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完任务之后,许光达问担任攻城任务的独第二旅旅长张开基:“张旅长,你准备怎样打?” 张旅长脱口而出:”我们一股劲攻城,还愁刘戡不来?” “一股劲攻?”许光达摇摇头,“你只说对了一面,城是要攻的。不过,一下子把宜川攻下来,还派刘勘来干什么?那样,我们打援的计划就落空了。” 张旅长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问道:“那怎么个打法?” 许光达说:“我们要来个怪打法,开始时猛攻,逼宜川守敌向胡宗南呼救;等胡宗南援兵一动,我们就视援兵的速度而灵活处置,如敌援兵来得急,我们就轻打;来得慢,我们就重打;轻重相兼,不使敌援军脱钩,明白吗?” 张旅长和在场的人都会心地笑了,对担负的攻城任务更加明确了。 当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1948 年2 月28 日.许光达率部进攻宜川的外围地区。 许光达在宜川城外不停地看表,作战参谋从身后跑来说:“司令员,您的电话!” 许光达转身进了掩体,电话里传出张旅长兴奋的声音:“司令员,口子炸开了!一个营正准备进!” 许光达听罢,高兴地叫:“好极了,张旅长你听着,口子你不要随便进,就在口子附近用火力猛打,组织掩护好部队,打十分钟撤下来,其他方向,火力组织要猛些,但不要开口了。” 对方急问:“什么?打十分钟就撤?别处的口子不开了?” 许光达说:“对!要表扬这个部队,这第一个口子打的是时候,你执行吧!” “是!”电话搁了。 许光达和李参谋长欣喜地交换了眼光。 许光达对李参谋长说:“你要掌握部队,要稳住,我去第五旅看一下!” 天上飘起了一片片白雪,一股冷风袭来,许光达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身旁的蓝德明马上意识到,上去扶着他,轻轻地说:“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还.. 许光达打断他的话说:“别说了!” 许光达从勤务员刘忠堂身上取下水壶,打开盖,仰头喝了几口。这是白酒。 他又放下水壶,拿起一个馒头边吃边说:“走!”一列马队飞奔下山向西而去,此时已经是午夜了。 3 月1 日拂晓,全线开始了战斗,从早上到上午敌刘勘竭力顽抗。大约九点钟,敌第九十师师长严明向胡宗南发报:“部队已损失三分之二,战局严重,我等团以上军官决心成仁,以报效校长及钧座对我们的培育之恩。” 曾文思说:“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何必如此悲观。” 严明说:“现在谁还肯为我拼命,赶快用电槁传达到团长以上人员,一律要坚决自杀。” 自此,敌第九十师自行瓦解。 到中午的时候,敌军更加溃不成军,公路上出现了大批的逃兵,严明见大势已去,开枪自杀了。 下午一时,我军占领了所有的要点,攻入了刘戡指挥所,敌第二十九军全军覆灭,刘戡捡了一枚手榴弹自炸毙命。 3 月1 日下午,刘戡部全部被歼后,宜川城外,许光达的指挥所也同时做完了攻城的一切准备,等待彭德怀的命令。 深夜12 点时,电话铃终于响了,许光达赶紧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彭德怀的问话声:“光达,怎么样啊,可以了吗?” 许光达平静地答道:“可以了,没有问题。” 彭德怀说:“拂晓就开始吧!” “好!”就像闲聊一样自若地决定了西北野战军在西北战场上关键的一仗。 3 月2 日拂晓,总攻开始,宜川城被几处炸开口子,凤翅山守敌不攻自垮。 3 月3 日早,宜川守敌被全歼,敌张汉初束手被擒。攻打宜川的战斗胜利结束。 许光达不时勒马,看着自己的部队那漫长雄壮的行列和那阴云四合的东方上空,仿佛已经看到这阴霾的天空就要被绚丽的阳光冲涤得万里无云,光芒四射了!第十一章 经百战建奇功 挥戈大西北 1948 年4 月,初春,正是百花盛开,莺飞草长的时节。 许光达接到彭德怀的命令:“追击南逃之敌!” 许光达接到命令后,立即对部队作出指示:“我们今天从关中马栏以南地区出发,快速到达洛河西岸的田家庄,东西十字地区设伏,截击敌人!” 许光达率领部队很快到达了伏击敌人的地区,准备截击敌人。 突然天气起变,乌云翻滚了一阵,大雨就开始倾泻。顷刻之间,风声、雷声、雨声夹杂山洪的滚动声,响彻整个山间。指战员们冒雨隐蔽在树丛中,雨水从树叶的空隙倾倒下来,把战士们从头到脚淋得透湿。 当指战员们正等得心焦的时候,侦察员来报:“司令员,敌人改变前进路线了!” 大家一听敌人改变了路线,就骂了起来:“娘的,到嘴的肥肉又丢了!” 侦察员问许光达:“难道就这样让敌人跑掉吗?” 许光达说:“不,我们连夜追击!” 原来,敌十七师在师长何文鼎的带领下,开始时沿咸榆公路南逃。当逃到离洛川三十华里的交河口时,得到情报,说交河口到铜川公路两侧高地有共军。在这种情况下何文鼎决定改道前进。为了安全起见,他又裹胁了两千多名老百姓,以便遇到解放军堵截时当挡箭牌。 许光达率领部队追了一天一夜,终于追上敌人了。第三纵队的先头部队第十九团与敌人的警戒部队接火,枪声跟爆豆一般,敌人惊恐万状,以为共军大部队来了。被敌人裹胁来的老百姓听见枪声,东躲西藏。老百姓与敌人搅在一起,我军的进攻受到限制。第三纵队再次撤出战斗。 见进攻停止了,敌十七师又开始沿洛白公路狂奔。 如此狂奔,敌旅长杨荫环很不理解。 他试探地问何文鼎:“师座,共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打撤撤?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何文鼎不耐烦地说:“管不了那么多了,赶快撤吧!” 杨荫环讨了个没趣,不吭声了。 敌人狂逃了一阵子,见我军没有追来,枪声也渐渐地停止了,才松了一口气。 杨荫环对何文鼎说:“师座,我看共军是不会追来了,我们是不是不用跑那么快了?” 何文鼎说:“虽然枪声停了,我们也不能放松!” 杨荫环赶快答:“是!” 何文鼎有些气愤地说:“好了,你快指挥部队去吧!” 下午,我独二旅将敌十七师拦截在山岭、史家河一带。独二旅因出击太早,进攻受阻。敌人三次大反扑,使独二旅伤亡很大。