许是臣想多了。”郭开再表白自己,赵襄王只作没有听见。郭开见赵襄王并不理睬,悻悻告辞了。郭开刚走出大殿不远,就被一名宫女叫住了,说香王妃有事相请。郭开一听说是香王妃找他,不敢怠慢,立即随宫女来到香王妃居住的宫中。这香王妃不是别人,正是乐乘用停战退城外加一个廉颇从魏王那里换来的美人香娇,赵襄王把她纳入宫中,封为香妃,为此,乐乘受到嘉奖,郭开也立了大功更加受到赵襄王的信任。也是因为香妃的事,太子嘉之母齐王后失庞,太子嘉为了给母亲鸣不平,曾入宫把香妃臭骂一顿,还亲自到郭开府中训斥郭开,扬言有朝一日一定让郭开不得好死。郭开当然害怕太子嘉的报复。现在他手握大权当然不怕太子嘉的威吓,可是,一旦赵襄王去世太子嘉继位,郭开定然不会有好下场,所以郭开极力怂恿赵襄王让太子嘉到秦国做人质,希望借秦人之手除去心头大患。郭开来到香妃宫中,香妃早已迎了出来,一边赐座,一边命宫女献茶,等到郭开坐定,才笑容可掬地问道:“郭大夫,我托你办的事怎样了,是否有些眉目?”郭开叹口气,为难地说:“王妃所交待的事微臣岂敢不放在心上,刚才我还向大王提及呢。为此还惹得大王不高兴,差点被哄了出来。”“那大王的反应呢?”“还能有什么反应,当然是不赞成。”郭开嘟哝了一句。香妃马上变了颜色,蛮横地说:“我不管你采取什么手段,这事你必须办成!”郭开一看香妃生气,马上讨好说:“王妃不要心急,这不是小事,必须从长计议,让臣慢慢想办法。如今太子嘉已经答应去秦国做人质,等他到秦国后我再派人携重金入秦贿赂吕不韦等人,让他们把太子嘉扣留秦国,并以此要挟大王割让土地。到那时,我就可以劝说大王废去赵嘉的太子之位,正式立小王子为太子了。”香妃一听,马上咬牙切齿地说:“不,应该让秦人把赵嘉杀掉!”“对,让秦人把赵嘉杀掉。”郭开又附和道,请王妃放心,臣一定尽力做到。”“什么?尽——力做到?”“不,不,一定做到!”郭开忙纠正说。香妃这才满意地笑道:“郭大夫,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呀,不然的话,一旦赵嘉承袭了王位,我母子毕竟是大王所封,最多不得志罢了,尚无性命之忧,而郭大夫就不同了,赵嘉痛恨你已经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这一点郭大夫比我清楚,是吗?”“是,是。”郭开连声说道。香妃莞尔一笑,抛个媚眼说:“郭大夫明白就好。”郭开看看风情万种的香妃,抓耳挠腮地说:“这事奴才一定不让王妃失望,不过王妃也要时常在大王那里吹吹枕边风,你我一个里一个外,久而久之,哈哈……”“郭大夫放心,这个道理我懂,三人成虎么,有郭大人为我出谋划策,还有做不成的事?”香妃说着,把手轻轻搭在郭开的肩上,郭开浑身骨头一软,差点倒在地上。香妃趁势挽住郭开的胳膊:“怎么,郭大人坐也坐不住了,是不是操劳过度,要不要到床上休息片刻?”郭开一看香妃那羞答答夺人心魄的勾魂眼,浑身瘙痒,有一种难耐的冲动,但他明白自己的位置,哪敢有非份之想,连忙告辞了,走出宫门老远,耳边仍然萦绕着香妃那软绵绵的声音:“郭大夫,走好——”第七章 情窦初开第1节 渐渐长大嬴政渐渐长大着,雄霸天下之心也渐渐膨胀着……他看到婉儿时,浑身总是涌动着一股按捺不住的激流……吕不韦渐渐地老了,也渐渐地感到权力比女人更重要……他来了一招“金蝉脱壳”,把雄健的送到了太后赵姬的房中……一经过几番磋商,赵国同意把河间一带五座城邑割让给秦国,并加封太子嘉为秦平君,派往秦国为人质。秦国也因此断绝了与燕国的盟约,停止张唐到燕国任相国,把成封为长安君送到赵国做人质,秦赵结为友好联盟。秦国不费一兵一卒得到河间一带的广大土地,这不能不说是甘罗的功劳。甘罗出使回到咸阳,其大名早已响彻秦国,秦王政听说甘罗小小年纪有这么大的才能,十分高兴,在咸阳宫中召见了他。二人也许因为年龄相差不大,心性相似,谈得十分投机,嬴政仿佛找到知音,无话不谈,把陪同甘罗一起来的吕不韦冷落一旁。最后,嬴政要封甘罗为上卿,吕不韦再也忍耐不住,急忙阻止说:“大王不可,甘罗固然有才,也为国家立下大功,理应封赏,但毕竟年幼,加封上卿一职官爵太高,恐怕群臣不服,特别是那些征战沙场的武将更认为大王不公,私下将会议论大王不懂政务,妄加封赏。”嬴政疑惑地望着吕不韦,今天仲父怎么了,甘罗是他的门客,我这样加封甘罗也是看在他的情面上,他应当高兴才对,为何阻止我呢?莫非不想让甘罗为国家做事只服务于他一人不成,倘若这样,我偏要加封甘罗为上卿。吕不韦似乎看出嬴政的心事,温和地笑笑,然后说道:“从私人感情上,大王破例加封甘罗我当然求之不得,甘罗是我的门客,这也算大王为我脸上贴金,为我光大门庭传播名声,会使更多的有才干的人投靠到我的门下。可是,若从大秦江山社稷的公利来看待这事,我只好忍痛割爱阻止大王对甘罗的封赏。”吕不韦说着,瞟一眼甘罗,又继续说道:“大王不能因为一人之故而破坏祖制,更不能凭借自己的喜好做出令朝臣不满不服的事。大王得到一人之心就可能失去众人之心,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大王是明白的,正如孟子所云:寡助之至,亲戚畔之,若大王因为甘罗之故弄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实在得不偿失。当然,这只能委屈甘罗了,但大王可以从另一方面进行补偿。”“如何补偿?”嬴政冷冷地问道。“把秦国原来封赏甘茂的田宅赐给甘罗,等到甘罗年长之后再袭承相父的爵位,到那时,大王再封甘罗为上卿也不迟。”嬴政心想:哼,你一定是怕甘罗为我所用,我又多了一个臂膀,有甘罗为我出谋划策会摆脱你的掣肘,你才故意推三阻四找借口阻止我封甘罗为上卿,你愈是反对我愈是要做,也趁此显示一下我的权力。嬴政不等吕不韦说下去,立即驳斥说:“仲父也曾让我熟记《孟子·告子》一文,记得其中有这么一段话:‘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也就是任用人才不必考虑他的出身贫贱还是富贵,只要有才都可破格任用,惟才是举就是这个道理。仲父不也是先王从商人中用为丞相的吗?寡人以为,破格使用人才,除了门第出身外,更不必考虑年龄大小,姜尚八十三岁时垂钓渭水被文王重用,甘罗十二岁为什么不能破例用为上卿呢?”嬴政说到这里,不容吕不韦插嘴,立即向侍从在旁边的太监,说:“立即将寡人封甘罗为上卿的上谕颁告全国,退朝!”嬴政看也不看吕不韦一眼,转身走出广安殿。吕不韦望着嬴政离去的背影,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块棉絮,堵得他差点背过气去,想张口骂一句:混账,老子的话你也不听。一看甘罗正站在旁边,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狠狠瞪了甘罗一眼。“甘上卿,我们回府吧!”甘罗故意左右看看,然后凑到吕不韦跟前,小声说道:“文信侯,你先回府吧,我还有件极重要的事要面奏大王,这是我在赵国偶然得到的一个秘密,关系十分重大。”吕不韦微微一惊,忙问道:“请问甘上卿,是何秘密?”甘罗又故作神秘地说:“请丞相恕罪,实在不能奉告,因为这事尚未查清,须请大王派人详查,等到查明真相后再请丞相处理。”吕不韦很恼火,大声喝斥道:“秦王尚未举行加冕典礼,也没有到独立亲政的年龄,我是秦王仲父,秦国大小事务都必须经过我的允许方可付诸实施。不必说一般文武大臣,就大王及太后办事也都先同我商量,征得我的同意才派人去做。你这狗日的王八羔子,吃我的,喝我的,走投无路时是我收留你,给你提供出人头地的机会,不要以为如今封为上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告诉你,你现在仍然是我的门客,说白了,还是一个家奴,你所做的事必须先汇报给我,然后才能奏报大王。”