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传-5

现在他已不能维持家用,他不得不举债度日。他夫人玛丽的脾气也更加糟糕,她膝下已有三个儿子,最大的鲍伯已有十五岁了,但她却仍时常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她雇用的仆人忍受不了要走,其叔父来领行李被林肯太太大骂一顿,怒而去找林肯,林肯在其律师事务所听完了他的叙述,无奈地说:“听了你所说的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我想你坦白地回答,难道我十多年来日日夜夜所忍受的命运,你却连几分钟也忍耐不了吗?”但是林肯并没有放弃对时事的关注,他感到战斗必须继续下去,公民自由的事业决不能因为遭了一次两次挫折就轻易放弃。他知道在这次辩论中道格拉斯耍乖弄巧,“既作为摧毁奴隶利益的最好工具,又作为维护奴隶利益的最好工具,想借以取得人们的支持。但是没有一种乖巧能使这两种对立的因素长久地协调一致。”尽管现在他没有做成参议员,“已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将被人遗忘”,但他信心十足,他感到自己“已经留下了一些影响”,而且他预感到“另一次爆炸很快就要到来了。”他对国事的预感非常正确,但对自己本身的行动却无一点自知。在他和道格拉斯辩论的时候,他知道人们如痴似狂前来听讲,他感到今后凭演讲收门票就可对付饥荒了。不久他就准备好了一篇主题为“发明”的演讲,然后便租了一间演讲大厅,请了一位售票小姐,结果却发现门可罗雀。他现在其实并不真正穷,因为他有房子、有田产、有地产,还有各种票据,只是没有现金,于是他再次回到他的律师事务所。他对做律师其实是很满意的,即使这一年他特别忙碌,然而上半年 5月份的时候,他还是作为达夫。阿姆斯特朗的辩护律师帮他打赢了官司。达夫被控以流星锤打死了默兹格,时间是1857年 8月 27 日晚 11 时。证人艾伦确证他看得很清楚是达夫击了默兹格一锤致死,当时月亮差不多当顶。林肯很高兴打这场官司,他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在他的纽萨勒姆岁月衣食无着的时候,达夫的父亲即那位与林肯格斗过的杰克曾给予帮助,林肯也对他们一家相当熟悉,他觉得他们尽管粗豪,却是诚实的老百姓。林肯的辩护极为简单,他问清了有关情况后,便派人取来了一本日历,结果表明当天月落的时间是 12 : 05 ,那么在当时(相当于阴阳历初八晚)现场是不会月明如昼的。这场官司后来被称为“日历案”,它为林肯赢得了声誉。达夫获释了,林肯也感到报答了多年旧恩。就在林肯决定不靠演讲谋生的时候,令他迷惑不解的是,各种邀请演讲函件却雪片般飞来,让他应接不暇。他知道他的老对手道格拉斯正在南部旅行,在那里与奴隶主们套近乎,发表亲奴隶制的演说,并且他以林肯为靶子,重复其林肯欲娶黑女人为老婆的嘲弄,把林肯说成是废奴主义者,激起南部对林肯和共和党的仇恨情绪。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此时舆论正呼吁提名林肯为总统候选人。J.费尔找着他,劝他考虑作总统候选人之事,他表示尽管自己有作总统的抱负,但他觉得自己决不会有此好运,共和党的巨头多得很,西沃德英俊有威仪,蔡斯激进而敢言,何况西沃德还有纽约政界的巨头瑟洛。威德的支持呢?T.皮克特是林肯新闻界的朋友,当道格拉斯在南部嘲弄林肯的时候,他请林肯在全国范围内公开答复,他是希望林肯做总统的,但林肯“认为自己不能胜任总统这一职位”。很多人劝他考虑做总统候选人,他都回信表示自己难以胜任。1859年他在各地演讲,也没有表明自己有竞选总统之意。他刻意追求过很多东西,但这些东西总难抓在手。因而他感到还是顺其自然好,总统是求不来的,只有时势才能造就英雄,造就总统。林肯尽管没有竟选总统的表示,但他对共和党却是极其关心的。1858年的选举民主党遭受了极大挫折,虽然林肯没有进参议院,但民主党北部国会议员名额却由 53 名减至 31 名。共和党势头正健,这个时候,有个极为诱人的念头便是降低共和党的标准以便吸收新成员,壮大队伍,林肯感到这会放弃共和党的组织目标“防止奴隶制扩展和推行到全国”,因为新进人员必多是从民主党分裂出来的道格拉斯派分子和南部反对分子,如果遵从他们的意见,就不得不放弃目标,而这必然导致整个组织土崩瓦解。联合必须是“在共和党立场上”的联合,其他条件下的联合必然是“南部的选票一张也得不到”,而“北部的选票却统统丢光”。除此之外,民主党的分裂使他感到也应当防止共和党的分裂。这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时事中有很多火药,只要有导火线,一旦点燃就足以炸碎任何政党,民主党便是前车之鉴。林肯认为,“危险在于各地会情不自禁地为某件事‘鼓吹’,而这件事在一个地方是受欢迎的,但在别的地方,特别在全国代表大会上,会是根导火线。”这些事情有诸如马萨诸塞的反外国人运动,新罕布什尔之将服从逃亡奴隶法当作犯罪而加以处罚,俄亥俄之废除逃亡奴隶法,堪萨斯之提倡人民主权等等,林肯强调,“每个地方都应该把眼光放得远一点,至少在我们可能意见分歧的问题上不要随便发林肯是冷静的,无论是在公开的论辩场合,还是在私人场合,抑或只是与人通信,他都显得极为慎重,他谨慎地避免失去太多的民众,同时又不能失去原则,他在北部废奴主义和南部坚持奴隶制之间走中间路线,由此南北部的极端分子都不喜欢他,在林肯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后,废奴主义者温德尔。菲利浦斯即骂林肯是”伊利诺伊追逐奴隶的猎狗“。但这并不妨碍他将目光注向合众国的大多数的民众。1859年,关于奴隶制南北争论并没有平息,反而更加严重,南北都有过激行动发生。一些著作的出版也在此时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乔治。