独二旅的张旅长请示许光达:“司令员,敌人越来越多,吃不掉怎么办?” 许光达说:“虚留生路,让敌人撤出一部分,截其尾部!” 张旅长一听,着急地说:“那么敌人会跑掉的!” 许光达回答说:“对,就得让他跑掉一部分!” 张旅长不解地问:“那为什么?” 许光达说:“我们眼前的敌人好比是一条大鱼,我们一口吞不下去;反而会卡住嗓子,如果我们剁去它的头部和上半身,只吞它的下半身,就可以一口吞下!” 张旅长恍然大悟:“有道理!” 许光达又说:“你带领独二旅率先赶到洛河,但不要渡河。要耐心地放掉一部分敌人,截住剩下的部分,封锁渡口。我命令独五旅在敌人屁股后面猛追,赶鸭子下水!” 张旅长听到这里,马上说:“前后夹击,把没渡河的敌人全都消灭!” “对!”许光达笑了,“利用洛河,半渡而击!” 1948 年4 月27 日的夜晚,旷野一片漆黑,雨仍然不停地下着。 许光达指示独二旅的同志们进入隐蔽圈,战士们冒雨隐蔽起来。 使人难熬的还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眼看天快要破晓,还没有发现敌人的一丝动静。 在指挥所里的许光达,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心里在想:“难道敌人不过河了?我们的判断会错?” 正在许光达冥思苦想的时候,电话响了,许光达赶紧接起电话,电话里传出了独二旅旅长的声音:“司令员,我们已经发现敌一个工兵营在洛河渡口,架设浮桥,准备部队过河!” 许光达说:“好,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要注意隐蔽,等待我的命令。” “是!”电话搁了。 担任架桥任务的敌工兵营,人心惶惶,毫无斗志,好长时间也架不起桥来。营长一看形势不好,很难及时完成任务,干脆溜之大吉。工兵营失去指挥,一时大乱。 看到这种形势,何文鼎也没有办法,只好派其第十二旅先赶到河边,来不及架桥,探测徒涉场。 到下午四点的时候,敌十二旅的两个团已经徒涉过河,并占领对岸渡口处的制高点,准备掩护主力过河。 何文鼎得到报告:“河对岸没有发现共军!” 何文鼎指挥部队过河。他心里洋洋得意,以为用掉了我军。 突然,渡口的西北方向响起了枪声,是独二旅接到许光达的命令,封锁渡口,不准后面的敌人过河。 正在渡河的敌人,听见枪响,慌作一团,互相拥挤,许多人被水淹死。 敌人死伤惨重。 这时,有一个连长向许光达跑来说:“司令员,敌人有一种‘铁车’,很厉害,我们过去没有见过,它又能打枪,又能打炮!” 许光达一听就知道是坦克。他对连长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坦克对许光达来说,并不陌生,他在莫斯科军校深造时,学过汽车,也接触过坦克。他明白,这种装备,将来我们军队一定要有。想到这里,他的脑子里萌生了一个想法——最好是把“它”捉回来。 许光达来到一个高地上,举起望远镜,看到了连长说的坦克,他明白了,这三个小“东西”是轻型坦克,是日本留下的。 警卫部队和前沿攻击部队的战士们都争相告诉许光达:“这‘东西’怎么这么厉害,我们伤亡了不少人。我们想炸掉它,可炸药又送不上去。”有的说:“要用炮打。” 看着大家七嘴八舌,许光达说:“它的名字叫坦克!” 接着他教给大家阻止坦克前进的方法:“一种方法是:用三个酒瓶装上汽油,捆上雷管,不到万不得已不用,把这些东西放在坦克上面,可以烧掉它。” “还有一种方法是:在坦克前进的路上砍倒大树,在两边高地上,多搬些大石头。当它在受阻、走不快的时候,从两边把石头全推下去,它就不走了。” 许光达又说:“坦克里面的人出来,你们千万不能打死他,不然,我们开不走坦克。” 一个战士说:“不打死他,太便宜他了,把他打死,我们用人推。” 许光达说:“坦克很重,再多的人,也是推不动的。” 另一个战士说:“推不动,我们用马拉。” “马也拉不动,你们就按我的方法去做吧。”许光达耐心地说。 战士们按着许光达说的做了,果然灵验,两辆坦克被炸,另一辆被俘获。 被“抓”的坦克炮塔门紧关着,怎么喊话,炮塔门也不开。几个战士生气了,拿起铁镐就刨,虎口震疼了也刨不开。许光达走了过来,笑着说:“不必刨了,我有办法让他们出来。” 一听司令员有办法,大伙都围过来。 许光达说:“你们几个人找一些破布!” 一听找破布,有的战士不明白了,说:“找破布有什么用?” 许光达说:“你们拿着破布,去打开坦克上的备用油箱,把破布蘸上柴油,放在坦克炮塔门上点燃,保证敌人会出来!” 几个战士按照许光达说的做了,蘸上柴油燃了起来,一时火光横飞,黑烟翻滚。这下“火烧乌龟内里热”,顽固的敌人实在熬不住了,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地连滚带爬跑出来缴枪,一个个给烟火熏得满脸乌黑,有的眉毛胡子都烧焦了。看到敌人的狼狈相,战士们哄堂大笑。 这一仗,歼敌三千多人,解救出被敌人裹胁的两千多老百姓。 1949 年的8 月,万里碧空,山丹丹花开得格外鲜艳。 此时的许光达结束了扶郿战役,与六十三军及第一兵团组成左翼兵团,配合第十九兵团追歼向陇东逃跑的马鸿逵及马步芳部。8 月20 日,许光达率领部队兵临兰州城下。 兰州是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署所在地。它不仅在地理上是扼守青海、河西走廊、新疆及宁夏的枢纽,也是国民党在西北的军事政治中心。 此时,蒋介石把指挥西北的大权交给了马步芳。 为了配合马步芳,蒋介石又任命西北的另一个军阀马鸿逵为甘肃省主席,以稳定西北的局势。 马步芳非常狂傲自负,且胃口很大。他凭借兰州背山靠水的险要地形与坚固的工事,吸引我军于兰州周围。 为了消灭我军,马步芳又让靖远的马鸿逵第八十一军断我军补给线,还让驻守黄河北岸的第九十一军、第一二○军从左右两翼包抄,内外夹攻,妄图一举吃掉我军。 马步芳信誓旦旦,摆出一副“挽狂澜于即倒,定乾坤于西北”的姿态。 他口出狂言说:“我要拿下西安,杀出潼关,砥定中原,占领全国。” 为了稳定军心,马步芳又给他的部下下了一道命令:“誓与兰州共存亡,活着是阵地,死了是你的墓场。” 为了收买军心,马步芳又发给每个士兵三块银元,让士兵为他卖命。 面对敌军的部署,为了将马步芳部队聚歼在兰州,彭德怀决定以许光达的第二兵团三个军和第十九兵团的两个军分两路包围兰州。 