吕不韦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这句话说得有点过头,但话已出口又不能收回,瞟一眼甘罗,余怒未消地说:“甘罗,先随我回府,有什么话明日再向大王奏报!”甘罗听出吕不韦的口气不容更改,只好一声不响地随吕不韦登上车。他也清楚现在还没有资格同吕不韦斗气,不必说他,就是张唐、蔡泽等大臣也不敢与吕不韦过意不去,甚至秦王嬴政也犟不出吕不韦的。甘罗今天本来无心同吕不韦呕气,二人是一路说说笑笑从文信侯府来到咸阳宫。甘罗巴望着靠这次出使赵国立下的功劳获得封赏,从而恢复祖父甘茂所获得的爵位,然后一步步光大门庭,重新确立甘氏宗族在秦国的地位。他原先指望吕不韦能为他讨封呢,谁知吕不韦不仅没这样做,反而阻止秦王对他的封爵,甘罗怎不气恼。他住在吕不韦府中多年,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孩子,府中任何地方都由他随便玩耍,久而久之,对吕不韦与国外的交往有所耳闻,但他仅知道这都是吕不韦派往各国的暗探,专门为吕不韦刺探各国情报的,他并不了解吕不韦与赵国公子嘉的另一层交往。甘罗今天所说的本来是故弄玄虚唬吕不韦的,想不到吕不韦心中有鬼却信以为真,甘罗不知道自己聪明过度,一句玩笑竟给自己酿成杀身之祸。二人一路无语,各怀心事回到丞相府,甘罗刚要走开,吕不韦叫住了他,把他带到书房,这才用协商的口气说:“甘罗,你去赵国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快告诉我,我慎重考虑后再奏报大王,你是知道的秦王如此年龄,处理大事经验不足,你即使先奏报给他,他仍然要同我协商,你不如先告诉我,让我有个心里准备,想好处理的办法,当大王问起时就可以对答如流。”甘罗知道再不说实话必然引起吕不韦的猜疑,对他今后在朝中做事不利,嘻嘻一笑,告罪说:“请文信侯恕罪,我是看丞相阻止大王给我的封爵,心中生气,故意说话戏耍丞相的,望丞相多多海涵。”吕不韦看看甘罗,将信将疑,若是一般孩童吕不韦深信不疑,但对于甘罗,吕不韦不能不多个心眼,威逼利诱地说:“甘罗,孤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最痛恨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人,如果我发现你在说假话愚弄我,嘿嘿,下场是剥皮抽筋。当然,你是聪明绝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获得上卿之位,在朝中做了几十年官的人有的到死都不能得到如此高位,可见你的前途无限啊,我跟随先王操劳多年,身子一年不如一年,等你长大成人后就该告退回封地颐养天年了,退前一定要为大王物色一位德才兼备的丞相,细想朝中诸大臣,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你年轻有为,万万不能辜负我对你的一片厚望啊!人不仅要有才,更要有德,要诚实可信,我将来才能把相位拱手让给你呀!”吕不韦边说边在室内来回踱着,他突然停了下来,盯着甘罗问道:“现在就是一个考验你是否诚实可信的时候,万万不能因为这一件小事影响你的前途。快告诉我你在赵国发现了什么秘密。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但这是对你的考验,考验!”甘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尽管他巧于辞令,能言善辩,但现在却不知如何回答吕不韦的话,他知道吕不韦对他撒谎的话信以为真,后悔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甘罗抬起头,用哀求的语气说:“侯爷,我,我确实是一时糊涂,随便诌几句骗骗丞相的,请丞相明鉴,我甘罗长几个脑袋敢骗丞相。从个人私情讲,丞相对我恩重如山,如再生父母,我报答都来不及,哪有与丞相作对之心,在咸阳宫的那几句话是我童心大发,给丞相开的玩笑,本来想借此杀杀丞相的威风,想不到弄巧成拙,引起了误会,我,我知罪!”甘罗说着,扑通跪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吕不韦看着甘罗,沉默了一会儿,挥手说道:“你退下吧,如果发现你知情不报戏耍我,哼!”吕不韦没有说下去,心中仍然存有一个谜团,甘罗究竟是随便说还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他决定派人查个一清二楚。太子丹在广成宾馆内寝食不安,他每天都派人打探燕赵之间的战局进展,也伺机寻求潜逃回国的机会,得到的消息是边防守卫严密,极难混出关。他也知道秦人狠毒,万一逃脱不掉被捉回来,只能是死路一条,因此,不敢轻易潜逃。一晃数月过去了,太子丹仍然没有找到脱身之计,而传来的消息,战况对燕国越来越不利。赵国派庞火爰为大将,乐乘乐闲为偏将,会同代州郡守李牧率大军二十万伐燕,燕国迎战主帅为剧辛,栗腹之子栗元为副将。龙家河一战燕军受挫,胡卢河一战燕军大败,主帅剧辛战死,栗元受伤,如今赵军已经攻下燕国的武遂、方城等近十座城邑。太子丹心急如焚,他想起伍子胥过昭关的事。伍子胥一夜愁白了头,人也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在好友东皋公、皇本氵内等人的帮助下,经过乔装打扮混过楚将耳目,才得以逃到吴国。他也想效法伍子胥把头发愁白,接连几天几夜没有合眠,茶不思饭不想,人也瘦了一圈,可就是没有愁白头。如何才能逃出秦国呢?太子丹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又找到刚成君蔡泽府上,请他帮忙。蔡泽感到很羞愧,太子丹是他骗到秦国的,人刚到咸阳秦国就变了卦,背离燕国与赵国的结盟,怂恿赵国攻打燕国不说,还把太子丹扣押在秦国不允回国,简直如同强盗一般。蔡泽也没有料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又气又恼却也无可奈何,他是敢怒不敢言,他想让太子丹早一天平安回到燕国,减轻一些内心的愧疚,但他又不敢向吕不韦与嬴政提出放回太子丹的事,他知道说了也无济于事,为了自己的官爵与名利,干脆不闻不问,佯装不知。太子丹派人找他多次,请他从中说情,蔡泽都推说身体不适回绝了。今天,太子丹亲自找上门,蔡泽实在躲不过去了,略带惭愧地说:“殿下不必心急,着急也没有用,要从长计议,等秦赵关系破裂时——”太子丹一听这话,不容蔡泽再说下去,气愤地说:“不必心急!我能不急吗?许多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拼死疆战!无数百姓倒在赵人的屠刀下!大片土地被赵人侵占,我的臣民流离失所,父王寝卧不安!等,等,难道要等到乌头白马生角不成?倘若赵国攻破蓟城,列祖列宗的祭祀遭辱,我还有何面目独活于世!”蔡泽见太子丹情绪激昂,耐心安慰道:“殿下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还年轻,不懂人心叵测……”太子丹立即接过来讽刺道:“对,我不知人心难测,更不知秦人如何奸诈,也不知道你是那么卑鄙,明知里面有诈,却花言巧语将我诱来!”蔡泽也不生气,装作没事的样子说:“殿下错怪我了,我确实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结果,我也是燕人,身在秦国心仍在故里,怎会做出背叛国家遭后人唾骂的事呢?身在朝廷由不得我啊。”“呸!