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三杰》作者:徐哲身-31

各倚钱神列上台,建章门户一齐开;云阳宫近甘泉北,两度秋风落玉槐。  月槛风阑拟未央,少游新署艺游郎;一时禁楄抄传遍,谁是凌云韦仲将?  书省高才四十年,暗将明德起居编;独怜批尽三千牍,一卷研神记不传。  水殿荷香绰约开,君王青翰看花回;十三宫女同描写,第一无如阿婉才。  手摘松珠睡不成,无因得见凤雏生;绿章为奏皇鸟仪殿,不种桐花种女贞。  诏从南海索鲛珠,更责西戎象载瑜;莫问渔阳鼙鼓事,骊山仙乐总模糊。  龙耕瑶草已成烟,海国奇芬自古传;制就好通三岛路,载来新泛九江船。  碧海波澄昼景暄,画师茶匠各分番;何人射得春灯谜,著得银韦华便谢恩。  云汉无涯象紫宫,昆明池水汉时功;三千犀弩沉潮去,只在瑶台一笑中。  彩凰摇摇下紫霞,昆山日午未回车;玉钗敲折无人会,高咏青台雀采花。  筠篮采叶尽吴姝,纟索馆风轻织作殊;新色绮花千样好,几家提调费工夫。  斜插云翘浅抹朱,分明粉黛发南都;榴裙衬出帮蝶,学得凌波步也无。  春老庭花喜未残,云浮翠辇上星坛;纵山笙鹤无消息,惆怅梁新对脉难。  徐春荣一口气看完了这二十四首宫词,不禁连连称赞道:“此诗飘飘欲仙,的是一位才人之笔。此人是谁?请老师快快告知门生知道,门生一定向他学诗。”  刘中丞听了,也很高兴的答道:“杏林,你既这般倾倒,足见我的老眼犹未花呢。”  刘中丞说到这里,又命一个管家去到上房,取出一大卷稿子纸来,笑着递与徐春荣道:“杏林既是如此欢迎此人之诗,我就再给你看它一个饱了再讲。”  徐春荣果然看得兴起,忙得无暇答话,即在刘中丞的手上,接了那卷诗稿,连忙定睛一看,只见上写着山居六十四韵,下注用九佳全韵增入九字的九个小字,又不禁咋舌道:“此人真正才大如海,今天我徐某可得着一个做诗的知己了。”刘中丞听说,也笑上一笑道:“杏林,你且看诗呢。真的李杜复生,想亦不过尔尔。”  徐春荣赶忙看去是:  息影岩阿足,萧闲事事皆;橐天符柱史,缪日命灵娲。  篱援春栽槿,郊扉昼闭柴;野游来广莫,代谢纪无怀。  潇洒华阳帽,优游关里鞵;棋图重布子,剑解与参差。  溪集商同趁,溪居客并佳;拾冈哀橡媪,寒浦挑莲娃。  丑凸深凹画,朝荣夕悴艹玄,绕庭滋石蔓,支牖斫风木理。  岚壁峰常峭,荒园户半门为;宗生萵避苋,夹植柳兼。  哀壑形漳豁,飞泉势氵郁石襄;溪晕摇颭艳,渊曲凑滚怀。  地僻防瘴,风淫慎虐痎;巾车寻窈窕,虚室纳威。  栖峻扪萝径,循流泛荻;凝阴群象肃,吹籁八音。  应律中鸣冒,知更鹤颊骨圭;龟供特健药,鹿系放生牌。  植翳恒雉,黏甍竞缀蜗;树鸡增夙馔,莲①荐清斋。  杯喜柟瘤列,璎将蒜壳 ;荣膺宏景赉,食减瘦郎鲑。  枫槭思朋友,艹宾瓜饷等侪;霜消蝉口草,月黑狗睚。  酒瓮新生润,琴床积旧霾,囊盛云襄襄,笕过水湝湝。  草彩遥相接,林光净若揩;渔师争蹈獭,庖子欲羹豺。  机汲输回瀑,村谣答远皆风;闲情调燕雀,微物富螺螷。  跌宕从岩隐,弯环步短街,杖艹梨初矍铄,蹑屦尚徘。②  远树低如荠,文莎细如,松高疑岱倚,橘老漫逾淮。  万竹青竿亚,双柽紫穗挨,蠹深南越桂,蚁聚北宫槐。  学种庄生瓜,还移孔墓楷,齐民曾讲习,老圃信痴。  仰面看飞鸟,停车轼怒蛙;振奇搜越绝,诙诡志齐谐。  汲黯狂犹昔,刘伶醉可埋,华胥前圣国,阿化人阶。  头周秦籍,心嫌郑卫哇;雅金稽郭璞,字解徇徐锴。  扬子玄伤巧,相如赋类俳;劬宵火燿,鸣晦翰音喈。  整帙标缃带,经剥翠钗;凌空杨鸷羽,蓦涧迈凡。  倦几抛书卷,栖尘满箭靫;藩维苞枿,旄节信音乖。  漕栗资连舶,传烽走快,幽浪更反侧,胡梵渐离。  飙恕号无窍,澜狂浩著涯;求沙虚抱朴,闻唱感洪崖。  素发俄垂领,朱门肯乞膎,膎然剪白石,宁要佩青緺。  转晷时光迅,繁岁墓;折梅聊酌醑,煨芋自然。  抚拌延譆笑,投壶止罚;五穷仍乐道,一旦敢行怪。  徐春荣一直看完此诗,先把那诗放在桌上,然后笑着问刘中丞道:“此人究是那个?”  刘中丞见问,也哈哈一知道:“此人非别,就是江西萍乡才子文廷式孝廉呀。”  