彭德怀布置完任务,问许光达:“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许光达说:“没有,我这就回去作战斗动员,一定要打个漂亮仗!” 为了对这次战役有把握,许光达带领第二兵团师以上干部侦察了兰州地形。 许光达拿看望远镜对大伙说:”大家都看一看,找出这一仗要全歼守敌的关键是什么?” 大家都拿起望远镜观望了一阵,只听王师长说:“我们要全歼守敌,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要夺取兰州的主要屏障——南山!” 许光达问了一句:“为什么?” 王师长说:“兰州,敌人视之为‘攻不破的铁城’。敌人有强固的工事,因此敌人在这种工事上既能发挥火力,又有利于组织反扑。而我军呢?是从下向上仰攻,因此是峭壁难攀,壕沟难越,而且兵力不便于运动和展开,因此我们要控制南山。” 听了王师长的陈述,许光达点了点头。 许光达说:“我们不但要控制南山,而且还要控制敌人唯一的退路—— 黄河铁桥!” 接着许光达又分析道:“现在是夏季,一下起雨来,这里的水流很急,敌人是夹河布阵,我军渡河很困难,因此我们要控制黄河铁桥!” 许光达又说:“走,我们去西柳沟、西固城一带看看,那里是敌人唯一的供给线!” 许光达一行来到了西柳沟、西固城一带,一看这里并没有敌人把守,许光达心里非常高兴,对第八师的胡副师长说:“明天,你亲自带领一个团埋伏在这里,切断敌人的供给线,等我们向兰州发起进攻时,截击溃逃之敌!” 胡副师长说:“是!司令员这步棋真好,这里放一个团,就等于扼住了马步芳的喉咙!” 侦察地形回来,许光达作战前动员。 许光达说:“兰州之战,也许是我兵团在解放战争中的最后一个大的战役,这一仗打胜,就意味着胡宗南、马步芳的势力已被我军消灭、可以加速全国解放的进程!” 一说到全国解放,许光达很兴奋,又说:“我现在给大家透露一个好消息,北京正在召开政协会议,商讨新中国成立的有关事宜!”说到这里,许光达抬高了声音说:“同志们,我们盼望已久并为之流血奋斗的新中国就要诞生了。我们要打好这一仗,为新中国诞生献上一束鲜花!” 会场上一阵欢呼,人人激动万分。 开完动员大会,许光达向各军分派了任务。 1949 年8 月21 日,第二兵团的第三、四、六军共三个军分别向马家山、营盘岭、沈家岭发起了进攻,想一锤子砸开锁住兰州的这三把锁。 然而激战了一天,没有夺下一块阵地,伤亡却很大。 太阳已经慢慢地下山了。淡白色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在山坡上投下了零乱的阴影。 身上带着硝烟味、满脸泥污的战士们,有的倚着树干坐着,把枪斜在肩上;有的在整理滚爬破了的衣服,有的在捆扎着松了的绑腿带。 许光达看到这一切,想到了很多问题,他对警卫员说:“通知下去,晚上召开党委会!” 暮云四合,人影模糊,天已经黑透了。 党委会正开得很热烈。 许光达说:“大家分析分析,这次进攻,攻不下的原因是什么?” 一个师长站起来说:“主要是干部战士有轻敌的思想。” 这个师长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师长说:“大家认为,扶郿战役一下子吃掉胡宗南四、五万人,马步芳算老几?守兰州不过是装装样子,我们一冲他就得跑。” 许光达听了大家的汇报,对政委王世泰说:“有这种轻敌骄傲情绪在作怪,还能不打败仗!” 王世泰说:“是啊,骄兵必败,历来如此。所以我们要从上到下,在思想上要整顿,克服这种轻敌骄傲情绪。” 许光达说:“对,我们应该把情况向西北野战军司令部报告,下面轻敌,是我们感染的,责任在我们,我们应该向野司作检讨。” 王世泰同意了许光达的意见,向野司作了检讨。 22 日晚,许光达正准备下去转转,彭德怀发来了指示:总攻推迟,两个攻城兵团用三天时间搞好克服轻敌思想的动员。 许光达认真执行彭德怀的指示,经过动员,指战员们统一了思想,整装待发。 8 月25 日拂晓,许光达站在指挥部的山上,看着路灯闪烁的兰州城心潮起伏。兰州城外,群山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口令声打破夜的冷寞。 这几天连续下雨,刚刚放晴,雨后的陇中高原,空气显得非常清新,许光达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着战前的宁静。 许光达看了看手表,平静地走进指挥部,说了一声:“总攻开始!”三发红色的信号弹腾空而起,划破了安谧的长空。接着,机关枪吐出了火舌,手榴弹接连在敌群中爆炸,此时的兰州城完全被淹没在浓密的硝烟中。 兰州城里,乱作一团。马步芳早就逃回了青海老巢,把指挥兰州的大权交给了他的儿子马继援。马继援见兰州已守不住,也坐上飞机逃之夭夭。 激战了一天,夜幕渐渐降临了,枪声也停止了,夜晚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马步芳的部队群龙无首被压在兰州城里,下一步敌人将如何行动呢?许光达思考着这个问题,这时,一个参谋跑过来报告:“司令员,兰州北塔山上的敌人急剧增加,构筑工事,保护铁桥,看样子是要死守!” 许光达摇了摇头说:“不,敌人表面是想死守,实际上是要控制兰州铁桥逃跑,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逃路!” 许光达当机立断地说:“命令第三军发起总攻!” 总攻开始了,十九团八连冲在最前面,夺下了北城门楼。此时,敌人已开始溃逃,铁桥上挤满了敌人的步兵、骑兵和汽车。八连战士看到这种情景喊道:“冲啊,杀啊,决不能让敌人跑掉!”战士们冲人敌群,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敌人被打得人仰马翻,纷纷倒毙。 一面鲜艳的红旗,插到了兰州城最高的一幢楼上。各团的司号员们登上楼顶,吹起了凯旋曲。 看到这般情景,许光达高兴地对政委王世泰说:“政委,走,进城,进兰州城!”许光达和王世泰率领兵团机关进入了响着凯歌曲的兰州城。 1949 年的8 月,解放了的兰州,阳光洒满了大地。 兰州的街头,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非常醒目,催人奋进。 