亏你说得出口,你还知道自己是燕国人,倘若你有一点燕国人的良知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送我回国,以死劝谏秦王准许我走!”蔡泽装作为难的样子说:“殿下来秦的日子太短,根本不了解丞相与大王的脾气,如果舍弃我这不值得珍惜的小命能换取殿下的回国,我早就舍生赴死了,只可惜我搭十条小命也无济于事。我时刻都在为太子寻求逃走的时机呢。你瞧,长期思虑过度人都苍老了许多,唉,难呐!”太子丹估计这次又是白来,近似绝望地说:“苍天不公,奸诈小人当道,忠厚笃实之人受辱,黑白颠倒,正邪错位,孬好不分。”太子丹说着,早已泪如雨下。蔡泽本想再劝慰几句,见太子丹正在伤心之时,欲言又止。太子丹忽然擦干泪水,强求道:“蔡大人,请你带我去见秦王,我要当面指责他言而无信是卑鄙小人,要求他送我回国,如果他不答应,我就效法唐睢见秦王,伏尸二尺,流血五步,让天下人披缟戴素!”蔡泽一听太子丹要找秦王论理,并有和秦王拼命的意思,更不敢带他去见秦王,若真闹出个不测来,太子丹必死无疑,只怕要让他的身家性命也搭上。蔡泽当然不干,他想了想:哼,本来没有这些事发生的,我也可利用赵燕两国把张唐除去,都是甘罗那狗日的小子逞能才节外生枝,使秦王与吕不韦断绝与燕国的交往而与赵结盟的,为此,甘罗还得到上卿之位!嘿,好事不能让你全占了,你破坏我的好事,我今天就借太子丹来坑害你一次。蔡泽想至此,心中嘿嘿一笑,不动声色地对太子丹说:“殿下,常言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一人一定能帮你劝说吕不韦和秦王放你回国,你可以去找他,但决不能透露是我引荐你去的,否则,他一定不答应陪你见秦王。”“谁?”“甘罗!”蔡泽小声说道。太子丹想了想,略带疑虑地问:“他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行吗?”“你放心去吧,整个秦国,也许只有他能帮你啦。”太子丹告别蔡泽立即去找甘罗。甘罗一见来人是燕太子,便明白了几分,故意装作不知地说:“太子殿下是来找我狩猎的吧?”太子丹讪讪施礼说道:“原来甘上卿与我有同样爱好。我自幼喜爱骑射,未入秦时,经常带着随从与好友到燕山脚下行猎,即兴捕猎,把捉到的猎狗带回营地下酒,三朋四友聚在一起,边嚼着蒸烧的猎物边饮酒赋诗,兴致来了,或歌或舞,有操琴有舞剑有击筑有打板,忘情之际,再跨上战马在旷野里狂奔一会儿,有说不出的快意。此情此景没有名利的烦恼,也没有案牍的劳形,那才是一个自由的人,充实的人,快乐的人。”太子丹说到这里,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呜咽道:“只可惜那样的日子永远不会再来了,我现在已经形同囚徒,生死未卜,无法请甘上卿到燕北领略塞外狩猎的情趣。”甘罗仿佛被太子丹的情绪所感染,也动情地说:“想不到殿下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竟是一位性情中人,不为世俗所羁绊,甘愿追求一种旷达自由的生活,令在下钦佩。”太子丹长叹一声,“甘上卿谬奖了,我身陷囹圄,故国蒙难,纵有一腔热血却不能救民水火,为父王分忧解难,又如何旷达起来,我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啊!”太子丹说到这里,揣摩一下甘罗的反应,又试探着说:“众人都交口称赞甘小弟才思敏捷,聪明过人,又慷慨仗义,急他人之所急,今日相见果然如此。弊人如今有难,恳请甘小弟指点迷津,一旦脱离险境,他日一定重报!”太子丹双膝着地,重重一揖。甘罗慌忙下跪,并搀扶起太子丹说:“殿下如此大礼折杀甘某了,殿下的处境我十分同情,只是我人微言低,爱莫能助啊。”“甘小弟是丞相府中红人,又深得大王信赖,如果甘小弟也无力帮我回国,丹只好被困死在此地了,与其痛苦而死或被人杀掉,不如自行了断呢?”太子丹说着,拔出佩剑就向颈上刺去,甘罗急忙上前抱住他的剑,劝慰道:“殿下不可轻生,让甘某考虑一下。”甘罗也觉得过意不去,如果不是他向吕不韦献计并出使赵国,也不致于使秦国背叛燕国与赵国结盟,自己因为立下大功得到封赏却害苦了燕国,如今赵国几十万大军进逼燕国,已攻克十几座城邑,还害得太子丹被拘押在秦国不得脱身。甘罗真正认识到自己的名利欢乐都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与灾难上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位至高无上的君位宝座下又有何等多的冤魂野鬼支撑起来的!甘罗忽然有一种灵魂的彻悟,他隐隐感觉到秦国的兼并战争是一种罪恶,也是一种掠夺,自己就是制造这种罪恶的帮凶,什么功名利禄,不过罪恶的见证。甘罗认真考虑后,十分愧疚地对太子丹说:“我答应帮助你说服丞相与大王,放你回国,但不能贸然去说,必须选准时机,你也必须一同前往,能否成功就看天意了。”太子丹见甘罗答应了,心稍稍宽慰一点。作为周的囚徒,被迫流入在西部边陲的嬴氏先人们与戎、狄、羌、匈奴等族杂居共处。为了生存,他们过着流浪一般的游牧生活,为了寻找定居地,用先进的中原垦植技术改进生活,他们战严寒斗酷暑,顶风冒雪垦荒种田。残酷的生存环境磨炼了他们的意志,培养出他们吃苦耐劳坚韧不拔,奋发向上的精神。嬴氏的先人们就这样被奴役了一代又一代,蜚廉有个儿子叫季胜,季胜生孟增,孟增生衡父,衡父生造父。到了造父的时候,周朝也历经五世,从周武王、成王、昭王传到了周穆王,这时,一个小小的插曲给嬴氏的先人们带来了命运的转机。当然,这转机与祖先的勤劳勇敢和承袭了先人擅长养马驯马的特长分不开的。周穆王就是传说中半人半神的穆天子,他登上王位时因为父亲昭王无德,王道已经衰微。穆王为了重振文王武王留下的雄风,显示王室德威,亲自率兵征讨多年不来朝圣的犬戎部落,但缺少一位擅长驾车的人,有人举荐了造父。造父驾驶着穆王交给的四匹骏马冲杀在最前面,取得征讨犬戎的大捷。穆王打了胜仗,又想到西天同西王母约会,造父又驾车送穆王去了西天,穆王乐而忘返,忽然传来徐偃王乘穆王在外发动叛乱的消息。穆王这才依依不舍告别西王母,心急如焚地赶回镐京。造父知道穆王着急,把车赶得又快又稳,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及时赶到镐京平了叛乱。两次平叛中,造父功劳最大,穆王把赵城封给他,从此,嬴氏的这一支系便以赵为姓,晋国大夫赵裒就是造父的后代,赵裒的儿子赵简子建立赵国。蜚廉的另一个儿子叫恶来,他有个儿子叫女防,女防又生房皋,房皋生太几,太几生大骆,大骆生非子。因为造父受到周王室恩宠,非子这一支也结束了奴役的命运。非子居住在犬丘,他像嬴氏祖先一样,也喜爱养马驯马,并有一套能让马繁殖多的技术。周穆王死后儿子共王继位,共王又传给懿王,懿王传位为孝王。周孝王时,非子奉召到氵开河与渭河之间管理马匹,专门负责为周王室养马。非子当然珍惜这个显示才能忠于王室的机会,竭尽全力把马驯养得又肥又壮,而且繁殖出更多的马匹。功夫不负有心人,非子终于得到孝王的赞赏,把他召进王宫,亲自对他说:从前,你的先祖们曾为舜帝掌管牲畜,牲畜繁殖很多,获得土地的封赐,受赐姓嬴。现在,你又像先祖一样忠于职守,聪明能干,我也封给你一块土地,让你做我的附庸国。非子从周孝王那里得到秦的封地,从此开始在“秦”这个地方筑城建邑,恢复嬴氏宗族的祭祀。非子就是咱大秦国创始人,就起源而论,秦赵本是同根。按照周礼约定,天子封地方圆千里以外,公、侯封地应在百里以外,伯爵只能享有七十里,子爵、男爵就更少了,一般不超过五十里。附庸国的封地只与伯、子、男的封地相当,依附在诸侯国的屁股后面,所以叫附庸。可是,对于非子来说,能争得一个附庸国的封地已经是做梦也难以想到的。