徐春荣听了大是惊喜道:“他在此地么?”  刘中丞道:“我也久闻其名,惜乎不能一晤。可巧此地的俞曲园前来推荐于我,我就礼贤下士的请他办理文案。”刘中丞说着,即吩咐戈什哈快把文廷式文老爷请来。  一时请至,未及介绍,徐春荣急向廷式一揖到地的笑着道:“道希①兄,徐某数年服官贵省,都因老哥出游,未能一聆教言,不图今天竟作同事,快极快极。”  文廷式慌忙回礼道:“兄弟也是久仰杏翁,现承中丞委充文案,以后倒好常常的请教了。”  刘中丞接嘴道:“你们二位,既是相见恨晚,快去好好的谈他一谈,我此刻还得出去拜客,恕不奉陪你们。”  徐春荣不及答话,即同文廷式去到他的房内,谈谈政治,讲讲诗文,不久竟成生死之交。  谁知他们虽是二贤相聚,其乐融融,可是法国对于中国,忽因一件交涉问题,居然大动干戈起来,不到几时,竟将他们的海军开入福建,以及浙江的镇海地方。  朝廷得信,顿时大着其慌,连连几道上谕,分给闽浙督抚,说着我国的海军,万万不是法国所敌,只有一任他们向我们开炮,我们这边,非奉上谕,不准还炮。  当下徐春荣第一个便跳了起来,对着刘中丞说道:“这道上谕,万万不能照办。至于说到我们中国的海军,不能对敌外人,此言诚然诚然。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两国开衅,如何可以只准人家开炮,我们不得还击,岂非亘古所无的奇事。”  此时文廷式也在座中,便先羼言道:“杏翁身居全省营务处,又是兼统水陆各军,以职守言,当然如此论调。不过兄弟曾经听得人说,我国的所有海军经费,全部已经移作修造颐和园之需的了,这个海军,如何能够对敌,杏翁须要通盘筹算才好。”  刘中丞连连点头道:“道希之言极是,倒是和我一般见解。”  徐春荣听说,微微地一笑道:“道翁所说,海军经费移作修造颐和园的说话,本来不错。但是内中还有一点区别,颐和园的修造经费,并非纯移海军经费,却是太后准了李连英之计,开了一个新海防捐,这个新海防捐的捐款,倒是全用在颐和园里的了。我国海军,虽然不敌外人,只要做将官的调度有法,未必不可一战。”  刘中丞道:“杏林,你的军事之学,我自然相信你的,其奈两宫和恭王不相信我,说也枉然。”  徐春荣听到这句,方才垂首无言。  文廷式道:“镇海方面,既有法国兵船侵入,我又知道他们的统帅,名叫哥拔,却是一位名将,中丞职守所在,似也不能不防一下。”  刘中丞本来很信用文廷式的,当下便一面点头称是,一面又对徐春荣说道:“既是如此,别个人去,我自然不甚放心,只有杏林亲到镇海一趟。”  刘中丞说了这句,又朝徐春荣看上一眼道:“上谕的说话,谁敢不遵,倘若有人不奉我令,就向法舰开炮,只有请你立刻砍他脑袋。”徐春荣听话,只好强勉答应而去。  一天到了镇海,那里的提台、镇台,因为抚台本是挂有兵部待郎衔,可以统属提镇的,全省营务处,又是代抚台办事的,自然都来迎接,并想打听抚台的意旨。徐春荣不便相瞒,老实告知一切。提台、镇台,都说徐营务处,既然到此,我们悉听调度办理,不敢妄参末议就是。  徐春荣皱眉答道:“兄弟自然不敢不遵上谕,以及抚帅的意旨,但是也得见机行事,总不见得一任法兵占了我们的浙江吧。”  提台、镇台都是官场老手,如何肯来负责,当下无非唯唯连声,貌似奉命而已。徐春荣等得送走提台、镇台之后,即与道府各县谈了一阵公事,又去亲自勘过敌舰的形势,方才密禀他的老师。  有一天晚上,徐春荣业已安睡,忽在睡梦之中,陡被一声轰隆隆的大炮声响,将他惊醒,赶忙派人出去查问,尚未据报,已见那个炮台官魏占魁赶忙请上一个安道:“回营务处的话,标下该死,尚求营务处准许标下将话说完,再行治罪。”徐春荣忙不迭的答话道:“治罪事小,防敌事大。现在敌人方面怎样?”  魏占魁又抖凛凛的说道:“我们开过一炮之后,敌船倒说渐渐退去。”  徐春荣听了方才把心稍稍放下,一壁命人再去探听,一壁始问魏占魁道:“这样说来,此炮乃是足下命放的了。”  魏占魁很快的答道:“标下又不是不要这个脑袋的,怎么敢放。”  