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月2日,沙皇亲自主持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决定将法军赶出波兰,赶过奥德河。拿破仑迅速做出反应,决定采取诱敌深入的方法将本尼格森的军队加以合围歼灭。拿破仑命令法军急速行动,顶着鹅毛大雪飞速行军,为2月1日的行动做好一切准备。 可是,贝尔蒂埃派去给贝纳多特下命令的信使被哥萨克骑兵抓获,拿破仑的作战计划落入俄军之手。本尼格森立即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法军布下的陷阱,处境十分危险,于是当机立断,迅速率领部队朝北方的哥尼斯堡撤退。2月3日,拿破仑意识到计划暴露,取消了前一计划,下令内伊、奥热罗、苏尔特和达武的部队向北追击本尼格森。贝纳多特因两天后才接到拿破仑的命令,留在原地未动,这给法国人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2月7日下午,缪拉的骑兵和苏尔特的部队组成的前卫在艾劳城追上了俄军后卫。奥热罗军和近卫军也赶到参战,人数达45,000人。拿破仑命令内伊在北面的15,000人也赶到艾劳。达武的15,000人在艾劳南面,也奉命赶到艾劳。达武是法军中最富有一往无前精神的将领,也是拿破仑最得力的骁将。法军面对的67,000名俄军在艾劳西北的山冈上火炮也已经部署就绪。拿破仑有200门火炮,而本尼格森有260门火炮,而且本尼格森的部队占据了有利的地形。 2月7日下午2点,拿破仑匆匆赶到现场,他的行李车遭到了俄军前哨的袭击,他的随从和行李车差点被俄军一网打尽。随后,双方在艾劳城内展开了巷战。战斗持续到晚上10点,双方伤亡十分惨重。俄军抵挡不住,趁黑放弃了艾劳城。这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次日清晨,鹅毛大雪阻挡着军队的视线,也阻碍着军队的行动。在大风雪中双方只能看到前面1,200码开外的情况。法军士兵几乎睁不开眼,根本找不到射击目标。拿破仑打算在部队全部赶到后,包围俄军。8点,天大亮后,双方展开了全面的炮战,处于顺风位置的俄军居高临下对大风雪中迷失方向的法军实施猛烈的轰击。法军和艾劳城的石头城墙一样崩塌下来。 炮击后,俄军开始向在深雪中和冰冻的沼泽上艰难前进的法军展开进攻。双方进行往来的厮杀。俄军占了优势,拿破仑命令奥热罗的七军团向俄军阵地冲击,结果败下阵来,奥热罗也身负重伤。奥热罗的14,600人的部队打得只剩下了2,000人。俄军在拿破仑的中线打开了一个大的缺口。 与此同时,拿破仑自己在艾劳城的钟楼附近,差点被数千俄国步兵抓获;经过卫队的奋勇冲杀才逃过一劫。 11点30分,形势更加严峻,原来由奥热罗防守的中线暴露在敌人面前,拿破仑命令缪拉的骑兵向俄军的步兵展开进攻。勇敢的缪拉元帅一如既往地带领着他的骑兵在大风雪中向前冲锋。接着,俄法两军在艾劳展开拉锯战。本尼格森本来已经胜券在握,现在又失去了机会。俄军进行了顽强的反扑,俄军的增援部队不断赶到参战。晚上7点,内伊的14,000人也兼程赶到,双方激烈搏斗,尸横遍野。 当晚,本尼格森决定撤退。但是由于大风雪,法国人没有察觉对方的动向。拿破仑在同时也下令他的军队在夜幕掩护下从这个历史上最血腥的战场上撤退。直到一两个小时之后,达武的后卫才发现俄军撤退,拿破仑立即命令部队停止撤退,返回原地。俄国人和法国人打了个地地道道的平手。 伤亡是惊人的。拿破仑将艾劳战役视为法军的胜利,在“胜利公告”中他称法军死伤7,600人,可是仅奥热罗一个军团就损失了12,000人。真实的数字未公布过,但估计应有25,000法军伤亡,俄军的伤亡人数估计在15,000人。至于贝纳多特元帅,如同在奥尔斯塔特和耶拿战役中一样,他没有及时参加战斗,不过这次他有充分的借口——他比别人晚两天接到命令。这是拿破仑第一次不能带回敌人的俘虏、军旗和大炮,因为这一天在艾劳,法国人根本没有什么胜利可言。尽管如此,拿破仑仍然在给约瑟芬的信中说:“你想必十分挂念吧,但我在这个难忘的一天里击败了敌人,虽然我的许多勇敢的士兵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内伊元帅对这次血战的看法不同:“好一场大屠杀,可我们得到了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战役之后,本尼格森和拿破仑都撤离了尸横遍野的艾劳城。法军元气大伤,已经无力实施追击。回到华沙,拿破仑做了他以前的事业中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他撤销了在艾劳战役中损失严重的第七军团。身负重伤的奥热罗被送回法国养伤,拿破仑将奥热罗第七军团剩下的2,000多人补充到其他军团。接着他给巴黎发去指示,提前征召1808年度的80,000名新兵。由新兵和外国援军,包括波兰师、意大利师组成了由勒费弗指挥的第十军团,总人数为27,000人。马塞纳被从意大利调到波兰补充指挥力量。 第二十六章 走上不归路(4) 拿破仑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派遣勒费弗的新军团前去攻占格但斯克。这个任务十分艰巨,从3月18日开始出发,直到5月29日格但斯克的守军才投降。 沙皇亚历山大拥兵11.5万人继续对付法国侵略军,俄国和普鲁士于1807年4月26日秘密签订的俄普防御条约加强了俄国的防御力量。而在波兰的菲肯斯坦城堡,拿破仑眼下将要做两件事情:一是彻底消灭本尼格森的难以捉摸的军队,二是攻占哥尼斯堡。他决定将这个漫长而痛苦的战役尽快结束。因此,当拿破仑得知本尼格森的军队在华沙北面离开哥尼斯堡不远的海尔斯堡时,他立即向深沟高垒的海尔斯堡进军。6月10日,双方在海尔斯堡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直到晚上11点。法军死伤10,000人,俄军8,000人。海尔斯堡战役俄军虽占了上风,却主动放弃了海尔斯堡,朝哥尼斯堡战略转移,经过艾劳战场,前往多姆瑙。 法军旋即转入追击,6月13日,法军回到艾劳附近。拿破仑决心在敌人进入哥尼斯堡要塞之前,拿下这个普鲁士的最后据点。双方军队冒着大雨行军,为抢先到达目的地进行了一场意志和耐力的较量。 6月14日晨,法军第五军团赶到弗里德兰,这时俄军也已到达。拉纳不愧是拿破仑始终值得信赖的将领,他立即抢占了有利地形,架好火炮进行射击,阻止正准备利用阿勒河上惟一一座桥梁渡河的俄军。拉纳以10,000人的兵力顽强地抗击俄军50,000人,战斗一直打到下午5点。这时拿破仑率领第六、第八、第一军团和近卫军赶到。疲惫不堪的拉纳军顿时士气高涨。弗里德兰战役法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拿破仑一面分兵三路包围了弗里德兰阵地,一面集中炮火向集中在阿勒河湾的俄军猛烈轰击。俄军顽强抵抗,但指挥官的致命错误葬送了俄军。他们被挤在三面环水的口袋里,惟一的逃生之路——大桥被法军的大炮轰塌,俄军跳入阿勒河中,溺死者无数。幸存者朝北仓皇逃跑,法军追击到晚上11点。这次法军的损失相对较小——8,000人,而俄军死伤高达20,000人。法军还抓获少量俘虏,缴获80门大炮,本尼格森的败局已定。4天之后,俄皇亚历山大被迫求和;1807年6月23日,双方正式休战。打败了沙皇的军队,离开华沙后,拿破仑第一次有了笑容。“我的孩子们用最好的方法庆祝了马伦哥大捷的纪念日。”他在苏尔特攻占哥尼斯堡、本尼格森逃往波罗的海岸的提尔西特时,给约瑟芬的信中这样写道。 6月14日,当弗里德兰的狼烟渐渐散去时,拿破仑从1805年秋开始发动的包括乌尔姆战役、奥斯特里茨战役、耶拿和奥尔斯塔特战役、艾劳战役以及弗里德兰战役在内的漫长、血腥、毁灭和不必要的军事行动,终于告一段落,死伤总共达15万人。艾劳战役之后,连爱国的法军也不再高呼“皇帝万岁”而代之以和巴黎街头相同的“面包与和平”的呼喊了。巴黎圣母院照例举行了庆祝胜利的弥撒,但是父亲和母亲却不能不为明年的80,000名新兵的命运祷告。连久经沙场的本尼格森也对康斯坦丁大公痛心疾首地说:“这哪里是战场?这简直是名副其实的浴血屠宰……”和平已是人心所向。 尽管沙皇手下的主战派不愿和拿破仑媾和,但沙皇的将军们,特别是其爱将本尼格森不愿意继续这场“浴血屠宰”。塔列朗于6月18日在格但斯克得知拿破仑的战况,向拿破仑报告道: 陛下,我终于了解了一些关于弗兰德里战役的细节……但我不仅将它视为高兴的光荣时刻,而且希望它成为即将来临的和平的前兆或保障,那是陛下和您的臣民历经无数艰辛、困难和危险而受之无愧的和平…… 此时,拿破仑向俄皇表示:如果现在签署和平条约,俄国可以将它的疆界朝西一直推进到维斯杜拉河。于是,沙皇于6月22日在停战协定上签字——和谈可以正式开始了。“法俄联盟始终是我的心愿。”心满意足的拿破仑在两天后给俄国皇帝写信时这样说道。 1807年6月25日下午,沙皇亚历山大在骠骑兵的护卫下来到涅曼河边,等待了半小时之久,拿破仑才在河对岸出现。为了使亚历山大不必走到法军占领的涅曼河岸这边,拿破仑也不必到俄军占领的涅曼河岸那边,就在涅曼河的中央安置了一排大木筏,木筏上构筑了一个装饰华丽的房屋,两边各有一门通向室内。两国皇帝同时上船,但拿破仑抢先一步进入房间,打开房间的另一扇门,迎接亚历山大。 两国皇帝进行了热情的拥抱。随后双方屏退左右,开始了50分钟的首轮会谈。会谈后,两国皇帝面带微笑地介绍了自己的随员,亚历山大扶着拿破仑登上了船。应沙皇的请求,拿破仑同意与丧魂落魄的普鲁士休战,协定由贝尔蒂埃和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的大臣签订——等在涅曼河岸的普鲁士国王因被排斥在会谈大门之外,心急如焚。曾经与拿破仑不共戴天的32岁的俄国皇帝,在会谈之后对拿破仑已是崇拜不已,这使他的随从们大为惊异。“人们爱我、恨我,”拿破仑有一次这样说道,“捧我、踩我,然后再捧我。”亚历山大就是一例。 第二十六章 走上不归路(5) 第二天的木筏会议上,拿破仑允许普鲁士国王陪同亚历山大皇帝一起参加,拿破仑对普鲁士仍然采取强硬和傲慢的态度,而且对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十分鄙视。分别时,拿破仑背对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只邀请亚历山大在提尔西特共进午餐——拿破仑有意对普鲁士表示了公开的藐视。 此后,直到提尔西特和约签订,拿破仑和亚历山大几乎天天见面,轮番举行豪华宴会。每天晚上拿破仑和亚历山大一起喝俄国茶,并一起骑马巡游和狩猎,纵论天下大事,根本不去理睬倒霉的普鲁士国王。亚历山大的总部也过河移到了提尔西特。每天,两个皇帝都在拿破仑的小村舍里会面。6月29日,当塔列朗来到时,拿破仑没有邀请他直接参加会谈就已经做出了大部分重要决定。“如果两星期内不能达成和平条约,”萨瓦里在塔列朗来到时告诉他,“拿破仑会渡过涅曼河的。”外交部长毫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答道:“请告诉我他在涅曼河对岸会做什么呢?” 由于拿破仑不再信任塔列朗,在塔列朗熟悉的两位君主面前有意使他难堪,塔列朗只能请萨瓦里将自己对法国在中欧和东欧的策略转告拿破仑: 你务必要说服他放弃占领波兰的狂妄念头。在这个民族的人民身上你将一无所获。他们所能做的惟一的事情是制造混乱。现在是光荣地退出波兰的最理想的时间……如果他不这样做……他今后将不得不回到这里来解决大麻烦,但只要他今天停止占领计划,这一切都能够避免的。 可是,从经济到外交事务都拒绝听取任何人意见的拿破仑在这个问题上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塔列朗的“温和”主张十分的乏味。 7月6日,如花似玉的普鲁士王后路易莎③来到提尔西特,普鲁士国王希望王后的美貌能减轻拿破仑对自己的愤怒。可是,当路易莎王后试图讨论和平条约时,拿破仑只是故意屈尊地微微一笑,并恭维她的华丽服装。“难道在如此庄严的时刻我们只谈胭脂女红吗?”她惊异地说道。从来不愿女人(包括约瑟芬)干预政治的拿破仑无心和路易莎王后讨论正题。“昨天,普鲁士的王后和我一起共进了晚餐,”拿破仑次日给妻子写信道,“我必须警惕不因为她而对她的丈夫做出过多的让步。”然而,他开玩笑地说,他的确发现普鲁士王后“非常可爱”(事实上王后的花容月貌使他心猿意马,他差一点就为她让出了马格特堡),“在你读这封信的时候,与普鲁士和俄国的和约应已做出定夺”。 7月7日,法国和俄国签订提尔西特和约;两天后,法国和普鲁士也签订提尔西特和约。 法俄的提尔西特和约并不像亚历山大预想的那么慷慨,但是应该说是非常宽容的,两国的确重新瓜分了欧洲,并成为欧洲无可争议的主宰。俄国不仅没有失去领土,还得到了前盟国普鲁士的波兰领土比亚威斯托克地区,并获得在瑞士和土耳其行动的权力。根据和约,亚历山大承认莱茵同盟;承认约瑟夫为那不勒斯国王、路易为荷兰国王、热罗姆为威斯特伐利亚国王;承认拿破仑对爱奥尼亚群岛的主权。 法俄两国还签订了攻守同盟条约:保证在一切战争中采取一致行动,并保证为此动用自己的全部兵力,保证不单独进行媾和谈判。条约规定,如果英国不接受俄国调停,则俄国应断绝与英国的外交关系,并参加大陆的封锁体系。此外,俄国有义务建议奥地利、瑞典、葡萄牙、丹麦4国加入对英战争。如果任何一国拒绝,则俄国将对其宣战。拿破仑也向俄国保证:一旦土耳其拒绝停战或满3个月后俄土谈判得不到满意的结果,法俄将对土采取共同行动。 而7月9日的提尔西特和约对普鲁士极其苛刻。它进一步破坏了欧洲的政治平衡,这正是塔列朗一直担忧的事。根据和约,普鲁士割让了将近1/3的领土和将近一半人口(450万人)给法国和莱茵同盟国;禁止普鲁士和它以前的同盟国英国有任何通商往来;偿付法国一亿法郎的赔款,在赔款未偿付前,法军驻扎普鲁士境内。实际上,失去了将近一半纳税人的普鲁士不可能在短期内偿清赔款,普鲁士将成为法国占领的卫星国。 提尔西特的两个和约使欧洲从此陷入了混乱之中。 整个西欧不是被法国占领就是被法国控制;备受奥地利、俄国和普鲁士奴役之苦的波兰,不但没有获得独立,反而遭到了第四次瓜分,被套上了法国奴役的枷锁。普鲁士虽然屈服于法国的压力,但埋下了极其仇恨的种子。曾经在1806年夏向法国提出慷慨和平条件的英国被彻底剥夺了欧洲的一切海港和市场(不用说,还有过去的反法同盟国),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存而铤而走险。拿破仑激化了欧洲的矛盾。1805年夏,如果他不拒绝从他占领的岛屿撤军,他那时完全有机会得到真正的欧洲和平。从那时开始的奥斯特里茨战役,直到涅曼河上的木筏会议,其结果是煽动起了整个欧洲对拿破仑及法国的绵绵无尽的仇恨烈焰。大家都不会忘记塔列朗在提尔西特的明智建议和警告:如果不从东欧撤军,不能采取和平的温和方式解决波兰问题,拿破仑在以后将不可避免地遇到“更大的麻烦”。 第二十六章 走上不归路(6) 提尔西特和约成了拿破仑的事业走上不归之路的转折点,最后的机会被他义无反顾地放弃了。欧洲将在今后的7年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用29万人发动这场战争的拿破仑,今后需要60万人来维护法国占领下的欧洲“和平”。 第三卷 法兰西皇帝:一个人伟大的智慧(下) 第二十七章 伊比利亚(1) “你对这一系列的胜利、休战以及新的和平条约会作何感想啊?”当1807年7月27日,拿破仑载誉回到阔别了10个月的巴黎时,雷诺·德昂热利兴高采烈地对另一个拿破仑的军官蒂博多欢呼道。“拿破仑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英雄,”塞吉埃伯爵应和道,“他是属于尚武时代的英雄。”法国的股票交易市场戏剧性地疯长,当凯旋的法军进入首都街头时,巴黎人以真挚的热情为之欢呼。成千上万法兰西的儿子奔赴沙场又回来了,现在民众普遍的热情甚至超过了奥斯特里茨战役之后的程度。但是,如果说在签订了普莱斯堡和约之后回到法国的拿破仑遇到的是经济上的难题,那么现在他面临的是内阁的危机,而且到了必须由他出面干预的地步。“我在士兵中间太久了,现在我必须和大臣们打打交道了。”拿破仑在圣克鲁宫召集紧急内阁会议时这样说。 在拿破仑离开法国期间,国内外的各种派别都向他报告过富歇的阴谋。但富歇是惯于“在猫不在时捉弄老鼠”的人,这位善变的警务大臣仅仅挨了一顿责骂便逃脱了厄运。可是,塔列朗的处境就完全不同了。这位外交大臣不仅是拿破仑雾月政变以来政府中最有威望的成员,而且是可能改变皇帝的欧洲扩张政策的最有价值和影响力的人。为了表示对不知感恩的塔列朗的不满,拿破仑故意将他排斥在提尔西特会谈的大门之外。拿破仑给予过塔列朗数不尽的钱财,又为他在贝里购置了最大最昂贵的瓦朗塞城堡,而且还将他封为贝涅维特大公。拿破仑所希望的是塔列朗能完全服从于他。可是,塔列朗竟敢厚颜无耻地给他上课、给他提出种种建议。更不能忍受的是,塔列朗还嘲笑拿破仑努力扶植平民出身的白痴们组成新贵阶层,说这些人除了能在战场上大量杀伤敌人外其别无长处。拿破仑为了封住塔列朗的口,封他为选君侯,并加封为皇家内侍,这意味着每年增加50万法郎的薪水。这对拿破仑又有何难?他强令教皇从被充公的地产中拿出2,600万法郎。拿破仑的钱柜里是满满的。被误导的波兰农民以为拿破仑是他们的朋友,法国的财务大臣戈丹和财政大臣莫利昂知道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现在,拿破仑掌握了对付塔列朗的证据——包括他和欧洲一些有影响的人物,以及与拿破仑最亲密的军官和官员的通信。 塔列朗在1807年7月的第一周,离开提尔西特后,慢慢回到巴黎,一路思考着拿破仑在涅曼河采取的非常举动和自己未来的前途。他做出了决定,向拿破仑递交了辞职信。于是,拿破仑很勉强地将外交大臣换成了惟命是从的原内政大臣康佩尼。虽然康佩尼作为外交大臣无法和塔列朗相比,但至少拿破仑在执行欧洲扩张政策时,少了一块绊脚石。“皇帝连续击败了奥地利、普鲁士和俄国,现在他手中掌握着欧洲的命运。他可以扮演一个如此伟大而崇高的角色了!”塔列朗后来追忆道,“但是,他完全不了解真正光荣之所在。”拿破仑发布愚蠢的柏林敕令和签订提尔西特和约之后,法国陷入中欧和东欧的泥潭,最终将法国引向了毁灭,也使整个欧洲此后数十年陷于混乱和分裂。好像这还不够,在拿破仑回到法国之后,制订了将法国进一步引向战争的政策,导致了伊比利亚半岛的长期纷争,最后终于使拿破仑和法国成为欧洲的手下败将。前外交大臣深思道: 我对我所见所闻感到十分愤怒,但是在提尔西特,我必须压制怒火。我不想,或者说我不再希望成为欧洲的刽子手……我喜欢拿破仑,我甚至非常赞赏他这个人,虽然他有错误。 在他还愿意接受真理的时候,我对他是一片赤诚;的确,我后来仍然如此……我为拿破仑皇帝效劳这么久,因为我认为他一切都是为了法国的利益。但是,自从我看到他(在奥地利、德意志、波兰和西班牙)发动了结果可能葬送法国革命的冒险事业那天起,我就离开了外交部。为此,他不原谅我……1807年,拿破仑放弃了(法国最好的外交政策),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我难以违心地执行它,直到提尔西特和谈之后,我才辞职。实际上,我的这个决定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轻而易举。 后来,对于法国的损失因不再有他作为外交顾问和大臣而遭到的损失,塔列朗仅自我解嘲地说:“外交大臣康佩尼和我之间惟一的差别是——如果皇帝要他去砍一个人的头,他会在一个小时内执行这道命令,而我会在几个月后才执行这道命令。” 塔列朗离开外交部后,拿破仑在制订对欧洲其他地区以及北非国家的侵略计划时,少了一个意见不同的强劲对手;然而在提尔西特之后,他也完全不愿再听取任何人的意见,他变得更加独断专行。 失去了塔列朗被证实是法国和拿破仑的真正灾难,虽然拿破仑后来不止一次恳求塔列朗回到外交大臣的位置上来,但已是覆水难收。拿破仑不能饶恕塔列朗当众不给他面子的行为——为了挽回面子,拿破仑宣称是自己“解除”了贝涅维特大公的职务,就如同他早先“解除”布列纳的职务一样。 第二十七章 伊比利亚(2) 但是,内阁的危机并没有就此终结。当康佩尼在8月中旬刚搬进外交部时,拿破仑出人预料地任命原法兰西银行行长克雷特取代康佩尼为内政大臣。内阁改组尚未到此结束。身为瑞士纳夏泰尔大公的贝尔蒂埃,被调离陆军大臣一职。后来的费尔特雷公爵、被人称为“书桌将军”、“墨水元帅”克拉克将军顶替贝尔蒂埃,任陆军大臣。拿破仑的选择十分糟糕。克拉克不仅不能和贝尔蒂埃相比,而且也缺乏忠诚,与波旁王室暗中来往。 内阁风波并未到此结束,因为宗教事务大臣约瑟夫·波塔里斯病逝,需要物色一个能执行拿破仑的宗教政策并能和罗马维持外交关系的人。拿破仑选择了国务大臣比戈特担任该职。此外还有其他一些人事更迭:由于朱诺将军和卡罗琳·波拿巴·缪拉之间的人所皆知的暧昧关系,他被调离巴黎军事长官一职,担任新组建的比利牛斯军司令官,这间接反映了拿破仑起始于葡萄牙、结束与西班牙的长期纷争的新政策。拿破仑选择这位反复无常的指挥官担任该要职实属失策。 在重新披挂上马、鼓舞军威、离开巴黎到新的战场去获得荣誉之前,1807年8月19日,拿破仑取消了保民院,罪名是保民院中有一种扰乱法国的不安定的民主精神。报刊上的任何批评意见都是拿破仑所不能容忍的。他查封了一家报社,理由是“亲英”;又警告另外两家报社:如果不立即停止发表批评文章,将被查封。拿破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加强了“大陆封锁体系”的执行;改变他对付教皇庇护七世的政策,以及不久之后将要出现的伊比利亚半岛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可以用他的军队来解决。 拿破仑从波兰回国后,在约瑟芬面前继续充当丈夫的角色,对约瑟芬隐瞒了他和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在波兰发生的风流韵事,但是他的这段风流韵事在皇家圈子里已是人人皆知。自拿破仑执政之后,约瑟芬拒绝了许多幽会的机会,包括她自己的男友和奥坦斯的男友,一心恪守妇道。听说丈夫又要前往意大利,于是恳求拿破仑带她同去,却遭到拿破仑的拒绝。 在富歇和塔列朗的操纵下,此前法国首都盛传拿破仑王位继承权和继承人的必要性的流言——换句话说就是拿破仑应该和约瑟芬离婚。富歇为拿破仑选择的第二任新娘是沙皇的妹妹凯瑟琳。那年的秋天,这位警务大臣费尽口舌,力劝约瑟芬让出皇后的位置。约瑟芬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搞得十分狼狈,含着泪水扑到拿破仑的怀里,拿破仑立即否定了这些流言:“你知道得很清楚,我离开你无法生活。”虽然他和妻子离开了整整10个月,他仍然活得很好,但他这样劝道。事实上拿破仑从波兰回来之后,对约瑟芬的态度始终若即若离。多嘴的奥地利大臣梅特涅幸灾乐祸地说:自从波兰回来之后,拿破仑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很少和约瑟芬在一起了。 拿破仑从提尔西特回来后还有一些引人注目的变化。拿破仑在宫廷中执行严格的礼节:任何人未经现在被封为宫廷总监的迪洛克允许,不得靠近拿破仑超过一臂的距离。1807年秋季重新在枫丹白露举行一年一度的狩猎活动时,拿破仑邀请了1,200名“客人”,其中包括陪同大臣,他们全都身着盛装。晚宴时,大厅里几乎鸦雀无声,第一执政时期那个和同僚在马尔梅松玩纸牌、打撞球的拿破仑如今又在哪里呢?当拿破仑露面时,全体必须起立;在皇帝恩准前,谁也不敢出声——显著的变化和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威严人人皆知。约瑟芬在拿破仑又一次扔下她离开巴黎前往意大利时,含泪对儿子欧仁承认道:“我现在只剩下一个心愿了,那就是占有他的心。” 翻越西尼斯(Cenis)山后,拿破仑于1807年11月23日到达米兰总督府,目的是扩展和巩固他在意大利的权力。拿破仑不甘心仅占有意大利北部和南部,还要占有中部——他的目标是打破教皇的世袭势力范围,控制教皇的世袭领地。因此,拿破仑占领了安科纳和威尼斯以及埃特鲁里亚(Etruria)王国(他原来给予西班牙王室的)。事实上这个埃特鲁里亚王国的消失和它的出现一样突然。拿破仑在托斯卡尼大公国的首都佛罗伦萨重施洗礼,并封他的妹妹埃莉萨为托斯卡尼总督——后来为托斯卡尼公爵夫人,将托斯卡尼兼并为法国领土。 