菲茨休 1857 年出版了《食人生蕃:没有主人的奴隶》一书,他出生于弗吉尼亚的一个古老家族,是一个奴隶制度的鼓吹者。这本书与他前三年出版的《南方社会学》一脉相承,从理论上为奴隶制作辩护。菲茨休断言,“主人和奴隶的利益是不能分割的”,当主人从奴隶身上获取利益的时候,“奴隶们也在其主人的身上找到了一笔可观的财产”,废奴主义者忽视了奴隶制所具有的保护性作用,“对人类来说,当贫穷、不幸、年老、体弱和疾病向他突然袭击时,奴隶制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菲茨休极为荒谬有趣的结论是,“在 20 个人中约 19 个有‘一种天赋的和不可转让的权利’,即有权利受到照顾和保护,有权利有监护人、受托人、丈夫或主人;换句话说,他们有一种天赋的和不可转让的做奴隶的权利。”温和的林肯看了这本书后也至为愤怒。1857年出版的另一本书是欣顿。赫尔珀的《迫在眉睫的南部危机》,这本书没有引经据典却列举了大量数据表明南方各蓄奴州早已远远落在了北方的后面。在北方,农业不是主要的赚钱手段,甚至大片乃不毛之地,然而那里有财富、人口、海内外贸易、工厂、机械、发明、文学、艺术和科学,还有慈善事业,他们只有这些,赫尔珀反讽道,“除此之外,他们别无优势,因此他们还得依靠我们来提供生活的必需品。”赫尔珀生长于北卡罗莱纳,但他的这本书却是在纽约出版的。他认为在蓄奴州中没有一个人真正愿意干活,因为,自由民不愿干活,他们把劳动视作贱役,奴隶则逃避劳动。赫尔珀对他的南方奴隶主的形象作了一番详尽的描绘:“他早晨从北方制的床上起身,穿上北方制的衣服,走过铺着北方制的地毯的地板,从北方制的水罐中倒出水来,在北方制的脸盆中洗脸。他旋开北方制的牙粉盒盖,用北方制的牙刷刷牙。他在北方制的镜子中端详自己的尊容,用北方制的梳子梳理头发。他服用的药物是由北方的江湖医生所规定,洒在手帕上的香水是由北方所制造。他用北方制的手表看时间,从北方出版的报纸上获取新闻。他和他全家人坐的椅子是北方制造的,唱歌和祈祷时用的书是北方出版印刷的。他坐在早餐桌前,对着北方制的盘子做祷告,用北方制的刀叉用餐,用北方制的器皿喝酒。他陶醉于北方制的钢琴所发出的优美旋律之中,或沉溺于北方出版的小说之中。他坐着北方制的马车去走亲访友,或用北方制的犁耙去耕地。他用北方制的火柴去点燃雪茄,用北方制的鞭子去抽打黑人。他用北方制的笔和墨水在北方制的信纸上写信,装进北方制的信封内,用北方制的石蜡把信封封上,盖上由北方刻成的图章。或许我们的南方‘绅士’是一位商人;如果是这样,观察一下他在铺子里的动作。他可怜巴巴地出售着北方制的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儿和缝纫用品,毫无爱国之心。无论何时河地都可以看到,他的四周总是堆满了他斥之为仇人、待之如上宾的那些人的工业产品,而他的内心却充满了犯罪似的自相矛盾。他的劳动、他的才能、他的影响都是为了北方而不是为了南方。”赫尔珀感叹“奴隶主本身已是多么悲惨地沦为了北方工业产品的奴隶”,他认为“奴隶制是南部一切耻辱、贫穷、无知、暴虐和愚昧的根源”。共和党对这本书极为关注,《纽约论坛报》的主编霍勒斯。格里利为之破例发表了整整 8栏的评论。此外 1859 年春共和党出版了该书的一个节本,发行量达 10 万册。赫恩登从波士顿买了一本,林肯读得津津有味。而这本南方佬写的书却在南方引起了震怒,南部禁止其出售,一些州甚至宣布发行或收藏这本书为犯罪。1859年,非洲奴隶买卖活动死灰复燃,并颇具规模。5 月在维克斯堡召开的南部商务大会赞同废除禁止奴隶输入法。这一年还成立了“非洲劳力供应协会”。杰佛逊。戴维斯也出面指责禁止奴隶输入法违宪,并认为是对南部的侮辱。北方人则认为南部人已走火入魔。这个时候堪萨斯选民投票通过了一项禁止奴隶制的宪法,南部真正感到了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在堪萨斯禁止奴隶制宪法通过的同时,约翰。布朗正在计划在弗吉尼亚山区组织奴隶武装起义。10月 16 日夜,布朗率领一支 18 人的队伍开进弗吉尼亚,在波托马克河与谢南多亚河交汇处的哈珀斯渡口附近攻占了军火库。他原指望进攻时成群的黑奴会像蜜蜂一般离巢,他所需做的就是将他们收进蜂箱,结果他不知所措地等在军火库,而等来的却是他的巡逻队召来的几个惊慌失措的奴隶。很快,罗伯特。E.李上校率领一支海军陆战队包围了他们,那时他们已退守至消防站,他们抓了几个人质,手忙脚乱地坚守了两天,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至少有 17 人被打死,然后受伤的布朗和6 名同伙被俘并被判绞刑。布朗在狱中很平静,一切他都想过了,他知道他的合众国的奴隶制不经流血就不能洗清其罪恶,他拒绝了一切营救计划,决定殉难,他相信,像他所做的那样,为了那些受人轻视的穷人的利益而做的事,并不是错误的,而是正义之举。他说,现在“如果认为必要,我将付出我的生命,让我的鲜血,我的孩子们的鲜血和千百万奴隶的鲜血流在一起,我请求,就这么办吧。”他就义前的最后遗言是交给看守的一张字条,上面写道:“我,约翰。布朗,现在坚信只有鲜血才能洗清这个有罪的国土的罪恶。过去我自以为不需要流很多血就可以做到这一点,现在我认为,这是不现实的。”12月 2日,布朗走向绞刑架,北部许多城市的许多教堂敲响了丧钟,并鸣放礼炮,向他们眼中即将进入天国的圣徒致敬。南部甚为恐慌,他们认为布朗的行动就是共和党宣传的结果,他们形成这样一个连环套的推理:布朗是废奴主义者,废奴主义者是共和党人,共和党人就是整个北部。他们感到妥协的日子已经过去,并叫嚣和平是没有希望的。南北对立情绪立即在国会众议院议长选举中得到了反映。共和党人在众议院占有多数席位,他们推出温和的约翰。谢尔曼,希望他能获得提名,他是日后名震沙场的威廉。特坎塞。谢尔曼的兄弟,来自俄亥俄州。南部立即起而反对,因为他赞扬过赫尔琅其人其书,一些人甚至暗示布朗行动就是约翰。谢尔曼这类人挑唆引起的。