说着,立即退至门外,忽然带入一个酒醉糊涂的大汉,令他跪在地上,又恨得要死的指着那个大汉说道:“此人名叫吴杰,号叫吉人,乃是炮台一个守兵,今天晚上,不知怎么贪饮了几杯黄汤,竟敢不奉命令,胆敢开此一炮。”  魏占魁还待再说,那个吴吉人,忽来接口道:“小人今天晚上,确属多喝了几杯热酒,睡得糊里糊涂的当口,陡然肚子大痛,忽想寻个地方出恭,一瞧炮台顶上,有风吹着凉快,就到那儿前去出恭,不料刚才出到一半头上,陡闻一阵轧轧的声响,赶忙抬头一望,只见一只极大的外国兵船,直向我那炮台前面开至,小人一时心慌,只好急把炮闩一扳,立即开出一炮,可巧那炮刚刚打中那只大兵船的了望台上,那只兵船陡然停止驶行,没有半刻,已经渐渐退去。”  吴吉人说到这里,正待去向徐春荣求饶的时候,魏占魁忽去朝他脸上,死命吐上一口口水道:“你这个黄霸蛋,自然是糊里糊涂,你不晓得你老子的一个吃饭家伙,已经被你闹掉了。”徐春荣听说,连忙摇手止住。正是:  小兵虽是能开炮  大将还须会识人  不知徐春荣要说何话,且阅下文。大清三杰--第八八回 见白猿晚年生蠢子 坠黑虎垂暮怜冢孙第八八回 见白猿晚年生蠢子 坠黑虎垂暮怜冢孙  徐春荣本来稍知一点相术,起先一见那个魏占魁带入一个大汉,虽然还是酒气熏人,讲话舌头发木,但是见他那张五岳朝天的面貌,已是心里一惊,极至听他声音洪亮,说话又极老实,将来必能大贵,所以赶忙摇手将那魏占魁阻止,方去问着吴吉人道:“你的擅自开炮,难道不知道你是一个小兵,没有这个权力的么。”  吴吉人见这位徐营务处的脸上,仍是和蔼之色,没有什么怒容,也是他的官星高照,福至心灵起来,当下便大胆的答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当时一见那只大兵船轧轧开至,倘然先被他们开炮,毁了我们炮台,这个镇海地方,便为外人所占。小人想想,国防事大,违旨事小。小人就是因此砍头,大人也会怜悯小人一点愚忠,能够抚恤小人妻子的。”  徐春荣听到此地,不禁肃然起敬的答道:“我们有兵如此,何以不可一战。”  说着,即对魏占魁道:“此人颇有见识,不是其他小兵可比,你且将他带去好好看管,抚台那儿,由我替他设法便了。”  吴吉人一听徐春荣如此说法,连忙伏在地上磕上几个响头,便随他们的炮台官而去。  此时前去探听外舰的那个差官,业已回来,徐春荣问他打听怎样,那个差官回话道:“沐恩亲去打听,那些外舰,确有似要退出之意。”  徐春荣听了,便去占上一卦,看了爻辞,已知其意,胆子越加大了起来,正在自拟打给抚台的电稿,又见一个差官来禀道:“镇海电报局王委员,说有要公禀见。”徐春荣即命导入,谈了几句,始知那个王委员,因见抚台派在镇海的坐探委员,已将吴吉人擅自开炮的事情,业已先行电禀抚台去了,乃是前来讨好的。  徐春荣命他退去,即将吴吉人虽然擅自开炮,其中别有原因,可否将他赦免。但将他自己失察的处分,尽管加重办理的说话,写在上面打给抚台。及接回电,仍命速将吴吉人即行正法,并将炮台官魏占魁发交县里管押,听候参处。至于徐春荣的失察处分,一字未提。  徐春荣看完电报,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姓吴的,无论为公为私,我须保他性命。况且敌舰既将退去,卦辞又是十分吉祥,我只有再电我们那位文道希请他再在抚台面前竭力说项。”徐春荣说了这话,忙又打上一个长电给那文廷式,托他进言。及至再接回电,仍是没有效力。  徐春荣一时没有法子,他就索性发了一个电给他老师,说是吴吉人有三不可斩之理,他自己倒有三可斩之理,要请刘秉璋立即派人前去接办他那营务处以及统领水陆各军等差,俾得单身晋省,听候参办之语。  刘秉璋接到电报,不觉又气又急。气的是,他这位多年的门生,竟因一个小兵之事,和他闹起标劲起来。急的是,连连的杀了那个吴吉人,朝廷恐怕还要见罪下来。刘秉璋一个人气了一阵,急了一阵,只把那文廷式文文案请至商议。  文廷式先自笑上一笑道:“徐杏林的诗文,文某还可与他相埒。若论他的战略,不是文某在中丞面上说句不好听的言语,文某不必说了,恐怕浙江全省之中的文武官吏,没人及得他来。况且他与一个小兵,非亲非故,何必如此,其中必有甚应道理。”  