翻身解放了的各族人民满怀喜悦,拿出自己种的西瓜、白兰瓜等慰问亲人解放军。整个兰州城沉浸在欢庆胜利的气氛里。 看到这一切,许光达内心有说不出的高兴。 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手里拎着一筐白兰瓜走了过来。 这位白发老人对许光达说:“解放军首长同志,您辛苦了!” 许光达忙说:“大爷,我们不辛苦,您老人家身体可好啊?” 老人说:“好好,好!我的身体硬朗着哪,解放了,甭提我心里有多高兴了,一高兴啊,我还能多活几年哪!” 许光达正和老人唠着家常,警卫员跑了过来说:“司令员,彭总来看我们第二兵团了!” 许光达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许光达回到营地的时候,看见彭德怀正和战士们亲切地交谈着。 许光达走上前去说了声:“彭总,您好!” 彭德怀见到许光达,握着他的手说:“你们打得不错嘛!打宜川时,我表扬过你们第二旅,这回来表扬你们的第二兵团。” 许光达微笑着,用右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近视镜说:“彭总,你还是表扬杨得志兵团吧!他们打得比我们好!” 彭总说:“你们打得也不错嘛。” 许光达说:“这回攻城,开始时,有的部队还出了点差错,你表扬,我更难受。” “出的差错,你不是作过检查了吗?不表扬你可以,但是你没有权力阻止我表扬战士们啊!”彭德怀笑着说。 见许光达没有吱声,彭德怀又说:“我今天是专程为你们第二兵团庆祝来了。” 许光达说:“好,今天我把师以上干部召集起来,陪您吃顿‘胜利饭’!” 彭德怀说:“哈哈,那是再好不过了!” 席间,彭德怀显得很高兴,和大家有说有笑。彭德怀说:“今天,我是来给大家庆功的,兰州这一仗你们打得很好,我祝贺你们!” 王师长说:“我们共庆胜利!” 彭德怀说:“兰州战役之后,整个西北战场就剩下最后一仗,那就是向新疆进军!” 师长们议论开了,有的说:“我们解放了新疆,中国大陆上就没有大仗可打了!” 还有的说:“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过太平的日子了!” 听了大家的议论,彭德怀高兴地继续说:“到那时,我们就要转入大规模的经济建设了,我们将投身另一个战场,同我们不熟悉的工厂、矿山、机器打交道了。我们砸碎了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将建设一个新世界!” 听了彭德怀的话,大家很受鼓舞,纷纷鼓起掌来。 停顿了片刻,彭德怀又说道:“同志们,有空你们学习学习毛主席在七届二中全会上的讲话,新中国就要成立了,我们在思想上要转好这个弯子,以迎接工作重心的转移!” 彭德怀的话给大家鼓了劲,大家对即将到来的全国胜利充满了信心。 作为西北野战军第二兵团司令员的许光达依然很忙,他正在用全副精力组织第二兵团的第三军,准备挺进河西走廊,打开通往新疆的门户。很多事情等着他去解决! 就在他最忙碌的时候,政治部的同志向许光达反映:第三军第七师未经请示,给师的干部发钱,让各人做了一件斗篷、一件丝棉祆和短棉衣,在群众中引起了议论。许光达问:“情况属实吗?” “属实,我们核实过了。” 许光达听了很生气,这还得了,刚进大城市,领导干部就这样干,带的是什么头? 许光达越想越气,他拿起了电话,要通了第七师政委。“喂,是第七师吗?”许光达说话的声音有点生硬。 “我是梁仁芥。”第七师政委的声音。 “我是许光达。听说,你们师的干部都做了衣服?公家给的钱?有没有这事?” 梁仁芥回答说:“司令员,有这件事,我们犯自由主义,发了钱!” 听到对方承认了这件事,他缓和了语气:“同志,刚进城,你们就想享受?这不好嘛!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在群众中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梁仁芥说:“司令员,我们现在也知道这件事做得不对。”许光达说: “你是政委,你的原则性到哪里去了?你同师长张开基到我这里来一下。” 许光达放下了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到了许多。 他走到王世泰的办公室,和政委进一步交换意见。许光达说:“这件事发生在师干部身上,问题却在我这里。” 王世泰说:“司令员,我也有责任啊,是我没有抓紧时间,把毛主席在七届二中全会上讲话的精神贯彻下去,也是一种失职行为啊!” 许光达说:“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件事,对全军进行教育!” 一会儿功夫,张开基和梁仁芥来了,他们坐在司令员的办公室里有点紧张,心里咚咚咚一个劲地跳。 许光达看了看他们的尴尬相说:“你们两员虎将怎么这么没有头脑,尽办蠢事!” 接着许光达又说:“今天我找你们来,主要是想谈谈你们当时办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张开基说:“我们师快要进新疆了,干部身上没什么衣服,有人提议,师里给点钱,给干部置两件衣服,我觉得这个要求也不过分,打了半年仗了,连件棉袄也没有,就同意了。” 梁仁芥说:“我考虑到新疆寒冷,也应该有件棉袄,所以也没有制止。” 许光达听完他们的汇报后,耐心地指出了这件事的错误性质、不良影响和思想根源。 最后许光达说:“我看你们应该开个会,解决解决脑子里的问题,什么时候开会,通知我,我参加。” 过了两天,第七师还没有给许光达来电话,许光达对秘书说:“你问问第七师,什么时候开会。” 许光达追得紧,这个师的干部不敢怠慢,下午,就召开了党委会。 许光达放下手头的事,坐车去了。 许光达一下车,师的干部迎上前去,许光达说:“你们可是做了一件蠢事,开会吧!” 许光达听了五名干部的检讨,严肃地批评说:“办错了事,能检讨改正,这才是共产党员的本色!” 停顿了一下,许光达又说:“你们好好想想,我们刚刚进城,要继续保持延安精神啊!” 