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拟定了一个具体的条款,请高团长过目!” 本来高团长想以没有拟定条款为由,把这事给搪塞过去,现在一看条款拟定出来了,他多少有点措手不及。他脑子一转,对许光达说:“司令员,这个条款我先带回去研究一下,怎么样?” 许光达豁达地笑了笑:“可以,我方拟订的条款只是一个基础,你方如果有不同意见,可以修改,只要我们双方都有诚意高团长连忙打断许光达的话说:“好,好!这个条款我拿回去商量之后,再向司令员请教!” 宴会后,许光达为了进一步争取高团长,还陪他观看了范若愚编的京剧《十二道金牌》。这是一出歌颂岳飞抗金和批判秦桧卖国的戏,是特别安排给高团长看的。 徐徐拉开,范若愚扮演的岳飞在一阵锣鼓声中登场亮相,他充满激情地唱道:“报国家赤胆忠心,驱外寇恢复中原。”岳飞奋笔疾书:“还我河山!” 这场演出使高团长等人深受感动,心潮难平。 高团长和他带来的人就要回去了,许光达送他们到渡口,同高团长道别。 许光达说:“欢迎你再来!” “有机会一定再来!”高团长答谢道。 后来经过几个周折,协议签订了。从此,黄河两岸的合作局面基本稳定下来。来来往往,双方关系得到了改善。保德、府谷之间的渡口开放了,彼此还做起生意来。河西的国民党军向我分区提供弹药、布匹、食盐和药品,还偷卖给我方一部电台,我方则以粮食、煤炭支付,这一良好关系的建立,稳定了整个抗日后方。 一天,许光达及第二分区的领导正在开会,第二分区的通信员跑了过来,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许光达说道。 “上级通知,美军观察组的成员简士少校要来我们第二分区观察,上级指示我们要给予欢迎!”通信员口齿伶俐地报告。 许光达说:“正好大家都在这,一起商量商量吧!” 赵营长说:“派来的美军观察组支不支持我们打日寇?若支持顽固派同我们闹摩擦,我还欢迎他们干吗?!” 王连长接着说:“对,我们跟美国人搞统战,这是分不清敌我友嘛!” 听了大家的这些议论和担心,许光达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同志们,大家应当想一想,我们无产者的一个重要的观点,就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中国战区的参谋长是美国将军史迪威,他与我们朱德总司令关系很好,每次美国援助物资他都主张分一部分给我们,但蒋介石一跳老高地不同意,为此他与蒋介石有矛盾,所以说史迪威是我们的朋友!” 这时有个连长喊道:“那美军观察组与史迪威有关系吗?” 许光达冲大家笑了笑说:“有关系,而且是很重要的关系,美军观察组是史迪威将军派到解放区来的,主要目的是要了解一下我们八路军的实际情况,对外界报道。这是对我们非常有利的!” 看着大家有些不解的目光,许光达又接着说:“党中央、毛主席对观察组成员也很重视,亲自接见了他们,你们说,我们该不该欢迎?” 许光达看着这些朴实的战友们,又说:“虽然美国政府对我们八路军不是很友好,但我们要把美军观察组成员与美国政府区分开,我们不仅要在国内结成抗日统一战线,还要结成广泛的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 听了许光达的这一番话,大家的头脑开窍了,纷纷行动起来,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写标语的写标语,准备迎接美国客人。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简士少校来到了第二分区,第二分区的干部战士早已在那里列队等候了。 当许光达陪着简士少校走过来的时候,战士们热烈地鼓掌。 简士少校挥手向战士们致意。 简士少校看到墙粉刷得很干净,而且有许多标语,他转过身来问翻译: “这里写的是什么?” 翻译回答道:“欢迎美国客人,欢迎简士少校!” 简士少校听翻译这么说,心里非常高兴,走到战士们的面前,一一与战士握手,并且说:“谢谢,谢谢!” 为了使简士少校对八路军有个深入的了解,许光达让简士少校参观八路军的军事表演。 许光达喊道:“爆破小组投入战斗!” 只见爆破小组的成员,扛着迫击炮走近敌人碉堡,表演迫击炮近距离平射。 只听“轰!轰!”几声,敌人的碉堡被炸平了。 简士少校看得目瞪口呆,因为他虽然从军多年但还没有看过用迫击炮平射敌人碉堡的。 看到简士少校脸上的表情,许光达决定让他进一步看看八路军的军威。 许光达喊道:“二班全体出列,向目标射击!” 