刘秉璋不待文廷式说完,慌忙接口道:“你的说话自然有理,我与杏林,乃是多年的师生,我的做官,谁不知道都是他在帮我。不过这桩事情,非我可以作主,倘若两宫见罪下来,如何是好。”  文廷式又笑着道:“中丞若是单为此事,何不电令杏林来省,当面一商,我料他一定有话对付两宫。”  刘秉璋又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我真老昏了,今天亏你提醒,不然,杏林真的和我闹了脾气,我也只有马上一个折子告病回家,吃老米饭去。”  文廷式因见刘秉璋迂得可怜,便不和他多说,立即拟上一个电稿,送给刘秉璋看过,当即发出,那知一连三天没有回电,北京军机处里责备的电报,却先来了。  刘秉璋忙命文廷式译出一看,只见写着是:浙江刘抚台勋鉴:顷奉两宫面谕,据掌陕西道监察御史奚鹿奏称,前奉上谕,明白晓谕,着令闽浙督抚,虽有外舰开至,不准先行开炮,以睦邦交。臣某风闻某月日,浙江镇海违旨擅开一炮,该炮究为可人所发,应令浙江抚臣刘秉璋明白覆奏,并治违旨之罪等话。着刘秉璋飞即明白电奏并将外舰被击之后,如何情形一并奏闻。贵抚接电希即查明奏报,免劳两宫圣虑是为至要。军机处印刘秉璋还没看完,已在摇头不已,及至看毕,便把那封电报,向那公事桌上一丢,跺着脚的自语道:“杏林害我,杏林害我。”  那知刘秉璋的第二个我字,刚刚离嘴,只见一个戈什哈报入道:“徐营务处到了。”  刘秉璋忙不迭指着那个电报,气喘喘的对着徐春荣说道:“你看你看。怎么得了。”  徐春荣倒很镇定的先去看过电报,方始叫了刘秉璋一声道:“老师,门生要替老师道喜,这位御史而且只好白参的了。”  刘秉璋不等徐春荣说完,忙又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徐春荣的臂膀道:“杏林,你在怎讲。”  徐春荣笑上一笑,且不答话,反而先朝文廷式拱拱手道:“兄弟出差,此地的公事更忙了,道翁偏劳得很。”  文廷式生怕刘秉璋着急,赶忙一边匆匆还礼,一边问道:“中丞有何可喜之事,要末那个吴吉人的一大炮,竟把外国人打跑了。”  徐春荣又笑着接口道:“岂敢,不是如此,我们这位老师的喜从何来呢。”  刘秉璋此时早已归坐,一听此言,急又站起道:“杏林,你快坐下说呢。你再不说,真的要把我急死了。”  徐春荣听说,先请刘秉璋和文廷式一齐坐下,自己方去坐下道:“老师部下,有些好兵,真正可喜。吴吉人自从开炮之后,他们的炮台官,马上把他抓去见我。据吴吉人说,他是有心开炮的。”  刘秉璋又不待徐春荣往下说完,忙拦着话头道:“该死该死。他的脑袋不值钱么?我的这个封疆大员,怎样可以违旨呢?”  文廷式接口道:“中丞莫急,且让我们杏翁说完再讲。”  刘秉璋又对着徐春荣乱挥其手的说道:“你说你说。”徐春荣又接说道:“老师,你老人家怎么这般性急,一个巡抚不做,有何要紧?能够一炮打死一个外国元帅,岂不大好。”  文廷式和刘秉璋又一齐惊问道:“难道那个哥拔元帅,真被吴吉人一炮打死了么?这倒真是一件可喜之事。”  徐春荣点点头答道:“在吴吉人匆匆开炮之际,虽然不知哥拔就在那只兵舰的了望台上,但他知道一被外国人先行开炮,那座炮台必定被毁无疑。他能冒了杀头之罪,前去开炮,那炮无论能否打死敌人,总是可嘉之事。现在也是吴吉人的福命,倒说那个哥拔竟被一炮打死,所有全部的外舰,统统退出镇海去了。”  刘秉璋听完拍着手的大喜道:“这是杏林的调度有方,功劳很是不小。”说着,又朝文廷式大笑道:“你们二人,快快替我拟这覆那军机处的电稿。”  文廷式即与徐春荣斟酌一下,照直而说,拟成电稿,不过末了加上几句,可否将那吴吉人即以都司归抚标补用。刘秉璋看过,即行发出,两宫见了,自然一一准奏。  谁知法国的兵舰,虽在浙江失利,却在福建得手。闽浙总督,本是一个姓赫的将军护理,一时无法对付法人,只得飞奏朝廷求援。朝廷即授两江总督左宗棠为钦差大臣。迅速率兵入闽,督办军务,并且电谕浙抚刘秉璋协助。  刘秉璋奉到那道上谕,忽又着慌起来,徐春荣、文廷式二人忙劝着他道:“左相侯本是一位老军务,朝廷又极信用,他既前去,兵饷两项,决计没人掣他之肘。