许光达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对大家说:“这是毛主席在1949年3 月5 日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七届中央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的报告。 毛主席在这篇报告中特别告诫全党同志,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将成为对于无产阶级的主要危险,绝不可以松懈自己的战斗意志。” 许光达看着第七师师长说:“你们要好好学习学习,这对我们都很重要。” 接着许光达对这个师的师长、政委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中央早已指出了这个问题,同你们一样,我的头脑里重视不够,我没有及时给你们打招呼。咱们一同接受教育吧!” 第二天,这个师的五名干部交给许光达一份书面检讨,许光达看着这些检讨,陷入了沉思。 保持革命者的本色真是不易啊。我们的干部大都是农民出身,城里花花世界很容易使他们转向,怪不得毛主席要我们多看看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李自成的教训,值得我们借鉴啊! 想到这里,许光达拿起笔给西北野战军党委写起检讨来了。 1949 年9 月的一个夜晚,晚风吹来,多少有些寒意。许光达忙了一天, 回到了家里。 妻子邹靖华给他端来了一杯热茶。 邹靖华问道:“第八师的副师长胡定发的病情怎样了?” 许光达说:“噢,我光顾忙了,这件事我倒忘了,胡定发的病情不知怎样了,明天我去看看他!” 胡定发是打下兰州以后,得了急性胸膜炎。那时,中队挺迸河西走廊,任务很紧,他不能离开。忍着病魔的折磨,挥师西进。到了武威,再也挺不住了。 第三军军长黄新廷把这个情况向兵团报告。 许光达知道以后对兵团卫生处说:“我们应多关心下面的干部,你们弄辆车到第八师,把胡副师长接到兰州来治病。” 兵团卫生处把胡定发送进了刚刚从国民党手里接收过来的中央医院,那里的医疗水平、技术条件都比野战医院的好。 第二天,许光达问卫生处:“第八师胡副师长在哪里治病?” “我们把他送到中央医院去了。” “中央医院?刚接收的兰州最大的医院?” “是的,那里医疗条件较好些。” 许光达沉思了一会儿,说:“送胡副师长去中央医院检查、进一步确诊是可以的,但是不应该住在那里。那个医院我们刚接收,政治情况还不清楚,一个师级干部放在那里,我是不放心的。你们带我去看看。” 他们驱车来到中央医院。 许光达看到胡定发穿着一身国民党丢下的旧棉衣,皱了皱眉头,怎么给病号穿这种棉衣?这种棉衣棉花很少,是不保暖的。 胡定发见司令员来看他,心里很感动:“领导的关怀太多了,承受不住啊!” 许光达坐在床头,仔细看了看胡定发,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他们说我得了胸膜炎,给打了一支盘尼西林,很见效。”胡定发回答。 “那好啊。你们军已经过了张掖,正在向玉门、酒泉挺进。河西走廊很快要全部解放了。下一步,你们可能要去西南,任务多着呢!你要好好休息!” 胡定发说:“多谢领导的关心。” 许光达又说:“这个医院医术高明,但兰州解放不久,政治情况我们尚不摸底,准备由卫生处另外给你找个地方。” 胡定发没想到,司令员连他的安全问题都考虑到了,有点激动地说:“不要紧,别麻烦司令员了。” “老胡,这是我的责任嘛!”许光达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样,胡定发被送到了兰州郊外下星园。 一天,后勤处的负责同志来看他,还特地带来一套新棉衣,对他说:“胡副师长,这是司令员让我带给你的。” 胡定发知道,解放战争迅猛发展,西北人民一时供应不了那么多棉衣,只能就地取材,把缴获来的国民党丢弃的旧棉衣也发下来抵御寒冷。 昨天,他看见司令员也是穿的旧棉衣,我怎么能穿这样的新棉衣呢? 胡定发对后勤处的同志说:“别这样,你把棉衣给我拿回去,首长穿什么,你没有看见?” “司令员说,一定要你穿,你是病号。”后勤处的同志和蔼地坚持说。 “不行,我不能要。”胡定发也坚持说。 “胡副师长,这套棉衣,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司令员亲口交待: ‘他不要,你扔下就走,看他穿不穿!’我们只好照办了。”后勤处的同志真的扔下棉衣走了。 胡定发无可奈何地拿着棉衣在房子里转个不停,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1949 年9 月13 日,许光达率第二兵团从兰州出发,一路斩关夺隘,所向披靡。 9 月27 日,我军解放了玉门,占领了这个石油基地。 在玉门,许光达参观了老群庙油矿。 天,上级来了指示,为了建设玉门,第二兵团要留下一些干部支援油矿。 许光达受兵团党委的委托,审阅留下干部的名单。 这时,警卫员蓝德明扛着一个小箱子进来。 “什么东西?”许光达问。 “蜡烛,好看极了。”蓝德明打开箱子,拿出一包蜡烛,放在桌上。嗬,真好看,式样各异,色彩缤纷。 许光达拿了一支蜡烛,端详了一会,问:“从哪里弄来的?” “是陪司令员参观油矿的首长送来的。”蓝德明回答。他很喜欢这些蜡烛,既可照明又能观赏。首长送来时,他未请示,便收下了,他想,拿回去给小延滨玩玩多好! 许光达摆摆手,示意蓝德明坐下来。 蓝德明莫名其妙,瞪着两眼望着司令员。 许光达问他:“你去看了《四进士》吗?” 这部戏蓝德明看过,听首长问起这件事不假思索地回答了:“看了,看得很清楚!” “喔,还记得戏里那个贪图贿赂的赃官吗?”许光达笑着问他。 “记得。”蓝德明点点头。 “小蓝,《四进士》里的那个贪赃枉法的赃官,不为百姓办事,只想自己发财,这是封建社会的坏东西。我们共产党人,不能这样。要为人民服务,不要人民报酬,什么送礼喽,都不应该有,我们是无产阶级嘛!” 蓝德明很机灵,他听出来了,知道许光达批评他不应该收这箱蜡烛。 蓝德明噘着嘴说:“这是首长送的,人家都有。” 许光达笑了,问他:“你告诉我了吗?人家送的,也有个能不能收的问题。难道凡是送来的东西都可以收吗?我可没有这个规矩。人家都有,你就有理?人家是人家,我是司令员,我收了,人家还不敢收?你怎么不动脑筋。” 听司令员这么一说,蓝德明红着脸说:“首长,我马上把这箱蜡烛送回去。” “哦,这就对了。”