北部共和党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双方先是唇枪舌剑,尔后枪拔刀握,僵持近两月不下,最后选出新泽西州的威廉。彭宁顿。★演讲于纽约库珀学院在布朗举事的 10 月的某一天,林肯兴冲冲地找到赫恩登,告诉他自己受邀去纽约市作一次演讲,希望他就演讲的主题提点参考意见。林肯以前一直在中西部活动,除了在国会的短短两年外,基本上没有在东部作过演说,而当时纽约有那么多的饱学之士以及富豪。林肯很重视这次演讲,所以他广泛征求了赫恩登及其他朋友的意见,然后他接受了纽约委员会的邀请并告知他将以政治问题为主题,时间定于 2月底,这样他就有时间作充分准备。他在州图书馆呆了一段时间搜集资料,准备得差不多了之后去了一趟堪萨斯。那时布朗刚刚走向刑场,林肯对布朗深表同情,但他不赞同布朗所使用的暴力方式,认为它违反宪法并且实际上也无助于消灭罪恶。不久,俄亥俄州共和党准备出版林肯与道格拉斯辩论集,并以之为林肯竞选鼓吹。林肯获提名的呼声越来越高,他自己也有些动心,12月 20 日,他给了费尔一份所索要的传记,简要介绍了自己自学奋斗的经历。共和党伊利诺伊州委会打算提名林肯竞选,他们征求林肯的意见,林肯犹豫再三后答应了。林肯在纽约的演讲 1860 年 2月 27 日晚在库珀学院举行,入场费 25 美分,尽管如此,容纳 2, 000人的大厅还是坐满了 3/4的人。那天晚上林肯坐在主席台一角,穿着一新,但却不知怎么弄得皱巴巴的,他的裤子也在他的脚踝处露出大段空白,鞋带没系紧,松垮垮地耷拉在地面上。他后来对赫恩登说,那时他第一次为自己的衣着感到羞愧。不久霍勒斯。格里利和戴维。达德利。菲尔德律师陪着他走上讲台。威廉。库伦。布里扬特被选为大会主席,他向听众介绍了林肯。他说很荣幸向大家介绍一个著名的西部公民,这个公民现在正在这里准备向这个只知其名的城市听众作演说,他是西部反奴隶制的一个勇猛的士兵,曾与参议员道格拉斯开过战。当布里扬特声调激昂地说那个人就是伊利诺伊的亚伯拉罕。林肯时,会场掌声雷动。林肯含笑看着大家,他有些紧张,基本上纽约共和党内的知名的有修养有学问的人都来了,那些主编、教士、政治家、律师、商人、批评家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来到这里,他们想看看这位在西部造成轰动的人物到底是怎样差不多战胜了几乎是不可战胜的道格拉斯的。然而一开始他们颇有些失望,他们看到林肯高瘦而肤色很深,走路也不怎么稳,或者说有些不灵活而显得颇为滑稽;他们听到他说着一口肯塔基土腔,将主席先生(Mr. Chairman)念成了快乐先生(Mr. Cheerman),而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个词;他们感到他的嗓音尖锐刺耳,常常因兴奋而将一些词读得不三不四;不过他们同时也觉得他的发声缓慢有力,有时显得斩钉截铁;他们逐渐发现他的演说风格和讲话方式极为朴实;他们逐渐感到他已调动了会场气氛,他的眼睛发亮,他的脸发光,他整个人都呈现着一种光彩;他们似乎觉得他的嗓音已不是尖锐刺耳,而是高亢动听。林肯首先批驳了一番道格拉斯,这时他旁征博引,将有关会议决议、文件特别是合众国宪法寻章摘句读给他的听众听,他以无可辩驳的事实指出,我们的先辈开始组织我们至今还在其治理下的这个政府时,他们采取了种种方法限制奴隶制的发展,这同现今我们共和党人的观点是一致的。然后他说“要对南部人说几句话”,“你们说我们是地方主义的,我们否认,这就发生了争执”,林肯这时已进入角色,不再紧张,他只将台下坐着的衮衮诸公当作他的听众,因而侃侃而谈,他说,你们提出的证据是“我们的党在你们的地区是不存在的,在你们的地区得不到选票”,这完全是事实,但不能说明问题。林肯娓娓道来,“我们在你们的地区得不到选票这个事实是你们造成的,不是我们造成的。??除非你们证明我们用某个错误的原则或者做法得罪了你们”,否则就是你们不对。因此,你们必须研究我们的原则,“针对我们的原则付诸实践后会不会对你们地区不利这个问题来和我们较量”,“而且较量的时候要承认我们这方面可能有点道理。你们接受这个挑战吗?”林肯特地拈出华盛顿,“你们有些人喜欢当着我们的面卖弄华盛顿在他的告别演说中提出的对地方主义的党的警告。在华盛顿提出那个警告不到八年之前,他作为合众国总统,曾经赞同并签署了一项国会法案,在西北领地禁止奴隶制,这项法案体现了直到他提出那个警告时和提出警告那个时刻政府对这个问题的政策;而在他提出警告大约一年之后,他写信??说他认为在西北领地禁止奴隶制是个明智的措施,并表示希望将来能由各自由州组成联邦。”林肯要人们“记住这一点”,并问道,“华盛顿本人如果能说话,他到底会骂支持他的政策的我们为地方主义呢,还是骂反对他的政策的你们为地方主义?”然而“你们说你们是保守的,??而我们则是革命的,破坏性的,或诸如此类的东西。”那么什么是保守主义?“不就是相信老的考验过的东西,反对新的没有考验过的东西吗?我们在有争议的问题上坚持‘创建我们生活在其下的政府的先辈’所制订的政策,为它而斗争,而你们却一致反对、讥笑和唾弃那个老的政策,硬是要用新的政策来代替。”用什么来代替呢?“你们各有各的打算,不过在反对和指责先辈的老政策方面却是一致的。”林肯举例说,“你们有的赞成恢复国外奴隶贸易,有的赞成国会制订各准州的奴隶法规,有的赞成国会禁止各准州在其境内取缔奴隶制;有的赞成通过司法程序在各准州保留奴隶制;有的赞成异想天开地称为‘人民主权论’的‘如一人企图使另一人作奴隶,任何第三者不得反对’这一‘伟大原则’,可是你们当中就是没有一人赞成根据‘创建我们生活在其下的政府的先辈,的做法,由联邦在联邦各准州中禁止奴隶制。”“创建我们生活在其下的政府的先辈”是道格拉斯的说法,不管是正面攻击,还是顺带一枪,林肯总不忘了道格拉斯是头号对手。林肯还谈到了布朗问题。他指出,“约翰。布朗不是共和党人,你们无法把哪怕一个共和党人牵扯到他一手策划的哈珀斯渡口事件中去”,然而,你们“硬说我们的主义和宣言必然会造成这种后果”,或者,“把黑共和党干脆形容为引起奴隶造反、制造流血和闹事”。