12月17日,在米兰,拿破仑宣布任何欧洲国家的舰船只要查获英国商船或者与英国有关的船只,都将获得法国的奖赏,以进一步强化他的大陆封锁体系。1808年4月1日,拿破仑命令教皇和法国结成军事同盟,逮捕英国驻罗马的外交官,并将罗马和其他口岸向英国关闭。在教皇接到他的命令之前,法国军队在4月2日就占领了罗马。同年,教皇领地被法军占领,一年后法军吞并伊斯特里亚——拿破仑成功地对英国封锁了除西西里之外的意大利的整个海岸线。 第二十七章 伊比利亚(3) 1809年6月10日,法国军队在罗马扯下了教皇的幡旗;忍无可忍的庇护七世终于采取了行动,宣布将拿破仑逐出罗马天主教教会。一个月后,拿破仑派人闯入奎里纳尔(Quirinal)宫,绑架了教皇,用刺刀逼迫教皇从格勒诺布尔走到阿维尼翁,最后到萨沃那。谁也不能违抗拿破仑的旨意,但是教皇将拿破仑逐出教会的命令依然有效——拿破仑再也不能进入罗马天主教教堂参加任何宗教仪式了,他被永远逐出了教会;尽管他有60万大军,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拿破仑可以对英国海军和商船关闭意大利的大部分口岸,但是英国商人仍然通过法国控制的比利时和荷兰以及丹麦和瑞典秘密与欧洲大陆通商。根据提尔西特和约,拿破仑还要求对英国关闭所有斯堪的那维亚半岛的主要港口,特别是哥本哈根。如果这个主要海港关闭了,拿破仑就切断了英国商船进入波罗的海的通道。不用说,伦敦老奸巨猾的外交大臣乔治·康宁对拿破仑的遏制政策是怀恨在心的。虽然康宁对提尔西特和约有所了解,但对其具体条款的确切内容却一无所知,它们在此后的74年内一直是保密的。康宁面对的是拿破仑大量的关于军事进攻英国和对英国关闭所有欧洲港口及市场的言论。 由3个签约国签字的同盟国秘密条约的第5条的具体内容是:“哥本哈根、斯德哥尔摩、里斯本宫廷协同一致,对英国关闭他们的所有海港,召回驻伦敦大使,并对英宣战。”在拿破仑拒绝了英国外交大臣福克斯的和平条件和塔列朗1806年8月提出的和平条约草案之后,英国立即派出了海军少将詹姆斯·甘比尔的舰队开到哥本哈根;同时康宁在8月12日得到指示,要求丹麦摄政王在战争期间将15艘战船交给英国指挥以结束对英国的敌对活动。由于害怕背后的法国大军,丹麦摄政王拒绝了英国的要求。 于是,英国的一支舰队占领了丹麦最大的岛屿西兰岛;9月2日,甘比尔的强大舰队对丹麦首都进行了毁灭性的炮击,哥本哈根的大部分房屋着火燃烧,大火一直烧到9月5日丹麦向英国投降为止。被法国大陆封锁的绞索勒得喘不过气来的英国人开始反击了。 英国人成功地截获了8艘丹麦商船和快帆船,将之押回英国。在汉堡的贝纳多特的部队3万人本来已经做好了入侵丹麦的准备,现在不得不停下观望。“如果英国人继续这样下去,就有必要对英国关闭欧洲所有的海港!”拿破仑在得到哥本哈根被英国人占领的消息后怒喝道。拿破仑在缔结莱茵同盟国时就酝酿着对英国封锁整个欧洲大陆,大陆封锁体系和提尔西特和约更加完善了他的这一计划。哥本哈根事件并不能改变他的预先制订的征服计划,再说法国海军也没有能力有效地保护丹麦的500个岛屿。 葡萄牙的情况则完全不同。葡萄牙王国是英国最早的同盟国,葡萄牙国王的女儿是英国国王查理二世的王后,1703年葡萄牙就和英国缔结了和约,因此葡萄牙摄政王完全不把拿破仑的敕令和威胁放在眼里,他的海港和设施仍然为英国商船大开方便之门。 为了占领伊比利亚半岛,并使葡萄牙脱离英国的势力范围,拿破仑首先必须征服它。1807年秋天,拿破仑命令朱诺率军经过西班牙进攻里斯本和葡萄牙王室。此时,西班牙波旁王族一片混乱,这给了拿破仑极好的可乘之机,或者也可以像梅特涅理解的那样:“推翻西班牙王室的行动充分体现了拿破仑政策的狡猾性、破坏性和罪恶性。”富歇预言:西班牙王室所宠信的“和平亲王”戈多伊“这个恶棍会为我们打开西班牙的城门的”,他的预言果然应验了。 拿破仑提出了将葡萄牙的1/3给戈多伊,1/3给西班牙,1/3留给法国的方案,这些都在1807年10月27日在枫丹白露签订的法西秘密条约中有记载。拿破仑警告道:如果葡萄牙不按照他的命令对英国关闭口岸,那它将在两个月内将从欧洲版图上抹去。“我不能容忍在欧洲再见到任何一个英国公使。在任何欧洲国家如再有英国公使出现,我将向这个国家宣战。” 英国人也没有预见到拿破仑对伊比利亚半岛的野心,和惊慌失措的葡萄牙摄政王商量,企图一起设法平息眼下的局势——结果葡萄牙同意拿破仑提出的参与大陆封锁体系的要求。拿破仑没有想到葡萄牙接受了他的最后通牒,因为他本来是希望寻找占领葡萄牙的借口。尽管如此,拿破仑仍然命令朱诺越过西班牙边境于11月占领葡萄牙。这一次,全世界可以名正言顺地称拿破仑为“侵略者”了。 葡萄牙惟一幸运之处是拿破仑委派了朱诺作为入侵葡萄牙大军的司令。朱诺当然对拿破仑是忠贞不贰的,而且通常是非常具有作战能力的;但他为人反复无常、捉摸不定并缺乏组织才能和指挥才能。拿破仑委派他担任这项使命是个错误。这支25,000人的部队在缺乏食物、饮水和衣服等后勤支援的情况下,在严寒的天气里进军葡萄牙,造成了大量减员。直到1807年11月30日,不到20,000人的衣衫褴褛的部队才进入里斯本,可是已经为时太晚,葡萄牙王室已经在不到24小时前乘英国军舰逃往巴西了,护送王室的英国人不是别人正是拿破仑的老对头、大名鼎鼎的威廉·西德尼·史密斯。 第二十七章 伊比利亚(4) 朱诺在里斯本陶醉于与葡萄牙美女的约会和掠夺财物,对英国人可能的报复完全没有采取任何戒备措施。结果次年8月,阿瑟·威尔斯利爵士率领英国军队9,000人在蒙德戈海湾登陆。尽管朱诺的失误使拿破仑的伊比利亚战役推迟到了1807年的年末,但拿破仑对朱诺还是比较满意的。 葡萄牙是拿破仑侵占伊比利亚半岛的跳板,接下来是西班牙,然后占领直布罗陀海峡并控制整个地中海。这样法国军队可以效法古代的罗马大军攻打北非,而在意大利的法军将攻占西西里并派出舰队控制好望角。这样一个庞大的计划需要另外增加“55,000人法国、俄国甚至奥地利军队”进军君士坦丁堡这个被拿破仑称为“宇宙中心”的战略要地。此外,还有东西印度群岛以及南非。这样一个征服计划酝酿于1806年2月,成熟于1807年3月;整个战略的目标是彻底摧毁英国在全球的贸易并将世界掌握在拿破仑自己手中。这个计划无论从其深度、广度和想像力来看,都是令人头晕目眩的, 完成该计划所需要的军队和军舰的数量都是法国所不具备的。而且,拿破仑在酝酿这个计划时似乎忘记了控制着世界主要海区的英国海军的存在以及进行这样一个世界范围的大战所需要的技术和后勤方面的条件。塔列朗下台后,再也没有逆耳的忠言来给拿破仑的狂妄计划泼上一盆冷水了。拿破仑的命令在法国军队中仍然得到大部分依靠他的命令而存在的军官和将军的重视。 在执行这个征服计划的早期阶段,俄国和西班牙的合作是绝对不可少的。拿破仑不可能将大批的军队驻扎在西班牙而无侧翼之忧,特别是对蠢蠢欲动的奥地利;为此,他需要来自俄国的直接的军事援助。拿破仑还寄希望于西班牙人民的合作态度,使他能牢固控制这个国家,然后通过直布罗陀向北非进军。但拿破仑意识到:“贵族和白领是西班牙社会的主体。如果他们的特权和存在受到威胁,他们就会和我斗到底的。目前,我在那里有自己的拥护者,但是如果我作为一个征服者前去,我就会失去他们。”具有挑衅性和独立性的西班牙民族是不会屈从于法国或任何入侵者的,正如拿破仑对缪拉所作的这些分析。 扫清了葡萄牙的障碍,并罚没了一亿法郎之后,拿破仑可以执行他的第二步骤——入侵西班牙了。幸运的是,由于西班牙王室的昏庸无能以及致命的内讧,这一步要容易得多。在朱诺军于11月开进西班牙之前,拿破仑已经派出3个法国军团进入西班牙北部地区,西班牙很快就会陷入了拿破仑布下的罗网。至于西班牙的军队,拿破仑认为不堪一击,完全不必在意。而西班牙王室更是其囊中之物。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是个意志薄弱的昏君,他完全受王后和王后的情人、宠信戈多伊的控制,他对戈多伊以及对自己的儿子、王位继承人斐迪南都充满嫉恨。戈多伊在得到拿破仑给他阿尔加维小王国的承诺之后,变得十分合作。拿破仑对整个西班牙腐败朝廷,无论是国王、王子还是宠臣戈多伊都十分藐视和厌恶。无论是时间还是形势对拿破仑都十分有利。正如拿破仑指出的:“选择正确的时机采取行动是一个人的伟大智慧。一个人在1807年能做到的事也许在1810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果不出所料。查理四世下令逮捕了他自己的儿子斐迪南,罪名是叛国(他认为斐迪南反对戈多伊的目的是阴谋废黜他的统治)。他写信向拿破仑求援派兵干预,可是事后经过调停,西班牙国王又反悔,通知拿破仑已经不需要再进行军事干预了。此时,法国的军队正在积极准备入侵西班牙,法国的报纸也对戈多伊大加挞伐。斐迪南企图和强大的法国皇帝联姻,以利于推行他的西班牙改革,推翻戈多伊;因而向拿破仑的侄女、吕西安的长女求婚,他的求婚遭到了拿破仑的拒绝。 1808年2月16日,拿破仑见时机已经成熟,便一举占领了潘普罗纳、巴塞罗那和圣塞巴斯蒂安等地,一路顺利。 查理四世没有对自己儿子下手,他的儿子斐迪南反过来请求拿破仑帮助自己废黜他父亲的统治!此时,连拿破仑也感到有点儿茫然了——先是父亲,然后是儿子——但不管怎么说,这是拿破仑将11万法国军队开进西班牙的绝好借口。戈多伊劝查理四世步葡萄牙王室的后尘逃到南美,于是西班牙王室逃往大西洋港口城市卡地兹。王室准备逃亡的消息传开,3月17日,全西班牙发生起义,马德里也发生动乱。现在,拿破仑以“挽救”西班牙王室为借口,派遣缪拉元帅于3月24日进入马德里(缪拉对部队谎称是经马德里南进,前往北非作战)。 逃亡的西班牙王室在阿兰瑞兹被愤怒的人民拦住,戈多伊挨了一顿痛打,国王为了保全性命被迫于3月19日宣布让位给斐迪南,即斐迪南七世。几天之后,查理四世又后悔让位斐迪南,再次向拿破仑求救。身在巴荣纳的拿破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整个西班牙王室都疯了,这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绝好时机。拿破仑以调停父子矛盾为名,邀请西班牙波旁王室的全体家族到巴荣纳。于是,1808年4月30日,查理四世、王后、斐迪南和戈多伊越过法国边境自投罗网。父子俩一见面就激烈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正当波旁王室全体成员准备听取拿破仑的裁决时,拿破仑突然宣布:查理四世和斐迪南二人都必须放弃王位。他同时宣布:为了他们的个人安全和幸福,他已经决定不放他们回西班牙了。结果,西班牙王室成员在今后7年内成了软禁的囚徒。西班牙国王和王后被送到枫丹白露;斐迪南和其他亲王被送到塔列朗的瓦朗塞城堡。拿破仑用了3周的时间就解决了西班牙王室,他们还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二十七章 伊比利亚(5) 现在西班牙看起来已经是拿破仑掌中之物了,他开始寻找波拿巴家族的成员来登上这个波旁王朝的宝座。起先他考虑吕西安,可是吕西安不听劝告、不肯放弃他的第二个妻子——她现在已经是许多孩子的母亲了。拿破仑在3月11日给约瑟夫的一封私人信件中指责他忘恩负义的弟弟道:“吕西安比教皇更加自以为是!”他将吕西安从罗马放逐到外省以示惩罚。“我原以为他很聪明,可是现在看来他是个傻瓜。”拿破仑无法理解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一个国王宝座和至高无上权力的人。 拿破仑转而考虑路易, 路易也拒绝了西班牙国王的宝座,但为的是完全不同的理由。他对拿破仑解释道:国王不是政府官员,不能随心所欲地从一个岗位调到另一个岗位。“我不是一个省的总督,”他提醒道,“我的惟一可能的升迁是天国……如果我不能效忠荷兰国民,叫我如何再去发誓效忠另一国的国民呢?”对于忧郁成疾、不问国事的路易,说出这番话也着实让人大吃一惊,拿破仑无言以对。奥热罗也拒绝了西班牙国王的位置。 拿破仑的最后选择是那不勒斯国王约瑟夫。虽然开始也遭到拒绝,拿破仑又做了不少许诺,包括将西班牙的边境扩大到包括埃布罗河和比利牛斯。4月18日,约瑟夫极其勉强地同意了以那不勒斯国王的位置调换至西班牙国王的位置。但他几乎是立即就后悔了。 斐迪南宣布放弃王位。1806年5月6日,拿破仑宣布约瑟夫继查理四世位,为西班牙新国王。该任命自8月1日正式生效,约瑟夫立即就走马上任了。消息很快传遍了西班牙贵族社会,拿破仑深知这个社会阶层对于自己是否能平静地占领西班牙而不出现麻烦是至关重要的。可惜西班牙的社会中流砥柱不赞成约瑟夫·波拿巴继任西班牙王位。“你必须十分清楚,”西班牙红衣主教说,“我们不能承认由如波拿巴家族和所有法国人那样的互济会会员、异教徒或路德教会成员之流来当我们的国王。” 约瑟夫没有想到放弃那不勒斯王位后会落入一个敌对的环境。他对关系亲密的吕西安说:“缪拉不会当国王的。皇帝说过……只有他的亲兄弟才能得到王位。”约瑟夫直到越过国境进入西班牙后才得知拿破仑在王位问题上玩的新花招。5月5日,对西班牙王位垂涎三尺的缪拉“感激涕零地”接受了较小的珍宝——那不勒斯王位,但是却将贝格大公国和卡罗琳的爱丽舍宫签字移交给了拿破仑。 皇亲国戚的王位之争到此暂时得以平息,除了法国皇帝之外,拿破仑家族在欧洲有了5个王冠:路易的荷兰王冠,热罗姆的威斯特伐利亚王冠,妹妹卡罗琳和妹夫缪拉的那不勒斯王冠,约瑟夫的马德里王冠,再加上他亲爱的继子欧仁·博阿尔内为意大利总督。 拿破仑占领世界的计划可以进行了。 尽管拿破仑得到了大量的王冠,但形势并不像他在《箴言报》上说的那么乐观。因为早在5月2日,也就是斐迪南继位前,马德里就发生了反抗缪拉元帅和马德里守军司令格鲁希①的大规模武装起义。蒙塞的援军赶到才给他们解了围。结果有1,000多法国人和西班牙人被杀,有人估计有25,000人被杀。西班牙人民反对法国入侵的武装起义从此在伊比利亚半岛上风起云涌。此时,拿破仑还和约瑟芬在巴荣纳海边度假,他没有将西班牙起义当一回事,他认为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后来进一步的消息传来,说西班牙人将法国人自特拉法加海战后就一直停泊在卡地兹港的几艘法国商船炸毁并占领了该海港,拿破仑仍然不以为意。 在法国的版图上增加了两个新的王国之后,拿破仑和约瑟芬回到了巴黎的圣克鲁宫,经严格审查的新闻界对法国人在西班牙遭到的挫败只字未提。尽管众官员在首都纷纷弹冠相庆,但外交部长康佩尼和陆军大臣克拉克却几乎每天都收到来自西班牙的坏消息。5月里的一个星期之内,西班牙3个地方的法国军事长官被刺杀,许多省份开始公开叛乱。在7月的第一个星期,几乎整个西班牙王国开始了反对法国占领的起义,西班牙人直接向英国人请求军事援助。 事实上,拿破仑在从巴荣纳返回巴黎的途中就从他所不喜欢的军官萨瓦里(新任洛维戈公爵)那里得知了西班牙抵抗运动的消息。 西班牙抵抗运动如火如荼,法军陷入了困境。7月22日,法将杜邦率领的23,000人在拜兰遭到卡斯塔尼奥司将军的猛袭;法军伤亡惨重,杜邦只得率军投降。拿破仑对杜邦的惨败特别关切,圣克鲁宫和陆军部笼罩着不祥的阴云。杜邦的军队在攻占科尔多瓦之后对西班牙人进行了野蛮的奸淫抢掠,那情景酷似1797年拿破仑意大利战役的情况。成千上万的骡马拉着500辆满载掠夺物资的四轮马车使他的军队如牛负重,终于没能逃脱愤怒的西班牙平民(法国人称之为“流氓”)和紧随其后的西班牙军队的包围和阻截。 第二十七章 伊比利亚(6) “如果征服西班牙需要付出80,000人的代价,我认为不值得,但在我看来12,000人足矣。”拿破仑4月18日在巴荣纳的口气十分轻松,仿佛12,000人的生命是毫不足惜的。事实上,他已经开始认识到法国人如果不制止剧烈的抵抗远动是无法占领整个西班牙的。“我真的有些困惑了,”他对缪拉元帅承认道,“须臾不可忘记这样的事实,你在这里对付的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民族。只有决心捍卫自己祖国的人才会有他们这样的勇气和热情。” 法军战无不胜的神话被打破了。卡斯塔尼奥司的轻装部队继续推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不到10天,新任国王约瑟夫在马德里就坐不住了;他收拾行装,向北逃到了布尔戈斯。 拿破仑对杜邦的失败大为震怒,他曾经严令禁止抢掠。“杜邦的所作所为真是令我失望,他本是我的爱将,很可能成为我的下一个元帅……他如果能手持武器战死沙场该多好啊,至少可以死得光荣!”拿破仑表示要将杜邦送交军事法庭受审。对于约瑟夫的弃位逃跑,拿破仑深感无奈。在埃及远征中曾经失算的一代军事天才——后来又对英国剑拔弩张,在特拉法加海战遭到惨败,而后又用武力占领了葡萄牙、荷兰、瑞士、意大利、39个莱茵同盟国、普鲁士、奥地利以及华沙大公国的拿破仑——现在又在做出另一个毁灭性的错误决定。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深知这一点,可是他仍然执迷不悔。这个决定将使30多万法国人在伊比利亚半岛送命,更不要提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死亡人数以及殃及池鱼的无辜平民的伤亡。 “在这种战场上,退却是绝对没有任何好处的。在一般的战争中退却也是极其危险的,而在对付一个民族的起义时,更是丝毫不能退却。”拿破仑在6月中旬曾这样告诫贝西埃尔元帅,可是现在他自己也要退却了。的确,此时的伊比利亚决策中的一切谋算都带有退却的色彩。本来拿破仑没有料到在西班牙会遇到任何反抗,可是不料除了全国的平民起义外,他还要面对10万之众的整个西班牙皇家军队的抵抗。红衣主教公开谴责拿破仑,已经代表了西班牙全民的心声。 7月22日,法军在拜兰投降西班牙后,两天前才进入马德里的约瑟夫就逃亡北方。同时,贝西埃尔全力维持马德里和巴荣纳之间的补给线。占领西班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噩梦,是埃及远征的重演:法军处处陷入困境,不同的是,西班牙人口众多、武装精良、抵抗入侵的决心更强。拿破仑在埃及遇到的不过是几支敌对的军队,而在西班牙处处都有抵抗军,而且都盘踞着坚固的古城堡和要塞。在埃及,法军围攻的只是一个阿克城,在这里要围攻几个城市。如果说在埃及的克莱贝尔和德塞还取得过一些胜利的话,那么,蒙塞和杜邦在西班牙则一无所获——前者奉命攻打巴伦西亚,大败而归;后者在7月投降西班牙。至于贝西埃尔在阴冷潮湿的海边山林里企图朝北进军也告失败。拿破仑在西班牙的军队人数已经达到11.8万人,处处遭到打击。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马德里成了第二个被围困的开罗。朱诺将军的26,000人8月21日在维莫洛被韦尔斯利爵士率领的英国军队击败,被迫撤往里斯本,第二天在辛特拉签了停战协定,按照协定法军被逐出葡萄牙。这一切都是在韦尔斯利爵士的9,000人在蒙德戈湾登陆后3个星期内发生的,法军的传奇人物、久经沙场的朱诺居然被打败并被逐出了葡萄牙! 那年夏天,关于伊比利亚的惟一的好消息是贝西埃尔元帅于1808年7月14日在塞科河畔的梅迪尼亚击败了西班牙将军布拉克率领的军队。但是,法国元帅和他率领的12,000人在胜利后犯下了战争暴行——将成千上万已经投降的西班牙军人杀害——雅法魔鬼的阴影仍然笼罩缠绕着法军。这个消息拿破仑没有让法国的新闻界知道。 法军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军事失利,使拿破仑十分震惊和恼怒。西班牙的顽强抵抗是他始料未及的。在埃及远征失利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两支法国军队投降。拿破仑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被打破。约瑟夫给拿破仑火上浇油,他告诉拿破仑他“打算发布命令,放弃对被武器征服的人民的统治”,回到那不勒斯。约瑟夫认为这样做还为时不晚,法军从伊比利亚半岛越早撤走越好。“我深信法国的征服会遇到陛下预料不到的强烈抵抗,说到底对谁都没有好处。” 拿破仑没有接受约瑟夫的建议:他既不同意约瑟夫回到那不勒斯,也不同意从伊比利亚半岛撤军。拿破仑已经昭告天下,西班牙属于他的帝国,约瑟夫是西班牙的新国王;如果现在宣布他、他的军队以及他的新傀儡国王撤离西班牙,对他而言是一种奇耻大辱,那他将在天下人面前丢脸。尽管如此,约瑟夫仍然不断请求让他回到那不勒斯。拿破仑始终不置可否,因为他绝不能将西班牙拱手让给英国人。“我决定以最积极的方式推进西班牙的局势,”拿破仑最后正式通知约瑟夫,“我的臣民的未来安全、法国商业的兴旺和海上的和平统统取决于我要采取的重要举措。”拿破仑将留在这里,法军将留在这里,约瑟夫国王也要留在这里。西班牙将要被“平定”,葡萄牙将被再次征服——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拿破仑的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傲慢,不能承认任何错误,特别是他在世界公众面前犯下的明显错误。拿破仑在西班牙犯下的错误将使他和法国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第二十七章 伊比利亚(7) 对于已经回到法国的拿破仑来说,法军在伊比利亚半岛上失利来得真不是时候,因为他正在准备在德意志和新结交的盟友沙皇亚历山大举行重要的谈判;就法国目前的处境而言,无疑对于他即将和沙皇亚历山大进行的讨价还价是极其不利的。与此同时,拿破仑还得从法国、莱茵同盟国和欧洲其他各国派遣大量生力军补充到西班牙以取代被大量埋葬在那里的法军。7月中旬,拿破仑意识到迅速征服伊比利亚半岛只是个梦想,他不得不派出久经沙场的老将内伊元帅前去西班牙收拾残局。 元帅阁下,皇帝希望您亲临巴荣纳以便辅助现在在布尔戈斯的约瑟夫国王……在安达路西亚的杜邦将军不幸被困在山区……已经(有条件)投降……此事实在出人预料,约瑟夫国王已经召集部队前往杜埃罗以及布尔戈斯……皇帝陛下望您能在此形势危难之际前去力挽狂澜…… 在被拿破仑急切派到伊比利亚半岛去力挽狂澜的众多法军元帅之中,内伊只是第一个。 第二十八章 另一个致命的错误(1) 尽管他的兄弟们(包括顽固的吕西安、路易甚至热罗姆)都拒绝问津西班牙的王位,尽管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局势出乎他的预料,拿破仑还是执意要完成自己那不仅称霸欧洲而且进一步向世界其他地区扩张的计划。为此,拿破仑需要沙皇亚历山大的合作,帮助他遏制复仇心切、蠢蠢欲动的奥地利,以免自己在欧洲腹背受敌。于是,因反对拿破仑的征服计划而辞去外交大臣职务的塔列朗,突然被召回圣克鲁并奉命陪伴皇帝一道执行一项非常特殊的外交使命。“我们准备去埃尔福特,”拿破仑通知他,“我要永远解决征服西班牙的后顾之忧。因此,为我准备一份关于这个问题的协议草稿——一份也可以为沙皇亚历山大所接受的协议。” 埃尔福特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莱茵同盟国包括巴伐利亚、萨克森、符腾堡和威斯特伐利亚等各国王公纷纷前往那里参加盛会,车驾为之塞途。拿破仑和亚历山大于1808年9月27日在埃尔福特城门外再次见面,拿破仑授予亚历山大法国荣誉军团勋章,亚历山大也授予拿破仑俄国的荣誉勋章。然后,他们骑着马,在800人的法国皇家近卫军骑兵卫队的簇拥下,在法国元帅、达尔马提亚大公(苏尔特)和蒙特贝洛大公(拉纳)的陪同下,随着军乐和21响礼炮,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这座中世纪古城的广场。当埃尔福特炮台上过分热心的军官准备对落在队伍最后的符腾堡大公重复这一皇家礼节时,一位军官愤怒地叫道:“停下,傻瓜!他只不过是个大公!”拿破仑面带微笑下马,接受各国王公的致意和奉承,然后向下榻的地方走去。拿破仑和他的侍从住在埃尔福特宫;亚历山大及其随从在卫队的护送下到“埃尔福特最美丽的公馆”下榻;康斯坦丁大公则在当地议员的官邸下榻。 拿破仑在埃尔福特的日子异常愉快,和在提尔西特时一样,他和亚历山大似乎相处得不错。拿破仑对沙皇礼宾相待、殷勤备至,亚历山大也还之以礼,甚至亲自参加拿破仑的早朝。两位皇帝还交换了礼物,沙皇的3件黑貂皮大衣比拿破仑的礼物略胜一筹。在邻近的城堡举行了盛大的国宴和舞会后,两位皇帝一起阅兵并骑马打猎。然而,拿破仑的首席侍从官康斯坦①认为皇帝的打猎活动缺乏乐趣,因为那天下午有60 头雄鹿被猎人助手赶到预定的场地,然后在四周用布墙拦住,使它们无法逃跑,以此供皇帝猎杀。虚荣心很强的沙皇拒绝在众人面前戴眼镜,后果无法辨认20英尺以外的任何活物。