我们此地,只要遣兵协饷,已尽责任,何必发愁。”  刘秉璋急将眼睛望着徐文二人道:“左季高倘若要调你们二人前去,我可不能答应他的。”  徐文二人笑答道:“中丞放心,我们二人,当然在此报效。”  刘秉璋还待再说,忽见一个跑上房的小戈什哈,走来报喜道:“替大人道喜,四姨太太,生下一位少爷。”  刘秉璋尚未答话,徐文二人忙向他去道喜。刘秉璋微蹙其眉的说道:“我的孩子多了,再养个把,没甚关系。”说着,望了徐春荣一眼道:“你在外边忙了半生,今年已是四十八岁,最好赶忙养下一个小子才好呢。”  文廷式笑问徐春荣道:“杏翁还没少爷么?”  徐春荣点点头道:“内人曾经养过一个,仅到七岁上便夭亡了。道翁几位世兄?”  文廷式又笑答道:“前年养了一个,取名永誉,小字公达。孩子倒还伶俐。”  徐春荣道:“听说宝眷,尚在广东,何不接到此地。”文廷式道:“来春兄弟还想北上会试,倘能侥幸,那时打算再接家眷。”  刘秉璋笑着接嘴道:“道希的才华,一定能够大魁天下的。”  文廷式连连谦虚几句,又问徐春荣道:“杏翁可有如夫人么?”  刘秉璋笑说道:“我听我内人说起,似乎杏林的第三位万氏如夫人,不是业已坐喜了么?”  徐春荣也笑答道:“落在来春二月,不知如何?”他们三个,谈上一阵,方始各散。  等得封印开印①之后,转眼已是光绪十年二月初上,徐春荣因为年已半百,望子情切,就在那两天,去向院上请上几天事假,只在家中闲着。  一天已是初九的晚上,万氏夫人②业已发动,收生婆也已伺候在旁,徐春荣因事走过万氏夫人房外,觉着产母房内,寂静无声,顺脚止步,忽将门帘搴起一看,那知不看倒也罢了,这一看,只把这位久经战阵的徐营务处,惊得目定口呆起来。  你道为何?原来徐春荣那时所见的,却是一个千年老白猿,正在房里纵跳。正待唤人去捉那只老白猿,犹未来得及出声的当口,陡见那位万氏夫人,一个人在她床上,似乎惊醒转来的样子,已在抖凛凛的大喊道:“房里有只老猿子,大家为何不来捉它。”  徐春荣一听万氏夫人如此在喊,便也不管是否血房,一脚奔入,不料一个眼花,那只老猿子,忽又不见,同时复见万氏夫人,又在喊她腹痛,收生婆赶忙上去伺候,早已生下一个孩子。  徐春荣当时瞧见产母平安,所生孩子,谅是那只老猿投胎。无论此子将来怎样,总觉有一些来历,心下一个高兴,连忙奔出房外,一脚上院,报知他的老师知道。刘秉璋一听他这门生,已卜弄璋之喜,连连把文廷式请至,告知其事。徐春荣又将他们夫妇二人,一同见那老白猿之事,说给大家听了。  刘秉璋先笑着的说道:“杏林本是一个孝子,帮同打平长毛,又不居功,更是一个忠臣。晚年能得此子,定是老天赐报吧。”  文廷式既是才子,自然无书不览,对于那些星相之学,并能了解真谛,当下也忙插嘴对着徐春荣笑道:“今年乃是甲申年,二月乃是丁卯月,今天初九,乃是乙卯日。”文廷式说到这句,又在掐指一算道:“此刻正是戌时,乃是丙戌时辰,此子却是一个倒三奇格。”  刘秉璋忙问怎么叫做倒三奇格。  徐春荣接口道:“甲乙丙丁,谓之顺三奇格。此子既是甲申、丁卯、乙卯、丙戌,谓之倒三奇格,倒三奇格自然不及顺三奇格。”  文廷式又笑着道:“只要成格便好。”  刘秉璋道:“古来神龙老猿投生之事,不一而足。此子将来必定跨灶。”  徐春荣皱眉道:“门生生平一无所长。此子即照老师的金口,将来能够跨灶,门生想来也不至于怎样。要末门生把我这个文王卦的学问,传授给他吧。”  文廷式道:“以我看来,此子异日必负一点文名。”刘秉璋道:“他这八字,能入词林么?”  文廷式道:“点林的未必一定成名,成名的未必一定点林,点林仅能一时,成名却是千古。”  徐春荣笑着接口道:“寒家毫无积德,安敢望此。”说着,忽然自己失笑起来道:“现在还是一个脓血泡,只要家慈能有抱孙之乐,也就罢了。”  文廷式却正色道:“兄弟本是一个博而不专的人物,但是平常偶尔鉴人,倒还不差甚么。就是小儿永誉,将来也能得到一点点的虚声。”  刘秉璋听了,很乐意的呵呵大笑道:“你们二人之子,只要将来能够都负文名,我纵不能亲见,也很开心。”徐文二人自然一同谦逊几句,方才退出。  