林肯指出,“奴隶造反今天并不比共和党成立之前更普遍”,一些局部的、小的起义是奴隶制的必然结果,而奴隶普遍起来造反则在很长时间内是不可能的,“谁非常害怕这种事情发生,或非常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同样会大失所望。”林肯指出,南部一直企图破坏共和党的组织,然而,“人的行为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但是人的天性却是改变不了的。我国有一种反对奴隶制的思想和感情,至少可以投150 万张票。我们的政治组织便是以这种思想感情为基础的,你们即使把这个组织破坏掉,也摧毁不了那种思想感情。”林肯越来越慷慨激昂,你们“暗示是宪法给你们权利把奴隶带进联邦各准州,在那里把他们当作财产占有。可是宪法并没有专门规定这种权利,??连言外之意都没有“,然而,”你们宁肯使联邦分裂,也不愿放弃宪法规定给你们的权利“,你们抱定那种不存在的权利,”所以,你们的目的,说穿了,就是要搞垮政府,除非容许你们在你们和我们之间有争议的各点上随心所欲地解释和强制实施宪法。不管怎样,你们是要么掌权,要么覆灭。““你们不能容忍一个共和党人当选为总统。你们说,如果发生那种情况,你们就要搞垮联邦,然后,你们说,搞垮联邦的严重罪名就会落在我们头上!”林肯说到这里叫了一声“妙极了”,然后他的幽默天赋在这里自然流露了出来,“一个拦路强盗用手枪指住我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说:”留下买路钱,不然就打死你,而那时你就是一个杀人犯。‘“这个比喻是如此自然贴切,所有听讲的饱学之士都被这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家伙迷住了,一时之间场内极为安静,没有人愿意交头接耳以致漏听林肯的讲话。林肯看着他的听众,话锋一转,”现在我再来向共和党人说几句。让这个伟大联邦所有各部分都太太平平,彼此和睦相处,这是最合乎理想的。我们共和党人应该尽力做到这一点。“林肯指出,”他们认为奴隶制正确,我们认为奴隶制错误,这就是整个争端的症结“,然后林肯重申,”尽管我们认为奴隶制是错误的,但是在实行奴隶制的地方,我们还是可以随它去,因为那是出于它在国内实际存在的需要。“但林肯无疑是一个善识时务之俊杰,他不会不知道南与北、奴隶与自由之间的斗争已几乎水火不相容,他不会不注意他现在是站在纽约共和党的讲坛上,国此,他讲话的语气越来越强硬,特别是事关原则问题时更是如此,他说,”明明能投票制止奴隶制,难道能容许它扩展到各准州,并且到这些自由州里来侵扰我们吗?如果我们的责任感不允许这样,那就让我们无畏地和有效地坚持我们的责任吧。决不要被那些一直纠缠着我们的似是而非的诡计转移我们的方向“,林肯变得极为严肃,”同样不要让不实的指责使我们偏离了我们的责任,也不要被搞垮政府或把我们送入地牢的威胁吓得不敢履行责任。我们要坚信正义就是力量,并且在这个信念的指引下,敢于像我们所理解的那样把我们的责任履行到底。“林肯在纽约取得了极大成功,格里利的《纽约论坛报》次日载文谓“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他那样第一次向纽约听众演讲就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另一个则说“当天整个会议大厅以及次日全城都响彻着喜悦的欢呼和祝贺,那个人来时无人知晓,去时却带着巨大胜利的桂冠”。★“劈栅栏木条者”他戴着巨大的胜利的桂冠乘胜前往东北部的康涅狄格、罗德岛、新罕布什尔等州,在一些著名城市演讲。3 月 5日,在康涅狄格的哈特福德,他说,奴隶大约值 20 亿,公众的舆论也是建筑在这种财产的基础上,一般说来那些减少财产的价值的做法会遭到反对,而那些增加其价值的做法则得到赞成。而关键是南部舆论认为奴隶是财产,而北部则认为他们是人应给予其自由,由此而导致所谓“无法避免的冲突”。但是,林肯认为,在白人与黑人之间没有斗争。3 月 6日他又在纽黑文演说,这次他的朴实无华的演说风格和讲故事的幽默才能极合谐地交织在一起。他说,合众国的人口的大约六分之一是奴隶,他们的主人把他们当作财产。“这种财产的主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看到了财产的真面目,这我无从回答。但他们如果看到了,他们是透过 20 亿美元看到的,这种外壳可实在是厚。他们看到的肯定和我们看到的不同”,因为这个巨大的金钱利益对其思想无疑是大有影响的。关于准州和蓄奴州的奴隶制问题,林肯以一个形象的比喻说开了,“如果我看见一条毒蛇在路上爬,随便哪一个都会说我必须就近抓起一根棍子把它打死。但如果我发现那条蛇和我的孩子们一同睡在床上”,那就有个投鼠忌器的问题,因为“我可能打伤孩子们。如果我发现蛇和我的邻居的孩子们一同睡在床上,而我又曾和邻居庄严订约,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插手他的孩子们的事,那我最好还是让那位先生自己去想办法解决。”但是,林肯话锋再一转,“如果一张床刚刚铺好,孩子们就要去睡在这张床上,却有人提议把一窝小蛇和孩子们放在一起,那我应该作出什么决断,我想没有人会提异议吧。”而且“似乎不容有什么犹豫了”。林肯指出,道格拉斯所谓“当白人和黑人斗争时,我支持白人;当黑人和鳄鱼斗争时,我支持黑人”的说法“包含着欺骗”,因为它假定白人和黑人之间必须有一方制服另一方,“其实这种斗争是没有的”,林肯假设,“如果两个遇难水手呆在一块狭窄的木板上,一个水手不把另一个水手推下去,自己就会淹死,那我就会把黑人推下水去,如果对方是白人,我也照样会推他下水。但情况并不是这样,木板大得很,两个人都容得下”,林肯声调转向高昂,“这块美好的土地大得很,白人和黑人都可以安身,没有必要叫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推开。”