这对打猎的组织者来说是一个难题,后来沙皇终于追到了一头雄鹿(在20英尺以内),他朝眼前的一团模糊的影子开了一枪,终于一枪命中,这是个了不起的时刻。好猎手拿破仑那天自然也是满载而归。 向来为自己的文化素养骄傲的法国皇帝,在埃尔福特自然不会忘记德意志的大诗人。年迈的歌德从法国皇帝手中堂而皇之地接过了荣誉军团的十字勋章,接着皇帝和他讨论了伏尔泰。拿破仑邀请歌德到巴黎访问,被歌德婉言谢绝了。 在埃尔福特的大多数夜晚都是在剧院里度过的,亚历山大和拿破仑在王公贵族的陪同下,一起观看了巴黎喜剧院演出的伏尔泰的名剧《俄狄浦斯》②和高乃依、拉辛的名剧。巴黎喜剧院的名角和32 名演员,包括塔尔马本人以及有“欢乐女神”美称的女喜剧演员安托瓦内特·布古安随拿破仑一起来到埃尔福特,他们的演出博得了俄国皇帝的青睐。当《俄狄浦斯》一剧念出台词“和大人物结交,真是上帝恩赐的幸福”时,亚历山大起身和拿破仑握手并热烈拥抱,观众报以欢呼。亚历山大在埃尔福特期间对拿破仑大献殷勤使拿破仑产生了误解,认为自己完全控制并影响了俄国皇帝。事实并非如此,自提尔西特签约之后,沙皇的想法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拿破仑认为亚历山大是自己的心腹,如同朱诺一样可以为他鞍前马后,供他驱使以博得到他的欢心,因此,有时拿破仑变得异常傲慢,超越了可以接受的程度,如同对待自己的下属一样。拿破仑表现得不仅自鸣得意,而且甚至十分鲁莽,如此一来,便深深地伤害了敏感的沙皇。后来证明这是拿破仑犯下的一个致命的错误,其后果十分深远。在提尔西特对待拿破仑如此诚恳的亚历山大,实际上是个狡猾善变的人,在提尔西特之后,由于他在提尔西特和弗里德兰的失败而遭到俄国贵族的冷眼,他认真考虑了和拿破仑的关系。举波兰为例,在沙皇的眼里,波兰是俄国的领土,而拿破仑建立“华沙大公国”无疑是在世人面前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亚历山大曾经警告过法国公使:“在波兰问题上我是绝不会改变立场的……一旦战争爆发,我肯定会宣布自己是波兰国王的。看来,世界显然还不够大,以致我们(指法国和俄国)在这个国家的问题上无法达成谅解。”法国公使向拿破仑报告了这件事情之后,拿破仑只是一笑了之。 第二十八章 另一个致命的错误(2) 亚历山大也不能忘记普鲁士国王和王后(仍然在哥尼斯堡避难)的奇耻大辱,拿破仑几乎占据了他们国家的一半。沙皇和普鲁士王国之间有着源远流长的关系。此外,身为德意志人的沙皇母亲,对于自己的儿子支持一个被她公开称为“科西嘉暴发户”而私下称为“血腥暴君”的人而喋喋不休,感到恼火的亚历山大最后机灵地回答她道:“我们不能急于宣布与他为敌,那样我们会有失去一切的风险。相反,我们应该使他对我们之间的联盟深信不疑。让我们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以准备最后清算的那天,当那天到来时,我们都会为拿破仑的垮台而积极努力的。”因此,当他在萨瓦里和拉纳元帅面前公开声称自己支持拿破仑并说“我非常喜欢拿破仑皇帝”时,他化脓的伤口只是暂时结了疤。“拿破仑认为我是个傻瓜,”沙皇在埃尔福特给他的妹妹凯瑟琳写信道,“但是,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 认为自己一贯正确和不可战胜的拿破仑在那时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为自己制造了一个愤怒而危险的敌人。“从一开始,我就要使亚历山大皇帝对我的巨大能力感到敬畏,”拿破仑在到达埃尔福特之前对塔列朗这样说过,“这样会使以后的谈判更加容易的。”但是,伊比利亚的事实已经使拿破仑的形象失去了光辉,而且俄国皇帝对拿破仑及他的同盟国的观点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世事发生了变化,塔列朗直截了当地警告过亚历山大:“陛下,您在干些什么?只有您才能拯救欧洲,而您要想获得成功,必须马上和拿破仑分庭抗礼……法国人民是文明的,但法国的君主不文明;俄国的君主是文明的,但俄国的人民不文明。必须使俄国的君主和法国的人民结成联盟。”就目前的局势看,“莱茵、阿尔卑斯和比利牛斯均已被法国征服……法国人对拿破仑的征服事实上并不支持”。塔列朗指出,侵占领德意志、意大利、波兰、荷兰、比利时、西班牙、葡萄牙并不符合法国的最高民族利益。塔列朗无疑是亚历山大最感兴趣的法国人。 拿破仑在埃尔福特要和亚历山大达到两个目的:他要求亚历山大在对奥作战的条约上签字;他要求沙皇的军队入侵奥斯曼帝国,攻占君士坦丁堡;并东进挑战英属印度和英国的国际商业地盘。拿破仑则承诺沙皇可以占领奥斯曼帝国的两个省,即摩尔达维亚和瓦莱西亚,并将芬兰和瑞典划为俄国的势力范围。沙皇的态度出于拿破仑的预料,亚历山大第一次强硬地表示,不可能为拿破仑去攻占君士坦丁堡(俄国其实极其需要为自己困在北冰洋的舰队开辟这个地中海的港口)。法国外交部长康佩尼为此提醒拿破仑:“君士坦丁堡之争不可避免将导致法俄战争。”可是 ,拿破仑仍然坚持己见。至于奥地利,亚历山大只同意和法国签订模棱两可的防御条约(而他私下通知维也纳,在法奥对立中他将保持中立)。 自负的拿破仑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而误解了埃尔福特谈判的意义。“这里一切进展顺利,”他在给约瑟芬的信中这样写道,“我对亚历山大甚为满意,他必然要和我结盟!如果他是个女人,我想我一定会爱上他的。” 可是就在离开埃尔福特前夜,拿破仑做了一场噩梦,恐怖的尖叫惊醒了他的贴身侍从康斯坦和卫兵拉斯坦。康斯坦冲进拿破仑的卧室,叫了拿破仑两声,没能喊醒他,于是将他摇醒,拿破仑坐了起来。“噢,mon ami(我的爱),我这是做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噩梦啊……一头大熊撕破了我的胸膛,要吃掉我的心肝!”“后来,这个噩梦的记忆困扰了他好几天,”康斯坦回忆道,“他常常提起这场梦,每次都试图破译这梦的含义。”显然,拿破仑没有将这场梦和沙皇联系起来。 1808年10月12日,法俄两国外交大臣康佩尼和罗蒙索夫签订了埃尔福特条约。两天后,两位皇帝分道扬镳,各自回到自己的首府,从此再未见面。拿破仑满以为亚历山大已经被捆上了他的战车,而沙皇这个最不愿意执行“大陆封锁体系”的成员,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了必须遏制拿破仑的决心。 拿破仑认为解决了后顾之忧,整个秋天都在忙于制定最后解决西班牙问题的计划。西班牙人将他的哥哥从马德里赶了出来,拿破仑还从来没有蒙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现在,西班牙人必须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拿破仑将自己曾经对缪拉说过的话完全抛在了脑后。 9月4日,拿破仑命令陆军大臣克拉克提前征召两批各为8万人的新兵,这是自1799年以来数量最大的一次征兵活动。当时在法国还没有足够的法制体系来对拿破仑的这一举措提出质疑。各地的地方官员传达了皇帝的这一旨意,举国上下一片哀鸣。这是一个极其不顾一切的戏剧性的举措,也是一个极其不明智的举措。拿破仑通过和英国缔结亚眠和约给欧洲带来了和平,接着又亲手废除了这个条约;他签订的普莱斯堡和约给奥地利带来了和平,他又血战沙场,导致与普鲁士、俄国缔结提尔西特和约,从而给整个欧洲大陆带来和平;而现在他却蓄意在葡萄牙和西班牙制造另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理论上是为了打击大不列颠,实际上是扩张个人的帝国。很难想像一个成熟、稳健而人道的人会出此下策。拿破仑利用一切人力和物力征服世界,为了实现他的野心有不计其数的人命丧黄泉,现在甚至连他的高级将领也公开承认自己只是拿破仑的赌注。“我始终是我对他的一片热诚的牺牲品,”拉纳公开这样说,“他只有在有必要利用你时才会喜欢你。”当然,在杜伊勒里宫里挂着拿破仑的20位元帅的巨幅画像,但古今多少将相又在哪里?现在,即使是能征善战的职业士兵也厌倦了拿破仑那种永远无法满足的贪婪野心——他们都有妻子、孩子和情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田庄和家园,他们有自己的财产需要管理——战争已经受到了诅咒。 第二十八章 另一个致命的错误(3) 在1808年9月10日,还在圣克鲁宫的时候,拿破仑就正式签发了命令,为了进行伊比利亚半岛的战役组成了8个军团,有两个军团是从欧洲抽调出来的,其中的第四军团是由勒费弗缔造的,主要由波兰人和德意志人组成。随着征召的新兵到来,拿破仑将新兵补充到欧洲,取代抽调到西班牙的久经沙场的老兵部队驻守德意志和意大利。 来自圣克鲁宫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发出,德意志人、波兰人和法国人都在向西班牙进军,法国各地的部队开到巴荣纳集结,甚至连海峡的守卫部队也被抽调得所剩无几了。 “你作战不像个将军,却像个邮政检察官!”在约瑟夫于1808年7月31日轻率地弃马德里而逃之后,拿破仑这样苛刻地评论他的哥哥。“显然,在拜兰投降协定后,他们(指约瑟夫和他的同僚)已经完全失去了头脑了,”拿破仑对迪马透露道,“我看如果我们要解决这个问题,非得我亲自去一趟西班牙才成。” 拿破仑似乎对与沙皇亚历山大的新关系和新协议感到满意。10月14日,拿破仑在皇家卫队的重兵护送下离开埃尔福特,4天后抵达圣克鲁宫。在这里,他杜门谢客整整10天,夜以继日、不知疲倦地工作,拿破仑接到了关于首都和帝国形势的一系列报告,处理他离开巴黎后积压的所有问题。然而,他的大部分时间集中在对陆军大臣克拉克、费尔特雷大公和纳夏泰尔大公、贝尔蒂埃元帅发布一系列新的命令、指示和决定。 然后,在10月29日午夜,拿破仑最后一次拥抱了妻子约瑟芬,乘上马车,出发前往西班牙。 11月3日到达巴荣纳,拿破仑对于那里的形势很不满意,他指责陆军大臣的首席执行官德让将军,使他的军队“衣不蔽体”: 德让先生,附上军需官的一份报告;你会看到,我的命令执行得糟糕透了!仓库里至今只有1,500件大衣、7,000件斗篷,而不是要求的50,000件。只有15,000双鞋,而不是报告上说的229,000双。所有的物资都不足……我的军队,马上就要开赴前线,却没有衣服穿,没有鞋穿……甚至没有足够的制服给新兵。你给我的报告只不过是虚构故事,是几张毫无价值的废纸! 经过两天的紧张工作、视察、指示,拿破仑的马车里装满了文件、报告、地图,在重兵护送下,带着由大量新兵组成的部队越过了西班牙国境,于11月7日抵达维多利亚——拿破仑亲手点燃了第二次西班牙战役的烈火。9万生力军开进了西班牙和原在那里的部队会合,拿破仑有两个主要目标:征服葡萄牙,把英国人驱逐出去;击溃西班牙抵抗军,重新占领马德里。拿破仑在西班牙的军队有8个军团共计30多万人,后备军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法国经巴荣纳开进西班牙,成千上万辆四轮马车满载从法国各地运来的衣物、弹药和军需开赴西班牙。由于法国报纸受到严格控制,只知道拿破仑在埃尔福特签订了和平条约,对西班牙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法国老百姓看着自己的儿子背井离乡,却不知道战场在什么地方。 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等待拿破仑的是刚赶来的47岁的英军统帅约翰·穆尔爵士,他有5万人,其中一半是葡萄牙和西班牙人。穆尔是个能征善战的老将。他的军队以训练有素、装备精良闻名,他的主要问题是没有充分注意到这次战役的地理特殊性,带着的是一张错误百出的过时军用地图,并且缺乏山地作战联络和与西班牙盟军协调作战的能力。 拿破仑在西班牙遇到了没有经历过的问题。西班牙的炎热和干燥对于参加过埃及战役的老兵来说,不足为奇;但在埃及,法军没有面临过需要同时在几处对付有组织的抵抗军的问题。更糟糕的是,这些战役面对的都是些如同维多利亚、萨拉曼卡、布尔戈斯、瓦伦西亚、马德里、塞维利亚、科尔多瓦和格拉纳达这样一些坚固的城池和要塞,由于这些地方十分分散,相距甚远,用兵也十分分散,拿破仑无法集中兵力作战。除此之外,还有致命的游击战,使法军长期穷于应付。即使偶尔有条件几个兵团协同作战,也由于指挥官之间的不和而失败——例如,内伊和苏尔特,内伊和拉纳,以及大多数指挥官都不喜欢的贝尔蒂埃元帅。结果,拿破仑无法占领整个西班牙,然后按计划进军直布罗陀和北非,而是将他的精锐主力陷入在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城池之争以使他的哥哥重返马德里的国王宝座。火上浇油的是,约瑟夫国王一再声称他在西班牙已经受够了,不断恳求拿破仑让他回到相对平静的那不勒斯王国或者解甲归田回到法国的莫尔封塔尼当平民。 不仅伊比利亚的局势令拿破仑头痛,奥斯特里茨战役的战败国奥地利的军事圈子里不断传来消息说奥军正在积极备战,准备对几乎占领了他们所有邻国的法国军队报仇雪耻。法国国内也是一片怨声载道:大规模的征兵活动;由于拿破仑天才的大陆封锁体系给法国商业和农业造成的萧条;因英国人对海上和海外市场的控制而造成的问题,使法国人人心不稳;再者,拿破仑将他的95%的时间用来进行军事活动,完全忽略了法国内政和人民对和平的渴望。 第二十八章 另一个致命的错误(4) 在军队内,拿破仑的一些将领越来越失去了控制,不再服从命令或遵循基本的常识行事,尤其是贝西埃尔元帅、朱诺将军、杜邦和勒费弗等不时地犯错。例如,勒费弗元帅拒绝执行拿破仑清楚下达的攻打在潘科博的布拉克部队的书面命令,导致布拉克的部队得以顺利向西撤离,使拿破仑不得不重新对军队进行部署和调遣。 拿破仑对这些事件的性质以及日益严重的局势究竟了解到何种程度,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酿成了大错。“皇帝陛下非常不高兴。”贝尔蒂埃这样责备格但斯克的英雄勒费弗。直到11月11日,维克多才在埃斯波纳打败布拉克军。自埃及战役以来深受拿破仑喜爱的帝国卫队指挥官贝西埃尔元帅也因多次不服从命令而被撤销了二兵团司令的职务。他的职务由苏尔特元帅接替,这个人的性格有问题,大多数军官都讨厌他,称他为“老尼克”(Old Nick),他给拿破仑带来的麻烦远远超过了贝西埃尔。至于有“勇者中的勇者”之称的内伊元帅,也越来越不讨拿破仑喜欢了,他的兵团的力量被大大地削减了。 11月10日,苏尔特带领着67,000人向布尔戈斯前进,击败了埃斯特雷马杜拉城的守军,使法军得以占领这一位于巴荣纳和马德里之间重要军事运输通道上的重镇。拿破仑任命朱诺以前的参谋长蒂博将军为该城的总督,内伊继续率领部队朝南向西班牙首都挺进。虽然布拉克将军已经向北逃跑,拉纳元帅的34,000人直到11月23日才在图德拉击败卡斯特诺斯和帕拉福克斯的联合部队。重新征服伊比利亚半岛的计划如期执行,但潜在的危机依然。例如:1808年11月,拿破仑剥夺了杜邦将军的一切职务。将他送到了军事法庭。朱诺因在葡萄牙打了败仗遭到监禁。贝西埃尔也被撤职。勒费弗则因作战无能遭到拿破仑的严厉申斥。拿破仑对内伊也十分生气(后来证明是不公正的)。拿破仑的将军和元帅在世界面前出了丑;法军的士气,特别是军官队伍的士气再次一落千丈。西班牙被证实是第二个埃及战场,而西班牙的第二次战役才刚刚开场。 拿破仑决定对向萨拉曼卡开来的穆尔军不予迎战,11月28日他发布了下一阶段战役开始的命令,直取马德里,法军共有13万人,勒费弗的军团保护法军右翼,内伊为左翼,拿破仑亲自挂帅为中路。他们面临的是在占据马德里北面山地的、誓死捍卫首都的21,000抵抗军。拿破仑的军队向瓜达腊马山的隘路进发,由于力量相差悬殊,西班牙人未能阻止拿破仑的前进。求胜心切的拿破仑毫无必要地派出了一个波兰骑兵营攀登陡峭的山崖,去打掉西班牙人布置在炮台的16门大炮,结果上山87人只有27人生还。可是不到一个小时之后,这个炮台就被人用传统的方式轻易地炸掉了。11月底,西班牙被打败;12月2日,拿破仑的军队包围了马德里;4天后,马德里沦陷。在拿破仑看来:西班牙已经被征服,约瑟夫重新登上了西班牙国王的宝座,穆尔爵士失败了,葡萄牙将再次给自己送上赔款。 在马德里逗留期间, 拿破仑的指挥部设在离开马德里不到一英里之外的、因方特多公爵母亲的一座豪华城堡里,他的部队就在城堡周围的田野里露营。在这里,拿破仑可以暂时忘记战争的严酷场面,约瑟夫新朝廷的美丽宫女令人应接不暇;其中有“一位15岁的西班牙女演员……如此美貌,如此诱人”,拿破仑命令将她带到自己的卧室。不过,在约瑟夫恢复西班牙王位之后,除了偶尔一起去歌剧院外,马德里没有给这位法国皇帝留下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 拿破仑不得不重新估量他在西班牙的损失。法军在西班牙的伤亡人数远远不止他所声称的12,000人。西班牙不是仅靠一张地图和预定的军事计划就能轻易征服的国家。十分不情愿的约瑟夫回到了马德里,萨瓦里将军所指挥的40,000法国军队留在那里保卫国王。他们的下一步计划应该加以审视,包括苏尔特军在西北一线与西班牙小股分遣队以及由穆尔率领的、正在从大西洋沿岸向萨拉曼卡挺进的25,000英军作战;向东北挺进,前去增援包围位于阿拉贡平原中心埃布罗河边的萨拉戈萨的拿破仑第五军团,以及在东面的地中海岸攻占了卡塔罗尼亚的圣西尔的第七军团。 12月19日,正在阅兵的拿破仑接到报告,穆尔已经攻占了萨拉曼卡。看来,穆尔是决心要切断、摧毁苏尔特元帅的部队。英国人总是神出鬼没。拿破仑毫不犹豫地命令内伊和维克多带领两个精锐的军团共计80,000人(不包括苏尔特军)北进迎敌。 拿破仑对伊比利亚半岛的情况不了解,又一次使军队吃了亏。他的军队在大雪覆盖的瓜达腊马山受阻,步履艰难。法军饥寒交迫,引发大量反叛和开小差,甚至将反叛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拿破仑。特别是一军团的士兵在冰雪覆盖的山上公开表示出对“皇帝的人”的仇视,甚至相互大声呼喊着诅咒拿破仑的口号。尽管如此,大军仍然艰难地前进,前去迎战穆尔。约翰·穆尔的目的是拖住法军,延缓法军占领南部西班牙的计划,并阻止葡萄牙被法军完全占领。穆尔爵士截获了拿破仑作战计划的副本,看到法军在西班牙各地的兵力强大,知道他和他的25,000人已经身处险境。当他知道拿破仑已经从后面追来时,决定向西面的海岸撤退,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人数的稍有悬殊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可是如果被将近10万法军包围并切断他和葡萄牙之间的交通线,可不是件好事! 第二十八章 另一个致命的错误(5) 时来运转的苏尔特立即向大西洋海岸追击穆尔军,但是和以往一样过于小心谨慎。穆尔的主力部队35,000人(包括他留在海岸的守备军)在维戈顺利登船撤往西班牙西北的海港拉科鲁尼亚,在那里他等到1809年1月14日,英国皇家海军舰队将被苏尔特追击的另外16,500人登船撤走。在舰队撤离前,1月17日,穆尔爵士因被炮弹击中,身负重伤而亡。 和英国人两次交锋,吃够苦头的苏尔特现在至少已经占领了西班牙的西北地区,包括葡萄牙的北部。这里显然已经没有什么有组织的军队能和他抗衡了。 拿破仑再一次审视了局势:马德里已靠刺刀得到巩固,尽管那里的人民以及周围省份的人民公开仇视法国。在伊比利亚,已有314,000法军,包括朱诺的遣返回国的葡萄牙军团;而朱诺由于自己的军队在攻克萨拉戈萨城时的恐怖大屠杀心境十分狂乱,宣布他要离开自己的新军团和西班牙东部地区的总督职务——擅离职守,返回巴黎了! 法军大量开小差。拿破仑告知陆军大臣克拉克:每从法国派遣的500名法国士兵,只有400人到达西班牙——这还是大大低估了的数字,最差的情况下,有295名新兵从法国出发,抵达西班牙时只剩下49名。拿破仑不仅要面对敌对的西班牙人,还要面对同样敌视他的法国人;对于他们而言,拿破仑已经不再是民族英雄和救星,而是个不可救药的战争狂人。 坏消息不仅于此。约翰·穆尔爵士事实上已经达到了他打乱拿破仑在一年内占领伊比利亚半岛计划的目的。截至1809年1月,拿破仑在西班牙就损失了75,000人。拿破仑一如既往向新闻界隐瞒了这个数字。这个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了自1799年以来他所有战争中伤亡人数的总和。蒂博将军有一篇关于对拿破仑征服欧洲的评论,他总结道: 在安达卢西亚的可耻失败, 法军撤离葡萄牙, 改变了我们的军事和政治地位。昔日法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破灭,从墨西拿到圣彼得堡,从维也纳到特塞尔岛(荷兰),从波罗的海到地中海,我们所面对的仇恨——我们加在我们敌人头上的巨大失败的必然产物——现在变成了整个欧洲寻求对我们报复的强烈愿望。 将哥哥重新扶上马德里的国王宝座之后,拿破仑回到了巴利阿多里德,在那里待了10天,从1809年1月8日到18日,研究两条令人心烦的消息:在拿破仑离开巴黎期间,塔列朗和富歇乘他无暇顾及国事,结成了同盟,旨在推翻法国皇帝,恢复和平——缪拉也支持这个计划;再就是,大量的情报表示,奥地利在积极备战,矛头显然是指向致使他们连遭败绩、割地求和的法国。约瑟芬在给拿破仑的信中焦虑地谈到了有关奥地利乃至俄国都要向法国发动进攻的传言。拿破仑以嘲笑的态度对待这个消息。“奥地利不会对我发动进攻的,”他在1月9日给约瑟芬的信中宽慰道,“如果它要和我作战,我在奥地利有150,000人,在莱茵也有同样多的人,还有400,000德意志军队可以使用。一切都很好。”事实上,拿破仑这时正在准备返回巴黎,已将西班牙作战的指挥权交给了苏尔特。因为这些传言已经得到了来自法国和法国占领的欧洲各地(包括奥地利)的情报的证实,一切都很糟…… 由法国占领的欧洲各地——特别是荷兰、莱茵同盟国、被占领的普鲁士以及蠢蠢欲动的奥地利——地方长官和军事总督送来的秘密报告,最终使拿破仑陷入了他从奥斯特里茨开始自己一手煽起的欧洲旋风之中。蒂博将军的评论恰如其分。现在,巴黎有影响的高级将领和官员正在威胁拿破仑的皇帝宝座,而他不得不同时面对在欧洲的两个战场。拿破仑的伟大的法兰西帝国仅仅才存在了4年,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第二十九章 另一场多瑙河战役(1) 1808年12月31日,拿破仑在从贝内文托到阿斯特罗吉的旅行途中接到有关奥地利进行军事威胁的紧急报告。他取消了原来的计划,回到了巴黎。 1809年1月23日早上8点,拿破仑回到杜伊勒里宫,立即着手将他的军事指挥部搬到了较为隐蔽的爱丽舍宫——爱丽舍宫是缪拉被任命为那不勒斯国王时,拿破仑从他手里接收的。自西班牙战争爆发之后,皇室一片紧张和不安,拿破仑开始喜欢离群索居,比任何时候更加依靠他自己。除了正式的接见之外,他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除了每天和他的秘书梅内瓦尔接触之外,拿破仑惟一平等对待、可以以“你”相称的亲密朋友是克里斯多夫·迪洛克。拿破仑在心理上变得越来越依赖迪洛克,迪洛克介入了各种微妙的政治活动,包括外交谈判。而像拉纳元帅这样的拿破仑的亲密战友,都不能和他以“你”相称了。拿破仑与世隔绝的心理越来越明显,对约瑟芬更是如此——她被拿破仑留在了杜伊勒里宫。 拿破仑仍然和以前一样狂热地工作:他接见议会代表和外交使团。每天和首相康巴塞雷斯以及一两个大臣——特别是财务大臣戈丹和陆军大臣克拉克——研究问题。他视察由维万·德农负责进行的卢浮宫的改造工程以及杜伊勒里宫外的里福利(Rivoli)大街的街道和房屋的建设情况。虽然他并不十分喜欢音乐——他唱起歌来,音调总是不准——他仍然抽空到歌剧院去了一次,因为在他长期不露面之后,公众需要在法国首都亲眼看到他的存在。 拿破仑原来每天和他的现在已经是元帅、亲王、公爵和伯爵的爱将们交谈的情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军队圈子里的紧张、嫉妒和累世夙仇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厉害。拿破仑很难得和他的元帅或其他高级将领见面交谈,事实证明这是很不正常的,拿破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对付威灵顿①的战役中,苏尔特拒绝援助马塞纳就是军内矛盾激化的一个例子。