无论如何,有一个叫“秦”的小城堡,总算给流浪的生活寻找到了一个漂泊的归宿。华阳太后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向全神贯注的孙子问道:“政儿,你知道周孝王为什么让非子到氵开水与渭水之间养马并赐给他一个秦的封地?”嬴政眨巴一下眼睛,略一思忖说:“当然是非子善养马,周孝王希望非子给他养出更多又肥又壮的马。”华阳太后摇摇头。“随着岁月流失,周王室对嬴氏助纣为虐之事的淡忘是必然的,但孝王让非子去氵开、渭之间养马并赏赐那里的封邑,并不是因为非子擅长养马,更不是因为孝王的宽厚仁慈,而是迫于一种王室衰落无力抗击外敌的无奈。”嬴政忽然明白了,“哦,周王室是想借非子的力量对抗犬戎部落的侵袭。”华阳太后见嬴政对问题反应如此快,满意地点点头。由于嬴氏部落长期与戎、狄等少数民部杂居,交往频繁,关系亲密,利用嬴氏部落安定边陲是一种好策略,何况嬴氏人早在殷商时期就有镇守西疆的成功经验。正因为这样,孝王一改先人对嬴氏部落的奴役为安抚,赏赐附庸的地位,在西疆筑城而居,无形之中形成一个阻挡犬狄的屏障。非子也识破了周孝王的意图,他知道周王室让他养马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利用自己对抗戎狄保卫王室。非子从周王室的这一做法中看出自身的价值,也趁机扩大势力,发展自己。他为了向王室邀功,表白自己的忠心,更为了扩大自己的地盘,不断向犬、戎、狄等族发动战争,长期的征战中秦人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非子号称秦嬴,他的儿子秦侯死在征战中,孙子公伯当了三年侯王就死在犬戎刀下。公伯生子秦仲,这时,周王室也经历了三世,从孝王到夷王,又传给厉王。周厉王是一位暴虐无道的君主,他的无道激起诸侯的反叛,西戎也率兵进犯中原腹地,厉王在逃难的途中病死了,他的儿子周宣王继位,封秦仲为西陲大夫,率兵抗击西戎,终于死在戎人的刀剑下。秦仲有五个儿子,长子庄公为报父仇,组织五兄弟合力抗击西戎,终于打败了西戎部落,但五兄弟也都在沙场上献出年轻的生命。庄公有三个儿子,长子世父为报父祖之仇,把继承权让给了弟弟襄公,自己整顿兵马继续与西戎作战,后被西戎俘虏了。秦人自从受封为附庸国之后,每一代人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用淋漓的鲜血开拓出一片荆棘丛生的地盘,但仍然没有摆脱受歧视的附庸地位。直到宣王死,他的儿子周幽王继位,一个难得的机会改变了秦人的命运,正式被封为侯,享有同其他中原各诸侯国平起平坐的资格,至此,结束了受人歧视的附庸地位。这个机会的到来,是与一个女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华阳太后正要继续讲下去,公孙婉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看嬴政在这里,便大声嚷道:“大王哥哥,甘上卿有急事求见你呢。”嬴政将信将疑,“什么事?”“嗬,反正是朝廷要事,你们男人间的什么事怎么会说给我听呢?他已经等候多时了,请你快去。”华阳太后见婉儿走进她的寝宫也不通报一声,很不高兴地斥道:“我这里是任何人随便进出的地方么,下次入内先通报一声,否则,把你哄出宫去!”婉儿并不生气,嘻嘻一笑,做个鬼脸说:“太后奶奶,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客气呢?我散慢惯了,没有通报的习惯,如果太后奶奶不乐意让我来,那我以后不来这里就是啦,干吗那样凶呢。”婉儿说完,转脸走出门外。嬴政怕祖母生气,急忙打圆场说:“婉儿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嘴不饶人,心可好啦,背后经常念叨奶奶宽厚仁慈。她从小是在宫外长大的,又没有母亲管束,撒野惯了,来宫中后大家都宠让着她,便养成她这种快人快语的性格,我明天让母亲多管教她就是了,请奶奶不要生气,她还是个孩子。”华阳太后叹息一声:“我这把年纪了,怎会生一个孩子的气呢?只是怕把她惯坏了,给王室惹出什么麻烦来。”“奶奶放心,婉儿虽然顽皮一点,但并不胡闹,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决不会做出什么有损王室的事来。”“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提个醒,既然你都那么偏向她,奶奶也不说什么了,你快去吧,那边还有事等着呢,奶奶改日再讲给你听吧。”嬴政拜别华阳太后刚出长乐宫,婉儿就从旁边跑上去小声说道:“大王哥哥,甘罗请你去南宛打猎。”“原来是这事,你骗我是什么朝廷大事,该打,该打!”嬴政说着,攥着拳头在婉儿头上连敲几下。婉儿边跑边喊着:“大王哥哥饶命,大王哥哥饶命。”“饶命可以,但以后再也不许撒谎欺骗我。”嬴政笑道。“我也不想撒谎欺骗大王哥哥,可太后奶奶在场,我要说甘罗找你狩猎,她会让你去吗?嬴政一听婉儿又在诡辩,哈哈一笑:“你是铁嘴公主,反说正说都有理,我辩不过你,听从你的命令就是,到南宛去处理朝廷大事。”两人赶到南宛时,甘罗和太子丹早已恭候在那里。嬴政一见太子丹也来了,猜中几分,便向甘罗说道:“甘上卿请寡人来狩猎是另有所图吧,不过,行猎前我要约法三章,今天是打猎,只准谈打猎的事,谈友谊、谈快乐的事,不谈国事,不谈战争,也不谈外交。”太子丹很尴尬地看看秦王又瞟瞟甘罗,欲言又止,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甘罗装作什么也不懂,上前施礼说道:“臣等遵从大王的建议,不过,臣也向大王约法三章,今天是朋友相聚,不分君臣贵贱,人人平等,比赛获取的猎物多少,然后烹烤猎物饮酒赋诗,大王以为如何?”嬴政没有开口,婉儿就拍手说道:“这样再好不过,只有人人平等,才能赛出水平。不然,众人都惧怕大王哥哥,谁敢和大王哥哥争抢猎物呢?结果一定是大王哥哥的猎物最多,以前每次打猎不都是这样吗,那太不公平了!”嬴政知道婉儿说的是实话,他也不想那样做,众人都让着他,那样打猎也没有劲。嬴政答应了甘罗的要求,众人立即披挂整齐投入猎场,各人都使出自己捕猎的绝活,一晃一个时辰结束了,每人都把捕获的猎物抬了回来,嬴政的猎物最多,一只豹子,三只鹿,此外还有獾、貉、貂等小动物。甘罗只捕到一只鹿两只羚羊,婉儿射获两只小鹿和一只野兔,只有太子丹两手空空地回来了。嬴政颇感奇怪地问:“传言你们燕人好骑射善行猎,怎么燕太子竟然一无所获而归,是战马不善奔跑,还是弓箭不够强硬?”甘罗也问道:“那日闲聊太子不是说酷爱行猎吗,今天为何空手而归?”不等太子丹开口,他的两名随从上前答道:“回大王和甘上卿,太子爷本来活捉了一对麋鹿,来时命我等放了。”婉儿也惊奇地问:“我们不是有言在先比赛捕获的猎物吗,为何捉住了又给放了呢,你拿什么来比赛呢?难道太子觉得我等骑术低劣,不值得一比吗?抑或害怕猎取的猎物太多把大王给比了下去让大王难堪?”太子丹急忙施礼说道:“在下行猎本领原来就不精,怎敢和大王相比呢,再加上自从离开故国后半年有余从来没有行过猎,本来有限的水平就更低劣了,刚才碰巧捉住两只幼小的麋鹿,原打算带回来给各位下酒,但见两只小麋鹿不住哀鸣,估计他们一定在想妈妈。转念一想,也许它们的妈妈也在为不知去向的儿女哭泣呢?动物不也和我们有情有义的人一样吗,同样都是平等的生命,我们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的一己欢欣剥夺它们的父母之爱,又为什么要逞一时英雄离断它们的骨肉之情?把个人的欢乐建立在它们的痛苦上,用它们的幼小生命作我们的下酒菜!”