林肯说道格拉斯的话,“其目的是更进一步使黑人变成野兽,使舆论对于变成野兽的人是不是当奴隶完全漠不关心”,他希望它永不能得逞。林肯的东北之行极为成功,几乎场场爆满,当他回到斯普林菲尔德的时候,他的朋友们为他的成功骄傲并向他祝贺。林肯一方面没有提名竞选总统的表示,一方面又在各地演讲,这个方针极为正确。因为布朗暴动,民主党将矛头指向西沃德,原因就在于他是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主要竞争者。共和党因约翰。布朗的行动一时间极为被动,林肯此时正“韬晦”,躲过此劫。而他的演说又使他声誉鹊起。到了 1860 年 2月他在库琅学院作过报告之后,《芝加哥论坛报》的约瑟夫。梅迪尔撰文指出,林肯当选总统的呼声远远超过西沃德。民主党利用布朗事件大做文章,然而机关算尽,没料到该事充分滋长了南部的反北部情绪。亚拉巴马州的威廉。朗滋。扬西老早就在寻找脱离的借口。南部坚决主张将起草联邦奴隶法条款写进民主党纲,扬西叫道,如其不然就退出全国代表大会。4 月 23 日,在南卡罗莱纳的查尔斯顿,他们果然这样做了,因为道格拉斯坚持人民主权论,他试图妥协,但远远不能满足南部的要求。有 8个州的 49 名代表随扬西另觅地方开会,然而即使在剩下的较为纯净的队伍中,道格拉斯也没有赢得 2/3多数。他们决定 6周后至巴尔的摩重开大会。这正是共和党的机会。林肯的朋友们为林肯忙碌开了。5 月 9日,在伊利诺伊的迪凯特召开共和党伊利诺伊州代表大会。理查德。奥格尔斯比积极支持林肯竞选,他找到林肯的堂舅约翰。汉克斯,希望能发现点什么。当他听说林肯劈过栅栏木条,立即灵机一动,因为南部不是总是说必须有一个阶级构成社会的底层吗?而在北部,这种底层不是恒定不变的,即使最底层的人也会升到最高位,就这一点宣传林肯再好不过了,这是对自由劳动制度的赞美。因此,他与汉克斯带着两根栅栏木条来到会场,这时有人宣布:“一个老民主党人要来献礼。”在大家的翘盼中,汉克斯扛着两根本条走进了会场。大家的眼光一下子被木条上的标语所吸引:“亚伯拉罕。林肯,劈栅栏木条者, 1860 年总统候选人。这里是 1830 年约翰。汉克斯与亚伯。林肯劈成的 3千根栅栏木条中的两根。林肯的父亲是梅肯县的第一个拓荒者。”大家先是轻声读着,随后激动起来,他们发疯一般为林肯高呼。林肯向大家表示感激,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说不清楚这两根木条是不是我所劈,不过,朋友们”,林肯道,“我肯定劈过很多比这更好看的栅栏木条。”★当选总统在伊利诺伊戏剧性地推选林肯的同时,立宪联邦党在巴尔的摩组成,他们是老辉格党换了一个新脸孔,他们主张支持国家宪法,支持联邦及其各项法律的实施,并提名田纳西州的约翰。贝尔为总统候选人,马萨诸塞州的爱德华。埃弗雷特为其竞选伙伴。1860年 5月 16 日,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在芝加哥召开,这天正好是西沃德的生日,他 59 岁,是共和党提名呼声最高的竟选者,他也相当自信,他知道总统候选提名非他莫属,便租了一门炮,装好炮弹,摆在家门口,等待着那个胜利的时刻来到以便庆祝。西沃德有整个上北部地区的支持,林肯则只有伊利诺伊的朋友帮忙。林肯如要想获提名,还将不得不面对另外几个竞争者。他们是:俄亥俄的蔡斯,林肯一直对他抱有好感,但他太激进;密苏里的爱德华。贝茨,他能获得下北部的选票,格里利为他竞选奔走。此外还有卡梅伦,能得到宾夕法尼亚的支持,而这是一个极为关键的州,共和党要获胜必须取得该州以及伊利诺伊或印第安纳的支持。会议召开了 3天,第二天讨论共和党政纲,在下午获通过。这个政纲坚持遏止奴隶制扩张的基本政策,同时也肯定“各州有权制定和管理自己的内部体制”。谴责布朗的袭击行为。与 1856 年纲领相比,在反奴隶制方面语调大为缓和。同时这个政纲还有一些针对性的条款,为了获得宾夕法尼亚等制造业为主各州的支持,强调保护性关税;为了吸引中西部选民,强调制定宅地法、政府资助办学和修建横跨大陆的铁路;为了赢得外国移民支持,主张反对在国籍法方面作任何修改。这个政纲极具吸引力,除了南部持敌视态度。那么谁是符合这一政纲的人选呢?蔡斯首先因其过激而且难以与西沃德抗衡而遭淘汰,卡梅伦过于地方化。林肯倒是有希望,但还没有赢得全国性的大声誉。如果政纲一通过马上就投票,那西沃德在纽约的大炮就要在该市的夜空鸣响。17日下午,西沃德的拥护者在政纲通过后,会议立即投票,然而会议主席马萨诸塞的乔治。阿什曼说投票数记录纸没有了,要等印刷商送来。这一等便等出了一个新的总统候选人。北部的代表们认为西沃德与刚通过的政纲不协,而且他从政多年,树敌过多。格里利决意搞掉西沃德,因为格里利为西沃德和韦德帮过大忙,而这两人却不懂得投桃报李,格里利心中一口气已憋了多年,现在他总算找到了机会。他奔走于各州代表团之间,陈述许多理由表示西沃德不能获提名,比如他曾反对1850年妥协案, 1858 年作过关于“无法避免的冲突”和求助于法律之上的法律的演说,这使他显得过于激进,而且他曾反复公开非难共济会,做纽约州长时曾赞同取消公立学校基金,主张为外国人及天主教徒另设学校等都表明西沃德有很多不利于竞选的条件。于是宾夕法尼亚和印第安纳州表示,西沃德作总统候选人不会在他们的州成功,而这两个州对选出一个共和党的总统至关重要。西沃德的成功之峰不是山峰而是浪峰,他在那个峰头还没有来得及品尝成功的滋味,那峰头便跌落了。他尝到了遭报复的滋味。格里利不知不觉帮了林肯的忙。林肯的朋友们利用这段时间通宵达旦活动,他们多方出击。对西沃德的反对者,他们问,除了林肯,谁能有把握击败道格拉斯呢?而道格拉斯是一定会获提名的。他们还大力宣传林肯出身寒微,做过劈栅栏木条者,他有底层平民的支持。而且林肯出生于肯培基,这会使他赢得一些边境州的选票。当然,幕后交易是免不了的,尽管林肯一再指示其竞选代理人不要做任何使他受约束的许诺,但他们仍答应了印第安纳的卡来布。史密斯和卡梅伦内阁职位。此外,他们还在会议大厅里做了些小动作,让林肯的支持者及啦啦队占满大厅。拉蒙和费尔甚至招募了1 千名大嗓门者,为林肯高呼。