许光达赞许地说。 1949 年9 月30 日上午,许光达接到上级通知,中华人民共和国将在第二天成立。 这个消息使许光达非常激动。他一边往指挥部走,一边哼着解放军进行曲。 许光达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走过的路,从家乡萝卜冲到黄埔军校,从洪湖苏区转战陕北。他盼望着胜利,没想到胜利竟来得这样快。更没想到这庄严的时刻,就在明天! 许光达让政治部的李干事布置一个露天会场。 李干事问道:“又有新的任务,做政治动员吗?” 许光达说:“不,布置会场是为了明天转播开国大典的实况!” 李干事一听,说了声:“真是太好了,新中国要成立了!”跑着出去布置会场了。 1949 年10 月1 日,许光达神采奕奕地来到了指挥部。好多同志已经到了,大家个个精神焕发,等待着庄严时刻的到来。 这时喇叭里响起了欢呼的声浪,接着,毛主席以洪亮而又庄严的声音向全世界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顿时,广场上沸腾了,无数个声音呼喊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朱总司令万岁!” 看着这些激动的人们,许光达热泪盈眶。啊!中华人民共和国终于诞生了,沉睡多年的“睡狮”猛醒了,将再度脐身于世界强林..第十二章 创新业谱新篇 组建装甲兵 1950 年1 月中旬,兰州。 在甘肃省军区司令部里,许光达司令员正同甘肃省军区其他领导同志一起,研究当前应如何进一步开展地方工作,维持社会治安,建设和培养地方武装等问题。 这时,司令部一位参谋走到许光达身边小声说:“许司令,这是中央军委给你拍来的电报。”说着,把电报送给许光达。许光达拿起电报,见上面写道: 许光达同志: 经军委研究,批准你回乡探亲,假期一个月。接此电报,请将工作妥善安排后即可启程。 中央军委 一九五○年十月十六日 许光达看着电报,有些纳闷:我从来也没有向中央军委提出过探亲的申请,也未向上级首长提及探家的事情,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封电报?难道是彭总请示了军委? 许光达这样想,也是有根据的。去年的12 月28 日,他同彭德怀同志曾乘飞机由兰州去北京为彭总草拟西北野战军向中央的工作报告,1950 年1 月11 日刚刚回到兰州。不过他又感到不大可能。因为在北京,许光达始终同彭总在一起,再说,彭总也未提及此事。 许光达想来想去,最后断定:这是中央军委对自己的关怀。中央军委想得真是太周到了!是啊,离开家乡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从邹靖华来到延安算起,也已经有十一年的光景了。家里的人现在到底怎样了?许光达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离开苦竹园的情景,也想起了逃离清河县的一幕。他想念自己的父亲,更忘不了他的岳父邹希鲁;他思念家里的亲人,更难以忘却生他养他的故乡。早日同亲人见面,也正是他心里的渴望。 会议结束后,许光达回到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邹靖华。邹靖华也感到很突然:“我也从未向组织提过此事。老许,是不是你去北京时彭总跟军委领导提的?” “我一直跟彭总在一起,好像不会的。”许光达一边分析,一边说:“这是军委领导对我们的关怀,也好,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动身吧。” 邹靖华听说要回湖南家乡,心里非常激动,她为找到许光达,千里迢迢,去到了延安,没有来得及跟亲人告别。她多么渴望立即回到家乡,回到亲人的身旁! 翌日的清晨来得特别迟。那天夜里,许光达和邹靖华不知醒了多少次,看了多少次闹钟,只有许延滨同往常一样睡得依然香甜。凌晨四点钟,他们再也睡不下去了,立即起床,收拾东西,一切准备停当。 许光达一家和警卫员蓝德明、解枪成、赵金保、史七虎乘汽车来到西安火车站。 还是蓝德明看得清楚,他对许光达说:“司令员,那边站台上好像是杨得志和耿飚两位首长。” 许光达定睛一看:“对,是他们。太好了。”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三位将军都是回湖南探亲的,一路上谈笑风生,好不亲热。 火车在长沙车站缓缓停下了。他们走出了长沙车站,早有长沙军事管制委员会交际处的车在等候。长沙军管会主任肖劲光亲自到车站迎接三位将军的归来。晚上为三位回乡的将军设宴欢迎。 席间,肖劲光对许光达说:“你的老父亲身体还很健康!” 许光达觉得奇怪:“难道你见过我父亲?”肖劲光便把前不久他父亲硬闯长沙市军管会大门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许光达的父亲许子贵自从儿子逃离家乡后,一直打探不到儿子的下落,在倪谱轩老先生的启发下,开始认字,久而久之,能够看报了。 一天,他从湖南的一家报上看到了兰州解放的消息,其中提到的“西北野战军第二兵团司令员许光达”一行字时,瞪大了眼睛。他反复看了三遍。 自言自语地说:“没错,是我的五伢子的名字。”老人如获至宝,见了熟人就告诉:“我的五伢子当了大官了!” 有人好奇地问:“你的儿子当多大的官儿?” “我五伢子是兵团司令。”许子贵自豪地回答说。 第二天一大早,许子贵找到了长沙军管会驻地,他并不懂得要和值班室打招呼的规矩,径直向里闯,结果被哨兵拦住。正在这时,肖劲光走了进来,问明了老人的来意。当得知老人思念儿子心切,希望儿子能回家看看的愿望后,立即给中央军委拍了一封电报,说明了许子贵的思念之情,替许光达请假,让他回家探亲。随后又派人派车去萝卜冲,把许光达的继母也接来长沙,和许子贵一起住进了省交际处。因两位老人身体不好,又让他们治疗了一段时间。于是,中央军委便直接给许光达发了电报。 许光达如梦初醒,终于明白了军委批准他探家的由来。 许光达一行离开长沙,直奔萝卜冲。 浏阳河渡口。许子贵的家人、朋友在翘首以待、只有许子贵本人坐在家里堂屋中的竹椅上,等待着当了大官的儿子来拜见,摆着老太爷的派头。 许光达同邹靖华领着延滨来到东山镇渡口,他看到脚下奔涌的浏阳河,心潮难以平静。