嬴政越听越气,啪地一声把堆放在桌子上的猎物全部掀翻在地,气呼呼地吼道:“不要说了!我就是要杀,杀,杀!我不仅要杀尽天下的猎物,还要杀尽天下与我作对的人。如今世道就是这样:强者上弱者退,弱者只配做强者的肉食和阶梯,弱者也就理所当然要俯伏在强者脚下任强者践踏,不仅人与人是这样,国与国之间也是这样,你没有听说过胜为王侯败为贼的道理吗?哼,你们用意我明白,想以此感动我让我放你走,如果寡人不乐意,你奈我何?我不怕道义的攻击,也不怕天下人咒骂我,现在无理可讲,拳头是理,刀剑战马是理,国家的实力是理!即使有人骂,也只能跪在寡人脚下在心里骂,表面上仍要向我叩头求饶俯首称臣,寡人要的就是这个,哈哈!”太子丹垂下头,强忍着屈辱的泪水不让它流下来,他知道同这样一个大国的君王是无理可讲的,哀求只能遭到鄙夷,流泪只能让他嗤笑。愈是自卑的人愈应当把头抬得更高!太子丹故作潇洒地仰头狂笑一声,说道:“人并无强弱贵贱之分,只不过所处的位置不同罢了,对于同一个人也因为时移事易,位置的改变,命运身份也随着改变。比如我燕丹,数月前在燕国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可如今呢形同于阶下囚,再过一些日子,也许就变成蛆爬的白骨一堆。再说大王,当年在邯郸时是人人敢打敢骂的流浪儿,如今呢,却是挥手之间流血千里伏尸百万的大秦国雄主。但是,斗转星移,江河奔流,人的位置决不是一成不变的,得志时莫,失志时莫馁,得让人时且让人,能饶人处且饶人——”“住口!”嬴政喝住了太子丹,不容许他讲下去。“燕丹,你以为你还能再得志吗?你得志之时又能怎样?我失志之时谁又奈我何!胜者永远是胜者,败者永远是败者。我得志之时让天下人向我顶礼膜拜,我失志之时我要赶尽杀绝所有得意之人!嬴政说着盯着太子丹,眼中射出一股凶光。甘罗担心太子丹不识时务再出言相撞,急忙向婉儿使眼色,婉儿会意,立即不高兴地说:“行猎前不是约法三章不谈国事,不谈打仗,只谈友谊吗?怎么都忘了,谁犯了条规都要受罚。”婉儿转向甘罗,“甘上卿,你裁定一下是谁先犯规?”“当然是大王,婉儿公主,你敢罚吗?”“你说怎么惩罚?”“当然是脱掉鞋,把鞋顶在头上在地上爬一圈学三声狗叫,汪,汪汪,汪。”“甘罗,你好大的胆子,敢戏耍本王,活得不耐烦了!”甘罗冲嬴政嘻嘻一笑,“大王,我们事前约法三章,不谈国事,你却第一个触犯了规矩,我们也曾讲好兄弟相称不分贵贱,大王也同意了,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大王可是金口玉言,言必信,行必果,不能自食其言呀。”“甘罗,你——”嬴政憋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们是事先有预谋的,故意骗我来上当,打猎是幌子,求我放了太子丹才是真的。”甘罗忙笑道:“大王英明,既然你看出来了,就卖个人情让太子丹回国吧。如今秦燕早已背约,赵国攻燕正紧,扣留燕太子并无多大作用,我国已经得到原先想得到的东西。再说,赵国一旦攻破燕国,或者燕国不堪赵国的强攻,臣服赵魏齐任何一国都对秦国不利,大王不希望东方各国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国力可与秦相匹敌或胜过秦的大国吧?如果大王希望这样做就继续扣留太子丹,倘若大王并不希望这样做,立即放太子丹回国抗击赵国。”嬴政一时不知道是否应该立即放回太子丹,沉默不语,婉儿也劝说道。“大王哥哥,放他回去吧。本来是秦国主动同燕国结盟,又是秦国不顾信义撕毁盟约,大王再扣押太子丹,此事传扬天下,将来谁还敢同秦国建立盟约关系呢?再说秦国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吞并天下,现在大王要学会权宜之策,事事不可凭意气用事,须三思而后行。”这话若是其他人说出,嬴政一定不会接受,对于婉儿就不同了,他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感到惊奇。婉儿平时快人快语,说话风风火火欠考虑,想不到今天这些话却入情入理,对婉儿又多了一分认识。嬴政可以不听甘罗的劝说,但对婉儿的话却不能拒绝,究竟是什么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从内心而言,婉儿向他提出任何请求他都不会拒绝,他愿为婉儿付出一切,包括至高无上的君王之位和七尺之躯。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字吧。嬴政沉思良久才说道:“这事让我回去认真考虑一下,再同仲父商量商量。”嬴政说完,催马而去。婉儿在后面喊道:“大王哥哥,等等我!”说着,也催马追去。甘罗向一脸愁容的太子丹说道:“事情只能如此了,你静候消息吧。不过,据我猜测,大王一定会答应的,至于丞相那里,我再探探他的口风,看看能不能说动他。”太子丹知道甘罗确实为他尽了力,感激地说:“常言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大恩不言谢,倘若丹某能够回到故国,甘上卿的恩情世代不忘!”甘罗一笑置之,拜别太子丹回文信侯府。甘罗躺在床上,越想越感到蹊跷,赵国太子嘉来到秦国一晃半年,几次提出拜访吕不韦都被他借故拒绝了。甘罗觉得吕不韦是在有意躲避赵太子,吕不韦为什么要躲避他呢?按理说,吕不韦堂堂一个大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也可以说他比秦王都拥有实权。而太子嘉不过是一个弱国的质押太子,说白了是一个人质,吕不韦没有必要躲避他,更没有必要惧怯他。甘罗隐隐感觉到吕不韦有点怯赵太子嘉。记得太子嘉刚到秦国国界,吕不韦就派他最亲信的家臣司空马前去迎接,一路上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到了咸阳,吕不韦虽然没有出城相迎,但礼节却是秦国迎接外使最隆重的,安顿在最上等馆舍,秦王政亲自登门设宴洗尘,太子丹与太子嘉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可甘罗奇怪地是吕不韦虽然安排隆重的礼节,却从来不愿与太子嘉见面,也不让太子嘉登门拜访。尽管吕不韦处处偏向着太子嘉,可是,从广成宾馆里传出的话,太子嘉对吕不韦十分不满,而且颇有微词,也有人把太子嘉不满的话报告给吕不韦,怂恿吕不韦惩治太子嘉,吕不韦都一一回绝了,反而赞美太子嘉一番,把报告的人臭骂一顿。令甘罗十分不解的是还有一次,吕不韦在宫中同几位大臣商讨朝廷政事,有人奏报赵太子到了,吕不韦便找个借口走了。当然,其他大臣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甘罗却注意到了。后来,吕不韦还是和赵太子嘉相遇了,但表情有些不自然,说话也有些闪烁其辞,匆匆打个照面就告辞了。甘罗把这诸种细节联系在一起,估计吕不韦可能有什么把柄在太子嘉手中,因为吕不韦当年在邯郸经商多年,凭吕不韦的为人作风不能不结交太子嘉这样的王室显赫人物,至于是什么把柄,甘罗想查个一清二楚。甘罗听说太子嘉并没有回馆舍,仍在书房与吕不韦闲谈,便悄悄向书房摸去,老远就看见书房外戒备森严,从正面无法靠近。如果只是闲谈何必守卫如此严密呢?这激起甘罗探个究竟的心理,于是绕到花园,翻墙来到书房的后窗下偷听里面的谈话。甘罗刚刚把耳贴在墙上,就听见吕不韦说道:“公子当年所托之事我是不能照办了,此一时彼一时,公子有恩于我,我是永世不忘,公子所花费的一切我都全部偿还。”沉默了好久,甘罗才听赵太子嘉说道:“那倒不必了,不用说赵国有的是钱,就是我也不在乎那些钱,只是你太令我失望了,我苦心经营十几年,指望你能助我完成大事,想不到——唉,时位之移人啊!”