一阵枪响,二班战士的打靶表演,弹无虚发。 许光达冲简士少校笑了笑说:“简士少校,给我们指教指教吧!” 简士少校说:“我到过很多地方,看过不少军事表演,但像八路军军事水平这么高的,还是第一次,八路军,了不起!” 观看完军事表演,简士少校继续参观了八路军的养猪种菜、纺织生产。 简士少校又对许光达说:“司令员,我能不能看看八路军抓日军俘虏!” 许光达说:“可以,今天晚上我们就到前线五寨去一趟,搞一次夜间行动,让你身临其境体验一下,你看怎样?” 简士少校说:“好,一言为定!” 天色渐渐黑了,夜幕降临了,许光达在离敌人据点不远的一间民房里,等候八路军抓俘虏回来。 为了不使简士少校寂寞,许光达在桌面上摆了一盘棋。 夜已经很深了,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连风吹树木的哗晔响声都听得非常清楚,屋内的简士少校坐立不安,无心下棋,在屋里来回踱步,许光达却充满信心,稳如泰山。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简士少校快步走到门口想看个究竟,可是外面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只好又转回屋里。他对许光达说:“司令员,你看是不是八路军战士与敌人交火了,可这会怎么又没有动静了呢?” 许光达微笑着对简士少校说:“你就放心地在这静听佳音吧!”因为许光达相信战士们是不会空着手回来的。 简士少校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许光达,那意思好像是说:“枪声都停止半天了,也没见什么动静,你还那么有把握吗?”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名侦察员抬着一付简易担架走了进来。 简士少校没有看清担架上抬的是谁,就对许光达说:“怎么样,你让我来看抓日军俘虏,可现在,日军俘虏没有抓到,却抬回一个受伤八路军!” 听了简士少校的活,许光达轻松地对简士少校说:“你走上前,再仔细地看看!” 简士少校听许光达这么一说,看了看许光达,又看了看侦察员,走到担架跟前,伏下身去仔细看了起来,这才看清担架上面确实绑着一个日本兵,嘴里还塞满了棉花。 侦察员向许光达报告说:“我们一共有两组行动,我们这个组趁天黑摸进了敌人的据点。这个鬼子正在打瞌睡,我们就一下子把他抓住了!” 简士少校问道:“为什么要抬他回来?” 侦察员回答:“因为他死活不肯走,所以我们只好抬他回来!” 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另一个组的侦察员也回来了,只见他们捆着两名日本俘虏,还牵着一只日本军犬,这只军犬叫“东条”,与日本内阁总理大臣东条英机同姓。 看到这一切,简士少校兴奋地走到侦察员面前,握住侦察员的手,由衷地赞叹道:“八路军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简士少校结束了对第二分区的观察,许光达设宴为他送行。简士少校看到八路军指战员对他如此热情的款待,非常激动,在宴席上发表了即兴讲话,他说:“亲爱的八路军指战员们,通过这一段时间的实地考察,我感觉到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是坚强的,我敢说,八路军也是世界上第一流的部队!” 接着,他清了清喉咙又继续说道,“我完全相信,你们也是中国一支重要的抗日力量,这些情况,我都会如实地向史迪威将军汇报,同时我也要向全世界公正地报道你们的一切!” 许光达也发表了讲话,并送给简士少校两件礼物:一个是一把缴获的日本战刀,一个是在那天夜里捕获的日本军犬——“东条”。 许光达对简士少校说:“和日本战刀同时缴获的还有日本军旗,我一直保留着,现在把日本战刀送给将军,表明我们两国军队在两条战线上为反法西斯而战斗!” 简士少校非常感动,连声说:“谢谢,谢谢!” 整个宴会充满了友谊和谐的气氛。 1943 年暮春时节,天气还很冷,许光达从晋绥军区开完工作会议,快步地走在公路上,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未来的胜利充满了信心。 不知谁喊了一声:“看,司令员回来了!” 大家纷纷跑过来,拥着许光达,这个问:“司令员,有什么任务吗?” 那个问:“司令员,中央有什么新指示吗?” 许光达望着这些朴实的战友,说:“走,我们进屋说去!” 