一切准备就绪后,提名开始,那是 18 日上午。4 万人赶至芝加哥,他们只花了很便宜的路费,因为林肯的助手贾德是芝加哥铁路公司的律师。他们赶来为林肯呐喊。芝加哥威格卫姆大厦只能容纳 1万人,剩下的 3万人在大街上喧闹不已。10点钟,西沃德的助手提名西沃德,于是纽约帮齐声大吼,直欲揭屋顶而去。林肯被特意安排在第二提名。当贾德提名亚伯拉罕。林肯为美国总统候选人时,5 千人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竭尽全力吼叫起来,按照事先的安排,芝加哥1 万只汽笛长鸣,枪炮声响,鼓乐声喧,激动的人们高喊着投林肯的票。第一轮投票开始了。西沃德获 173又 1/2票,占多数,这原在意料之中,要在 17 日下午选举当有更多人支持他。但他没有获得超过 1/2的多数票即至少应获 233票才能成为总统候选人。林肯只获得 102票,余票为其他“宠儿”所得。第二轮投票重心逐渐转向林肯,他获 181票,与西沃德的184 票接近,这亦在意料之中;乃活动之结果,因为宾夕法尼亚和新英格兰的一些代表转向了林肯。第三轮西沃德只获 180票,林肯则获得 231又1/2 票,仅差 1票半。会场这时突然沉寂下来,在这沉寂中,俄亥俄州代表团的主席卡特站了出来,美国未来的历史一瞬间在这里决定了,他们的 4票改投林肯。林肯成为总统候选人。他的竞选伙伴是缅因州的国会参议员,前民主党人汉尼巴尔。哈姆林,他与林肯同年。大会主席阿什曼作告别辞,面对兴奋的人们,他说,“你们有了一个和事业相称的候选人。你们非保证他获得成功不可,人类非保证他获得成功不可,自由事业非保证他获得成功不可,天意注定他非成功不可。”林肯在斯普林菲尔德打着保龄球,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处理事务,只有通过体力活动来消除紧张。然后消息来了,他成为总统候选人,于是回到家里告知他的太太。玛丽听后容光焕发,她当然没有忘记她的总统夫人之梦。道格拉斯现在忧心忡忡,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为使美国成为从大西洋到太平洋的大国的梦想,在这关键的时刻像一面镜子掉在地上破碎了,因为他的民主党就是这样一面镜子。6 月 18 日在巴尔的摩的大会几乎刚开始便因拒绝大多数对抗已选定道格拉斯派候选人的州的代表而告破裂。民主党于是便有了两个总统候选人,一个是道格拉斯,持人民主权论;一个是布雷肯里奇,是现任副总统,其政纲宣称奴隶制是正确的,应该予以扩展。民主党的分裂造就了林肯的总统地位。林肯知道,他将获得几乎全部自由州的选票,但难以获得南部的选票。如果他的对手们联合起来,他便有些难以获胜。看来道格拉斯多年前宰杀的一只兔子,现在却让林肯吃了肉。道格拉斯预感到林肯将获胜,而这十有八九导致南部脱离联邦。南部的宣传机构一致开动捏造故事,制造恐慌。他们宣称,任何人只要他不相信奴役非洲人的蓄奴制为社会、道德乃至政治的幸事者,都是南部的敌人。他们愈加坚定,他们不会放弃自己的主权,即使一点点也不行,就像他们的一位前辈所说的那样,一个处女不能交出她的部分贞操。道格拉斯在南部奔走,他不希望看到联邦分裂,他劝告南部,不论选举结果如何,都不要分离。但11月的选举日他在亚拉巴马的莫比尔,林肯当选的消息传来,他约略有些失望甚或嫉妒,但当他看到该州的狂怒反应后,他显得极为忧郁,他的秘书说从未见他那般绝望。选举结果表明,林肯赢得了几乎全部自由州的选举人票(180 张),只有新泽西例外,该州 7票中有 3票投了道格拉斯。五烽烟初起★坐视面部脱离林肯无疑是美国建国以来最富地方性色彩的一个总统,各蓄奴州的总统选举人们没有一个投林肯的票,其中有 10 个州林肯连一张普选票也没有得着。南部对抗的情绪极为明显,特别是南卡罗莱纳州预感到林肯要当选,州议会便一直开会商量对策。当林肯当选的消息传来,立即,州议会再次开会,至 12 月20日,大会全体通过一项决议,宣告脱离联邦。随后,密西西比州1861年 1月 9日脱离,佛罗里达 1月 10 日,亚拉巴马 1月 11 日,佐治亚 1月 19 日,路易斯安那 1月 26 日,得克萨斯 2月 1日。那个令道格拉斯感到绝望的亚拉巴马,实际上在 100票中只有 61 票赞同,其他各州则几乎全以压倒优势投票通过脱离决议,以南卡罗莱纳为最, 169: 0. 林肯知道会有这一天,在他被提名之后南部就在朝这个方向发展。他看到南部像一群受惊的马,在那里互相传染着紧张气氛,朝着脱离联邦的道路跑着,他感到南部在这样做时甚至懒得看一下脚下的坎坷。合众国无疑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一些人要求林肯给公众写点东西,表示自己无意干预备州奴隶制的立场,而关于这无疑他已说过多遍,而且有印成书的《林肯道格拉斯辩论集》,且已出过多版,许多报纸也登载了他的演说,他写的信也很少有不见报的,所有这些都表明了他的抑制奴隶制发展而不干预各州奴隶制的观点。他说,“那些不愿意看或不愿注意我已经公开说过的话的人,我就是重新说了,他们也不会看,不会注意的。”尽管他不在选举现场,但总统选举实在令他感到疲倦。美国现在正处在一个不平凡的时期,不管谁当选总统都必然要面对那个危险的即将引爆的奴隶制问题,那是一付重担,需要不屈的意志才能承担。林肯感到太累了,大选之后他疲倦地躺在沙发上,他有些心神恍惚,一抬头忽然发现对面柜上有面镜子,镜子映出自己的脸,他看见自己有两个映像,其中一张面色极为苍白。他大吃一惊,急忙站起,幻影消失。他嘘了一口气,又躺在沙发上,两个映像再次出现,而且比第一次更加清楚。林肯大为恐慌,急忙告诉玛丽,玛丽认为他将梅开二度,连选连任,但那张苍白色的脸却意味着他不会活着挨过任期。林肯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是对赫恩登说,“比尔,我担心我不会有好结果。”当选之后,斯普林菲尔德曾举办活动庆祝林肯当选,林肯不打算演讲,但还是即兴说了两句,他要人们时时刻刻“记住全体美国公民都是同一个国家的兄弟,应该在手足情谊的纽带中共同生活”。