苏尔特没有按照拿破仑的命令向葡萄牙边境进军,反而花了9天的时间去包围奥利文萨;然后,又违抗命令包围巴达霍斯长达50天!由于苏尔特的延误,马塞纳不得不从葡萄牙撤退。拿破仑也被迫放弃了再次征服这个国家的计划。高层军事将领之间的关系土崩瓦解,而陆军大臣贝尔蒂埃更是个人人憎恶的人物。 所以,眼下虽然拿破仑指挥着欧洲历史上最庞大的军队,将近60万人,可是在爱丽舍宫比任何时候都难得见到一个军事指挥官的影子,这使拿破仑得到了他非常需要的离群索居的环境。在这里,“他可以在宽敞的花园里散步……不必担心受到任何人的纠缠,他的一举一动都无人知晓,”他的秘书回忆道,“他在这里终于发现自己摆脱了杜伊勒里宫那所豪华的监狱。”的确,他在巴黎剩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只有参加国会的会议和礼拜日做弥撒(尽管他已经被教皇逐出了教会)以及每周的皇宫例会才到杜伊勒里宫去。 在将约瑟夫扶上西班牙国王宝座之后,西班牙的形势并没有什么起色。他的一些最有名的将领——朱诺、苏尔特以及马塞纳——都遭到在西班牙的英国将军的打击。拿破仑必须亲自回到那里给英国人一个教训。 此时,拿破仑政府里以塔列朗和富歇为首的阴谋反叛活动也没有平歇的迹象;1月8日,拿破仑对他们进行了一次清算(另一个参与阴谋活动的人——缪拉现在在意大利)。 当塔列朗和富歇来到时,发现等待着他们的除了拿破仑本人以及迪洛克和梅内瓦尔之外,还有首相康巴塞雷斯、勒布伦和海军大臣德克里斯。拿破仑愤怒地指责富歇和塔列朗是“公开叛国”,并揭露了由邮政局长拉瓦莱特和欧仁·博阿尔内截获的他们图谋不轨的通信,包括塔列朗和缪拉的信件,以及拿破仑的母亲、财政大臣莫里昂以及其他人给他的报告——全都是揭露他们叛逆活动的。拿破仑的脸气得铁青。 事情起由是塔列朗的朋友、温文尔雅的原警察局长德奥特维里伯爵于去年10月在自己位于巴涅的乡村别墅里首先秘密地将塔列朗和富歇纠合在一起。后来,他们又在絮伦的沃德蒙公爵夫人(塔列朗的亲密朋友)家接触。到此为止,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到了12月初,之前从来没有邀请富歇到自己在巴黎的公馆去过的塔列朗对富歇发出邀请,塔列朗在自己的公馆微笑地接待了富歇,两个人挽手缓缓而行。人人都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他们如此表现的目的何在? 整个巴黎都在纷纷议论他们两人的狼狈为奸,“过去在观点和利益上都如此水火不容,因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走到了一起”。12月 4日,同样有着不可告人目的的梅特涅从巴黎向维也纳这样报告道: 我非常怀疑,此时他们密切配合只是为了达到一个共同的目标。他们的确抓住了一个成功的时机,因为疲惫不堪的国民在长期过度的要求之后,有着一种热切的渴望,他们害怕对他们的进一步要求会毁灭他们的生活和一切,而这一切要求不外是为了满足他们主人的个人野心而已。 第二十九章 另一场多瑙河战役(2) 一个月后,奥地利大使确认了“塔列朗和他的朋友富歇始终形影不离,决心要抓住时机,如果时机到来的话;显然他们缺乏自己创造这样时机的勇气”。 狡猾的梅特涅看对了:他们实际上是在向拿破仑示威,表示他们完全有能力推翻拿破仑。他们企图与缪拉联系,至少有一封这样的公文被拿破仑的手下截获。如果他们真的要下手,趁拿破仑不在国内是最好的时机;可是他们只是在公众面前炫耀他们的联合。 所有这一切拿破仑是在报告中得知的。“你是一个窃贼、懦夫、叛徒!”皇帝几乎是冲着塔列朗咆哮: 你不信上帝,你一生都不能尽自己的责任。你欺骗和背叛了所有的人。你无法无天,只要有利可图,你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会出卖。我对你仁至义尽,可你却死心与我为敌。在过去的10个月里你一直背叛我,因为你认为我在西班牙的事业进展不利,而你可以到处炫耀你是一直反对我进攻这个王国的……那么,依你的计划应该如何?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说来让我们听听! 拿破仑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捏紧拳头,紧瞪着毫不惧怕的外交大臣,不等他辩白就继续道:“我可以像打碎一只玻璃杯子一样将你打碎!我有足够的权力这样做。但是,我太轻视你了,你不值得我如此。我何不将你在旋转木马门当众吊死?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你只是个穿着气派的小丑。”看到塔列朗对此仍然不动声色,拿破仑叫道:“你没有告诉我卡罗斯公爵(他在瓦朗塞的囚犯)是你妻子的情人?”塔列朗无动于衷的假面具终于掉了,但仍然冷静地答复道:“请安静,陛下,我不认为这种事情可能给陛下您或我的脸面增添光彩。”这句话使拿破仑感到了难堪。拿破仑的秘书梅内瓦尔说,“这一激烈的场面”持续着;塔列朗始终保持冷静;拿破仑完全忘记了自己作为皇帝的尊严,几乎丧失理智,威胁着要动手打塔列朗。接着拿破仑又将富歇大骂了一顿,后来自己感到这样下去毫无作用,警告了一句:“别忘了一旦发生了打算推翻我的图谋事件,不管你们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你们都将是首先受到惩罚的。”说罢便转身离去了。10分钟后,当乘坐的马车经过旋转木马门时,塔列朗说道:“多么可悲啊,如此伟大的人物却如此没有教养!” 次日,在宫廷里召开大臣和议员的每周例会时,塔列朗在拿破仑面前仍然没有任何退让之意;拿破仑和每个到会的人打招呼,惟独不去理会塔列朗。几周后,拿破仑解除了塔列朗宫廷内侍的职务(由孟德斯鸠取而代之)并责令他不准再在宫中露面。奇怪的是,富歇仍然留在了政府内,但他的日子也不长了;他曾被拿破仑革过一次职,同样可以再被他革一次职。至于长期与拿破仑不和的缪拉,由于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参与谋反,再说毕竟是“家里人”因此也不了了之了。 到1809年2月,拿破仑一直隐居在远离社会的爱丽舍宫,除了迪洛克之外,他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可以交谈。除了在国会讨论国事之外,甚至连蒙日和他在一起交谈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蒙日自从在阿克生病并差点死去之后,他很快变得衰老了,现在常常神志不清。当然,康巴塞雷斯还是在拿破仑的身边,始终忠贞不渝,诙谐幽默;在拿破仑不在时,他能替拿破仑掌管国家大事,但他仍然不是拿破仑的心腹知己。至于约瑟芬,拿破仑很难得和她在一起待上5分钟时间,他已经决定和她正式离婚,重新结婚。约瑟芬被打入了杜伊勒里冷宫和她喜爱的马尔梅松城堡,和拿破仑仅保持着名义上的婚姻关系,在帝国的社会生活中完全失去了她的作用。 拿破仑在解决了塔列朗和富歇的问题后,回到爱丽舍宫。此时,中欧的军事威胁日益严重。1809年2月8日,奥王弗朗西斯决定对法国开战以雪奥斯特里茨战败之耻。1809年4月9日,担任奥地利部队总司令的查理大公越过莱茵河进入巴伐利亚,照会巴伐利亚法军总司令,首先向莱茵同盟国宣战。 4月12日,奥军的照会传到了斯特拉斯堡。次日,拿破仑在强大的骑兵卫队的护卫下离开了爱丽舍宫,登程进入德意志。4月18日,拿破仑率军越过莱茵河,来到由贝尔蒂埃在多瑙尔特设立的大本营。在拿破仑离开之前,得到的关于伊比利亚半岛的惟一好消息是:拉纳元帅在经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血战之后,于2月21日成功地占领了已被夷为平地的萨拉戈萨,战功卓著的拉纳现在可以抽身过来和拿破仑一起征战了。 在地图上看来法国在欧洲中部和北部的军事形势是好的,但实际上,拿破仑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之中。1808年9月和12月,拿破仑两次命令陆军大臣和内务大臣征兵,提前使用了1809年和1810年的名额,总共征兵160,000人;次年1月,他又命令征兵110,000人,首先是18岁的青年,后来降到17岁,现在是16岁。整个年轻一代都在劫难逃。与此同时,法军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伤亡平均每年5万人,大量的法国青年背井离乡被送到西班牙。显然,拿破仑的计算有问题,如同马博特将军总结的那样:“拿破仑过于小看了这个半岛上的国家,以为法国军队到那里就能得到他所需要的东西。这显然是个极大的错误。”法国青年为拿破仑的错误正在付出血的代价。 第二十九章 另一场多瑙河战役(3) 欧洲中部的形势发展,特别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反法情绪日益高涨,法奥战争一触即发。法军仍然驻扎在北欧和欧洲的东北部地区,达武的第三军团有8万人,莱茵同盟国也有8万人,欧仁总督则号称有15万人。但是,1808年拿破仑的30万部队被牵制在西班牙战场,大量的兵力是直接从中欧撤走的;其中还有不少良将,包括拉纳、马塞纳和贝西埃尔(近卫军司令)。现在拿破仑又不得不调集17万人马加上13万新兵和同盟国以及欧仁的部队对付奥地利。其中不少是年仅16岁的骨瘦如柴的新兵,这显然已经不是当年在奥斯特里茨和弗里德兰的威猛之师了;连炮兵的数量也大大减少了,总共只有311门大炮。 法国人民的看法也大大地改变了,法兰西一片风声鹤唳,父母们为在不到一年时间里消失的27万年轻人痛哭。被征服的欧洲,或者说除了俄国之外的整个欧洲大陆,对法国的占领日益不满,连外交官也公开表示抗议。“不再是法国人民在进行战争,”1808年12月梅特涅写道,“是拿破仑个人在进行战争……甚至连他的军队也厌恶打仗。” 拿破仑认为奥地利人会以为自己的大军将翻越阿尔卑斯山脉从意大利进军,会将主力集结在南部。因此,拿破仑计划在勒根斯堡打奥地利军一个出其不意——他的计划是一锤定音,在奥地利将军队从意大利调来之前消灭奥军的有生力量。可是,奥军决定在多瑙河沿岸集结主力,西进到巴伐利亚,赶在拿破仑到来之前先打败莱茵同盟国军。 拿破仑打算在奥军的增援部队到达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查理大公。如果一切顺利,只要一次大的胜仗,拿破仑就能够越过多瑙河,如同在1805年那样直取毫无防备的维也纳。但是,这次他将遇到几块硬骨头。 在奥地利东北面的普鲁士,自从该国首相施泰因②公开反对拿破仑而遭到拿破仑的逮捕后,局势极不稳定。施泰因后来安全越狱逃往奥地利,普鲁士人因自己的首相遭到拿破仑的迫害而坚定了反法的决心。 在汉堡以及热罗姆的威斯特伐利亚也有许多严重的问题,包括公开的武装起义计划。拿破仑要花费大量的财力维持那里的局势。热罗姆为了维持国家开支已经欠下法国国库2,000万法郎,而且为了修筑自己的宫廷、缝制奢侈的衣着、制造新的勋章甚至新的货币“金热罗姆”(此事激怒了他的哥哥拿破仑,拿破仑的货币是在欧洲各国通行的)欠下了朋友、金融家和商人大量的债务。热罗姆无休止地举行舞会、宴会,购买珠宝、服饰,其挥霍程度甚至使拿破仑瞠目。接着,热罗姆又解除了拿破仑为他指定的朝廷命官,甚至宣布和拿破仑的海关官员为敌,公开进口严禁贸易的英国货物。 就是在威斯特伐利亚处于这样的情况下时,拿破仑于1809年4月指派热罗姆担任新的第十军团司令,命令他:“注意德累斯顿、汉诺威和汉堡所发生的一切情况。”从理论上讲,拿破仑是要使这个兵团远离战场,可25岁的威斯特伐利亚国王热罗姆却认为自己重兵在握;热罗姆的卫队司令无法忍受神气十足的热罗姆,计划策动宫廷政变,要使这个自命不凡的年轻人撵下台。紧接着,该地区又发生大规模的起义。整个威斯特伐利亚处于动荡不安之中。热罗姆动用了法国军队,将政变平息;他“勇敢”的妻子越过莱茵河,逃到了斯特拉斯堡。拿破仑对起义进行了严厉的镇压,对于起事的村庄一律放火烧毁,对于暴动首领一律枪决。以杀一儆百,拿破仑不仅在威斯特伐利亚是如此,在那不勒斯、西班牙和葡萄牙都是照此办理。 拿破仑当然要将威斯特伐利亚的一切怪罪到热罗姆的头上。“你的王国没有政策,没有财务,也没有组织。没有一个君主是靠穷奢极欲、不动一个指头就能统治国家的。我看人们对你的反叛是难免的,我希望你从中得到教训。”可是,热罗姆不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激起了对拿破仑的仇视,使得拿破仑有一天在极其需要自己弟弟帮助的时候吃到苦头。 路易统治下的荷兰也不见得好多少,拿破仑的命令在那里也会遭到抵制, 路易企图将荷兰变成自己的独立王国。这使拿破仑十分头痛,因为路易和热罗姆不同,他不仅是个有能力的军官,而且他的帮助对拿破仑至关重要。 路易的精神疾病在这几年有严重的趋势,其中一个症状是他无法决定自己应该在何处居住。从1807年12月到1809年12月两年内他从乌德勒支到阿姆斯特丹总共搬迁了6个地方。每次搬迁都牵扯到他的大量臣僚和仆役以及整个宫廷。这样的搬迁使得王国朝臣始终处于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以致在4月9日他们集体向这位国王请愿,请他停止这种走马灯似的朝廷搬迁。可是请愿后不到一个月,路易又从阿姆斯特丹搬回到了乌德勒支。最后,他发现哈勒姆很可爱——不过,那片地产属于荷兰最有名的银行家霍帕——可是路易坚持要这块地产,于是霍帕不得不离开祖上传下的家产。路易在那里住了几个星期之后,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第二十九章 另一场多瑙河战役(4) 路易的另一个忧郁症的症状是到处洗温泉,而且他声称自己既不是科西嘉人也不是法国人,而是荷兰人——要求自己的衣着、家具以及身边的人的语言都是荷兰的。路易甚至坚持用荷兰语交谈,尽管他的荷兰语极不地道。他发展到将身边带来的由拿破仑指派给他的法国幕僚全都遣返回法国;他甚至强迫留在荷兰的法国人放弃法国国籍。只有一个法国人反对他,那就是他的妻子奥坦斯王后,她坚持自己的法国国籍,引起了夫妻间数月的激烈争吵和痛苦煎熬。 1808年4月24日,他们的儿子夏尔·路易·拿破仑在巴黎出生了(当时,奥坦斯在巴黎躲避她疯狂的丈夫),对这个婴儿的监护权的问题引起了更加激烈的大战。路易要求将孩子立即送往荷兰。奥坦斯仗着身在拿破仑的首都,路易把她奈何不得,甚至拒绝给他回信,哪怕路易只是要求她“同意和孩子仅仅离开几个月”。尽管如此,荷兰国王在报纸登出了王太子即将回到荷兰的消息。怒不可遏的路易一次又一次地写信给奥坦斯,但都没有回音。最后,路易送来了正式的要求,她也正式地拒绝了。路易于是请求拿破仑说情让她送回孩子,这次轮到拿破仑拒绝答复他了。路易只有长叹道:自己周围都是敌人。 路易在理论上赞成拿破仑禁止对英通商的大陆封锁政策,到阿姆斯特丹的商船由1807年的1,450艘减少到1808年的361艘,虽然如此,在荷兰的英国货并不见少。路易还勉强派出了3,000荷兰士兵参加拿破仑的西班牙战役。可是在1808年8月8日,当拿破仑突然通知路易他打算兼并荷兰两个省份时,路易断然拒绝了。于是拿破仑威胁要切断荷兰的进口货物,这将严重影响荷兰的商业。1808年,法国和荷兰的战争仍在继续着。 尽管兄弟之间有着一些利害冲突,路易还是深深地爱着哥哥拿破仑,只是这爱常常转成恨,看起来极像希腊传说里兄弟之争的故事。例如,当拿破仑从西班牙回来时,得知法军在西班牙受挫消息的路易给他以前在军中的朋友拉瓦莱特写信道:“我对西班牙的事情极其焦虑。请一定将那里的消息尽快告诉我……我关心的并不是战事的进展,而是我哥哥的利益!求求你告诉我或让我知道我哥哥的健康状况……” 1809年1月拿破仑回到法国后,兄弟之间的关系恶化了。首先拿破仑通知路易他支持奥坦斯的决定,不将孩子(现在已经一岁)送回荷兰进行“访问”(显然拿破仑看到了路易写给奥坦斯的威胁信)。3月3日,拿破仑突然决定收养奥坦斯的儿子并赐予这孩子贝格和克里维斯大公(缪拉以前的封号)的封号。夏尔·路易·拿破仑将留在他伯父身边,接受他的教育,皇帝接着指定他为王位继承人——有趣的是,路易突然默认了。荷兰王后永远离开了荷兰王国,儿子也得不到他的监护,这个消息传遍了欧洲大陆,波拿巴两兄弟之间更大的冲突已经酝酿成熟。 就在这样四面楚歌的背景下,1809年4月,拿破仑悍然集中兵力面对奥地利的军事威胁,决定展开第二次多瑙河战役。 4月19日,在抵达多瑙沃特和贝尔蒂埃会合两天后,拿破仑展开了为期4天的一系列战役。“我们为巴伐利亚的独立而战并为德意志挣回国家的荣誉。”他对他的士兵说,“不到一个月我们就会在维也纳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拿破仑对战胜奥地利人充满信心,而奥军总司令查理大公对这次要永远摧毁法国战争机器的战役也同样充满了自信。两边都会失望,特别是保卫自己家园的奥地利人。查理大公曾经希望巴伐利亚人会参加他的阵营,一起进行推翻法国皇帝的战争。比拿破仑早到达多瑙沃特的贝尔蒂埃元帅没有遵循拿破仑的命令,在战前没有将部队很好地进行部署。拿破仑的一些远在异地的将军包括达武的第三军团、乌迪诺③的第二军团、马塞纳的第四军团正在兼程赶来会战。剩下的一些兵力留在原地监视他们的法国同盟,以防不测。 在初战中拿破仑只有79,000人(包括达武、拉纳和勒费弗的人马)对付查理大公装备精良、准备充分的11万人。 尽管在兵力上占劣势,法军沿多瑙河向阿本斯贝格和艾克缪尔挺进,拿破仑对克敌制胜充满信心。他对初战告捷非常高兴,4月21日他通知达武:“在几天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在你的范围内所有奥地利人都被击溃……缴获的大炮、军旗和抓获的俘虏不计其数,简直是复制耶拿战役。”甚至在第二天拿破仑高兴地告诉达武:“我决定今天消灭查理大公的军队,最迟不超过明天。”后来,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查理大公成功地撤退到勒根斯堡,法军经过一天的鏖战疲惫不堪,没有进行大规模的追击。 按照命令攻打勒根斯堡的达武部队没有成功,查理大公的军队凭借坚固的城墙守住了阵地。这一仗改变了整个的形势,奥地利人得以朝多瑙河北岸撤退,逃进了波希米亚的山地。 第二十九章 另一场多瑙河战役(5) 4月23日早上,拿破仑开始了追击,他的军队遭到曾打败达武的人马并坚守勒根斯堡要塞的6,000人阻击。拿破仑立即命令拉纳的军团强攻勒根斯堡,拉纳元帅用云梯攻打坚固的城墙。“正当拿破仑在和拉纳元帅商量如何夺取勒根斯堡的时候,一颗从远处飞来的流弹击中了拿破仑的右踝,”目击者马博特上尉记述道,“剧烈的疼痛使他倒在了拉纳的身上,拉纳抱住了他, 将他放在了地上。”军医拉雷赶来后发现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脚踝受伤,疼痛难当而已。拿破仑如同以往一样非常走运,子弹如果再偏上几英寸,他就可能终生残废。 然而,拿破仑受伤的流言迅速在军中传开,军官和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据马博特说:“一时间,成千上万的人不顾敌人的炮火,围在了拿破仑的周围。”为了稳定军心,拿破仑忍痛骑上了战马,“在整个法军阵线上跑了一圈,目的是让他的勇士们看到他如同往常一样在带领他们走向胜利”,但回到驻地时,拿破仑昏了过去。 勒根斯堡和桥梁最后都夺了下来,第一场战役就这样结束。结果,奥军伤亡3万多人(包括俘虏)。但查理大公带领他的大部分人马撤离了战场,向多瑙河对岸的西北方向撤退,其余的军队虽然遭到马塞纳的追击,但在希利尔将军的率领下仍然坚守南岸,目的是牵制法军。初战告捷打消了巴伐利亚、符腾堡和萨克森等莱茵同盟国放弃拿破仑的打算。拉纳、达武、摩顿和伊莱尔在战役中都表现得很出色,拿破仑甚至答应在战役结束后将伊莱尔提升为元帅(可惜他没有活到这一天)。 多瑙河南岸的希利尔继续顽强和法军主力周旋,他的4万人马固守城池,掩护己方的部队越过多瑙河撤退,逃脱马塞纳军团的猛烈追击;然后,完成了阻击任务的希利尔弃城而逃,到北面和自己的主力会合。 拿破仑下令达武追击希利尔,命令法军主力在他的率领下向维也纳挺进。至于查理大公,他的所作所为正中拿破仑的下怀,拿破仑希望和奥军决战。查理大公果然杀了个回马枪,回到多瑙河企图阻止法军进军维也纳。但是,奥军的行动一向缓慢,拿破仑开进维也纳后第三天,希利尔才和查理大公会师。 5月10日,拿破仑抵达维也纳郊区,此时他离开巴黎还不到一个月。在这里,拿破仑遇到的对手不是查理大公,而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另一个大公,马克西米利安大公。他紧闭城门,负隅顽抗,法军伤亡惨重。拿破仑委派拉格拉上校前去敦促大公投降,不想遭到城中一支匈牙利骑兵的痛打。拿破仑忍无可忍,立即下令重炮轰击维也纳城,维也纳顿时一片火海。13日,法军攻占维也纳。 连耳聋的贝多芬也无法在隆隆炮声中得到片刻工作的安宁了:“多么可怕的破坏,我所看到的生活秩序和我周围的一切全部打乱了,除了战鼓、炮声和人类悲惨的呼喊之外,没有别的声音……”贝多芬1802年到1805年间对拿破仑的热情和支持烟消云散了,他的第三交响曲原名是“献给拿破仑”现在改为“英雄交响曲”“你们枉谈什么和平?”他问他的出版商,“我不再期待我们这个时代还有什么稳定可言!” 贝多芬的住所就在法军大炮的射程之内,拿破仑则住进了在维也纳另一头的肖恩布鲁恩宫。当晚,一轮满月高悬夜空,拿破仑命令他的侍从武官从皇家马厩里牵出马来,和拉纳元帅一起骑马夜游,卫队紧随其后。可是,根据拉纳的副官马博特上尉记述:“不料拿破仑的坐骑受惊,将拿破仑重重地摔倒在地,拿破仑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如同死了一般。我们使他慢慢苏醒过来。虽然拉纳元帅要他打道回宫,可是拿破仑坚持继续夜游。”侍从立即为拿破仑换了一匹温和的马: 当骑马兜风结束之后回到宫廷的花园时,皇帝命令他的随从和卫队以及所有目睹他落马的人都集中到他的身边围一个圈,他告诉大家对任何人不能提及他落马的事。他的卫队对他十分的忠诚,此后果然没有任何人谈及拿破仑那天晚上差点摔断脖子一命呜呼的事情。 从马上摔下来是一件区区小事,尽管摔得比较重,又何必如此讳莫如深?显然,拿破仑觉得皇帝必须在他的臣民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他是不能有错误和弱点的,也不能在没有事先昭告天下的情况下从臣民面前永远消失……也许还因为拿破仑害怕因为这件事情会成为人们的笑柄——征服世界的伟人居然不会骑马? 拿破仑视察维也纳时发现多瑙河上的所有桥梁都被奥军烧毁或炸毁,这些桥梁曾经使拿破仑的军队在1805年顺利渡河打了奥斯特里茨战役。拿破仑和拉纳每天都在河边研究渡河的地点。后来发现在维也纳上游有一座河心岛名叫施瓦茨雷肯。尽管河流涨水,水流湍急,拉纳元帅还是命令伊莱尔将军带领500人渡河上岛。岛上已经有奥军把守,而且岛与北岸有桥梁连接。 第二十九章 另一场多瑙河战役(6) 法军寻找一切可供渡河的船只,渡过了几百码的河面到达施瓦茨雷肯岛,岛上奥军的反击比预想的要猛烈得多,而且从北岸不断有援兵过桥增援。片刻之间,渡河的法军死伤过半。这是一场悲剧。拉纳和拿破仑在河对岸眼看自己的人马遭到屠杀,于是命令迅速增援,但是河上已经没有渡河的船只了。拉纳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人在岛上有全军覆没的可能,焦急万分,跳下河去,他身边的拿破仑见状也跳下齐腰深的河水,一把将拉纳拉了回来。其他军官也匆忙赶来帮忙,将两人一起救上岸来。拉纳激动地将拿破仑抱住——虽然河心岛就在眼前,他们却无法援救岛上孤军奋战的弟兄。 拿破仑开始冷静地分析战局:看来奥军虽在几次血战中连连败北,却未受到致命的打击。他们在查理大公的指挥下有序地撤退到多瑙河左岸,并炸掉了河上的桥梁,旨在与法军作旷日持久的周旋。而拿破仑则想再打一场奥斯特里茨战役,所以他决心渡过河去,与奥军决战。 拿破仑将渡河地点选在了维也纳东南的埃比尔多夫。此处河床较宽,河中央有个岛屿叫罗堡岛,岛上树木丛生,可掩护部队渡河。决定之后,拿破仑召来了工兵负责人贝特朗,命令他用68条大船和9个大木筏在由于春雪融化和暴雨而涨水的多瑙河右岸和罗堡岛之间架起了一座坚固的浮桥,在罗堡岛和多瑙河左岸的阿斯佩恩和埃斯林之间则架设了一座比较轻便的舟桥。