做书的做到此地,却要郑重的表明一声,以上这些说话,都是先妣万氏太夫人以后告知我的。当时先严和道希世叔,各人望子心切,情不自禁,或有这些议论。现在文公达老世兄,确已负着很好的文名,做书的呢,完全是个不学无术之徒,一生事业,毫无足述,至于作几句歪诗,编几部小说,不过一个高等文丐而已。这段小说,不过不敢忘记先严先辈的口泽,断断不敢假此自炫,特将蠢子二字标题,读者诸君,或能见谅。  不过我在三四岁的时候,却有一段极危险而又希奇的事情,至今已有四十四五年之久,敝县的那班父老,犹作掌故讲述。  我们白岩村的老宅,乃是依山为屋的,所以五层楼上,还有花园草地。先祖妣童太夫人在日,即在那个花园草地之上,盖上一座茅竹凉亭,凉亭紧靠先祖妣的卧房,由那卧房去到凉亭,必须经一座七八尺长,二尺多宽的小小板桥,桥下便是万丈深坑,五层楼下的佣人,每日总在那个坑里淘米洗菜,有时昂首向上一望,好比上海南京路上望着先施公司最高一层楼上,还要高些,因此板桥的左右,复用几根竹子,做成桥栏,以防不测,当时无论何人走过那座板桥,从来不敢扶着桥栏,往下一望的。  先祖妣那时已有八十二岁的了,她老人家却有七子六婿,孙儿孙女,大概也有二三十人之多,先严因是长子,我就是个长孙,先祖妣未免更加溺爱我些,也是有之,所以先祖妣每每谕知所有一班孙儿孙女的乳媪,不准抱着小孙到她那座凉亭,因要走过那座板桥,未免总带几分危险性质,这也是老人家有了经验之谈。  有一年的夏天,先祖妣正在那座凉亭之上,和那族中父老围坐纳凉的当口,陡见一只极大极大的斑斓猛虎,就朝她们人群之中奔去,大家自然飞奔的四散逃开。那只猛虎,因见板桥那边,还有屋宇,不知怎么一来,就向那座板桥之上奔了过去,不料虎的身体巨大,板桥太窄,倒说一被虎的身体一挤,左右两边的桥栏,顿时折断,那只猛虎,也是他的晦气,砰的一声,堕落桥下坑里,立时跌成头碎骨折,一个身体,成为数段,一种惨怕的样子,连那一班久与鹿豕为伍的乡下人见了,都没胆子前去正眼睹它。先祖妣自从瞧见跌死那虎之后,常常以此为戒,不准先慈以及乳媪带我前去定省。这句说话,还是我在一周岁的当口。  及至我倒四岁那年上,先慈又把我从杭州带到白岩老屋里去,探望她的婆婆,先祖妣因见爱媳众孙,又由任所去到她的那儿,自然十分欢喜,就命先慈以及我的乳媪带了我,住在她老人家的卧房。每逢我要惦祖母,总是她老人家从那凉亭上回到卧房,从来不准乳媪将我抱到凉亭上去的。我哪乳媪,也知先严当时仅有我那一个宝贝,每日每晚,也不准我离她一步。  有一天的中上,我哪乳媪抱着我的身子,和她一起午睡。等我一个人醒转一瞧,乳媪正在做她好梦,我当时推她不醒,又因房内一个没有大人,忽然想到先祖妣常常地给我对课,课一对上,便有糖果赏赐,一时等候不及,于是悄悄的起下床去,一个人一摸两摸的摸到那座板桥。不料这天,正有两个木匠,在修那座板桥,那时木匠刚去小便,桥栏既已卸去,桥板的一端,仅仅乎搭在先祖妣卧房外面,还有一端,搭在凉亭子的阶前,两块极薄极软的桥板,搁在那个万丈深坑之上,莫说是人不敢走过,就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它若有些智识,也决计不敢爬过去的。独有那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我,竟会摸至桥边,刚刚踏上桥板,桥板陡然轧轧轧的一软,我就扑的一声,一脚滑下桥去。正是:  纵有慈亲防后患  那知稚子已前趋  不知那时业已滑下桥去的我,究竟怎样危险,且阅下文。大清三杰--第八九回 钦差忧国难不许过年 帮办扮商家偏来讨帐第八九回 钦差忧国难不许过年 帮办扮商家偏来讨帐  当时的我,年纪虽仅四岁,倒说一经失足滑下那座板桥之后,也会吓得带哭带喊的一面在叫乳媪,一面已将左右两只小手,仿佛像那郎中先生在按病人脉息的样子一般,骈了两手双指,搭在桥板之上,一个小身体悬在下面,又似吊桶一样。那知那座桥板,因为业已腐旧,所以在叫木匠修理,我的身子虽小,那座腐旧的桥板,早已禁受不起,只在那儿轧轧的作响,大有立时立刻就要不必等我身子离它堕下,它也不能自保其身。