测阳河,我又见到你了,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次进入我的梦境。虽然我走遍了东西南北,也曾去过异国他乡,可总忘不了这条家乡的河流。 这时,远处锣鼓喧天。许光达抬头望去,上百的群众向这里拥来,有两个人打着横幅标语,上面写着:“热烈欢迎许大将军光达司令员荣归故里。” 原来是鹿芝乡的乡干部和一些闻讯赶来的乡亲,都想亲眼看一看家乡出的这个大官的风采。 许光达一行来到渡口处,乡长快步迎上前来,高兴地说:“欢迎您,许司令员!” 许光达同乡长握了握手,“谢谢你们。这次我是回乡探亲的,不是为了摆阔气,请把那幅标语撤下来为好。” 乡长立即吩咐人撤下了标语。 许光达见渡船已经准备好了,定睛一看,多么熟悉的船啊,“这船还是易家的吗?” “是的。”乡长肯定地说。 许光达走上前去。只见易家老倌子已是白发苍苍,身体倒还硬朗。老人见许光达走过来,有些不自在起来,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许光达向老人家问候:“您老人家健旺!”易家老倌子紧握着许光达的手:“好,好!”说罢,把许光达一家人让到船上。然后,双手握着竹篙,用力一撑,船缓缓地离开了渡口。 船刚到对岸,许光达的哥哥嫂嫂们一拥而来。那一张张饱含热泪的笑脸,那一张张熟悉而又亲切的面孔,使许光达十分激动。他一一同他们握着手,回答着对方的问候。这时早有人朝许光达老家跑去向许子贵通风报信。许子贵听说五伢子全家回来,已到了棣塘,乐得合不拢嘴。 许光达大步走进了家门,一眼就看到了离别二十多年的老爹,只见许子贵双眼布满泪水,许光达不觉鼻子酸楚,眼睛也湿润了,声音有些颤抖:“爹爹,我回来了,您老人家健旺!” 许子贵硬咽着说:“好喽!好喽!都好喽!” 许光达接着向继母请了安,又引邹靖华和许延滨走过来分别请了安。 饭菜准备好了,这是许子贵精心安排的一顿团圆饭。共摆了十多桌,每桌都有一盆五圆鸡,象征吉祥和团聚之意。还有自家塘里养的鱼、鸭,腌的腊肉等,好不丰盛。 许光达看到全家在几十年后又团聚了,马上提议全家人在一起照张像。 警卫员蓝德明带来了照像机,这架像机还是许光达从苏联回国时带回来的。 只见许子贵和老伴坐在中间,其他按辈份或站或坐。 “咔嚓!咔嚓!”警卫员按下了快门,留下这珍贵的时刻。 许子贵在餐桌上兴奋异常,频频举杯,说长论短。见到儿子,自然想到女儿许启亮。 “今天要是桂妹子也能一起回来,就更好了!” “爹爹,她很好的,在延安结了婚,已建立了幸福美满的家庭。您老就不必挂念了。” 许子贵听了许光达的话,也就放心了。 饭后,人们散去了,邹靖华把匆忙准备的物品分发给家人。有洋袜子、花手帕、铅笔、糖块、香皂、毛巾和从兰州带来的葡萄干。给公爹买的是印有松鹤延年图样的铁皮暖瓶。许光达也给父亲带回了一床战争年代用过的鸭绒被子和一件皮大衣,并送给了继母一件毛衣和一件棉背心。两位老人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第二天早饭过后,许光达带着延滨来到棣塘,这是他的岳父邹希鲁的家。 遗憾的是,岳父在1942 年已经去世了。许光达站在邹希鲁遗像前,心里一阵酸楚,他忘不了老先生对他的教诲,忘不了在关键时刻对他的帮助。在他人生的道路上,老先生的影响起了很大的作用。更使许光达不安的是,老先生在清河县是因为他而被罢官的,就在他颠沛流离到北平时,老先生还专门去看望过..许光达向邹希鲁的遗像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离萝卜冲二十里的柞山桥的许家墓地,许光达站在母亲坟前,久久地低头默哀。小延滨愣愣地看着爸爸,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爸爸落泪。 许光达注视着这堆黄土,想起了饱经忧患的母亲,她为自己和兄弟姐妹受尽了苦难。他忘不了,母亲入棺时穿的仍旧是平常穿的那条打着补丁的青布裤子,骨瘦如柴。每当想到妈妈的穷苦,他就难过。现在解放了,可母亲却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许光达擦去脸上的泪,喃喃地:“妈妈,您老人家安息吧,五伢子今天来看您了。”说罢,拔去坟头上的枯草,重新培上了土,他把对母亲的怀念融进这一捧捧黄土之中。 许光达在家住了仅十天,便决定归队。 故乡是令人难忘的,可是,许光达更惦记着大西北的第二兵团,那里还有艰巨的剿匪任务,还要捍卫新生的人民政权。本来,乡里准备召开专门的欢迎和欢送大会,在乡政府和乡亲们眼里,许光达是我军的高级将领,也是家乡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大人物,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做出巨大贡献,这不仅是萝卜冲的光荣,也是鹿芝乡的荣耀,表示一下乡亲们的心意也在情理中,可最后还是让许光达婉言谢绝了。 许光达离开了萝卜冲,又回到了大西北,回到了他的战斗岗位。 1950 年5 月14 日。 许光达乘机离开兰州去北京。这是许光达接到中央军委任命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兵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命令后,前往北京报到。 飞机在八千米的高空飞翔,一会儿冲出云层,一会儿又钻进云海。 这一切对邹靖华和许延滨未说还是第一次,有几分新鲜,还有几分激动和不安。特别是许延滨,趴在机窗旁,望着脚下那起伏的山峦,奔涌的河流,星罗棋布的城镇,问这问那。邹靖华拍拍他的肩,让他安静一些。 是的,已是五月,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五月。大地回春,万物生机。 许光达在沉思。 邹靖华猜得出丈夫在想什么。昨晚,许光达与她谈了很久。 “时代在发展,历史在前进,中国军队不能光是停留在步枪加炸药包的水准上,也要搞飞机,搞军舰,搞坦克,搞原子弹。” 许光达说着有些激动。 “外军有的,我们要有;外军没有的,我们也要有。” 邹靖华点头表示同感。