为了迷惑奥军,拿破仑命令达武军团进军维也纳北面的诺斯多夫,佯装架桥渡河。拿破仑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但是这样的决策也使得奥地利军队有了可乘之机,一旦奥军在法军渡河的过程中发起攻击,则可能将其分割成两段,断其后路和后援并围而歼之。 拿破仑意在速战速决,孤注一掷,浮桥架设完毕之后,立即命令拉纳和马塞纳的军团最先渡河,法军渡河的目的是寻找比法军人数多得多的奥军主力决战。这需要极高的效率和速度,但同时也必须小心翼翼地保护这两座长长的、暴露无遗的浮桥和舟桥。 但是,求战心切的拿破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没有充分巩固自己的后方。他一心想给查理大公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拉纳和马塞纳顺利渡河并占领河边村庄阿斯佩恩和埃斯林。夜间,河水猛涨,法军渡河遇到困难。21日,拿破仑过河到阿斯佩恩观察地形,全力组织渡河。无奈多瑙河涨水不止,渡河行动只得中止。这时,渡过河的部队只有3万人。 21日中午,查理大公觉得进攻的时机已到,亲自率领9万人分兵5路向阿斯佩恩和埃斯林进发,企图围歼已经渡河的3万法军。法军背水一战,伤亡十分惨重。 当天夜晚,法军利用夜幕掩护,迅速修复舟桥;奥军从上游放下木桩等物破坏舟桥,修复工作极其艰难,但天亮前终于修复。滞留在罗堡岛上的法军快速渡河,天亮时,北岸法军已经增至7万。 早上7点,拿破仑命令拉纳军团向奥军中央发起进攻,尽管达武尚未渡河赶到增援,拉纳攻势依然凶猛,其步兵随炮火在河边平原上前进,所向披靡, 奥军中央防线被顺利突破。 可是,就在拉纳胜利唾手可得之时,拿破仑突然命令他停止前进。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多瑙河洪水咆哮,奥军放下的树木和装有重物的船只冲毁了罗堡岛和多瑙河右岸的浮桥,后备军的车辆、一部分重骑兵和达武军被阻隔在对岸无法投入战斗。拿破仑不得不下令全军退往罗堡岛。 查理大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奥军乘势跟进,夺回了阿斯佩恩和埃斯林,并以此为据点对罗堡岛和左岸的舟桥交叉射击;法军且战且退,伤亡惨重。伊莱尔腿被炸断,不久死去。拉纳的副官马博特也受重伤。没有多久,拉纳元帅眼见他的好友普泽将军战死在他的身边,被人用担架抬走。眼看着身边尸横遍野,拉纳大放悲声:“噢, 我此生不会忘记这可怕的景象!”据马博特回忆,拉纳坐在沟沿,盘起双腿,右手遮住双眼。“他坐在那里,沉浸在悲痛之中,突然一颗3磅的炸弹落在元帅盘腿处炸开!”拉纳的双腿顿时被炸飞,他带着极大的痛苦倒在地上,仍然还有知觉。抬过普泽死尸的担架现在抬走了拉纳,将他送进了血迹斑斑、苍蝇乱飞的帐篷里。没有麻醉药,拉雷给拉纳喝了一杯酒,然后将他放在桌子上,给他的一条腿从膝部做了截肢。“拉纳保持着清醒,表现出非凡的勇气,”马博特记述道,“手术刚完,拿破仑赶到了。这是最感人肺腑的场面,皇帝在担架旁跪下,拉纳的血迹染红了皇帝的戎装。”拿破仑坚持道:“你会活下去的,我的朋友,你会活下去的!”说着泪水从他的眼里流淌了下来。 5月22日那天,是由马塞纳指挥着整个的战役。拿破仑没有别的选择,只有退到罗堡岛。撤退一直延续到夜晚,凌晨3点多钟,法军将浮桥的钢缆收回到岛上。 第二十九章 另一场多瑙河战役(7) 这是法军的灾难,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战役终于结束,战败的拿破仑从战场上退了下来。早上,拿破仑用船将拉纳送到了右岸。这里不但没有麻醉药和肥皂液,连清洁的饮水也没有,马博特不得不用衬衣过滤浑浊的多瑙河水。拿破仑每天来看拉纳,马博特尽心守护,可是拉纳还是在几天之后,于1809年5月31日与世长辞了;拿破仑痛失了他最骁勇的战士和最亲密的战友,拉纳死时才40岁。“此后两天,皇帝的悲痛是如此巨大,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一想起拉纳,就会泪如雨下。”拿破仑的侍从康斯坦这样回忆。 法军被困在他们称作“悲惨岛”的罗堡岛,十分危险,如果查理大公乘胜追击,定能将法军全部赶下河,但是,接下来几天,乃至几周,查理大公却没有乘势扩大战果。随着桥梁的修复,成千上万的伤兵被送到了维也纳,运伤兵的车辆绵延5英里长,路上走了一周,大部分伤兵还是没有能够存活下来。 拿破仑高级将领和元帅之间不和的流言在军中广为流传。贝尔蒂埃在军中受到众人厌恶。苏尔特和马塞纳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争端已为众人所知。还有贝纳多特在奥尔斯塔特战役中对达武见死不救,并在耶拿战役中避而不战。拉纳和缪拉之间有着冰冻三尺的仇恨,这又导致了拉纳和贝西埃尔之间的长期不和。这在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战役中发展到顶点,使那天发生的悲剧更为凄凉。 早在督政府时代,首先是拉纳后来是缪拉,都是拿破仑的高级副官,两人都争着获得卡罗琳·波拿巴的青睐。两个都漂亮而勇敢,而且都得到拿破仑的宠爱。但是,缪拉特别支持贝西埃尔。后者得到拿破仑的宠信,很快成为他的贴身卫士,趁缪拉闹婚姻问题超越了缪拉的地位。拉纳绝不会忘记贝西埃尔对他个人问题的介入。1809年5月21日,这个长期酝酿的矛盾在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战役中得到了总爆发,贝西埃尔被拿破仑直接置于拉纳之下,当拉纳给贝西埃尔下达攻击敌人中央防线的命令时,是由拉纳的副官马博特前往传达拉纳的命令,当着贝西埃尔的下属给了他极大的难堪。贝西埃尔收到命令后十分气恼,因为在军中从来就没有一个元帅命令另一个元帅的先例。马博特完成了传达命令的任务后便匆匆回到拉纳身边。 战役结束后的那天晚上,当贝西埃尔和马塞纳交谈时,见到年轻的马博特一瘸一拐地来到他们的身边。“他们在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到我,况且埃斯林和阿斯佩恩村庄里的熊熊大火的火光也将一切照得如同白昼。”上尉回忆道。贝西埃尔由于白天受到拉纳传令的侮辱,对马博特口出恶言,完全没有发现跟在他身后的拉纳。拉纳抢先一步以保护自己的下属,贝西埃尔顿时惊呆了。“你对我的副官太过无礼了吧!”脾气暴躁的拉纳斥责道,接着对他的副官的优点大加赞扬,而且指出在最近的战役中他的副官还数次受伤。“你如此申斥这位军官意欲何为?”他这样责问道。“阁下,您的副官早先曾‘命令’我向敌人的阵线冲锋来着!”“没错,先生,正是我授权他来命令您的!”两人一来一往,恶言相向。贝西埃尔表示,如果拉纳传达的是善意的“要求”,他本来会很高兴“接受”的。拉纳厉声说:“听着,对‘命令’从来就不是‘接受’,而是‘服从’!如果皇帝陛下现在将我置于你的指挥之下,我会绝对服从的!”这两位元帅都手扶剑柄,怒目而对。站在自己营地的贝西埃尔见身边围满了自己的军官和士兵,便试图平息事态。“我的年龄比你大,先生。你是在我的营地里。我不想让大家看到两个帝国元帅自相残杀,况且,眼下大敌当前。立即离开这里吧!”根据马博特的回忆,他拽着拉纳的胳膊,陪他回到自己的驻地,“同时,贝西埃尔也怏怏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拿破仑正准备坐下吃晚饭的时候,得知了两位元帅争吵的消息,他立即召见了他们。拿破仑在他们面前大步踱来踱去,面对贝西埃尔,他进行了严厉的申斥。“这位帝国卫队的指挥官被拿破仑的怒骂搞得手足无措,更有甚者,皇帝骂完他便回到餐桌并邀请拉纳和他一起共进晚餐了。” 拉纳在餐桌上没有少挨骂,而在西班牙就不服从命令的贝西埃尔则被解除了军团司令的职务,被拿破仑打入了另册。拿破仑和贝西埃尔的关系从此未能完全得到恢复。拿破仑军中指挥官之间的严重不和一直延续到最后。 尽管拿破仑在埃斯林和阿斯佩恩吃了败仗,他的元帅和将军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再加上多瑙河的天然屏障,然而拿破仑将战争打下去的决心并没有丝毫动摇。他在运筹着新的进攻计划,他绝不可能在目前放弃维也纳和奥地利。说来也奇怪,查理大公仍然没有对困在罗堡岛上的法军发动攻势。拿破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初战失利之后,一心要继续打下去。他毕竟占领着罗堡岛,也占领着维也纳。他在维也纳和罗堡岛之间来回奔波,加紧在罗堡岛构筑工事,修复岛子和右岸的桥梁,并增建新的桥梁。他天天亲临现场视察、督修。鉴于上次的教训,法军在浮桥上设立木栅,并以轻舟做哨艇巡逻,防止奥军借水势流放重物冲毁桥梁。维也纳和罗堡岛之间的公路上运送木料的车辆络绎不绝。并从维也纳调来了大量的攻城炮以加强防御。 第二十九章 另一场多瑙河战役(8) 显然,拿破仑是要背水一战,可是查理大公眼看着法军在他眼皮底下积极备战,却始终没有对法军或是他们的运输部队进行有效的袭击。 拿破仑开始调集兵力。查理大公也在整顿部队,调集兵力,准备等法军再次渡河时转取攻势。 拿破仑给俄皇亚历山大去信,要求他根据埃尔福特条约从波兰袭击奥地利。可是沙皇无意攻打哈布斯堡王朝,他警告拿破仑道:“奥地利王朝的毁灭将成为整个欧洲的灾难。”其言和塔列朗如出一辙。亚历山大还警告拿破仑:他将不再允许拿破仑继续兼并任何波兰的领地,否则将危及俄国的利益。沙皇从来没有如此强硬过。当拿破仑提醒沙皇按照埃尔福特条约他有义务帮助法国与奥地利作战时,俄国人只是象征性地向奥地利占领的波兰的加利西亚出兵。亚历山大决定对什么都吃的法国人两面下注——俄国的有效军事合作是不再可能了。事实上,沙皇从一开始就暗中和奥地利人来往,解除奥地利人对俄国的担心,并对施瓦岑贝格④表示会尽一切可能避免卷入对奥地利的战争。 波尼亚托夫斯基⑤大公在华沙公开警告拿破仑有关俄国的背信弃义行为。拿破仑没有在意。的确,在当年早些时候的一次访问中,亚历山大曾经警告过奥地利王子冯·施瓦岑贝格不要进攻法国人,因为奥地利不可能赢得战争;如果奥地利果真发动进攻,“你会使欧洲着火,而你将会是第一个牺牲者”。 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没有听这个劝告,现在正在准备和拿破仑在多瑙河展开第三回合也是最后一回合的战役。 到了6月底,拿破仑已经做好了进行第三轮战役的一切准备。罗堡岛已经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巨大堡垒,给养充足,道路四通八达,全岛共有129门重型火炮。如果说查理大公最后终于决定要对罗堡岛发起攻击,已经为时过晚了。但是,他派出兵力驻扎在阿斯佩恩和埃斯林之间的前哨地区构成弧形防线,等待他的弟弟约翰大公的增援部队,同时担心俄国在加利西亚出兵的威胁。法军的再一次进攻在所难免,但查理大公仍然是以退守为主。 法国人在维也纳的日子并不好过。成千上万的法国伤兵挤在条件很差的医院里;由于伤员太多,王公贵族的豪宅和宫殿也改成了临时的医院。马博特上尉在拉纳弥留之际一直尽心守护,现在自己也住进了医院。炎热的气候使伤员的伤情恶化。 几周以前,拿破仑曾建议将马博特提升为陆军少校,但是由于战争正在进行,此事没有得到落实。事实上,通过埃斯林和阿斯佩恩战役以及其后的瓦格拉姆战役差不多所有的军官都得到了应有的提升,有些还成了荣誉军团的军官。马博特由于受伤住院,竟对此一无所知;如果拉纳在的话,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拿破仑的秘书,后来的法国贵族,克劳德·穆尼埃是马博特的好友,常到医院来探视他。见到自己的朋友的伤势,他问朋友得到了什么嘉奖没有。“什么也没有。”马博特答道。“这肯定是被忽略了,”穆尼埃解释说,“我在皇帝的公文包的名誉晋升令中明明看到了你的名字。”次日穆尼埃在拿破仑面前提起了这件事。拿破仑立即下令对马博特给予特别嘉奖,提升他为帝国卫队少校军官。这个军衔相当于军队中的中校,马博特对拉纳的忠诚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答。 在得知这个好消息时,27岁的马博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简直太美好了!”他在老年时回忆道,仍然被当时的情景感动着。这位新提升的中校对拿破仑更加忠贞不贰,接下来的战役中他将全力以赴。 第三十章 瓦格拉姆(1)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想像拿破仑在罗堡岛的意图如何能够蒙骗过奥地利人?乌迪诺的二军团已经赶到,使法军达到了188,500人(包括工程兵和非作战人员)和488门大炮。拿破仑于7月4日到5日秘密来到“悲惨岛”, 积极调兵遣将,总共发起了5个军团(不包括贝西埃尔的后备近卫军团):马塞纳29,000人的第四军团、贝纳多特18,400人的第九军团、欧仁(和麦克唐纳①)20,300人的意大利军、乌迪诺28,200人的第二军团以及达武的37,900人的第三军团,总人数14万人马,做好了为埃斯林和阿斯佩恩战役的失败报仇雪耻的一切准备。 面对法军的查理大公虽有7个军团13万人和446门大炮,但优柔寡断的查理大公没有在埃斯林和阿斯佩恩战役后乘胜追击,贻误了大好战机,已经转为劣势。 马尔蒙的第十二军团正在向罗堡岛靠拢。在德意志北部,热罗姆·波拿巴正率11,500人镇压反叛,而现在变得不可信任的朱诺将军则率领少部分后备军驻扎在美因兹附近的莱茵河右岸。在作战部署中,拿破仑不禁悲痛地怀念坚忍不拔的拉纳元帅;可贵的絮歇将军也不在这里,他在西班牙对于抵消过于狡诈、没完没了地寻找各种借口且在政治上心怀不轨的苏尔特的坏作用显得特别必要。 查理大公虽没有大胆进攻,却精心构筑了防御阵地。奥军左翼从瓦格拉姆向东南延伸,在大约7公里的地段上部署了3个军和大部分骑兵。奥军右翼也以瓦格拉姆为起点沿高地向西南延伸,一直伸到多瑙河岸边,在其正面约13公里部署了4个军。同时,查理大公还派出了部分兵力前进到阿斯佩恩地区,占领前哨阵地;如此一来,他依托高地和河流,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形防线,以逸待劳,等待法军来攻。一旦法军落入他的弧形防线,他就可以挥动大军从两翼向法军侧后出击,一举全歼法军。可是,如此部署产生了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平分了兵力,后勤补给和预备队的投入都有很大的难度。为了弥补这一缺陷, 查理大公急切等待他的弟弟约翰大公尽快赶到参加战斗。当时,约翰大公的15,000人驻守在维也纳以东的布拉迪斯拉发,离开战场约有3天的行程。查理大公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认为法军还会和上次一样从罗堡岛上北渡多瑙河,因此他将奥军的主要防御方向定在阿斯佩恩。 可是,久经沙场的拿破仑不会做敌人想要他做的事。他沿着罗堡岛进行了仔细的勘察,决定这次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一方面在阿斯佩恩正面的浮桥旧址佯攻渡河,一方面将真正的渡河地点选在下游,即离开上次渡河约4公里的地方。 1809年7月4日晚9点,雷电交加的暴雨之夜,法军决定渡河。罗堡岛炮台万炮齐发,乌迪诺军和马塞纳军共3万人先后由罗堡岛东南乘船渡至左岸,抢占阵地,赶架6座浮桥。贝特朗的工程兵和士兵一道顶着狂风暴雨架桥,极其艰难。然而,正是这恶劣的天气帮了法军的大忙,奥军怎么也没有想到法军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渡河,因而未加防范,法军偷渡成功。次日拂晓,达武军团的大部分骑兵均已渡河。奥将罗尔多的前卫军团不堪一击,仓皇退却。仅两个小时之后,即7月5日黎明,法军的步兵、骑兵和炮兵共有9万人渡过了多瑙河重新集结,并于7点向奥军左翼发起了猛烈攻击。拿破仑的这次进攻是现代法国军事史上最有名的战例之一。 查理大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震惊。眼看他的左翼已经面临渡河法军的严重威胁,他本想率主力驰援左翼,可考虑到若倾其主力离开阵地攻击前进,恐无胜算,且不说不易压退法军,即使压退到桥头,奥军也会遭到罗堡岛炮火轰击,将蒙受重大损失。考虑再三,他决定主力仍然在原地取守势防御,按原计划诱使法军继续接近,以将法军拖入陷阱。 法军按照拿破仑的计划顺利渡河,渐次前进,分左中右三路成扇状展开。傍晚6时左右,法军右翼部队终于推进到奥军防御阵地前沿。此时天色已晚,拿破仑担心约翰大公的15,000人援兵随时可能赶到,故决定不失时机马上发起进攻。法军400多门大炮猛烈轰击奥军阵线。拿破仑命令全线出击:达武和乌迪诺率军攻击奥军左翼,贝纳多特和欧仁率军攻击瓦格拉姆前的薄弱中路。如果一切顺利,法军将两翼分割后再围而歼之。 可是奥军左翼顽强坚守阵地,法军进展不大且伤亡惨重,拿破仑见状不得不命令停止进攻。那天晚上,贝纳多特大声责备拿破仑的作战计划不周,并大言不惭地说——如果让他指挥的话,绝不会出现这种被动的情况。他的狂言很快传到了司令部和拿破仑的耳里, 他立即将贝纳多特召来痛骂了一顿。 次日,贝纳多特首先坚持不住,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放弃了关键的阿德克拉村庄,向后溃退,整个第九军团秩序大乱——他的溃败致使侧翼达武和乌迪诺军暴露,使拿破仑当天的作战计划全部泡汤。拿破仑对贝纳多特的极端无能气愤万分,命令这个元帅不管付出多大的伤亡也要夺回村庄。但是,后来这个村庄又被查理大公夺了回去。 第三十章 瓦格拉姆(2) 这场战役再次证明贝纳多特是个很不可靠的将领。就在他再次败下阵来、准备重整旗鼓的时候,他一头撞上了昨夜痛骂过他的拿破仑。由于贝纳多特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加上他口出狂言,拿破仑气愤万分;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拿破仑对这个不称职的元帅吼道:“你已经被解除了指挥权,你把事情搞糟了……立刻从我的眼前和我的大军中滚开!”见皇帝如此震怒,贝纳多特和他的副官垂头丧气地坐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无言以对。最后,贝纳多特不得不离开了战场。这样的震怒在拿破仑的任执政和当皇帝的历史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此事很快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传开了。 7月6日拂晓4时,拿破仑命令法军再次向奥军左翼发起猛攻,法军炮火山呼海啸,可是这里不是耶拿和奥斯特里茨,经过一天几个小时的激烈战斗,结果败下阵来。“在整个激战中,皇帝陛下始终保持着极其冷静的态度。”麦克唐纳元帅后来这样回忆道。拿破仑亲临战场视察,发现奥军两翼力量较强且地势有利,但奥军正面过广,中央明显薄弱。于是他立即改变作战计划,不以主力攻击奥军主力,而集中全部兵力攻打奥军中央部位瓦格拉姆,实施中央突破。为使进攻瓦格拉姆的部队没有后顾之忧,拿破仑命令最值得依赖的爱将达武继续攻打奥军左翼阵线,以牵制奥军。若有进展则从右侧向瓦格拉姆发展进攻,配合主力行动,对奥军形成钳型攻击态势。 如果问拿破仑在所有法军将领中最信赖的是哪两个的话,回答无疑始终是拉纳和达武。一往无前的达武又一次带领他的部队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在他身边的居丹将军身受四处枪伤,达武的坐骑也被击毙。一名副官急忙给他牵来一匹备用的战马,达武纵身跃马再战。经过和罗森伯格的激战,达武很快夺回了主动,并成功击溃了罗森伯格整个右翼防线。 拿破仑用望远镜扫视了整个战场的状况,下达了对勇敢的奥军发起最后进攻的命令。 1809年7月6日上午,法军开始进攻瓦格拉姆。数百门大炮一齐轰击奥军中央阵地。各军团在炮火掩护下奋勇前进。此时,英勇善战的达武军已突入奥军左翼阵地,并开始向瓦格拉姆方向进攻。左翼奥军顽强抵抗,终因伤亡过重,放弃阵地溃逃。奥军左翼溃败使奥军中央处于不利状态,法军中央部队和右翼部队乘势猛攻。欧仁命令麦克唐纳军团的26营人排成每边长达一公里的方阵,在左翼的帝国卫队骑兵团和右翼的铁甲骑兵团的配合下,冒着高温,踏着鼓点率先向敌中央阵地席卷而去。他的8,000人在几分钟里就伤亡了5,500人;尽管损失重大,剩下的2,500人最终还是突破了奥军的中心,后面的部队随之如潮水而来。奥军被迫全线撤退。下午2点,老将马塞纳的部队控制了已成一片废墟的埃斯林。欧仁的意大利军在乌迪诺和马尔蒙元帅强有力的支持下困死了瓦格拉姆的奥军。战果辉煌的达武军仍在右翼追击罗森伯格军。下午4时,从一开始在人数上就占劣势而一直顽强抵抗的查理大公得知他望眼欲穿的弟弟约翰大公的部队还在10多公里之外,大失所望。傍晚时分,查理大公接受战败的事实,下令奥军有次序地撤出战场。战场的西面,多瑙河的对岸,维也纳人站在哈布斯堡王朝首都古老的城墙上,手持望远镜观看着河对岸悲惨的场面,至少他们都能闻到硝烟和瓦格拉姆村庄麦田焚烧的焦臭。法国炮台的大炮因担心伤及越过田野追击奥军的自己人,已经停止了轰鸣。查理大公的部队又一次退进波希米亚山区。至此,他的以弧形防线围歼法军的计划已基本失败,他虽已将法军诱进了网里,但无力拉网,网底反被法军打穿。拿破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获得了瓦格拉姆战役——军事史上非凡的战役——的全面胜利。 疲惫不堪的法军已经无力继续追击逃跑的奥军,就连拿破仑自己在连续不断地指挥作战之后,精神和肉体上也相当的疲惫了。他的军队已经无法再战, 站着的士兵会突然倒地而卧,伤员会突然死去。如果奥地利人有一个更加自信的指挥官,形势可能会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虽然查理大公的基本作战方案无懈可击,但他缺乏个性和自信。 瓦格拉姆一战,奥军死伤32,000余人,被俘7,500余人,其中747名是军官(4名将军),失去了20门火炮和一面军旗,综其损失仍不亚于奥斯特里茨战役。而法军伤亡32,500人,被俘7,000人。事实上,法军伤亡的人数可能还要高得多。死伤中有1,866名军官(包括30多名将军),外加失去12面军旗和21门火炮。可见法军付出的代价极其高昂。 拿破仑以前从来没有在战斗中损失过这么多的火炮和军旗,拿破仑从来没有损失过这么多的高级军官,他以前也没有剥夺过自己元帅的权杖——而且是在大敌当前的战场上!在他的军事生涯中,这是第一次在战场上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如果查理大公能够保持埃斯林和阿斯佩恩的势头,瓦格拉姆战役的结局将和前面战役的结局一样。在瓦格拉姆战役中,查理大公集中兵力打击法军左翼,致使法军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使得法军中少了一位名叫贝纳多特的元帅,可是他却使法军中增加了一位名叫麦克唐纳的元帅。的确,除了贝纳多特之外,法军将领在瓦格拉姆战役中的表现都异常突出。可是,从另一方面看,却有成千上万的法国、意大利和德意志的新兵,在战火中被打得退下阵来,在刺刀的威逼下不得不走向死亡。瓦格拉姆战役在很多方面都是一场不同寻常的战役,法军虽然在战术上取得险胜,代价却过于沉重。拿破仑的许多无法替代的高级将领在战役中捐躯,包括德埃斯帕内、 伊莱尔、拉萨尔以及自意大利战役以来就一直跟随拿破仑左右的拉纳元帅。 第三十章 瓦格拉姆(3) 7月8日,马塞纳、马尔蒙、乌迪诺和达武按照命令搜寻退却的奥军,追兵和奥军后卫发生激战;伤亡人数继续增加。7月10 日,马塞纳发现了组织依然良好的奥军主力,发生激战,查理大公招架不住,奥军四散溃逃。7月11日,查理大公派出使者要求停战。次日早上,马塞纳和查理大公在停战文件上签了字。 弗朗西斯皇帝再次蒙受成为法国手下败将的耻辱,不得不放下武器再次求和;为此,他一气之下解除了他的弟弟查理大公的职务,虽然这个职务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替代。 战争结束了。