忽然,甘罗又听太子嘉说道:“不韦,我求求你了,我代表赵氏王室求求你了,只要你能助我完成大事,我也让你做赵国丞相,封你君侯之位,不,我愿把赵国的国土分一半与你共享。”甘罗糊涂了,堂堂赵国太子这样向吕不韦苦苦哀求,并愿意拿出一半国力相与,究竟是什么事呢?甘罗正在疑惑之间,听到里面“扑通”一声响,像人倒地的声音,又像跪倒的声音,接着听到吕不韦颇带不安地说:“公子请起,不韦经受不住如此大礼。”“吕先生如果不坚守诺言答应我的请求,我就跪死此地。”吕不韦有点恼了,不满地说:“你跪死这里我也不会答应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宁可负你而不能有负嬴政,宁可背叛赵国也不能背叛秦国。你老老实实在此呆上三年五载,无论秦赵关系如何我都确保你的安全,倘若有非份之想,或胡乱对外散布什么谣言,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实不相瞒,自从你踏上秦国境内我就在你身边安下耳目,你的一举一动随时都有人报告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比我更明白,只要我听到你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屋内又一阵沉默,甘罗当然能猜出吕不韦没有说出口的话,他蓦地想起几个月前自己随便开个玩笑吕不韦追问他的话,原来吕不韦是心中有鬼碰巧被自己歪打正着说中了。甘罗正在胡思乱想,又听太子嘉祈求道:“你能安排我见一见赵姬吗?”“不行,她现在是深居内宫的太后,岂能随便接见外人,你不必浪费心机了,见了也没有用,凭她现在的位置会答应你再去做那些傻事吗?”“我,我并不是要求她做什么,只想见一见她,多年不见十分想念。”“哈哈,公子别一厢情愿了,她现在不是邯郸街头的歌女,今非昔比,她的一言一行都与一个国家命运有关,都关系着秦王室的声誉,为了太后的名誉我不会答应你同她相见的。”屋内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甘罗正要离去,又听太子嘉问道:“有人说秦王嬴政是你和赵姬所生——”甘罗惊得浑身发麻,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太子嘉又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一不小心双脚蹬偏,扑通一声滑倒在地。吕不韦正要回答太子嘉的问话,忽然听到房后有一声轻微的响动,估计有人偷听,立即向门外喊道:“司空马,快去查看一下房后是何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立即带来见我!”许久,司空马才回来报告说,只看见一个黑影,没有追上。吕不韦气得正要张口大骂,司空马低声耳语几句,吕不韦一怔,狠狠地说道:“严密监视,决不能让他活到明天,兔崽子,给我耍花招,嘿!”司空马走后,吕不韦立即对太子嘉说:“你现在回去吧,我再警告你一句,放聪明点,你可以平安回到赵国当你的太子,将来做你的赵王,我也看在你我朋友一场的情份上,向你保证秦国不会轻意攻打赵国,至少现在不会,当然,这要看你如何做了。”太子嘉正要离开,吕不韦又补充一句:“公子明天将会听到一件轰动咸阳的大事。”“什么事?”太子嘉轻声问道。“明天你会听到的,也顺便警告你,如果再向任何人提及你我还有赵姬之间的事,明天的那件事就是你的例子!”望着太子嘉离去的背影,吕不韦心潮起伏,从理智而言,他应当处死赵太子嘉,从道义而言,他又不能这样做,没有太子嘉让他忍辱负重去做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怎会有他的今天。没有太子嘉的暗中相助,他和异人还有赵姬、嬴政如何逃离赵国。可是,他的心已经完全归属秦国,在他看来,秦国表面上姓嬴,而骨子里已经姓吕,为让秦国彻底姓吕而不姓嬴,他决定再大胆地迈出第二步,如何迈出第二步呢?吕不韦又陷入沉思……太子丹刚刚起床,就有一名侍从人员匆匆跑来报告,说甘罗上卿突然死亡。太子丹惊愕不已,昨天还在一起狩猎呢,怎么一夜的功夫就突然死去了,根本没有生病的迹象,莫非遭人暗杀。太子丹想到的第一人就是秦王政。难道因为甘罗为他向秦王劝谏的原因惹恼了嬴政,派人把甘罗杀害了,倘若是这样他只好死在秦国了,太子丹的心全凉了。太子丹也无心吃饭,匆忙赶到文信侯府甘罗的住处,老远就看到那里披黑挂素,灵幡高挂。太子丹来到灵前一揖到地,放声痛哭,众人劝抚,他仍然大哭不止。太子丹是把自己一腔委屈和绝望都化作泪水哭出来,他为甘罗英年而逝哭泣,为自己失去一位有共同语言的朋友哭泣,他更为自己哭泣。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高呼:大王到——嬴政在众人簇拥下走进灵堂,太子丹这才止住哭泣。嬴政询问甘罗的死因,吕不韦答道:“甘上卿是无疾而终。”“人无疾怎么会死呢?昨天甘上卿还陪寡人去南宛行猎,仅一夜之间突然而逝,莫非遭到他人暗害不成?”嬴政心中藏着恼怒,他怀疑是吕不韦派人谋害的,至于谋害的原因嬴政认为吕不韦见甘罗与他关系密切,正是甘罗的存在监视了吕不韦的一举一动,无疑,吕不韦觉得甘罗是嬴政派来监视他的,因为甘罗被封为上卿后仍住在他的文信侯府中。另一方面,甘罗本是吕不韦的门客,现在却倾向秦王,吕不韦认为甘罗背叛了自己,他杀死甘罗是杀鸡给猴看,起到威慑作用,既警告嬴政又令所有门客胆惊害怕,甘罗如此高位又深得秦王信赖我都敢处死,更何况是你们。吕不韦似乎猜中嬴政的心思,认真说道:“自古聪明绝顶之人不长寿,这叫天妒其才神夺其寿,倘若大王不加封甘罗上卿之爵位,也许甘罗不能死得这么早。”“嗬,这么说甘罗之死是寡人的责任啦?”“臣并没有这么说,但臣刚才占了一卦,卦象上说甘罗之死是天意,少年取高位违逆人间常理,上天不容。”嬴政看看吕不韦,然后把目光移开,冷冷地说:“古语云:好人不长寿,恶人活千年。也许真是如此。”吕不韦正要发作,嬴政又说道:“无论如何,甘罗死在文信侯府,丞相多少也是有责任的,罚俸半年,所罚钱财补贴在甘罗的丧葬上,丞相以为如何?”吕不韦虽然不情愿,却又不好在群臣面前向嬴政发火,他一向把金钱看得很轻,更不愿为了几个钱与嬴政闹翻,何况他心中确实有愧,花钱消灾的道理吕不韦比谁都懂,于是忍气吞声答应了。嬴政虽然怀疑甘罗猝然而逝与吕不韦有关,却拿不出任何凭证,也只好作罢。他见太子丹站在旁边,心想:放太子丹回燕国也算甘罗的遗愿,看在死去甘罗的情份上就放他走吧。嬴政问吕不韦:“丞相,甘罗生前多次劝寡人放回太子丹,寡人一直没有答应,如今甘罗归天,寡人想满足他的遗愿,以告慰甘罗在天之灵。”吕不韦冷冷地答道:“大王如今长大了,事事可以自己作主了,仲父早已不中用了,何必再同我商量,就是我反对大王也不会听的,还是大王自己决定吧。”“那好,寡人现在就答应放太子丹回国!”嬴政也赌气地说,稍停片刻,嬴政又向站在旁边的太子丹说道:“燕太子,寡人现在就放你回国,请你回国之后好自为之,如果心怀仇恨伺机复仇,寡人随时整兵伺候。”太子丹急忙上前施礼,“大王对丹如此大仁大义,丹岂有恩将仇报之理,丹一旦回到国都,即刻劝说父王派使臣来秦,重新修好两国关系。”太子丹怕嬴政不答应,又说道,“远交近攻是秦国一向的外交策略,大王能够与燕结盟共同攻伐赵魏,所得利益全部归秦所有,燕只求一雪长期受赵凌欺之仇,大王以为如何?”“这事以后再说吧,倘若你真有诚意,回燕之后可以派使臣相商,到时寡人再答应你。”太子丹千恩万谢拜别秦王政、吕不韦等人,又到甘罗灵前行三个大礼才离去。