她知道许光达在苏联学习时,就有了献身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坦克事业的夙愿。是呀,现在,中央军委决定由他挑头搞装甲兵,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能不激动吗? 这是党和人民对他的信任。但是,实现这个梦想,摆在面前的任务又是十分艰巨的。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 飞机钻出云层,徐徐下降。北京,已在眼前。 5 月的北京,万物复苏,红花绿叶,湛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北京绽开笑靥,欢迎从前线归来的战士。 北京,沉醉在新中国的狂喜之中。红旗在楼房顶上飞扬;歌声,飞出人们的胸膛;人民,共和国的人民,个个喜气洋洋。映入许光达眼帘的是共和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对许光达来说,北京并不陌生。 二十年前,为了寻找党的组织,他曾像一叶失去桨舵的孤舟,漂泊在这座古城,寄居在天寿公寓,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奔波在扑面黄沙和冰天雪地里。那时,他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被国民党通缉。 二十年后,北平回到人民的怀抱,成为新中国的首都。人民翻身作主,扬眉吐气。许光达呢?也是今非昔比,昂首挺胸,不再是“孤儿”,变成了主人。回来了,回来了,满怀着胜利的喜悦,满怀建设的激情,肩负重托。 眼前的一切,许光达感到十分惬意。 对邹靖华和许延滨来说,北京似乎有一种神秘感。这曾是几朝古都,而今,是人民共和国的首都。眼前的一切,令他们格外兴奋。 许光达一家驱车去中南海,他们全家将暂住那里。 眼前,一堵高大的红墙,中南海!许光达的心猛然骤跳起来。他又一次扑进了党中央的怀抱。 许光达一家被安排住在中南海朱德家的后院,和毛泽东、周恩来、林伯渠、彭德怀的住处相隔不远。那时,住在中南海的中央领导同志都在一个伙房里吃饭,天天碰面。吃饭时围坐在一起,饭后还相约在一起散步,有时又聚在一起摆“龙门阵”,论天下兴亡,议四海风云,经济的恢复,等等,各抒己见,气氛融洽。 到北京后不久的一天,彭总的岳父浦老先生请彭总和许光达两家人吃饭。 饭后,彭总和许光达两家同游北海公园。进京以来,许光达终日泡在工作里,难得抽出时间有这样的机会出去散散心。可是,许光达和彭总的兴趣不在游山玩水上,而是在交换工作看法。 谈话间,彭总和许光达就落在浦安修和邹靖华的后面了。 “我们过去用惯的土枪土炮该进博物馆了,要逐步实现国防现代化,你先带个头,把装甲兵搞起来,摸索一些经验。”彭总对许光达说。 许光达接过话题:“党把装甲兵交给我来管,我拼死拼活也要完成好任务,我这后半生就交给装甲兵了。”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都笑了。 彭总对自己的老部下当然是非常清楚的,他相信许光达说到做到。“装甲兵是必须要搞的,西方军界有一种理论就是‘坦克制胜论’,我不赞成这个观点,但我却认为坦克部队在未来的战争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时,他们俩已爬到了半山腰,停下来擦了擦汗,放眼望去,温柔的阳光和初夏的景色装饰着公园,一处处花圃,花团簇锦;楼台殿阁,曲径回廊,都隐在郁郁葱葱的绿荫里;北海水面上,轻舟荡漾;船上的姑娘们撑开的小花伞,就像是开在绿苔上的一只只蘑菇.. 浦安修、邹靖华和许延滨早已登上山顶,正站在白塔下向彭总和许光达挥手。 两位将军四目相视,会意而笑,赶紧加快脚步,向山顶爬去。 1950 年6 月25 日,美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了侵略朝鲜的战争,战火蔓延到鸭绿江边,直接威胁到我国安全。 一时间,国际形势剑拔弩张,新的世界大战随时可能爆发,这就为装甲兵的建设提出了更加迫切的要求。 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许光达从第一野战军的第二兵团调来二十二人,组成装甲兵筹备小组,住迸北京前门外的一个小旅店——香村饭店。许光达一家也由中南海搬来香村饭店。 1950 年9 月1 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摩托装甲兵司令部在北京正式成立(1951 年7 月改称为装甲兵司令部)。我军的一个崭新的兵种——装甲兵, 伴随着抗美援朝的隆隆炮声诞生了。 俗话说:创业难。 小米加步枪已成了我军光荣的历史。现在,要组成装甲兵,仅有一点从战场上缴获的坦克。用什么办法解决困难,把装甲兵部队搞起来?自从许光达接任装甲兵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以来,他整天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就连回到家里同邹靖华的谈话,也离不了坦克。 “小心,你自己也快变成坦克了。”邹靖华瞧许光达的入迷劲,忍不住和他开玩笑。 深夜。 分布在各军区的坦克部队的领导同志被许光达召集在一起,共商装甲兵建设。 “现在有两个关键的问题:一是整编现有的坦克部队,实行全军统一编制;二是抓紧干部队伍的培养。没有现代化的知识,不懂得坦克技术,哪里谈得上建设现代化的装甲兵。” 许光达分析我军人员素质之后,提出要建立坦克学校。 彭总非常赞同许光达的观点,补充说:“适当的时候,我们再送一些干部去苏联学习,坦克兵可以多送一些。” 得到彭总的肯定,许光达的信心更足,决心更大了。 根据中央军委颁布的解放军各兵种组织机构草案,许光达领导装甲兵筹备组的同志首先制定了装甲兵领导机构的编制,先后成立了司令部、政治部、技术部、后勤部,完善了装甲兵首脑机关。接着,对全国的装甲兵部队进行整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