处理了安顿伤兵等战后事务之后,拿破仑和他的副官、侍从一起回到了肖恩布鲁恩宫,对整个战役进行分析,并起草与奥地利的和平条约。 和弗里兰德、艾劳、耶拿、奥尔斯塔德和奥斯特里茨等所有战役一样,瓦格拉姆战役有它另外的一面,也就是军医和伤员所看到的一面。 克莱贝尔在埃及战役之后就总结过:“将军(指当时的拿破仑)每天要消耗6,000人的生命!”“皇帝拿破仑对人命毫不珍惜。”一个多世纪后的两个历史学家都不约而同地这样评论拿破仑。拿破仑在这场有名的战役之后想到尸横遍野的战场,也对约瑟芬承认道:“这是战争中最不好的一面。看到如此众多的牺牲者,真是令人悲伤和感动。”可是,在艾劳战役中发生可怕的大屠杀之后,他不着力谋求和平,却继续发动另一场战争。拿破仑在对一场接一场的屠杀渴求中有一种极其病态的施虐和受虐狂的欲望。一场大屠杀后照例是泪流满面地来到枪炮声逐渐消匿的战场上,面对遍地哀鸿,痛悔不已。眼望血流成河的战场,他的确心如刀绞,但是这种场面又的确是他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哪怕这种场面意味着可能危及他自己存在的危险的临近也无妨。“我手下有30万人可以为我去死!”在一场大战后他曾经这样对沙皇亚历山大吹嘘道。 “一旦我们伟大的皇帝开始前进,必将势不可挡;一切敢于阻挡他的敌人都将被车轮压得粉身碎骨。” 拿破仑对伤兵的护理问题也不甚重视,即使军医官拉雷年复一年地再三要求,他仍然拒绝成立固定的军医团。“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医疗救护!”连不怕死的达武元帅在第一次多瑙河战役后也这样抱怨。苏尔特军团的另一位军医德埃拉尔德这样回忆道:“在奥斯特里茨战役的前夜,拉雷先生居然连绷带都没有,他要求我给他一些绷带;我只有一些纱布和擦拭大炮的棉布,但只够四五百伤员使用,此外就只有两箱截肢用的医疗器械了。”这是在一场有9,000多法军伤亡的战役之前的情况,这些伤员遭到了拿破仑的抛弃。当军医拉雷的朋友、另一名军医皮尔·弗朗索瓦·佩尔什向拿破仑呈报健全战地医疗救护的计划和要求时,拿破仑既不支持也不赞赏。“我恳请陛下允许我斗胆告知,您对佩尔什提出的计划的回绝使整个军医队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军医让·巴蒂斯特·图里奥在弗里兰德大战前9天对拿破仑抱怨道。军医界一片悲叹。许多军医因而不愿在军中继续服务,有60名军医在战前被自己所看到的极差的医疗情况吓坏,不约而同地纷纷逃回法国。 1809年4月13日,拿破仑终于下令成立军医团,总共包括1,250名军医和护理人员(全是男性)。虽然拿破仑可以在一个月内将布伦的军队调集到莱茵河畔(徒步行军),可直到瓦格拉姆战役前夕,即宣布成立军医团3个月后,军医团仍然是一纸空文。拿破仑的命令总是得到雷厉风行的贯彻,这个命令却是个例外。 1809年3月,拿破仑命令在西班牙组织急救队从马德里出发,6月27日才到达维也纳,对于5月的阿斯佩恩和埃斯林之战中的大量法军伤亡者毫无作用。在该战役中,拉雷几乎是独自一人为所有的伤员做手术,有1600名伤员因救治不及时而死亡(在西班牙甚至连一名军医都没有了)。正是在这次战役之后,拿破仑的军队将罗堡岛改名为“悲惨岛”。 1809年7月17日,瓦格拉姆战役后的第11天,军医官图里奥给拿破仑写信指出,野战医院缺乏基本的医疗条件,当他从西班牙回到罗堡岛时,感到“从医疗的角度,这里除了军医的献身精神以外一无所有”。而军医中只有少数人在医药学校或医院受过正规训练,大部分人即使在民用医院也是不合格的。 在埃斯林,军医尽一切努力在露天为伤员做外科手术。为了保护伤员免受日晒雨淋,他们在河边用芦苇秆搭起披屋,屋顶上盖着从死人身上剥下的大衣。“伤兵忍受着饥渴的煎熬”,由于缺乏食物,骑兵的战马被屠宰,并用死去士兵的盔甲打造成锅盆进行烹煮,因为野战医院里连食具也十分缺乏。至于水,只能喝多瑙河水。“军医眼看大量做过手术的伤员死于破伤风,因为他们的绷带是用肮脏的擦拭大炮的棉布做的。”大量的伤员都没有病床,只能躺在泥泞潮湿的地上。 第三十章 瓦格拉姆(4) “对于这样一支庞大的、组织复杂的军队,”图里奥继续说道,“不仅缺乏医疗条件,而且连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不具备。我斗胆地告知陛下如果佩尔什的成立军医团的建议能够得到实施,将会挽救多少人的性命啊!”“(在瓦格拉姆战役中)我们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但是,随着炮火的持续轰炸,伤员的人数急剧增加,(野战医院)很快就人满为患了……结果,医院的次序大乱。我曾看到一位切断手臂的中校躺在一堆粪肥和乱草里——而普通士兵的遭遇更是惨不忍睹!” 没能送进医院的伤兵只能无望地躺在他们倒下的麦田里。7月的炎炎烈日使很多这样的伤员死于饥渴,几天之后,田野里仍然有成千上万这样的死尸,“他们的伤口里涌动着蛆……遍地是残肢断腿,空气中弥漫着腐尸的恶臭”。活着的伤员被人遗忘,眼睁睁地看着蛆将死难战友的尸体一点一点地吞噬,不少人因此而发狂。有些伤员的躯体被弹坑半埋着。“许多这样不幸的人在五六天后才被人在麦田里发现,还剩下力气大声呼救,或把军服挑在刺刀上摇晃……有些虽然活着,早已奄奄一息。但他们能活下来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他们是靠)喝自己的尿液活命的……瓦格拉姆战场上收集的大部分伤员都没有能够逃脱死亡的魔爪,他们的舌头肿胀得伸出嘴外,有的到医院不久就死了。”输血在那时当然还是不为人知的。 由于人员缺乏,许多仅经过3周培训的医疗护理员也参与做大量的截肢手术,军医只负责“用粉笔给这些伤员的切口画上标记”。这类“手术”的存活者几乎没有,而切下来的残肢断腿和器官则堆积成山。伤员和大量的感染病人混住在一起。许多伤员还是未成年的新兵。 尽管如此,法国军队里仍然没有有效的医疗卫生组织存在。图里奥最后说道:“随着战争的升级和武器的更新,军队的医疗护理必须跟上作战的要求。”幸运的是,图里奥又添了一句:“皇帝陛下的伟大功勋绝不会因为法国军人的流血、流泪和极大痛苦而有丝毫影响。” 法国的香巴尼和奥地利的梅特涅于8月18日在阿尔腾堡开始和平条约的谈判,但是奥地利讨价还价,谈判毫无结果。9月9日,拿破仑再也不能忍受“阿尔腾堡的闹剧”了。当弗朗西斯一世派他的使者前来见拿破仑时,拿破仑给奥地利国王带去了令他发抖的强硬口信:如果奥地利接受拿破仑的条件,还可以保有自己的领土,否则他将从哈布斯堡手中剥夺走更多的领土。拿破仑可以惩罚有千年历史的神圣的罗马教皇,也可以将奥地利王国从版图上抹去。目前,弗朗西斯一世是拿破仑在欧洲大陆上最顽固的对手,拿破仑要让他俯首帖耳。 但是,弗朗西斯一世不甘心付出拿破仑在条约中提出的如此巨大的代价,他拒绝考虑逊位的问题,为此他继续与拿破仑讨价还价,反复恳求放宽一些条件;但胜利者毫不让步,谈判一直拖延下去。与此同时,奥地利私下派出使者和沙皇谈判,但是使者从圣彼得堡空手而回——法国皇帝的胜利吓退了所有的人——普鲁士和俄国口头上都声称支持奥地利国王, 但目前他们都无能为力。 由于领土被占,普鲁士人的反法情绪日益高涨,据富歇报告拿破仑说:普鲁士国王派往巴黎的外交使节对法国的态度十分强硬。“那么就将他驱逐出境!”法国皇帝这样指示他的警务大臣。 普鲁士的首相警告皇后路易莎:“如果国王不顺乎民意马上下决心和法国对抗,一场革命将在所难免。” 事实上,不仅普鲁士和德意志,整个欧洲都处在一触即发的危机之中,因为几乎整个欧洲都受到了法国刺刀的威胁。由于国王热罗姆的昏庸,特别是宣布了拿破仑强加给他们的新税法和征兵法之后,威斯特伐利亚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动荡不安。拿破仑不得不在威斯特伐利亚保留数千驻军,而不敢将他们抽调到奥地利战场;后来又成立了20,000人的第十军团,先由朱诺指挥,后来由克勒曼指挥。 由于欧洲的局势动荡以及和奥地利人的开仗,拿破仑曾命令他的弟弟热罗姆的军团立即向德累斯顿挺进。瓦格拉姆战役之后在那里相继发生的战役中,朱诺被打败,热罗姆也被打得落荒而逃。当拿破仑得知德累斯顿失守、热罗姆和他的整个“皇家随从”逃回到卡塞尔舒适的城堡的消息后,他对热罗姆狠狠地进行了一番训斥: 我刚刚看到你签发的一道命令,它将使你成为德意志人、奥地利人和法国人的笑柄!难道你身边就没有能够劝告你、告诉你一点真情的朋友吗?你是国王,是法国皇帝的弟弟,在战争中这些都没有多大作用!你首先应该是一名士兵,然后是一名士兵,最后,你还是一名士兵。不要让大臣、外交使团对你前呼后拥,不需要夸耀。你应该和冲锋陷阵的士兵在一起,日日夜夜骑在战马上;你应该身先士卒,随时把握变化多端的战局。可是你却把作战当成了做总督!老天爷,你没有从我身上学到什么!我率领的是一支20万人马的大军,可我依然是一马当先……别把你自己弄成了一个天下最大的大傻瓜吧!将你的外交使团打发回卡塞尔去吧,出征不要带上你的行李车,只带上你随身需要的东西即可。你在战斗中应该像一名年轻的士兵,是一名追求光荣和荣誉的士兵,要为自己的身份增光,要为法国和欧洲的名誉而战,人们在注视着你的一言一行。 第三十章 瓦格拉姆(5) 此时祸不单行,西班牙发来紧急报告,法国人和英国人又在西班牙发生冲突;德意志发生大规模的叛乱,柏林、俄国和奥地利发生反法运动;富歇警告说,英国远征军计划在北海的岛屿沃尔切伦登陆,矛头显然是针对富拉辛和安特卫普。接着教皇也被解往法国南部的萨沃内监禁起来。事态变得异常复杂,一切都乱套了。 法国的谈判大臣香巴尼继续在阿尔腾堡与奥地利的梅特涅进行谈判,拿破仑不断给奥地利施加压力,正如奥地利亲王警告的那样:“拿破仑只谈一件事,那就是分割奥地利,建立几个分散的独立国,逼迫弗朗西斯退位。”这样的条件自然遭到哈布斯堡统治者的拒绝。“哈布斯堡王朝的毁灭将是整个欧洲的灾难。”沙皇也直接这样向拿破仑请求。 新近成为奥地利驻法国大使的梅特涅恳求法国外交部长香巴尼:“让我们参加你们的大陆体系吧,这样你们就可以对我们深信不疑了”——但是,千万不要让弗朗西斯退位,也不要分割伟大的哈布斯堡王朝——“这是谈判的基础,我们保持了荣誉,你们获得了实惠,这样就可以建立和平关系了”。 拿破仑和香巴尼对法国的盟友俄国和波兰十分不满。“俄国对奥地利没有打一枪一炮;事实上,只有波兰人参加战斗,流血牺牲。” 法国外交大臣对拿破仑抱怨道。俄国私下同意站在奥地利一边。因此,颇有远见的梅特涅力劝弗朗西斯暂忍胯下之辱,与法国签订和平条约,争取时间,等待时机到来。他的这个劝告和亚历山大私下对他母亲说过的那番话不谋而合。“我们的原则并没有改变,”梅特涅对弗朗西斯说,“但我们必须面对事实,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保留力量,等待时机到来,同时逐步地做好一切准备。” 和法国人签订和平条约是权宜之计,目的是有朝一日彻底推翻法国入侵者。 法国的可靠同盟波兰,已经向法国大军输出了成千上万的自愿军,目的是今后在自己国家独立的问题上能够得到拿破仑的恩准,可拿破仑却私下通知香巴尼,他对波兰问题另有打算,香巴尼后来将此事透露给了科兰古②: 皇帝陛下不仅不愿意看到波兰的再生——这和他的意愿相去甚远,而且他有意和亚历山大一起尽一切可能消除波兰人心灵中对这一愿望的记忆。皇帝陛下所要做的是使“波兰”和“波兰人”这些词汇不仅从谈判桌上消除,而且从欧洲的历史上消除。 这些想法在拿破仑后来的行动中表现了出来。 在谈判结束之前,普鲁士国王就暗中寻求能重整旗鼓对付法国人的同盟,特别是与俄国同盟。他在给亚历山大的信中写道:“如果您能从自己国家的利益出发,调整您现行的外交政策,宣布俄国反对法国的话, 陛下,形势将会如何不同啊!”虽然小心谨慎的亚历山大现在拒绝和任何国王联系,形势依然非常明朗:眼下,普鲁士、俄国和奥地利都不准备和法国在战场上一争高下,而是为将来做好准备;为此,在梅特涅的劝说下,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只能忍辱批准“临时”的和平条约——第二次多瑙河战役就此告终。 经过几周的谈判和讨价还价,1809年14日,双方在肖恩布鲁恩宫签订了和平条约;奥地利割地42,000平方英里,战争赔款8,500万法郎;而且奥地利必须将军队人数限制在15万人以下。 尽管法国万般威逼, 弗朗西斯总算保住了王位,只是权力大大削弱了,奥王为此十分气恼。俄国沙皇由于没有分到波兰的加利西亚而觉得受到了背叛和欺骗,而普鲁士国王更加坚定了打垮法国和拿破仑的决心。拿破仑在瓦格拉姆平原上“胜利”结束了第二次多瑙河战役,但同时也为他自己最终的灭亡埋下了种子。 拿破仑之所以在谈判中对奥地利拼命施加压力,是因为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准备派兵在比利时和荷兰海岸登陆。英国的军事行动一旦成功,将使拿破仑腹背受敌,难以招架。因此,他要预先给大不列颠的盟友一个精神上的下马威——这样,英国军队即使登陆,也将得不到来自柏林或维也纳的援助。 英国箭在弦上的架势使拿破仑的帝国深感不安,这种恐惧是来自奥地利的威胁无法比拟的,同时也使法国政府发生了从未有过的分裂。 这一切发生在上一年(1808年)的冬天,富歇向政府报告英国有军事准备的动向,这个报告被海军上将德克里斯和陆军大臣克拉克否决了。对拿破仑无限忠诚,却胆小怕事、谨小慎微、优柔寡断的首相康巴塞雷斯受到众大臣的全力支持,也否决了富歇的报告。是富歇又在捕风捉影,还是他另一个阴谋的前奏?在巴黎,甚至没有人信任富歇的邻居或同事。 可是,几个月之后,越来越多的报告证实了富歇的判断正确,克拉克也同意在斯凯尔特河沿线展开一系列的战役,德克里斯则派出了海岸巡逻舰——但仅此而已。 第三十章 瓦格拉姆(6) 1809年5月16日,拿破仑在维也纳发布敕令,废除教皇世俗权力,宣布将教皇领地并入法国;接着在7月6日,拿破仑绑架了曾将拿破仑逐出教会的教皇庇护七世。这样一来,本来就对拿破仑不满的欧洲,彼此的矛盾更加激化。 1809年4月,随着第二次多瑙河战役的展开,路易·波拿巴写信请求拿破仑出兵保卫他的荷兰王国,该请求遭到拿破仑的拒绝。因为拿破仑自己已经到了招募青年学生和退役老兵并将法国在各地的驻军抽调一空的境地,荷兰全境竟然就只剩下9,000法军驻守。 就在此时,富歇的警告得到了完全证实。1809年7月29日,急件传到法国首都,称英国舰队已经到达荷兰海岸,准备登陆。是一支舰队,而不是几艘军舰几百人(同年威尔斯利爵士曾率领13,000人在葡萄牙登陆,在伊比利亚半岛两次击败法军)。这次,英国264艘军舰运送着40,000人在沃尔切伦岛登陆了。 在富歇的敦促下,当天,康巴塞雷斯在杜伊勒里宫举行了军事会议。会议决定调集当地国民警卫队并在几天内武装30,000名平民,由被拿破仑从奥地利战场上驱逐回来的贝纳多特任总指挥前去抗御英军。为什么要找贝纳多特?富歇解释说:除了他找不到第二个指挥过军团作战的人。 8月12日,拿破仑在维也纳得知此事时,对大臣们不顾富歇的早期警告玩忽职守非常不满。他指责康巴塞雷斯:“的确太不负责任了。”并要他马上武装80,000人,“让英国人看到法国人是随时准备拿起武器反抗他们的”,从而挫败英国人的远征计划。他命令康巴塞雷斯:“别让英国人乘虚而入!”他申斥陆军大臣克拉克——至于富歇,“他做了你们自己应该做的事”。 法国军队和国民警卫队很快就出动前去应敌。英国人在其无能的指挥官查塔曼的错误指挥下,没有能够达到占领安特卫普的目的、被迫退到沃尔切伦之后,4,000人在沼泽地死于疾病,106人在战斗中牺牲。大部分英国军队于9月30日在舰队的掩护下,安全撤离。英国人的登陆没有像葡萄牙那次一样取胜,主要由于其指挥官的失误,而不是法国人的早有防备。 英军入侵沃尔切伦和南贝弗兰德,使路易和拿破仑的关系破裂到了出乎预料的地步。拿破仑责骂路易直接插手指挥在荷兰的法军对英军的作战。 “我是否可以认为我受到了极大的羞辱?”路易反驳道。“你这完全是在伤害你自己和你的王国,这对你陛下的伤害远超过你自己的想像。” 而拿破仑闪避地回答,“你倒霉的荷兰王国肯定有权对你怨声载道,它至今为止所遭到的苦难,完全怪罪于你个性的不稳定以及你对自己采取的措施缺乏正确判断。” 拿破仑为了要使由于他连年征战而四分五裂的欧洲求得稳定而决定不惜一切手段。他将历经数个世纪、经受了时间考验的地理区域结构彻底夷为平地之后,要用他自己一手制造的新的区域结构来取而代之,而这些新的结构都是草草构筑而且设计低劣的。现在,拿破仑通知路易将要让他下台,并将荷兰并入法国的版图。起先路易拒绝退位,但从此不理朝政,只是专心写作他的史诗《玛丽之死》。最后路易同意让出王位,但提出了条件:“如果陛下一定要我退位,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我的儿子继承我的王位。”拿破仑断然拒绝了路易的这个要求,他要将荷兰成为他自己的附属王国。“如果国王退位,我绝不会让他的长子接替他的王位……英国远征军入侵时,这位国王表现出完全没有能力进行自卫,他的王位是毁于英国人之手,因此荷兰王国将不复存在了。”拿破仑这样宣布。一年以后,也就是1810年7月19日,拿破化正式兼并了这个国家。英国人的入侵和路易的精神不稳定成了拿破仑兼并一个国家的最好理由。拿破仑曾经将路易和他的妻子分开并让他的妻子在法国避难,以此来藐视路易;他收养了路易的儿子,甚至禁止路易见自己的亲生儿子;现在,他又剥夺了路易的王冠! 来自英国的威胁尽管告一段落,可是由于拿破仑长期不在法国,又出现了另外的危机。法国的局势动荡起来。7月6日,在瓦格拉姆的消息传到巴黎之前,巴黎行政官员乌特鲁警告富歇道:如果拿破仑不能打败奥地利人,“将会立即发生反对拿破仑的暴动”。法国外交大臣、内务大臣、警务大臣以及陆军大臣全都得到了相同的报告。 即使在瓦格拉姆战役胜利之后,由于拿破仑没有能够及时与奥地利人签订和平条约,这也意味着奥地利人没有立即承认失败,法国首都谣言四起。康巴塞雷斯在法国各地调集国民警卫队的举动也使拿破仑处于十分不安的状态。因为所有这些武装起来的平民都有可能掉转枪口来反对他。在陆军大臣的言辞中反映了这种惧怕。“这是另一场1793年的武装起义。” 他警告道。这种惧怕的焦点看来集中到了贝纳多特的身上,他曾经参与阴谋推翻拿破仑的布里塔尼计划,现在他合法地成为各地国民警卫队的总兵。“(贝纳多特)正在准备大干一场……后果将不堪设想……”克拉克将军这样警告说。一到安特卫普,贝纳多特就表现得俨然是个君主,而不是军队的指挥官,他将所有的军事和民事大权一手包揽。拿破仑告诉克拉克,自己对贝纳多特的野心早有防备。“法国举国上下现在人人都感到一片迷惘。”拿破仑对富歇解释道,“所有给我的报告都告诉我,国民警卫队手上有了武器,甚至连皮埃蒙特、郎格多克、普罗旺斯也发了枪!这是谁授权这样干的?在目前的形势下一粒火星就会引发大的危机,可能引发整个法国的燎原大火……”事实上,当时只有富歇有权下达发枪武装平民的命令。在后来的几个星期内,国民警卫队被逐渐解除了武装,拿破仑的妹夫贝纳多特因涉嫌推翻拿破仑皇帝、与拿破仑的敌人通信并被截获,被立即解除了在荷兰的指挥权。尽管证据在握,拿破仑这次仍然没有采取惩罚性的行动,反而给了贝纳多特到意大利偏远小镇朋特柯弗和西班牙任职的机会,但全都遭到贝纳多特的拒绝。虽然后来贝纳多特同意当罗马总督,但也没有真正前去上任。1810年9月14日,贝纳多特被指定为瑞典王位的继承人。 第三十章 瓦格拉姆(7) 10月中旬,危机终于过去,但是拿破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看到了他的帝国是多么的脆弱。问题不在于外省或是莱茵同盟国、普鲁士的暴动,奥地利的公开叛乱,俄国蠢蠢欲动的种种迹象以及伊比利亚半岛的新的危机;问题就在巴黎,问题就在法国。看来,拿破仑再也不能放心大胆地长期离开法国首都了。曾经在维也纳声称自己要到西班牙亲自将威尔斯利爵士和英国军队赶进大海的拿破仑,不仅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西班牙,而且自己首都也难保了;同样成为泡影的,还有他进军直布罗陀和北非的辉煌计划…… 第三十一章 夏日最后的玫瑰(1) 9世纪时,鲍德家族的“秃头的夏尔”在此修筑了第一座城堡;到了1358年,另一位来自怀斯家族的“聪明的夏尔”在这座城堡内召集过贵族的议会;到了1430年,珍尼·德·阿克曾被勃艮第人囚禁于此。路易十五当政期间又重修并扩建了这座小型、潮湿、难攻易守的中世纪城堡,使之成为以巨大鹅卵石为主要建筑材料的格调高雅的宫殿。宫殿四周环绕着近30,000英亩的森林和田野,风光迷人,因此,贡比涅宫受到波旁王室成员的特别喜爱,路易十五更将他众多出名的情妇中的梅斯坦姆斯·德·旁普多尔和杜·柏瑞带到了这里。 和拿破仑一样,路易十五对波兰的形势异常关注、兴趣浓厚;但与拿破仑不同的是,路易十五曾力阻波兰的分裂。另一方面,与拿破仑相同的是,路易十五也是由于一系列的战争而被人们所熟知的,包括令法国痛失在印度和加拿大的大片殖民地的“七年战争(Seven Years’War)”。然而,就是在他在位期间,洛林和科西嘉被并入了法国版图,正因为如此才使得拿破仑·波拿巴能够成为一个法国公民而闻名于世。路易十五还有一点和拿破仑相同——如果不是与对方有相同的图谋的话——他也对同奥地利的联合颇感兴趣。 现在已是1810年3月底了,在经过一周的精心准备之后,一个身穿灰色外套的身材矮小的人,由侍从撑伞,并在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绅士的护送下,于一个春雨滂沱的夜晚来到了卡莱希(Calecle)。不顾外面大雨倾盆,他叫来他的秘书,命令这个全身湿透的年轻人查阅一些急件。接着,又将车窗紧闭,命令马车夫全速驶往21英里之外的苏瓦松。这个小个子的男人当然就是拿破仑皇帝,如果不是下雨,即使他身着这件出门前匆匆披上的灰大衣,也不难认出他来。天很冷,他最怕冷,即使是在7月间他也一样要使用壁炉取暖。坐在他身边身着与他相同制服也披着一件外套的人,就是他的妹夫、那不勒斯国王缪拉。 在通往苏瓦松的道路上,马车不停地在鹅卵石和泥泞中颠簸,马鞭发出“啪啪”的响声。所有精心策划好了的安排都由于拿破仑突发的念头而被抛在了一边。20分钟前,一名信使禀报拿破仑:他的新娘——也就是新皇后——18岁的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已快到苏瓦松。在贡比涅和苏瓦松两地已经分别搭建了一个精心制作的大帐篷,双方将在各自的帐篷处下车做最后的准备,以便到两地中间搭建的另一个同样大的帐篷中会见。但是,同往常一样毫无耐心的拿破仑,在那样的路况下简直是以一种危险的速度驱车疾驶。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拿破仑及他的同行者不知有多少次被过于疾速而倾翻的马车抛出车外。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命运是站在拿破仑这边的。如果他身经百战、毫发无伤(除了在阿斯佩恩-埃斯林战役中脚踝中弹跟挫伤之外),这点小雨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到达科塞尔斯的村庄时,拿破仑遇到了他的新娘不久前派出的最后一名信使——她马上就要经过这里了。拿破仑命令马车夫将车停下,他同缪拉就在一座中世纪教堂的门廊下避雨。几分钟以后,由近30多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在数百名骑兵的护送下出现在大路上。一个小个子男人冒雨跑到路上,示意车队停下。皇后的卫队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双方接近时,才认出此人正是浑身湿透的皇帝陛下。不顾滂沱大雨,拿破仑打开了新后所乘坐的马车门,张开双臂拥抱这位惊讶的少女,完全没有理会在一旁的、由他派到斯特拉斯堡去迎接新皇后的妹妹卡罗琳。关上车门后,拿破仑命令马车直接驶向贡比涅宫。至于有众多仆役和官员仍在途中那座大帐篷里守候他们一事,就无关紧要了。 晚上10点,雨中的贡比涅宫庭院里,倒映着院中火炬的点点闪烁光辉。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到达,侍从们鱼贯而出,拿破仑和玛丽·路易丝被迎进了宫殿,拿破仑破天荒头一次没有立刻冲向离他最近的壁炉取暖祛寒。 据第一次见到玛丽·路易丝的梅内瓦尔回忆: 玛丽·路易丝当时正焕发着青春的光彩,她是完美的。她的长裙的剪裁较当时法国妇女的穿着略长,而这只会增添她天生的高贵气质,法国妇女和她相比则顿失光彩。她的脸因旅行劳顿和胆怯的个性而略显苍白;她那头柔美浓密的浅棕色长发形成了优美的弧形,而她那种盛满柔情蜜意的双眸配合着那青春的脸颊则更加使她魅力十足。