但是,林肯心中却是矛盾的,他一方面坚决主张反对奴隶制的扩展,认为绝不能妥协,“你一妥协,他们就又爬到我们头上来了,我们的一切努力就会付诸流水,早晚还得从头做起”,他给朋友们及有关人员写信不厌其烦一再提起,“如果我们屈服,那我们就完了,政府也完了”,林肯甚至觉得,“要不了一年功夫,我们就非得占领古巴作为他们留在联邦的条件不可”,因此,“较量是必不可免的,现在较量比将来较量好”。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关于逃亡奴隶的条款必须实行,而且要“用最温和的方式实行,决不可加以抵制”。南卡罗莱纳脱离后,林肯给 A.H. 斯蒂芬斯写信,斯蒂芬斯是佐治亚人,按照林肯 13 年前的说法,是一个矮小瘦削、脸色苍白患结核病的人,他曾经作过一次精彩演说,使林肯“那双枯干的老眼”充满泪水,现在他是一个有条件的联邦主义者,反对脱离联邦。林肯告诉他,“我充分意识到国家目前所处的危机以及我担负的责任的重量。”林肯问道,“南部人当真害怕共和党执政会直接、间接地干预奴隶或就奴隶的事情干预他们吗?”如果他们当真害怕,林肯向斯蒂芬斯保证南部人根本不用害怕,“在这方面,南部在华盛顿时代没有危险,现在同样也没有危险。”不过,林肯认为,这样做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或者并不解决问题,因为,“你们认为奴隶制是正确的,必须加以扩展,我们则认为奴隶制是错误的,必须加以限制。我认为关键就在于此,它当然是我们之间唯一的一个重要分歧。”林肯眼看着一个州又一个州宣告脱离,束手无策。现在是布坎南总统当政,尽管他只剩下几个月的任期,而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反对脱离联邦,并称脱离联邦为非法行为。他说,联邦的“任何一个契约成员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废除它”,因为联邦不仅仅是各州自愿联合在一起的一个整体,还是一个主权国家。然而令共和党大失所望的是布坎南总统继续说,政府不能强迫一个脱离联邦的州回到联邦来。这样总统给了南部分子以暗示和鼓励。林肯坐等时间一天一天慢慢逝去,如坐针毡,度日如年,除了胡子越长越长。林肯在斯普林菲尔德第 8号街家里的沙发上躺着,抚摸着他的已经将下巴遮住了的胡子。他以前是不留胡子的,可是一个叫格雷丝。比德尔的小姑娘告诉他如果他留上胡子,他的脸就不会看上去那么优郁,就会显得好看些。那个小姑娘还问他有没有女儿。他不无遗憾地告诉她,自己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同时对她蓄胡子的建议觉得有趣,最后终于听从了她的劝告。林肯躺在沙发上,抚摸着胡子。他知道在 12 月间有一种妥协的想法,即将密苏里妥协线扩展至太平洋。肯塔基州的约翰。克里坦登要求对宪法做一系列的修正,希望奴隶制能得到永远的保护,该案没能通过表决。林肯知道,所有脱离的州或正打算脱离的州都在备战,征召自愿兵,抓紧民兵建设,并在退出联邦的同时,攻占联邦的军火库和要塞。林肯知道,到 1861 年 1月,下南部各州脱离联邦已成洪水决堤之势,新闻界趁机兴风作浪,掀起脱离狂潮。林肯极为痛心,那个双影镜像也困挠着他,他感到来日多艰,遂决定去查尔斯顿见继母一面。他感到在他的少年岁月,他的继母给了他求知上的很多帮助,他一直心怀感激。而且现在,他的父母及一个姐姐都早已故去,继母是他过去生活的唯一见证,是一根纽带,连结着过去岁月的美妙和亲情。他牢牢记住纽带一词并将它用之于就职演说。2 月 1日他见到了继母萨莉。她的唯一亲生儿子约翰。迪早在 1854 年去世,她现在住在女儿家。林肯对他的继母极为爱戴,萨莉也极爱她的这个继子,在他小的时候,她就看出他与众不同,并极力促使他上进。现在母子相见,萨莉却不仅仅感到高兴,那是见到儿子的高兴,还感到伤感,她的儿子就要到遥远的东部去了,再也不像以前在巡回法庭的时刻说回就回了,她还能再看到他吗?而且她知道南部有人正计划阻止他当总统,他们打算暗杀他。尽管儿子做了总统衣锦还乡,她却老怀难畅。她多么希望他不要去做总统啊,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从此之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她不由得紧紧抱住她的儿子,眼泪漱漱而下。林肯在家逗留了一天,与继母共享了一天的天伦之乐。他还抽空去了一趟他父亲的墓地,那里荒草丛生,他在父亲的坟前立了一块木牌。萨莉惦记她的儿子,他第二天凌晨四点的火车,在那个寒风凛冽的冬夜,萨莉不顾自己已是 73 岁的老人,赶来相送,她抱着他不放,呜咽着说怕再也难以相见。林肯回到斯普林菲尔德后两天,南部在亚拉巴马的蒙哥马利市集会,4 天后便搞出了一部临时宪法,再过 1天,即2 月 9日,会议选举杰佛逊。戴维斯为临时总统,临时副总统则是那个一直反对脱离联邦的 A. 斯蒂芬斯。看来打仗将不可避免,林肯感到局势严峻。他预先派了私人秘书尼各来等人去华盛顿试探温菲尔德。斯科特将军,因为他是弗吉尼亚人。空气越来越紧张,老朋友们都赶来话别,甚至纽萨勒姆的汉纳。阿姆斯特朗也来了,她说她不奢望能活着再次见他。然而林肯无所逃遁,他必须面对现实。他开始变卖家俱,并将房子以年租金 90 美元的价格租了出去。他盼望着重回斯普林菲尔德,他甚至对赫恩登说,不要将他们的律师事务所的招牌取下了,他想着做完总统后回来重执律师旧业。那天晚上林肯与赫恩登谈了很久,他们差不多共事 17 年了。然后他们走出律师事务所。赫恩登后来写道:“一路上他讲到一些有关总统的职位所特有的不痛快的特点。‘我已经厌倦了当官办公’,他抱怨道,‘而每当我想到摆在我面前的任务我便不寒而栗。’”★帝国之星前往华盛顿在这恐怖、感伤同时又喜悦的日子里,林肯准备好了他的就职演说。终于,2 月 11 日他迎来了前往华盛顿的日子。那是一个风雨之晨,黑云滚滚,寒气袭人。