同时我那两只小小的臂膀,试问有何长久气力!  正在危险得一百二十四万分的当口,我那乳媪睡在梦中,陡见一只极大极大的老白猿子,一脚奔到她的床前,拼命的把她推醒,一见我那个人不在她的身边,情知闯了大祸,赶忙不要命连跌带冲的奔到那座桥边,一眼瞧见我已声嘶力竭,两只手臂已在那儿发颤,她忙心下先定一个主见,然后将身轻轻的跪伏在那桥板一端,飞快的把我身子一抓,同时用她双脚忙不迭的一缩,我和乳媪二人,方能到了里边,这样一来,那时的我,现下在此胡言瞎道冒充小说家的徐哲身,总算保牢一条小小狗命。  这末当时我那乳媪,究是一个什么主见呢?原来她已抚领了我四年,知道我是徐家的一个活宝,倘真不幸有个差池,她就跟着一同跳下桥去,葬身坑底了事。她的轻轻跪伏桥板,更是恐怕她的身子重,桥板轻,倘一震动,那还了得,这个小心之处,虽是我那乳媪,因已拼出性命,反而能够镇静下来,其实还是我这个人,应该要在这个世界上,吃他几十年的苦,否则为我个人计,当时一堕而死,诚如先严所谓不过一个脓血泡罢了。这是我孩提时的把戏,却与本书无关。  再来接说那时先父既生我这个蠢子之后,对于国家公事,越加认真。一天听说左宗棠已经驻节福建马关,因为忧愤时事,有如心疾,每天只在营中喊着娃子们,快快造饭,料理裹脚草鞋,今儿老子要打洋人的说话。便去和文廷式商酌道:“左相侯,今年已是七十开外的年纪了,倘若真的得了心疾,如何能够再去对付洋人,兄弟要想亲倒福建一趟,我们中丞一定不放,可否请兄代我一行。”  文廷式听说,把他五言蹙在一起的答话道:“杏翁还不知道么,兄弟已向中丞请了假了,明后天就得北上会试。”徐春荣不待文廷式讲毕,忙接口道:“哦!倒忘了此事。这末兄弟还得就替老兄饯行。”  文廷式连连摇手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们两个的交谊,决计不在形式。杏翁还是去和中丞商量福建的事情吧,因为本有上谕叫中丞协助左相侯的。”  徐春荣听说,只好笑着答道:“老兄见教极是,这末兄弟连那送行的虚文俗套一起捐免。”  文廷式因为行期已促,便去忙他私事。  徐春荣也与刘秉璋商酌一会,立即派了一个名叫徐浦臣的参将,去到马江,和左宗棠面陈协饷调兵等事。及至赶到马江,方知左宗棠并没什么心疾,无非厌恶洋人之意,很觉厉害,民间不知底蕴,有些谣传而已。  一天马江的总兵楼大成,因想巴结这位左钦差起见,就借他那五秩大庆之期,设宴演剧;左宗棠亲自点了一出岳飞大胜金兀术的戏文。当场文武各官,已知其意,赶忙恭维左宗棠道:“侯爷从前威服俄人,现在又来打这法人,似乎更比岳武穆还要有功。”  左宗棠听了方才呵呵大笑起来道:“诸位这些说话,未免太觉恭维老朽了。老朽从前打平浙江的长毛,又把安徽、河南、山东一带的捻匪剿平,后来去到陕甘,也把积年作乱的回匪,办得平平安安,伊犁之事,若非我和刘锦棠等人,陈兵以待,恐怕那位曾劼刚袭侯和那俄人的交涉也没如此顺手。”  左宗棠一边这般说着,一边又在大咳其嗽,咳了一阵,又笑着指指戏台道:“今天乃是楼镇台的生日,老朽只好随和一些。老朽在那省城里的时候,那天正是元旦,大家也在演剧。我便问杨石泉制军①,今儿甚么日子。他说在过新年。我说不淮过年。我要立即出队去打洋人,恐怕洋人要趁我们过年当口,偷打厦门。我要去打前敌。杨石泉说洋人惧怕侯爷,不敢来的。我说这话不可靠的。我当初以四品京堂,去打浙江长毛,不是他们怕我;打陕甘回回打新疆回回,也都不是他们怕我,我却不管他们怕不怕我,我只要打。杨石泉仍是再三阻止,我故来到此间。今夭这个衙门里又有唱戏,我怕洋人打来。”文武各官一直听完,忙又一齐答称道:“候爷不必怕,洋人定惧侯爷的威名,怎敢打来。”  左宗棠摇摇头道:“杨石泉不是罗萝山门人,这个福建太糟。”  左宗棠说到这里,忽见他的戈什哈报进道:“福州将军穆图善穆大人,亲自来此拜会。”  左宗棠一愣道:“他来何事?他在陕甘害死了我的刘松山,还有好多少大将,也是他害的,所以我在省城,不喜见他。”谁知左宗棠自顾自的在说,那位穆将军却已自顾自的走进来了。  