她那略显厚了一点的嘴唇则正是她拥有奥地利高贵血统的象征,正如她那小巧的鼻子显示着她那尊贵的波旁王室的纯正血统一般。她周身环绕着一种纯真的气息,她是健康而美丽的化身。 在途中的大帐篷内,一场丰盛的宴会还正在空等着他们,而另一场盛大宴会却在贡比涅宫中举行了。做了例行的介绍之后,拿破仑使眼色给坐立不定的皇后,示意她回到卧室,并通知她自己随后就到。尽管没有举行法国的民事和宗教仪式,这对新人仍在奥地利证婚人的主持下举行了婚礼。参加拿破仑婚礼的有纳夏泰尔和瓦格拉姆大公贝尔蒂埃元帅以及新娘的舅舅,也就是曾经在瓦格拉姆和拿破仑兵戎相见的查理大公。被拿破仑匆匆召来的费舍舅舅现在正式宣告他急不可耐的外甥同玛丽·路易丝已经合法成婚。 第三十一章 夏日最后的玫瑰(2) 根据精心准备的日程安排,拿破仑应在香榭丽舍(Chancellery)过夜。“但他却完全不顾原来的安排。”他的贴身男侍从康斯坦回忆道。迫不及待的拿破仑对各国来宾和家族成员——包括他最新的情人、就在前夜还与他同床共枕的可爱的马蒂斯夫人——匆匆道过晚安之后就消失了影踪。在波旁王朝那漫长、变化莫测的、有时甚至不那么体面的历史中,还没有哪个人像新贵拿破仑那样轻视传统的礼节、习俗以及宫廷和国家的礼仪了。官员们哈哈大笑着,女士们轻声交谈着,而拿破仑则进到了皇后的房间。“在同皇后进行了一次长谈后,”康斯坦回忆道,“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衣服、喷上香水;然后,只穿了一件睡袍,又悄悄回到皇后的房间去了。” 次日早上,拿破仑很晚才出来。拿破仑一反常态地咧嘴笑着,并揪着梅内瓦尔的耳朵对他说:“我亲爱的,娶个德意志的女人吧!她们是世上最棒的女人——温柔甜美、天真纯洁,犹如玫瑰般新鲜可人。” 他的评论不久就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缪拉和卡罗琳对拿破仑迫不及待的“初夜”大加取笑。 在选出乌迪诺、马尔蒙和麦克唐纳3位元帅以及3个新公国的君主(瓦格拉姆给了贝尔蒂埃、埃斯林公国给了马塞纳、艾克缪尔则给了达武),以及新封了几名新公爵——戈丹、香巴尼、富歇、雷尼埃和克拉克后,拿破仑还宣布设立“三色金羊毛勋章”的荣誉制度。这一殊荣只颁发给那些至少参加过6次以上大型战役并在战争中负伤的军官,它不计军衔高低,因此中校马博特成为拿破仑亲自颁此殊荣的第一人。这一制度的颁布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拥有过大权力和独立性的“荣誉军团”已经被取代。 在同奥地利于1809年10月14日签署了肖恩布鲁恩和约之后,拿破仑一行经由慕尼黑回到法国,于10月26日晨到达枫丹白露。 拿破仑在此停留了数周。 为了同约瑟芬解除婚姻关系,拿破仑将她召进了那座有着1,800间房间的大城堡里。但是,正如梅内瓦尔提到的那样:“起先,他还不能面对这样的事实,直到某天晚上,在用过他此生最消沉和沉寂的晚餐之后,他最终决定面对并着手处理此事了。”拿破仑正式向约瑟芬提出离婚的请求,“几乎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约瑟芬皇后最后一线希望永远破灭时的那种痛苦和绝望”。“我需要一个能给我生儿育女的女人。”拿破仑以他特有的拿破仑式的直率提出了此事。约瑟芬多年来一直知道拿破仑的这个想法,只不过装着不知道罢了。但现在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她仍不禁泪如雨下。 拿破仑从这个无法忍受的重负之下解脱之后,对他给约瑟芬造成的巨大痛苦深感内疚,因而从此刻起,他对处于这种极端绝望之中的约瑟芬不断给予最温柔的关心和安慰,而约瑟芬第一次在这种关心和安慰中体味到了令人痛心的冷漠。 约瑟芬是拿破仑至今为止惟一真爱过的女人——当然,这种爱远不及他对自己野心的挚爱。而且,约瑟芬也是拿破仑以完全的责任感加以对待的惟一女性——超过了拿破仑自己的母亲、妹妹,更超过了他的无数情妇。无可否认,拿破仑在众多的情人,特别是玛丽·瓦莱夫斯卡①的身上也发现了热情、真挚和诱人之处。不过,同那些女人相比,约瑟芬在拿破仑的心中的地位从前是占第一位的,现在是,今后仍然是。 每个人都在谈论着约瑟芬,而对于众所周知的约瑟芬身上的那种迷人的气质与个性的众多评论中,最为贴切的要数年轻的梅内瓦尔了: 约瑟芬拥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她不是特别漂亮,却特别的完美。“她优雅的气质是其他名媛淑女所无法比拟的”,她简直是上帝的杰作。她是那么甜美,无比的美好,她的美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她并不聪明过人、学富五车,但她完美的礼仪和毫不矫揉造作的举止使她浓妆淡抹总相宜。皇帝陛下曾经深爱过她,而且仍然喜欢她,而这一切都源于她秀外慧中的气质。甚至可以这样说:约瑟芬是在神的眷顾下诞生的,她是玫瑰的化身……她嫁给了拿破仑的荣誉,同时也嫁给了一个名叫拿破仑的男人。 拿破仑在他的新婚之初曾被约瑟芬搞得神魂颠倒,甚至痴迷到坚信除了约瑟芬他今生不会再娶任何别的女人为妻。然而,在惊闻约瑟芬和夏尔中尉之间的丑闻之后,拿破仑对约瑟芬和对其他女人的所有希望和信念都烟消云散了。拿破仑彻底结束了这一羞耻,与此同时,也迫使约瑟芬和以前放荡生活圈子中的人断绝了来往。就在约瑟芬开始对丈夫专一的时候,却苦于无法再生儿育女了,这又使拿破仑感到极其失望。他经年累月数不胜数的风流韵事(多半是由克里斯多夫·迪洛克在法国征服的国家安排的,偶尔缪拉也为他安排情妇,因为缪拉排挤约瑟芬)演绎了一幕又一幕眼泪和歇斯底里的结局,而这一切令约瑟芬变得十分神经质,很容易情绪消沉。拿破仑始终是爱她的。只是自拿破仑在意大利和埃及作战期间,约瑟芬的丑闻使得他在全军面前丢脸之后,身为全军统帅的拿破仑才彻底抛弃了作为一个丈夫应有的忠诚。自此以后,他在开罗和波利娜·富雷丝之间的绯闻不断,此后的桃色新闻更是层出不穷。现在,近12年之后的今天,拿破仑和约瑟芬的婚姻终于也走到了尽头。一旦被某人背弃,拿破仑就不再相信这个人了。不过,假如约瑟芬怀上了拿破仑王朝的继承人,拿破仑也许不至于和她离婚;但考虑到拿破仑野心勃勃的宏伟的计划,即使这个假设也很难说就一定成立。 第三十一章 夏日最后的玫瑰(3) 在从米兰到枫丹白露的途中,拿破仑就将他打算和约瑟芬离婚的决定告诉了约瑟芬的儿子欧仁。拿破仑不但对他讲了自己再婚的打算,而且剥夺了欧仁作为意大利总督的头衔,拿破仑要把意大利的王位留给自己的继承人——他的长子,拿破仑深信他会有一个儿子,在接替自己成为法兰西皇帝之前皇太子将做罗马王。然而,拿破仑仍真心地喜欢欧仁,因此作为补偿,他许诺将赐予欧仁瑞典王冠或是意大利北部某个新建小国的王位。欧仁骄傲地拒绝了一切封赏,只保留威尼斯亲王的封号,不过,他后来还是接受了法兰克福大公爵的封号以及每年大约200万法郎的封赏。对于不幸的奥坦斯而言,她将不得不代替她的母亲在宫廷中作为“Princesse Protectrice des Maisons des Filles de la Legion d'Honneur(佩戴荣誉勋章的皇宫长女公主)”供职。对于她来说,这是十分痛苦和蒙羞的事情;但同以往一样,拿破仑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来吧,ma fille(我的女儿),拿出点勇气来!”他面带微笑说。“噢,陛下,我是有勇气的。”她说着就扑进他的怀抱里哭泣起来。她的整个世界已经被拿破仑摧毁了。 总之,离婚是势在必行的。在拿破仑的安排下, 一项官方的法令废止了拿破仑的世俗婚约,由他筛选的人员组成的特别宗教会议颁布了决议,废除了拿破仑的宗教誓言,费舍舅舅指出他于1804年12月1日在杜伊勒里宫主持的拿破仑的结婚典礼是不合法的,并特别指出当时没有巴黎的牧师在场;他坚持认为,仪式是在胁迫下举行的——教皇曾经威胁说,如果不举行这样的宗教仪式,他将不出席日后举行的加冕典礼。因此,康巴塞雷斯通知教皇庇护七世,拿破仑原来举行的宗教和民事婚典由于不合规定而被解除了。拿破仑已经被这个庇护七世逐出罗马教廷一事在法国官方看来无关紧要,所有一切要按照拿破仑的意愿来办。 1809年12月15日星期五,上午10点,整个波拿巴家族成员,包括路易、热罗姆、凯瑟琳、波利娜、缪拉和卡罗琳,当然还有拿破仑的母亲“梅耶夫人”(太夫人),都聚集在拿破仑的办公室里,这些人毫不掩饰对那个“博阿尔内的女人”最终失败的幸灾乐祸。在这间办公室里,他们看到了拿破仑和约瑟芬、奥坦斯、欧仁、迪洛克和梅内瓦尔。拿破仑以洪亮而镇定的口吻读着文件,当他读到“15年来,她让我的生命充满光彩”时,显然,他十分难过。接着,约瑟芬诵读了一份为她准备的文件:“我俩都因我们为国家所做的这一牺牲而感到无上的光荣……”读到这里,她的眼泪禁不住淌了下来。双方在众多证人面前签署了废除婚约的文件。拿破仑轻轻拥着约瑟芬,并将她送回她的房间。拿破仑的兄弟姐妹们全都以一种幸灾乐祸的目光目送两人离去。稍后,拿破仑将奥坦斯带去约瑟芬的房间。奥坦斯回来后说:“她完全崩溃了……” 拿破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显得十分沮丧”。梅内瓦尔回忆道:“他的身体向前倾着,头埋在手里,呆坐了好长时间;最后,他站了起来,痛苦满面。”随后,在梅内瓦尔的陪同下,拿破仑经私人楼道来到约瑟芬的房间。 听到我们进来, 她就一头扎进他的怀抱中,失声痛哭起来,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吻着她。她由于过度伤心而昏厥了过去……皇帝仍然搂着她,在她苏醒之后,将她交给我,并交代说绝不能离开她,然后,他急速地穿过大厅走到门口——在那儿,他的马车正在等着他。 对于约瑟芬而言,在成为法国历史上第一位前皇后之后,自然必须为今后的生活做好打算,而拿破仑对她也是比较大方的。除了马迈松之外,拿破仑还将位于诺曼底的历史悠久的纳瓦尔城堡赐给了约瑟芬——那是个远离宫廷的地方——随后,拿破仑和约瑟芬之间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尽管数周后书信逐渐减少了,但拿破仑一如既往地表示对约瑟芬的关爱,尤其是保证每年供给约瑟芬500万法郎的生活费。这多少给了备受打击的约瑟芬一些安慰。 早些时候 ,拿破仑在议会正式宣布解除婚约之前,拿破仑叫来了约瑟芬的儿子欧仁。尽管仍然十分悲伤,但欧仁仍同以往一样前来见拿破仑。现在,拿破仑坐在马车的后座里,带着欧仁去特里农宫(Trinon Palace)。“第二天早晨,”奥坦斯继续回忆道,“我将母亲扶进马车……我们这趟去马尔梅松的旅行是寂寞的苦旅。”从此以后,约瑟芬再也没有回过枫丹白露。 1810年1月10日,拿破仑签署了一部新法令,剥夺了他兄弟姐妹的继承权,将继承权转到了他未来的儿子罗马王身上。1月28日,拿破仑召开了一个吵吵嚷嚷的私人会议,与会者包括他的大臣、高级官员和拿破仑家族的一些男性成员,还包括路易、缪拉以及费舍舅舅。会议的宗旨,用费舍的话来说是“讨论、决定、宣布”约瑟芬(皇后)的继承人是谁。这次不能凭带感情色彩的个人兴趣进行选择。拿破仑的那类事情已经够多的了。这回必须是门当户对、周密考虑的抉择。拿破仑和坐在他面前的身着蓝色天鹅绒制服的官员们对拿破仑的3个候补新娘——萨克森国王的女儿、沙皇亚历山大的妹妹以及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的女儿详细地评头论足了一番。令拿破仑吃惊的是,路易对萨克森公主十分中意,而忠于大革命传统的缪拉对拿破仑和奥地利联姻表示了明显的反感,并说:“这个国家总是那么令人讨厌。”他们之间的意见分歧在1810年2月2日得到了解决,他们最后选择的新娘是奥地利的女公爵同时也是匈牙利和波希米亚的公主,18岁的玛丽·路易丝。 第三十一章 夏日最后的玫瑰(4) 正如拿破仑曾经命令欧仁亲王在参议院宣布他离婚的决定一样,他现在将被富歇称为“揭开与冯·施瓦岑贝格亲王之间外交序幕”的痛苦任务交给了玛丽·路易丝,玛丽接受了这个任务。拿破仑与奥地利联姻的决定首先要告知的人物之一是沙皇亚历山大,他对于拿破仑提出的同他妹妹结婚的提议一直迟迟不予答复;而现在已经太晚了,亚历山大和俄国已经不在考虑之列了——从此以后,俄国至多只能充当一个配角,奥地利是主角了。女公爵玛丽·路易丝通过他父亲弗朗西斯国王以及母亲——西西里岛国王斐迪南四世的女儿、前任公主玛丽·特里莎的关系在贵族阶层里拥有广泛的社会联系。 玛丽·路易丝从小就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长大,在这样的环境中接受贵族教育,学习多国语言,包括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英语甚至拉丁语。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使她更具有结婚的价值而已。按梅内瓦尔的话说:“她将自己视为米诺牛(人身牛头怪物,指拿破仑)②的牺牲品。”拿破仑是她在过去数年中被教育要加以憎恨的恶魔,但“严酷的家规使她形成了逆来顺受的个性,玛丽·路易丝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对因顺从而导致的厄运,听天由命”。 征服者拿破仑同被他战败的未来岳父——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之间只有过一封私人书信。然而,这惟一一封颇为重要的信件对于拿破仑而言是最令他尴尬的,比他先前和奥地利数次战争费的力气更大。他将这份文件反复修改多次之后,就连忠诚的梅内瓦尔也不得不承认:“改得已经完全无法辨认了……(直到)他让我修改了其中一些内容之后,才使得改动不至于过于明显……我尽全力替他做文字修饰,然后将这封信连同婚约文件一起寄给了‘奥地利国王陛下’。” 孟德斯鸠携带着法国皇帝的肖像来到维也纳,随后,在保罗·埃斯特哈兹亲王的陪同下,贝尔蒂埃以大使的身份踏过已经被拿破仑夷为平地的古老城池,走进了肖恩布鲁恩宫。3月8日,弗朗西斯国王的弟弟、拿破仑在瓦格拉姆战役中的劲敌查理大公代表他的侄女签署了一些重要的文件,次日,玛丽·路易丝沮丧地宣布自动放弃奥地利王位继承权并宣誓效忠法兰西。同日夜晚,在肖恩布鲁恩宫签署了正式的婚约文件。贝尔蒂埃接受了一只装着新娘嫁妆的大箱子——一箱相当于50万法郎的金币。拿破仑的全权代表贝尔蒂埃向其报告道:“这笔嫁妆完全配得上当世最伟大的男人。”两天之后,在奥古斯都的新教堂举行了宗教仪式,随后举行了盛大婚宴。宴会时,这座古城的大街小巷挤满了好像是在抗议的民众,抗议这场婚姻,抗议蹂躏他们国家的入侵者以及那个已经被逐出教会的拿破仑。因为,如同梅内瓦尔所说的那样:“维也纳的和平,乃至这场婚姻,都没有能够建立起巴黎和维也纳之间的良好关系。奥地利受到了屈辱,但没有被打败;她只是暂时低下了头,卧薪尝胆,以图报仇雪耻而已。” 与在法国不可动摇的拿破仑独裁制度不同,奥地利王国300多个世袭贵族世家对于奥地利的国政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这是一场政治联姻,”先知先觉的施瓦岑贝格警告说,“它也将被政治所摧毁。”而他本人却不得不接受一项任务,即代替梅特涅出任驻巴黎大使,密切监视从奥地利来的新娘。拿破仑对这些报告并不在意,犹如他在动身离开往维也纳以前轻松地以“刺杀”的罪名处决了一位企图用匕首刺杀他的图林根大学生时毫不在意一样。时间能够医治所有的创伤,拿破仑坚持这样乐观地认为——即使不能医治他们的创伤,奥地利人又能怎么样呢? 尽管维也纳民众抗议法国的运动愈演愈烈,尽管奥地利300多家贵族世家的怨恨越积越深,可怜的公主在庞大军队的护卫下,在近36辆马车的伴随下,前往斯特拉斯堡,在那里她受到了那不勒斯王后卡罗琳的迎接。然而,被塔列朗称为“具有马基雅维利③的脑袋和美女的身材”的卡罗琳并没有使这位年轻的公主得到安慰和放松,相反,卡罗琳郑重其事地向新娘宣告:她的全部随行人员,包括她的贴身使女和最知己的女友将经莱茵河送返维也纳。接着,残酷的卡罗琳宣布玛丽·路易丝必须也将她的小狗送回去。(正如拿破仑自己说过的那样,“在我们的整个家族中,卡罗琳最像我了。”)很明显,玛丽·路易丝现在身处异国他乡,身处无情的“科西嘉恶魔”的掌心之中。玛丽·路易丝所受到的这种由于精神折磨而导致的悲痛,只有在她从斯特拉斯堡到苏瓦松的途中收到拿破仑给她的信件和鲜花时才得到了稍稍的慰藉。她父亲对她的指示是十分明了:服从丈夫的一切决定。现在的她实际上是奥地利为了生存而出卖给拿破仑的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 第三十一章 夏日最后的玫瑰(5) 每个人都认为拿破仑在接下来的数周内的行为让人感到迷惑。他不像个40多岁的、刚把至少两个私生子从自己身旁弄走的人,却更像个刚开始新生活的年轻的新郎,为阿雅克肖的波拿巴家族和维也纳的哈布斯堡王朝的联姻里里外外地忙得不亦乐乎。由于约瑟芬已经离开,拿破仑下令清除所有有关约瑟芬的物品,约瑟芬的居所被粉刷成“如处女般洁白无瑕的新房”。与此同时,另外一套特别的房间也准备好了,那是拿破仑为他未来的儿子准备的。拿破仑命令房间里应该摆上各种玩具和小东西,包括微型而逼真的手枪、刀剑和火炮等男孩子都喜欢的玩具。拿破仑开始哼起歌来,他多年没有这样了,当然是完全走了调的。他来回奔忙,并告诫每个人:每样东西务必尽善尽美:派人为新娘量身材尺寸、为她画了一幅双颊红润、微微含羞的肖像,为新娘定做了全新的衣橱,原来专门为约瑟芬做衣服的裁缝现在忙着给新娘做嫁衣;接下来,是预订珠宝,各种珠宝数不胜数,似乎毫无预算限制。拿破仑亲自检验每样东西,来一件检查一件。一切务必尽善尽美,毫无瑕疵。梅内瓦尔和迪洛克被拿破仑专注操办婚事而不顾其他一切的紧张工作搞得十分狼狈。当杜伊勒里宫内一切准备就绪后,拿破仑带着许多官员亲自赶到贡比涅宫,再一次仔细检查各项准备工作,更别说检查自己的新郎装了。 现在,外交关系、国家财政、国内问题——包括大面积的农业歉收和经济萎缩——甚至连军事问题和西班牙的局势问题拿破仑也最多只是草草处理了事。而在此之前,拿破仑从来没有忽视过军事问题,特别当法国处于“战争状态中”的时候——如同现在的伊比利亚半岛,有20万法军还在那里日夜浴血奋战,局势越来越糟糕,可拿破仑却对此已经毫无兴趣了。 虽然他偶尔露出微笑并哼哼五音不全的小调,但他焦虑、烦躁而且吹毛求疵,因为他仍然处于他一生中最危机的时刻。拿破仑发动的第二次多瑙河战役中的种种失败使他深受挫折,最后导致勒根斯堡和阿斯佩恩-埃斯林的大溃败。虽然后来在瓦格拉姆转败为胜,但付出的代价是何等的惨烈啊!拿破仑从来没有像在这次战争中那样专注地处理每一个作战的细节。拿破仑已经40岁了,有时在战场上,他已经开始感到精力不支了。他已经是个有24年戎马生涯的老兵了,他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参加了多少战事了。他完了吗?感情上,他已经无法再经历一场瓦格拉姆战役了;现在的他和其他人一样,对于战争已经厌倦了——难道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正在逐渐丧失拿破仑所特有的对战争的敏锐直觉和天分吗?然而,迷信的拿破仑是相信命运的。他相信在他前进途中的一切障碍都将被扫除,他有福星高照。他历经几十场浴血奋战,成千上万的人倒下了,而他却福星高照,毫发无伤——他能永远如此吗? 拿破仑在最近的这场战役中发现了问题: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盟友了;就连沙皇亚历山大也开始对他敬而远之了。常胜将军拉纳——拿破仑爱他胜过自己的亲兄弟——已经战死沙场,这是一个无法弥补的损失,多少年来患难与共,然而现在……感谢上帝,马塞纳还在,他同忠实的达武、乌迪诺以及麦克唐纳一起,在瓦格拉姆战役之前的那个7月的一天拯救了拿破仑。可是,在勒根斯堡发生的那场意外,拿破仑的脚后跟差一点被炸掉。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呀!这是一种不祥之兆。现在不但忠实的拉纳永远走了,就连约瑟芬这个世上他惟一真爱过的女人也离开了他……她曾经为他带来好运;曾帮助他,给他提供重要的建议;曾分享他还是将军时在战场上获胜的巨大喜悦;她曾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她也是他登上皇帝宝座时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而如今,她也退出了他的舞台,永远不再进入他的生活或事业了。接下来,他又免去了他忠实的继子欧仁的职务,那个曾经在瓦格拉姆战场上与他并肩浴血奋战的欧仁!尽管拿破仑在外表上仍然保持原来的傲慢和威严,但他感到自己已经老了,疲倦了,对自己和未来失去了信心。此前,他曾经说过要在一个月内回到西班牙战场,但现在拿破仑仍然在为新娘清点礼服和鞋子,在指导油漆工人粉刷新房,在催促手下的人尽快将婚姻大事所需的一切办理停当——而此时,他的战士正在伊比利亚战场上成千上万地倒下。 西班牙问题已经成为拿破仑最头痛的问题,这场大规模的战争加重了法国的负担,使政府的开支剧增,国内经济大幅萎缩。西班牙是否能被征服呢?如果不能,他是否能向世人承认拿破仑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可能导致他失去手上的一切权力呢?极少数有勇气敢于对西班牙问题仗义直言、要求拿破仑从伊比利亚半岛撤军的人都遭到了拿破仑的打击。拿破仑一贯听不进善意的劝告,现在更加刚愎自用。在婚礼之后,他命令一心要解甲归田过几年安乐晚年生活的马塞纳回到西班牙去,可是马塞纳已经厌倦了这场伊比利亚半岛的战争。 第三十一章 夏日最后的玫瑰(6) 伊比利亚半岛对于拿破仑来说是一场真正的考验。拿破仑看到了他生活中和他表面辉煌的事业中的严重错误。手上拥有比英国和奥地利强大得多的兵力的拿破仑,现在却开始滑向下坡路了。在拿破仑的军事生涯中,这还是他头一次躲避参加一场重大的军事战役。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拿破仑已经意识到他不可能赢得这场战争。在短短几年里,西班牙的6个不同地区展开了6场重大的战役、与誓死抗争哪怕到一兵一卒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人斗争的残酷场面,连拿破仑想起来也不寒而栗:被俘的富瓦将军被赤身裸体地拖着在大街小巷游街示众。有报道称,被俘的法国军官被挖眼割舌,有的被阉割得奄奄一息,有的被砍去手指、胳膊或双腿。法国士兵和妇女在受尽折磨和凌辱之后被刺刀挑死。据目击者说,法国女子被西班牙人用刺刀开膛破肚,从肚脐一直划到阴部,乳房也被砍下。男人受的罪更多,西班牙人甚至将法国军官用两块木板夹着再用锯子活活锯断;有些人被活埋到齐肩深处,让他们慢慢死去;有的被倒吊在火堆上,使头部被火焰烧烤而死;还有一名将军被西班牙人丢进大锅里活活煮成了如同虾一般的形状。那真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拿破仑都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呢?为了逃避现实,拿破仑放纵自己,让自己暂时躲避到婚礼的各项准备工作中去,以忘掉那场噩梦。人人都说他是个天才,如果他比以往更加努力地工作,娶一位新娘,生一群孩子,他可以拯救他那庞大的帝国,一个自罗马帝国覆灭以来没有见过的庞大帝国,甚至超过查理曼④。可以肯定地说,路易、热罗姆和约瑟夫都令他感到失望;但他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所有的事都可以靠他独立承担,他甚至可以扩大帝国的版图。同玛丽·路易丝的联姻标志着拿破仑的再生——让一个早衰的男人返老还童,同时也造成了现在和今后貌似安定的五彩缤纷的假象。 他们从贡比涅到圣克鲁宫已经3天了。4月1日,尽管天下着大雨,法国全国的庆典还是照样举行。次日,“皇帝与皇后进入巴黎的仪式极其盛大而庄严”。36辆金碧辉煌的马车通过凯旋门正门。雨过天晴,大雨的洗涤使浩浩荡荡的婚礼卫队更加艳丽,队伍通过香榭丽舍大街,穿过路易十五过去的宫殿,前往杜伊勒里。“没有比这更激动人心和完美无缺的了,”富歇评论道,“多么美好的一天啊,心情是多么雀跃啊!”这一天皇帝下令大赦天下,6,000名士兵得到了特别的军饷,有待嫁女儿的士兵还得到了一份嫁妆;成千上万枚印有拿破仑和路易丝头像的金银纪念章在人群中散发;政府安排了鸡、鹅、羊腿以及数不胜数的巨大酒桶在城里大宴天下。