林肯携妇挈子在戴维斯、贾德及两个秘书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大西铁路站。林肯站在昏暗的候车室里,看到前来送行的人们站在从车站到他的专车两旁,他神色严肃,默默和他面前的父老乡亲朋友们一一握手,走上专车的台阶。专车只有几节,他向车尾看去,只见烟雾迷濛,将一切笼罩住,隐隐约约,似有若无。他仿佛看见过去的时光一幕幕飞逝,如梦似幻,童年、母亲、姐姐、平底船、安,啊,那些一想起就令心隐隐作痛的岁月哦,仿佛有一种沉重的力量,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回过头,他看见近 24 年来朝夕相处的人们挥着手,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他的感情闸门一下子打开,他打了个手势制上了司机,让他暂缓开车,然后说,“朋友们,不论谁,只要不处于我的境地,就不能体会我在这次告别时的忧伤之情。”林肯感情深挚,他感谢斯普林菲尔德人民 24 年来的好意,他说他的一切都要归功于他们。他骑一匹借来的马在他年轻力壮时节来到这里,那时他落泊无助,有那么多朋友帮助他。他还在这里结了婚,他的“孩子们出生在这里,有一个还埋葬在这里”。林肯为一种黯然销魂的情绪所笼罩,前途茫茫,来日大难,“我现在要走了,不知哪一天能回来,或者是否还能回来”,他感到他“面临的任务比华盛顿当年担负的还要艰巨”。这么艰巨的任务谁能知道是否能成功呢?谁能保证成功呢?林肯是不属于任何宗教的,但他和信教的人们一样相信全知全能的上帝,“没有始终伴护着华盛顿的上帝的帮助,我就不能获得成功。有了上帝的帮助,我决不会失败”,林肯的“上帝”会“与我同行,也会与你们同在”,而且无所不在,无时不在。林肯最后所说的话表明了他作为领导人物的力量,即使在他如此感伤的时候,他也并未忘了振作他的听众,他不能显得过分孤苦无助,没有一点希望,因此他说“让我们满怀信心地希望一切都会圆满。愿上帝保佑你们,就像我希望你们在祈祷中会求上帝保佑我一样,我谨向你们亲切地告别。”林肯登上了专车,他听到车轮滚动的隆隆轰响,而那“再见,亚伯”之声仍盖过火车的声响清晰传入耳鼓,林肯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人们挥手,很快,送行的人们隐入烟雾,而他们也看到林肯专车很快驶入烟雾,两地茫茫。当天下午 5点火车到印第安纳州府所在地印第安纳波利斯。莫顿州长和印第安纳州的同胞们隆重欢迎林肯的到来,林肯表示感谢,并说当他碰到各种难堪的境况时,他“依靠的是你们和合众国人民”,这个国家的统一和自由的永远保持这个问题,“不在政治家身上,不在总统、也不在谋官求职者身上,而在你们身上”。林肯在印第安纳州议会还谈到南部一直叫嚷的所谓“入侵”问题。他问道,“什么是入侵?”一支军队没有经过南卡罗莱纳人民的答允或带着敌意进入其地大概叫入侵吧?如果南卡罗莱纳人民被迫屈服,这也叫做强制。“但是如果合众国仅仅只是要占有或掌握属于它自己的堡垒要塞及其他财产,征收进口关税或最多停止与那些惯常作奸犯乱的地方通邮,难道这样一些事情或所有这些事情也叫做入侵或者强制?”林肯这样说是有针对性的,因为在南卡罗莱纳州查尔斯顿港的入口处有一个即将建成的坚固的叫做萨姆特的要塞,属于联邦。罗伯特。安德森上校带领 80 多名美国士兵起先驻守在离此要塞不远的莫尔特里要塞,但这个要塞处在一块狭长的陆地上,容易遭受进攻。南卡罗莱纳宣布脱离联邦后,安德森按照陆军部的指示于1860年 12 月 26 日率队转移至萨姆特。南卡罗莱纳人认为该要塞是他们的财产,他们被激怒了。而这时由于南部的内阁成员们纷纷辞职,布坎南总统的新内阁拒绝了从萨姆特撤军的要求。年初,布坎南总统的咨文甚至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征收联邦岁入和保护政府财产。并且布坎南总统一改往日软弱的作法变得强硬起来,他命令军部派了一艘非武装的商船向安德森上校增援。这艘“西方之星”号商船载着军需品前往查尔斯顿。南卡罗莱纳得知后愤怒谴责联邦的侵略行为,并且当该商船 1月 9日糊里糊涂没在萨姆特要塞停下反而开进查尔斯顿港时,迎接它的是炮声隆隆,很快一发炮弹打在船上,船长急忙掉头回家了。林肯一路之上基本上很少如此有针对性地发言。2 月 12 日是他的生日,这天他到达辛辛拉提,这是俄亥俄州俄亥俄河边的一个城市,对面即是他的出生地肯塔基,但是肯塔基没有邀请他前往发言,他在那里只获得了该州不到 1/10 的普选票,那可是他出生并生活了 7年的地方啊!然而他只能隔着俄亥俄河向着对岸的肯培基说希望忘掉党派、无视党派,那样,“我们又将成为同胞兄弟”,这也是他对所有蓄奴州的希望。2 月 15 日,林肯参加由克利夫兰市所有各政党参加的欢迎会,这令他特别高兴,他诚恳地说,“如果道格拉斯法官当选为合众国总统,在你们城里度过今天这个晚上,共和党人就应该与他的支持者们一齐来欢迎他,就像今天晚上他的朋友们与我的支持者们一道来欢迎我一样。”联邦的保全有赖于大家精诚合作,林肯将联邦比喻为一条“老宝船”,“如果我们在这次航行中不是齐心协力地来保卫”它的话,那么“就没有人有机会去驾驶它进行另一次航行了”。这个比喻日后曾给予诗人沃尔特。惠特曼以灵感,在林肯殉职之后,惠特曼将林肯比喻为“船长”,写出了美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挽歌。帝国之星现在继续向东驶去,16日抵布法罗,然后开始穿越纽约州的旅行。正在此时,蒙哥马利人山人海,万众欢腾,杰佛逊。戴维斯就任南部邦联总统,扬西虽然连个议会代表资格都没有弄上,但他获得了向前来参观就职典礼的市民介绍新总统的殊荣,他得意洋洋,乘机煽风点火,他宣称“我们盼望的时刻和人选都已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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