左宗棠一见穆图善自己走入,只好念他是皇帝一块土上的人,慢慢地离席起座,方请穆图善升坑。  穆图善见着左宗棠很守规矩,不敢就去升坑。  原来清朝的官制,有真钦差假钦差之分。真钦差是上谕上面,有那钦差大臣字样,如从前曾文正的钦差大臣,年羹尧的钦差大臣,岳钟祺的钦差大臣,那时左宗棠的钦差大臣,这个钦差大臣,方算真钦差。照例可以札饬督抚将军的。若是上谕上面没有钦差大臣字样,仅仅乎由军机处派出,这是翰詹科道,以及六部司员,都可以的,这个谓之假钦差。假钦差便没多大威权。当时左宗棠既是真钦差,穆图善自然不敢和他升坑。  左宗棠又把他的手一挡道:“你就坐下吧,我只问你前来见我何事?”  穆图善只得战战兢兢的坐下道:“晚生因闻侯爷自己要去打前敌,特地赶来阻拦。”  左宗棠忽突出眼珠子问道:“此话怎讲。”  穆图善道:“侯爷在此,却是一军的元戎,只宜坐镇。倘若真的去打前敌,只要我们将军、总督前去。”  左宗棠忽又流着泪的说道:“那不行。你们二位,已是大官。你们去得,我也去得。太后待我真好,当我是个心腹,故此将这钦差给我。”  穆图善听到这句,便不待左宗棠往下再讲,忙拦着话头道:“晚生的不教侯爷亲自去打前敌,正是为了太后倚重侯爷。晚生和杨总督两个,虽是大官,无非一个普通臣子罢了,怎么及得侯爷一身关乎大局的呢。”  左宗棠听了,半响无语,直过一会,方始拭干泪痕,望了穆图善一眼道:“既是如此,你们二人也不必去。我命诸位统领前去,但是不准他们一人不去。”  穆图善见已止住左宗棠了,便又狠命的恭维了左宗棠一番,方始告辞回省。  左宗棠送出穆图善之后,重又入席,执杯在手,一边颤着,一边问着楼镇台和文武各官道:“你们诸位可知道穆将军来此何为?”众官答称不知。  左宗棠太息道:“他在兰州时候,硬说刘松山激成马化癡变叛。刘松山战死,完全倒是他所激成的。现在因为我是特旨的钦差大臣,怕我借了这个洋鬼子之事参他,有意来此巴结巴结,消消我的气的。”  楼镇台首先答道:“穆将军本和前任总督何璟一鼻孔出气的。有一天何制台听说法国兵舰将要杀到此地马江来了,忙去拜佛念经,说是菩萨会得保佑。穆将军恐怕何制台如此行为,民间必要不服,福建的一班京官,也要群起而攻的奏参,便上一个条陈给何制台,主张立用大石,把此地马江到台江去的水路,统统镇平,免得法国兵舰直驶省城。何制台认为奇计,立即下令照办。不防法国兵舰,因有石填满江底,不能直驶省垣,可是此地附近一带的百姓,竟被外国大炮,打死论千论万。来有人参了何制台几本,何制台拿问进京,这位杨石泉制台始来继任。杨制台倒底在侯爷部下办过事的,一切调度,比较的胜过何制台不少,现在穆将军暗底下很与杨制台不睦。现在我们福建的兵权,侯爷千万不可分给穆将军去。”  左宗棠点头称是道:“贵镇所陈,我全知道。穆将军的来此消我之气。第二步就是要想来分我的兵权。”  左宗棠说到这里,忽把桌子大拍一下,又气烘烘的自语道:“老实说一声,我可没有第二个刘松山,再被他来害死了。”众官同声道:“侯爷本是军务老手,自然不上穆将军之当,自然不惧法人。不过春秋已高,须得好好保全精神,以支国家危局。最好是、何不奏调从前的几位部下来此,也好替替侯爷的手脚。”  左宗棠听说,便望了一眼大众道:“诸位爱我这个老朽,也未免太过了。话虽如此,我早打算奏调一个懂得水师的帮手。”楼镇台接口道:“现在水师人材,真个很是缺乏。”  左宗棠不待楼镇台往下再说,忙接嘴道:“我倒想到一位好手了。”众官问是那位。  左宗棠捻着须的笑答道:“你们说说看,杨厚庵杨军门如何呢?”  众官听了无不大喜道:“侯爷能够请他到来,还有什么说的,但怕他已归隐长久,不愿再出来做事吧。”  左宗棠摇摇头道:“厚庵穷得要死,不是鲍春霆还有良心,恐怕这一位中兴水师名将,早已饿成干饼的了。人家前去找他,他自然不肯来的,我这左老三若去找他,他就不好意思不来。”  众官一听左宗棠要去请那杨载福前来,大家自然放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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