婚礼的当天,巴黎教堂的钟楼敲响钟声,礼炮齐鸣。拿破仑要让天下人知道:欧洲的优势在他这一边,他将继续按照他的想像铸造所有法国人和欧洲人的生活。 休息片刻之后,盛大婚礼继续进行,婚礼队伍缓缓行进在卢浮宫的狄安娜长廊,向宽敞的阿波罗沙龙而去,新娘长长的婚纱由西班牙王后的朱莉·波拿巴⑤、荷兰王后奥坦斯、威斯特伐利亚王后凯瑟琳以及埃莉萨和波利娜公主托着(卡罗琳拒绝出席),周围是400多名精挑细选的贵宾。拿破仑的舅舅费舍也出席了婚礼,如同多年前出席约瑟芬的婚礼一样。32位红衣主教中只有11位参加了婚礼,拿破仑为此震怒了,婚礼后下令逮捕红衣主教,并将他们的房产冻结,并且不允许他们以后穿红色教袍,因此这些人就成了众所周知的“黑衣主教(Black Cardinals)”。 拿破仑很快就被繁琐的宗教仪式和其后的庆典活动搞得心烦意乱,他和他的新娘接着出现在日晷亭,上千名强壮的帝国近卫军身着闪亮的铠甲在庭院列队而过。 宫内贵客如云,多半是拿破仑王朝的新贵——他们于下午6点在杜伊勒里宫大剧院参加婚礼的盛宴。婚宴后又在马夏奥克斯大厅举行了音乐会,缤纷的焰火将巴黎的建筑和塞纳河水照亮。 尽管拿破仑希望他的前妻能见一面新娘,但玛丽·路易丝对此表示出嫉妒和敏感,她要求将约瑟芬放逐,并收回拿破仑送给约瑟芬的马迈松城堡。约瑟芬给拿破仑写了一封充满恐惧心情的信:“拿破仑,您曾发誓永不抛弃我,我需要您为我指点迷津!您是我所剩的惟一的朋友……我已经彻底从陛下您的记忆中被放逐了?”而拿破仑只是平淡地回复道: 你需要保重自己并寻找快乐的勇气,尤其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因为这对我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如果你还关心我、爱我的话,你必须好好把握自己。你永远都不要怀疑我和你之间的友情,如果你认为你不爱我会使我高兴的话,想必你对我对你的一片真情还知之甚少。Adieu, mon amie(再见,我的爱),晚安。 第三十一章 夏日最后的玫瑰(7) 尽管婚前拿破仑曾经数度前去看望约瑟芬,但婚后,他那好嫉妒的年轻新娘牢牢地控制了他,禁止他们之间的一切来往。在搬到马迈松和纳瓦尔城堡之后,约瑟芬决定离开巴黎,到外地旅行一年,以度过这段最难受的时期,她于是去了埃克斯萨瓦和瑞士。从此之后,约瑟芬再也没有出现在宫廷中。 婚礼结束后没几天,拿破仑夫妇回到了贡比涅宫。一天晚上,玛丽·路易丝皇后在游戏厅里玩牌,陪伴她的还有来自各地的达官贵人和王室成员,包括德意志和沙皇俄国的将军、法国的元帅以及欧洲的高级军事官员和外交官员。他们每个人都翘首以待希望能和拿破仑交谈几句,拿破仑在客厅里慢慢地踱来踱去,偶尔停下来,和某人交谈几句或是对某人点点头,或是在女士面前露出优雅的风度、献点殷勤——他的新娘对他文雅方面的影响力已可见一斑。多年前,当他还是个忍饥挨饿的低级军官时,拿破仑靠同学布列纳的妻子施舍他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餐充饥已经是十分遥远的往事了。 “他走到娱乐室的门口,打开门,进入另一间房间,几乎所有的人都立刻站了起来,并尾随他而去。”蒂博将军回忆道,“拿破仑缓缓来到大厅的中央,停了下来,两手交叉抱胸而立,盯着眼前6英尺以内的地板一动不也不动。”国王、王后、亲王、公主、公爵、女眷以及其他的宾客也立刻停下了脚步。拿破仑的贴身侍从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以皇帝为圆心围成了一个大圆;沐浴在大厅中数百盏明灯和水晶制品的光辉中的拿破仑,站立在圈中,呆若木鸡。蒂博将军继续回忆道: 刚开始周围鸦雀无声,气氛有点儿尴尬,每个人都避免和其他人的目光相接。随后,忐忑不安地,人们小心翼翼、慢慢地抬眼相互看看。数分钟之后,他们的表情就由小心害怕变成了迷惑,那神情似乎是在询问拿破仑这回到底是要玩什么新游戏?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这个法国人(拿破仑)在众多地位显赫的贵宾面前显然是相当局促不安的。事实上,拿破仑这一突然的莫名其妙的举动古怪而不合时宜,我首先想到的是,他可能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静心思考;但自始至终,他连眼睛也不眨,大约过了七八分钟之后,仍然没有任何人明白他这种古怪举止的含义。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身为里沃利公爵的52岁的马塞纳元帅实在忍无可忍了,他走出了人群,慢慢走向拿破仑。“大家都在出神,没有人敢动,连想都不敢这样想”,两旁站立着头戴扑有香粉的假发、身穿号衣的男仆,宽敞客厅里鸦雀无声,马塞纳轻轻对拿破仑说了几句话。“既没有抬眼也没有动一下,皇帝突然厉声斥责马塞纳道:‘为什么要烦扰我!’……”拿破仑完全没有想到这种残酷的“游戏”会使这个曾经伟大的军事领袖马塞纳有多么难堪。身着华丽制服而受到训斥的马塞纳脸涨得通红,悄悄退回到先前的位置,犹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感到十分难为情。”蒂博承认道,“拿破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当众对一位年纪最长、战功最显赫的将军如此不可理喻地发脾气。他的这种行为是无缘无故的,也是残酷的,使法国在众多外宾面前荣誉扫地。” 拿破仑“像一尊雕像一样”又呆立了两三分钟,最后,他慢慢抬起头,“犹如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放下交叉在胸前的双手,向四周困惑的人们看看,一言不发,毫无表情地离开了人群回到游戏厅。当拿破仑再次回到客厅时,他向玛丽·路易丝打了个手势;玛丽撂下手中的牌,站了起来。拿破仑路过她身边时声音干涩地对她说:“我们走吧,夫人。”说完继续朝前走,玛丽·路易丝紧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客厅,关上了门。 “还不到晚上9点半,拿破仑就已经连续咳嗽了很久了,而且看上去十分疲倦。这个情景深植我的脑海无法抹去。”蒂博补充道,“我仍然努力试图找出他那种古怪行为的原因。”但第二天,蒂博受命回到布尔戈斯,回到残酷的西班牙战场,这是他极不情愿的事情。 尽管没有人能够理解被蒂博称之为“异常情况”的那个发生在贡比涅宫中的怪事,他们仍然本能地想要将这件事从记忆中抹去。这也许是拿破仑首次在公众场合失态,当时他所表现出的癫痫病的征兆,事后他自己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拿破仑癫痫病发作的次数与日俱增,而且通常是在傍晚和深夜发作;特别是在数周高度紧张和劳累之后,病情更加重了。自从拿破仑去年秋天从维也纳回来之后,长时间繁琐的婚姻谈判以及其后的婚典筹备工作以及夹杂其中的其他问题,包括家庭问题,造成了今天这个不可避免的尴尬局面。 而加重拿破仑病情的原因之一,是一封来自目前仍然被拿破仑软禁在意大利卡尼诺的弟弟吕西安给他的婚礼发来的贺信。在信中,吕西安再次郑重告诉拿破仑:他绝不会同自己深爱的第二任妻子亚历山德鲁离婚。 第三十一章 夏日最后的玫瑰(8) 开始是路易,接着是热罗姆,然后是约瑟夫在西班牙马德里闹出的乱子。拿破仑的兄弟们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麻烦。拿破仑不得不给他倔强的弟弟回信。事实上,自1804年春天吕西安离开法国、自我放逐之后,事情已经有了不少改变。当吕西安公开表示拒绝服从拿破仑,绝不抛弃他的妻子时,拿破仑家族的几乎所有成员都站在他一边;“梅耶夫人”莱蒂齐亚宁愿留在意大利和吕西安一起过日子,而不愿回法国参加拿破仑的加冕典礼。然而到了1810年的春天,由于拿破仑和哈布斯堡联姻,波拿巴家族的态度有了180度的大转变,就连母亲和哥哥约瑟夫也劝吕西安遵从拿破仑的旨意了。拿破仑从一开始就反对吕西安的这段婚姻,尽管如此,他还是大度地承认吕西安的孩子是合法的,并享有继承权。“你的、你的家庭、我的、甚至于我们大家,所有人的处境的好坏,全看你的态度了。”母亲莱蒂齐亚·波拿巴在拿破仑的授意下,向吕西安恳求道,“我的儿子,那不再是个简单的逻辑问题了。你说什么也不能改变我的主意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能让我完全欣慰的事只有一件,就是看到你能够和皇帝之间的误会完全消除——彻底地和解。” 吕西安在听了母亲的这番话后思考良久:连一直站在他这边的母亲也要他同妻子离婚并将孩子留在自己身边;拿破仑自1804年起给他施加的压力是沉重的。虽然吕西安现在已经拥有了巨大的独立财产,还拥有了罗马亲王的头衔,但他的财富和头衔都不值得羡慕,因为随着法国占领罗马教皇领地将其并入了法国版图,吕西安成了在自己国土上的囚犯,没有法国在该地区的军事总督的许可,他不得擅自离开——就连到最近的城镇或是到他位于其他地方的庄园别墅去,也必须经过批准。 因此,在4月初,吕西安最后给他的哥哥拿破仑写了一封信,就连受尽惊吓的亚历山德鲁也恳求拿破仑道:“陛下,我给您跪下了。要我离开吕西安是不可能的,我们已经公开地离婚了,但私下里能不能让我们继续待在一起呢?我们是彼此相属于的,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陛下,求您发发慈悲允许我们在帝国某个僻静的角落平静地生活在一起吧!”但拿破仑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我不想为难她,”拿破仑解释道,“我之所以这样决定完全是出于政治上的原因。”随后,拿破仑派人去找吕西安,告诉他最后的期限,但吕西安仍在犹豫。“我不能……不能背叛我自己,不能同一个为我生下4个孩子的女人离婚……如果一定要强迫我这么做的话,我只好去美洲了。”但他补充道,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和拿破仑一起留在欧洲。“身在帝国,我也许会对我的哥哥有所帮助。为什么不允许我放弃继承权,成为一介平民呢?这样我的妻子可以高枕无忧,而我也可以效忠陛下了呀!”他最后说,“如果这些都不可能的话,那么远走美洲也许是惟一的解决办法了。” “我了解法国,”拿破仑对此的反应是,“我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她需要什么。所有的人都会因为我——他们的皇帝陛下——有一个其前夫因债务而破产的丢人的弟媳妇而蒙受羞辱。”他指的是亚历山德鲁因债务而逃亡的第一个丈夫,只是此时拿破仑完全忘记了波拿巴家族也是早年从科西嘉逃亡到法国的。 随他去吧!生死由他吧!我知道我必须干什么,我知道政治要求我做什么?吕西安恳求我的仁慈。而我的仁慈则是,只要他放弃那个破产者的女人,我就会不计前嫌并眷顾到他的孩子……然而,他的所作所为令人齿寒。吕西安只能以一个尊贵的亲王身份留在帝国为我服务,而他的孩子也只能以我皇室王储的身份留在帝国,否则一切都行不通。但吕西安并不接受我给他安排的一切——那好,一切都结束了!告诉我的家族,由他去吧!永远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此事。 6月,当吕西安接到皇室不承认他和妻子婚姻的最后通牒后,他私下变卖了全部房产、上百幅名画、雕塑作品和珍珠财宝,连夜赶到罗马附近的契维塔韦基亚港——在那儿,他雇了一艘前往马萨诸塞州的小船。吕西安确实打算去美国,但要离开意大利,他还需要控制着意大利水域、西西里、马耳他和直布罗陀海峡的法国人、萨丁王和英国人的所有护照才行。8月7日,吕西安和亚历山德鲁取得了法国护照;当天下午4点,这对夫妇以及他们的孩子出航,在到达沙第那的科格莱里港后希望得到英国的官方许可令。8月22日,由于英国官方的许可迟迟未下,他们一家人挤在小船的船舱里,不得已决定偷渡离去;但很快就被英国皇家海军拦截并被押解到马耳他,成了英国驻马耳他总督亨利·奥克斯勋爵的囚犯。由于前往君士坦丁堡上任的英国大使当时正好路过意大利水域,通过他的帮助,吕西安直接向英国外交秘书韦尔斯利侯爵(即阿瑟·韦尔斯利爵士的哥哥)请求允许出海。 第三十一章 夏日最后的玫瑰(9) 最后,一封署名为理查德·韦尔斯利的来信到达马耳他。“国王陛下授意我转告你,在此种情况下,他不允许你去北美洲或是滞留在马耳他岛。然而,陛下却允许你们一家人留在英格兰。”在乘上了一艘英国三桅帆船后,吕西安一家于11月20日从瓦莱塔出发,12月12日抵达普利茅斯。 令吕西安吃惊的是,他们受到了“好客的英国人”的接待,不但没有被逮捕或是遭人群打杀,相反,迎接他们一家的是“掌声和欢呼声”。几个月之后,吕西安得到了位于桑格鲁夫的一座城堡,在那里他举行了著名的家庭聚会,会上展出的他收藏的艺术珍品成为当地谈论的话题。另外,虽然他被“软禁”在家,未经政府许可不得擅自离开城堡,但他的那些装满钱财的箱子却没有一件被扣留,英国政府也没有充公他一颗西班牙钻石或一枚奥地利金币。在经年累月受到拿破仑及法国政府的骚扰之后,吕西安和亚历山德鲁一家终于得到了他们一直期盼的平静生活。 “反叛!反叛!简直是反叛!”当拿破仑得知吕西安潜逃之后,大声咆哮。现在,拿破仑将吕西安从法国参议院和荣誉军团的名单中除掉了(与此同时,终止了这两个头衔的丰厚薪金)。在拿破仑看来,吕西安为了寻找自由和保护而背叛了他,投靠了他最大的宿敌英国,这使得拿破仑成了全欧洲的笑柄……然而,他对发生的一切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的家庭,”拿破仑数年后写道,“对我的伤害远远大于我带给他们的好处。”但正如他曾经说过的那样——“亲王是受到尊重的……仁慈的人当国王是注定要灭亡的”——拿破仑再也不用为吕西安的事情而烦心了。但1810年使他烦心的坏消息并不少,拿破仑的强大帝国尽管表面上由于同哈布斯堡的联姻而如日中天,实际上却已经处于江河日下的边缘。 第三十二章 警钟长鸣(1) 拿破仑已下定决心击垮英国,如果这一想法不能通过战争实现(英国从不在欧洲大陆上驻扎大批军队,其国家的防卫大半依赖于其强大的海军力量),那么,他只能沿袭自英法百年战争以来就存在的贸易战了。 1798年,法国督政府曾下令将所有与英国有贸易来往的中立国的货船全部扣留。为了报复,英国攻打法国的殖民地并通过这些殖民地进行贸易。作为一个传统的出口国,大不列颠的经济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殖民地的产物、棉纺织品以及对欧洲出口钢铁,而英国的粮食和木材完全依靠进口。到1800年为止,英国的出口量成倍增长,进口也增加了64%。1803年,拿破仑下令禁止进口英国货物。1805年10月,特拉法加海战后,法国海军及商船船队从此一蹶不振,拿破仑决定对英国发动另一场攻势,于1806年11月签署了柏林敕令,对英国实行全面封锁。然而,这一封锁只在陆上而非海上。从此以后,来自英国及其殖民地的船只都被禁止进入法国以及其所辖地的港口。英国对于法国的这一系列禁令也有自己的对策,那就是利用中立国家的船只偷运英国的货物;到1807年为止,英国44%的货物就是这样销往法国的。伦敦通过销售进口许可证来严密控制贸易。拿破仑于1807年11月又颁布了米兰敕令并借此加强对英国贸易的束缚,敕令宣布凡来往于英国港口、殖民地或英占领区的船只,一律缉捕。美国作为中立国,和英、法都有贸易往来;为了解决这个难题,于1807年宣布对英法两国同时贸易禁运。 英国采取了规避政策,拿破仑对英禁运日益强硬,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是先征服欧洲大陆,控制其港口及市场。他加紧了对法国、意大利及整个中欧国家的控制。这样一来,到了1808年,英国的出口额就从两年前的4,000万英镑锐减至3,500万英镑,激烈的工人罢工运动及产品量的锐减给英国造成重创。例如,利物浦港进口的原棉就从1807年的143,000包锐减到1808年的23,000包。玉米的进口量也狂减,尽管1805年至1808年期间,英国对南美洲出口额从800万英镑激升至2,000万英镑,但这常常包括了以前的销售额以及不正当交易额。另一方面,英国对地中海地区的出口量在1805年至1811年间上升了4成,尤其是在土耳其和波斯两地。1808年是情况最糟糕的一年,此后才逐步得以好转。然而英国仍不失时机继续利用中立国的船只对荷兰、法兰克福和莱比锡等地输送白糖、咖啡、棉花和苏打。法国则向这些地区推销葡萄糖和亚麻制品,另外还种植了百万公顷甜菜,想借此弥补其外贸损失。但巴黎却没能对英国货物关闭法兰克福港和莱比锡港。 不用说,英法两国在1808年都受到一定程度的惊吓,主要的商业及银行几乎都面临倒闭的危机。贸易战是把双刃剑,两国几乎都受到相同程度的打击。如果说沙皇俄国是拿破仑大陆体系的一个重要盟友的话,那它也是这一体系的一大漏洞,因为沙皇俄国的里加港和波罗的海的港口仍继续接受英国货物。尽管如此,法国对英国持续的贸易战对俄国仍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1811年,英国对欧洲的出口贸易下降到了历史最低点。从1810年起,短短一年时间内,英国对整个欧洲大陆的出口贸易额降了80%,对美国及南美洲的出口额也类似。英国的对外贸易好不容易于1810年达到6,000万英镑, 现又大幅萎缩。另一方面,英国国内民怨沸腾,通货膨胀难以控制,1809年至1810年,农业歉收以及不得不动用大量国库黄金支付其在欧洲大陆的同盟者,使问题更加复杂——英国联合其他国家对抗法国全靠那些黄金了。1810年和1811年,连续两年的萧条令英国国内失业率激增,众多破产的工厂主和商人不仅诅咒拿破仑也诅咒英国政府,1812年5月11日,一个名叫伯林汉姆的破产商走进议会大厅,枪杀了首相斯宾塞·西威尔。拿破仑得知此事后感到万分高兴。 然而,幕后操纵者拿破仑并未因此罢手,反而更加激烈推行他的计划,通过各种手段无时无地不在继续钳制着英国的贸易,甚至为达目的而不顾自己的死活。1810年,拿破仑公开吞并了荷兰、瑞典和汉堡的汉塞阿提(Hanseatic),1811年1月,进一步并吞了奥登堡公国;从而使拿破仑同德意志各国的关系,尤其是与莱茵同盟国和俄国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恶化。看起来似乎拿破仑还是没有吸取以前的教训,反正一旦他的“盟友”有任何异常举动,他可以派达武的军队去镇压——事实上,在处理汉堡的问题上,他已经这么干了。没有人会愿意遭受同汉堡相同的命运,没有人愿意付出“战争献金”。 到了1812年,英国的对外贸易终于有所回升,出口额达到5,000万英镑,然而法国自吹自擂的大陆体系的贸易额却没能达到这个数字。法国经济开始大面积萎缩。但是,拿破仑却不惜一切代价,不顾可能会对法国经济带来多大危害,不惜伤害同盟国的关系,甚至不惜危及自己的地位,继续打击并试图摧毁其宿敌英国。 第三十二章 警钟长鸣(2) 自从1799年雾月政变以来(1802年和1803年除外),拿破仑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他几乎同所有国家交战,主要是同西欧和中欧等国交战。用于战争的花费是高昂的,需要许许多多的资金。拿破仑执政期间同奥国和意大利作战的战利品弥补了财政赤字,但是,1804年2月25日为了给入侵英国做好准备,拿破仑颁布了所谓的“联合赋税法”,增加了酒类、盐(盐税在大革命时期被废止)和烟草的税收,以资助政府部门的运作。另外还增加了地方河道的税收以及在大革命时期已废止的道路通行税。拿破仑对那些付税较少的人和穷困的省份没有兴趣。1807年,法国财政总开支预算中仅有3,700万法郎是用于修教堂、学校和公路等公共设施的。那么多剩余的钱去了哪里?当然是战争开支。法国政府的年收入有一半以上是用于扩充战备物资,而这些还不包括拿破仑从被征服的“盟国”加收的“战争献金”。总之,几乎每个法国人都卷入了战争——或是出钱或是出人。 如果说1789年法国平民大暴动是因为路易十六征收的3亿法郎重税的话,那这3亿法郎较之拿破仑所征收的就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拿破仑征收的赋税从1804年的5亿多法郎激升到1812年的8亿多法郎。拿破仑令法国国家预算及税收额翻了近3倍。 也许他会辩解说,法国政府预算有1/4是由“国外献金”支付的,那么剩余的3/4又是由谁支付的呢?事实上,是由法国的纳税人承担了这一持续增长中的巨额数字。 法国占领的欧洲各国的税收中有一部分用作军队基金,该基金建立于1805年10月28日,有7.43亿法郎来自奥地利和普鲁士的税收。从理论上讲,西班牙应承担另外的3.5亿法郎,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由于西班牙的抗税运动,差距越来越大了。法国仍然控制着各国的垄断性产品,包括其所有的军需产品的生产、货币制造当然还包括盐与烟草的销售以及煤矿森林资源。拿破仑确实也为鼓励商业及工业出过力,通过国内竞争来刺激生产提高产量;例如小蒸汽引擎的应用大大提高了生产率,另外也开办了钢铁冶炼及印染术学校,以增加收入来源。他提倡发展丝制品、棉制品、金属工业、钉子以及工具等等,以解决由于对英国贸易禁运而产生的国内此类产品短缺的问题。 英国针对大陆封锁体系采取了相应的报复行动,即只允许对伦敦友好的船只进入深海,从而对所有的法国海港形成了反封锁,使法国渔船不能出海。马赛港的船只数量由1789年的数千艘降至1811年的900余艘,同时波尔多的人口数量也由原来的12万降至7万人。其他城市及其工业遭受的情况也类似。法国生产商的资产也由1789年的5,000万法郎降至1811年的1,200万法郎。大量工人失业,成千上万的农民破产被迫靠野鸡及松果为生,每年有上万人死于营养不良。甚至在收成相对较好的时候也会发生通货膨胀,尽管拿破仑自己随时可以任意享用烟草及砂糖,但法国的富商只能按黑市价格购买殖民地产品。整个欧洲大陆数以百计的大小公司都遭到破产的命运,而这一厄运在巴黎、里昂以及曾经富庶的波尔多和马赛则尤为严重。两大著名的公司理查德雷内以及哥洛斯丹维利尔斯公司最后靠政府信贷才摆脱破产命运。连有势力的大银行也难逃厄运,一间接着一间清盘,法国一些堪称豪富的金融家及其合伙人等也在一夜间沦为贫民。 为保护法国民众,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暴动,拿破仑确实尽力维护国家粮食储备并对包括廉价面包在内的一些商品实行政府定价,但仍然难以抑制通货膨胀。商业贸易、股票交易以及国库都到了最糟的地步,拿破仑在无奈之下命令财政部长莫利昂从国库中动用数百万法郎来缓解危机。而且,最万般无奈的办法也实施了,那就是可以带来6,000万法郎收入的“特殊战争税收制度”。 事实是,当朱诺、马塞纳、富歇、塔列朗、贝尔蒂埃及其他人每年的收入增加90万法郎时,这个来自所谓的特殊战争税收制度的6,000万法郎也被用得差不多了,却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那些苦苦求生的法国农民们正遭受到比在路易十六的苛政下更为悲惨的命运。 对于那些作为政府的供应商的大商业和生产厂家,拿破仑用国家储备救济金帮助它们恢复生产渡过难关,贷款可逐年分期偿还。但是这些受益人却很少有人能如数还清政府资助的。因此,当拿破仑向这些人伸手索要政府的巨额货款时,几乎没人有能力偿还,结果那些主要的政府信贷的受益人均以“不合作”的罪名被拿破仑扔进了监狱。 尽管被法国占领的地区源源不断地在向法国政府汇集数额巨大的资金,也远远缓解不了拿破仑连年征战造成的危机。在拿破仑同玛丽·路易丝结婚之后,拿破仑的好战态度曾有过戏剧性的转变。至少曾有过那么一般时间,尽管毫无疑问,瓦格拉姆的枪声仍在他脑中回响,但在拿破仑的军旅生涯中他头一次对于发动战役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在1810年一年时间内,拿破仑曾3次决定到西班牙去解决伊比利亚半岛局势紧张的问题,但接连3次他都以各种借口而未成行——是拿破仑终于变得成熟了一些,对战争感到了厌倦,也开始对个人冒险感到厌倦了吗?法国人都为他的这一转变而感到震惊。很明显的是,玛丽·路易丝在某些方面取得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