太子丹回到广成宾馆,惟恐节外生枝嬴政变卦,草草收拾一下,便带领随从人员回国了。第2节 情窦初开二公孙婉儿来到咸阳宫,见嬴政一人傻愣愣地坐在那里,像是在生闷气,上前调笑道:“大王哥哥,多日不见你瘦多了,为谁消得人憔悴啊?快把心事告诉我,也许我有办法呢。”过去,每当嬴政不高兴时,只要婉儿过来同他说一会儿话,心里便好受多了。今天,婉儿无论怎么逗笑嬴政也高兴不起来,他冲婉儿苦笑一下:“我失去了一位知心朋友,他还是我最亲信的大臣,我能不伤心吗?从此以后许多大事我还同谁商讨?”婉儿一听嬴政为甘罗的死伤心,也不再开玩笑,认真地说:“甘罗的确是一位可以信赖的人,年龄虽小但机智过人,他能辅佐大王再好不过。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伤心又有什么用呢,你再物色一位可以亲信的大臣就是,朝中这么多大臣难道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也没有吗?丞相虽然霸道一些,但做事果断,为人也不贪,对大王也没有恶意——”嬴政不容婉儿说下去,就十分反感地打断她的话:“你说的这些话怎么和祖母还有娘说的话都一样,你们看到的只是表面,有许多事你们是不会明白的。他伪装得太高明了,公开场合一口一个大王,而私下里总直呼我的乳名,摆出一副尊长的面孔,仿佛我就是他的儿子似的。还有——”嬴政欲言又止,憋红了脸,还是说了出来:“他,他和太后——你整日在长扬宫应该比我清楚,这些怎么能让我忍下去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传扬出去,王室的威信何在?我这个大王还怎么当?”两人都默不作声。婉儿当然知道吕不韦同太后所干的那些苟且之事,嬴政都过问不了,更何况她呢!她只装作不知罢了,如今嬴政突然提起,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婉儿,你帮哥哥办件事,你平日里多长个心眼,一旦发现吕不韦同太后有不轨之举马上报告我,我带几个虎贲军把吕不韦的狗头给砸个稀巴烂。”婉儿连忙阻止说:“不行,吕不韦大权在握,稍一不慎,丢了王位还会搭上性命的,你还是忍耐一下吧,此事可从长计议,等到你举行加冕仪式后能够独立执掌大权,那时再收拾吕不韦也不迟。”“又是忍,忍,只怕忍不到那个时候我就活活憋死了。”嬴政说着,把几案上的书全部掀翻在地,似乎仍不解恨,又接连摔碎几只玉瓶,才余怒未消地跌坐在长椅上生闷气。婉儿柔声说道:“你的脾气变多了,越来越暴躁,长此下去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秦国的千秋大业全指望你一人呢,今后的担子不知有多重,为了一点小事就大动肝火,气坏了身子骨咋办?”婉儿边说边把掀翻的几案重新摆正,又把撒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拾起放回原处。婉儿打扫完玉瓶的碎片,为逗嬴政开心,便主动说道:“大王哥哥,我弹一首曲子给你听吧?”这话果然把嬴政逗笑了。“你要是也会弹琴,只怕鸭子也会上架了。”婉儿恼了,“哼,就会小瞧人,把琴拿来,我弹给你听。”嬴政命宫女取琴。“不行,必须你亲自给我取琴!”嬴政无奈,只好亲自把琴取来,支好,并做一个请的姿势:“公主,现在可以弹了,请吧!”婉儿也不客气,真的坐到琴前,婉儿边弹边放喉歌唱:园有桃其实之。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我知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婉儿弹唱这首曲子本来是想安慰嬴政的,谁知嬴政听了却又多了一份对婉儿的理解,原来婉儿并不像众人所看到的那样整日嘻嘻哈哈,一副天真烂漫不识愁滋味的模样,她也孤独,她也痛苦。弹着弹着,婉儿的双手似乎迟顿了,琴音那么苍白无力,嗓眼里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歌声幽咽干涩,两行清泪慢慢爬上腮边。婉儿的琴艺并不好,但她是那么专注,那么投入,她用全部的情与爱去弹,嬴政被深深打动了,他轻轻走上前,用手抚去婉儿脸上的泪滴,然后握住她的手说:“尽管我们心中有忧愁,有苦闷,很少有人理解,但我们决不要求他人理解,你的心意我领了,相信我会克制自己坚强起来的,我已经慢慢学会了忍,只是偶尔仍然控制不住情绪想发火,以后我会慢慢改正的。”嬴政把婉儿拉起来,仍紧紧握住她的手调笑道:“婉儿妹妹,这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流泪呢,你流泪的样子比平时好看多了,像雨中芙蓉,不,像雨中小花猫。”“你再取笑我,我可要拿出平时的野性子来对你不客气啦。”嬴政微微一笑,“好好,我不开玩笑,快告诉我什么时候学的琴,我怎么从来也没有见你弹过?”嬴政的话触动婉儿的思绪,她微微叹息一声,感慨地说:“这琴,还是幼年的时候爹爹教我的呢,爹爹不仅医术高明,琴技也是一流,只可惜爹爹死得太早,如果爹爹活到现在,我一定劝说他为你出谋划策,有他在你身边你就不必整日这么忧愁了,保证能帮你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指挥打仗也一定能做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嬴政见婉儿说得十分认真,有些不相信地问:“你爹爹也懂文韬武略,会行军布阵?”“哼,你不相信?告诉你吧,我很小的时候,家中时常有来自各国的使节慕名求我爹辅佐他们的国君,都带上金银等贵重礼品,并许下高官厚禄,都被我爹爹回绝了。”嬴政不解地问:“满腹韬略不寻明君而仕,纵横疆场建功立业功垂后世,岂不空有一腔学问,谁人知晓呢?”“唉,我家叔也这样劝说过他,但爹爹生性耿直一概不听,他曾说天下都是为一己之私而不顾百姓死活的独夫民贼,都是暴君,没有明君而仕,他不愿助纣为虐让无辜的百姓成为君王争夺天下的牺牲品,宁可终老山野也不去求得功名。”嬴政十分惋惜地说:“那太可惜了,既使不愿入仕为官,也应效法鬼谷子、孔孟之流开馆授徒,让学问流传于后人。”“爹爹原来也有授徒之心,曾有几位朋友托付几人,爹爹一看他们资质太差,悟性太低,就一一回绝了。后来,大梁一位叫侯嬴的隐士向爹爹推荐一人,爹爹见他天资较好,便收他为徒,这是爹爹惟一的弟子。”嬴政忙问道:“既然是你爹爹的学生也一定有过人之处,他现在在哪里?告诉我,我派人把他接来委以重任。”婉儿摇摇头,“自从那次战乱我和爹爹与他走散后就再无音信,也不知他是否还活在世上。”嬴政很失望,见婉儿提及往事十分伤心,于是改变话题说:“谈点高兴的事吧。”“什么高兴的事?”“比如,弹琴,这又是我对你的一个新发现,相处多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此技艺,原来以为你就会傻乎乎地说笑呢?谁知你内心深处那么丰富,快告诉你还会什么,身上还有哪些东西我没有见过。”“嘿,我除了弹琴还会针砭、刺绣、下棋、舞剑,你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婉儿忽然见嬴政不说话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胸口,低头一看,呀,不知何时上衣领口开了,一对发育渐趋成熟的玉乳绽露出来。婉儿羞得脸通地一下红了,想伸手扣上领口,两手仍被嬴政握着。急忙挣开嬴政的双手捂住胸口,嬴政却把大手伸了进去。婉儿又羞又恼,正要斥责嬴政,恰在这时,吕不韦走了进来,把眼前的一切看个正着。嬴政急忙松开手,婉儿无地自容,狠狠地瞪了嬴政一眼,一甩头跑了出去。