许光达告诉大家:“毛主席对晋绥军区作出了指示,晋绥地区要发动群众,搞民兵,搞武装工作队,“把敌人挤出去’!同时,毛主席告诫我们,必须振奋军心、民心,向敌人采取积极进攻的政策。否则,根据地再缩小,前途会更糟!” 许光达接着说:“毛主席不提把敌人‘打’出去,或是‘赶’出去,而偏偏提‘挤’出去,这个‘挤’字,大有文章。” 看着大家不解的样子,许光达又解释到:“毛主席一再告诫我们,抗日战争是敌我双方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犬牙交错的战争。因此,我们也要把敌人从各个方面里挤出去。这个‘挤’字,既是对敌斗争的方针,也是对敌斗争的方法,这就要求我们不仅依靠军事斗争,尤其要发动群众。” 听了许光达这样一番解释,大家顿开茅塞。 经过认真的研究和讨论,大家确定了“挤”敌人的方法,即:第一,包围、孤立敌人的据点,造成敌人的困难,逼其撤走;第二,伺机进攻并占领之;第三,必要时策动伪军反正,里应外合占领之;第四,形势需要,条件可能时,集中兵力占领之。 从这以后,许光达在第二分区的范围内,掀起了一个群众性的“挤敌人”运动。 一天中午,许光达正在黄河边散步,考虑着工作应该怎样开展。 侦察员跑来报告说:“司令员,神池县伪县长张芝纲要到五寨县去接替县长职务。你看怎么办?” 许光达对张芝纲有些印象,他同那些死心踏地为日本人卖命的汉奸不一样,是可以争取过来的。想到这里,许光达对侦察员说:“在五寨县老牛坡设埋伏,活捉张芝纲!” “是!”侦察员跑着布置任务去了。 不久,一名战士押着张芝纲来到了许光达的面前。 许光达严肃地对张芝纲说:“我们的政策你是很明白的,只要你低头认罪,弃暗投明,我们是给你出路的!” 张芝纲连连答道:“是,是,是!” 见张芝纲的态度很老实,许光达又说:“如果你立了功,还可以受奖!” 张芝纲态度很诚悬地说:“我愿意立功,我愿意受奖,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许光达说:“那好,现在就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张芝纲连忙问:“什么机会?是给你们带路吗?” 许光达说:“不是,你先写一篇揭露日军暴行的文章,然后再给你的亲朋好友写一封公开信,劝他们改邪归正,不要再为日本人卖命了!” 张芝纲说:“行,行,行!” 不一会,张芝纲就把揭露日军暴行的文章及给亲朋好友的公开信写好了。 张芝纲拿着写好的信,问许光达:“司令员,我都写好了,请您看看可以吗?” “不错,写得很好!”说完许光达把文章和信递给了通讯员,说道:“把这两篇文章送去发表。”没几天,这两篇文章刊登在晋绥军区出版的《抗战日报》上了,在日伪人员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一天中午,许光达刚刚吃完午饭,通讯员跑来喊了一声:“报告司令员!” 许光达问:“什么事情!” 通讯员说:“这是守在偏关城里伪军大队长张镇戌派人送来的一封信!” 许光达打开信,只见信上写道: 尊敬的司令员: 我们看了张芝纲的公开信。很受启发,我们也深感再为日本人卖命下去,没有出路。 因此我们想弃暗投明,投奔您部,不知您意下如何?盼望见到您的回信。 张镇戌 许光达看完张镇戌的信,立刻拿出纸和笔给张镇戌写了封回信,表明八路军欢迎他过来。 接到许光达的回信,张镇戌非常激动,觉得许司令员是看得起他。没有几天,张镇戌带领他的下属共二百多人起义,投奔了许光达。 战士们说:“这种不费一枪一弹,就把敌人‘挤出去’的策略实在是高明!” 许光达笑着对大家说:“这是毛主席的战略眼光,站得高,看得远!” 1943 年夏天,为了创造更好的条件来扩大第二分区的抗日根据地,晋绥军区决定对日军发动一次夏季攻势。进攻目标是管涔山区。 为了使这次进攻有把握,许光达决定亲自到管涔山区走一趟。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许光达带领着骑兵班上路了。十几匹骏马向管涔山区飞奔过去,留下了一阵阵尘烟。中午,许光达他们进入了第一道封锁线。只见这里山梁上有敌炮楼,炮楼控制着通往峡谷的所有通道。炮楼的四周是挖得很深的战壕。这条路是比较危险的。 作战科长陈阳春对许光达说:“司令员,白天在这里通过是很困难的,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下,晚上再通过!” 许光达想了想说:“不必等到晚上,我们可以装成好多的人马,以强大的攻势猛冲过去。” 大家都明白了司令员的意思,飞身上马,跟着许光达大喊:“冲啊!杀啊!大部队往前杀啊!” 