嬴政想喊住婉儿,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口。吕不韦只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上前说道:“多日不见大王入朝过问政事,听说大王身体不适,特来探视。”嬴政不冷不热地说:“多谢仲父关心,有丞相临朝处理政务,寡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也省得我在旁边指手划脚妨碍丞相行使大权。”吕不韦也知道不理朝政是因为甘罗之死引发的,目的是同他呕气。吕不韦十分伤心,满朝文武他都能相处很好,并把人际关系处理得相得益彰,惟独和嬴政搞不好关系,他千方百计委屈自己去讨嬴政欢心,得到的是两人关系越来越紧张。吕不韦为把嬴政培养成一位叱咤风云的君王,使尽了浑身本领,嬴政也确实没有令他失望,渐渐领悟到帝王之道。随着年龄的增长,嬴政对权术的感兴趣,二人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这是吕不韦始料不及的。吕不韦今天是真心诚意来看望嬴政,没想到又被嬴政不软不硬的话呛白一顿,有些心灰意冷,也许因为来的不是时候吧。他也不便久留,随便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告辞了。吕不韦想起刚才的事,知道嬴政已到了成婚的年龄,这几年只顾征战把这事给忘了。其间赵姬也向他提及过给嬴政选后的事,他思来想去没有合适的人选,再加上嬴政年纪尚小,他还不想让嬴政成婚太早,以免沉缅女色荒疏学业,也有伤身体,看来这事不能再拖了,再等下去可能要出事。尽管公孙婉儿只是赵姬收养的女儿,二人没有兄妹之实但有兄妹之名,无论嬴政对婉儿是什么心思都不能让嬴政立她为后,连妃子的名份也不行。吕不韦坚决反对二人结合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些,他和赵姬的事婉儿知道,他多次劝说赵姬把婉儿赶出宫去,都被赵姬拒绝了。吕不韦知道华阳太后对婉儿有成见,他径直驱车到长乐宫。华阳太后一见吕不韦突然到此,立即赐座,乐呵呵地说道:“丞相日理万机,今天也不是来闲坐的吧,有什么事尽管说来,是政儿又不听话了,还是其他什么事?”“回太后,臣是有事请你拿主意的。”“哈哈,丞相太谦虚了,我一个快要入土的人,能拿什么主意,朝廷大事我也不懂,还是你和群臣商量着办吧,如果政儿反对,老妇倒可以训教他。”吕不韦当然知道这是华阳太后自谦的话。整个王室中,华阳太后德高望重,资格也最老,虽然极少插手朝廷大事,但秦国的大事都有人主动汇报给她,如果她反对的事谁也做不成。吕不韦正是借助华阳太后这根台柱子才在秦国站稳脚,现在更会讨好华阳太后,大大小小的事总定期派人写好奏报给她,因此,华阳太后也很欣赏吕不韦,当吕不韦说出来意时,华阳太后高兴得合不拢嘴:“丞相考虑得周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该为政儿立后了,一旦完婚就有人管他了,也给丞相减轻负担啊!”“臣倒不是怕麻烦,大王到了婚配的年龄,立后就是朝中头等大事,也是为国早早确立根本啊,大婚之后大王就可以举行加冕典礼正式独立执政了,臣也该回乡贻养天年喽。”“不可,不可,你还不到五十岁就要回乡享清福哪行,就是政儿加冕后仍需要你扶持呢,他一个毛头小子能吃得消吗,你想偷懒可不行,等到秦国扫平六国统一天下了,让政儿再给你选一块地方供你玩乐吧。现在可不能有这种想法,快说说为政儿立后的事,你相中了哪家姑娘?”吕不韦想把一腔苦水说给华阳太后听听,思来想去还是不说为好,只淡淡一笑:“太后放心吧,不把这身骨头架累散我是不会半途而废的。选后和统一天下同等重要,王后必须是德才兼备之人才能母仪天下,无论是容貌还是出身都必须是高贵门第之女才有资格做王后。臣派人遍查全国大户人家之女,登籍造册统计后没有一位符合要求的女子。”“其他国家王侯世家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呢?各国王侯之间相互通婚也是常有的事,何况联姻也是一种外交手段。”吕不韦马上附和道:“太后说得极是,臣已派人去东方各国打探,送回的报告说,齐王建有一小女才貌双全,品行高洁,和大王十分般配。此外,燕王喜也有一女长得俊俏,多才多艺,贤淑雅惠,也很适合大王,不知太后意中哪位?”华阳太后想了想说:“既然丞相认为这两个女孩都那么好,就同时派人分别去齐燕两国迎娶,回来之后再让政儿挑选,一个为后一个为妃岂不更好?”吕不韦连连点头,“太后见识实在高明,臣马上派人去办,但臣有一个小小的顾虑。”“什么顾虑,快说与老妇听听,我给你作主!”“太后最近可听到什么传闻?”吕不韦故意问道。“我整日呆在宫中能听到什么传闻,什么事你快说吧,别吊我的口胃了。”吕不韦这才说道:“臣之所以急急忙忙四处派人为大王娶后,是因为臣听到宫女们私下议论,说大王和公孙婉儿整日情切切意绵绵,形影不离——”吕不韦话还没说完,华阳太后就面带愠色地说道:“我早就看出婉儿不是什么好东西,长着一对狐媚子眼,让她留在宫中只怕比妲己褒姒还会媚骗。哼,政儿这孩子也太不像话,怎么就喜欢上她这么一个疯疯傻傻的野丫头,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吕不韦又怕嬴政挨训后恼恨他,便说道:“太后不必责备大王,据宫中传说都是公孙婉儿主动到咸阳宫勾引大王的,世上哪有不吃腥的猫,大王如此年轻怎能经得住勾引呢,以臣之见太后派人去长扬宫责令赵太后把婉儿管束紧一点也许就没事了,一旦大王完婚可能就会把婉儿忘个一干二净。”华阳太后仍一脸怒容地说:“当初赵姬把她带入宫中我就看着不顺眼,认一个无名无份的野丫头做公主岂不是辱没了王室的声誉,哼,我要让赵姬把婉儿给赶出宫去,要么立即嫁出王宫,免得在宫中狐媚政儿。”吕不韦见目的达到,以派人去齐燕两国迎娶王后为借口,起身告辞。吕不韦走后,华阳太后再也坐不住了,越想越气,命人备车去咸阳宫,到咸阳宫一问嬴政不在,去了长扬宫。华阳太后又赶往长扬宫。长扬宫渭阳殿。公孙婉儿正从屏风上取下一把长剑,还没有抽出剑鞘,嬴政就赶到了,大吃一惊,紧跑几步冲上前把婉儿抱住了,一边夺下她手中的剑一边哀求说:“婉儿,你不能这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吧,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做那事了,一定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对你。”不等嬴政说下去,婉儿哈哈答道:“你快放开我,你以为我想死呢,我是想把剑擦一擦,真笨!”婉儿挣开嬴政的手,点着他的鼻子说:“你还希望我去死吗?”嬴政憨笑一下,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我一时冲动就冒犯了你,我看见你又羞又恼地跑开了,怕你寻短见就追来了,刚进门见你正在取剑,以为你——”嬴政又笑笑,“只要你不恼我就放心了。”婉儿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你是大王又是哥哥,我恼又有什么用,还不照样受你的气,就是死了也是白送一条小命,我自幼没有娘,爹又死得早,没人疼没人爱。”婉儿故意把“爱”说得重一些,嬴政急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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