在炮楼里的敌人听到外面的喊杀声、马蹄声,赶忙探出头来看,只见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以为八路军大部队来端炮楼了,219 也不开枪,在炮楼缩成一团,只想当俘虏。 就这样许光达他们顺利地通过了第一道封锁线。 骑在马背上的战士们心里很高兴。一个战士对许光达说:“司令员,你真有一手,真把敌人给唬住了!” 另一个战士说:“这叫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日本鬼子呆若木鸡!” 在场的人全都笑了。 太阳刚刚落山,许光达他们进入了日军堡垒村——八角堡。 八角堡,是敌人固守的中心据点,镇子的四周,都用砖砌成了很高的墙,又重新修了一些炮楼,在这里驻守着近二百名日伪军。 已经是深夜了,许光达顾不上一天路途的疲劳,正在煤油灯下看着地图,思考着如何端下八角堡。 这时一觉醒来的李副团长,看司令员还没有休息,也翻身坐起来,和许光达一起看地图,许光达问他:“以前打过八角堡吗?” 李副团长答道:“我们试了几次,都没有拿下来!”接着李副团长又说,“看来强攻是不行的,我们必须另谋方法!” 听李副团长这么说,许光达又问:“敌人经常出来活动吗?” “经常出来活动!”李副团长答道。 “那好,我们就给它来个‘引蛇出洞’,拿下八角堡!” 几天后的黄昏,几个武工队员在离八角堡不远的山上大摇大摆地走下来。八角堡里的日军中队长拿着望远镜看到了这几个武工队员,赶忙喊:“队伍紧急集合,快快地出发!” 这些日军悄悄地尾随武工队而来,武工队员见“蛇”已经出洞了,就进了一个村子。 天黑下来了,见几个武工队员没有动静,日军中队长便吩咐道:“武工队一定会在这宿营,快把这个村子包围起来!” 这些日军把村子围得严严实实,就待天亮捉人了。 太阳刚刚露出它的笑脸,从八角堡方向就传来一阵急似一阵的枪声,只见八角堡火光冲天。 原来,昨天晚上从山上走下来的几个武工队员,是专门引诱敌人的,等日军大部分军队被调走之后,武工队的主力秘密地运动到了八角堡的外围。 天亮后,就发动了进攻,一举拿下了八角堡敌人的据点。 包围村子的日军中队长,看着八角堡上空的滚滚黑烟,才知道是中计了,急急忙忙对他的部队喊:“全体紧急集合,撤退!” 当日军跑到离八角堡还有五公里的路程时,又遭到了预先埋伏在这里的武工队员的袭击,日军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大半,日军中队长当场丧命。 漂亮的伏击战干净利索地结束了,故士们扛着战利品,凯旋归来。 1943 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天气也格外地寒冷。雪花已经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了,第二分区的干部战士却仍然穿着单薄的衣服。 战士小王在执勤,见许光达走了过来:“司令员好!” “你好!”许光达顺眼望去,见他只穿了一件破旧的军衣,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看到这一切,许光达的心里非常着急。 第二分区本来就是根据地中的“贫困户”,这个地区土质很坚硬,种的粮食是十年九不收,再加上日军实行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第二分区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 许光达正想着,通信员跑过来:“报告,司令员,晋绥军区召开大会,让你马上去参加!” “好,我这就去!”许光达说。 许光达心急火燎地赶到了会场。 军区的首长正在传达中央的指示:“由于日军和国民党军对八路军的经济封锁,我们当前的形势很严峻,军区今年不发冬装了,各分区自己想办法解决。我军有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党中央号召我们开展大生产运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许光达回到第二分区后,立即召集各武工队长开会。大会上许光达说: “现在形势很紧张,战胜困难,要靠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们要向王震的三五九旅学习,进行大生产运动!” 许光达身先士卒。一天,他回来已经很晚了,邹靖华对他说:“你休息吧,你那份纺线活儿我替你干!” 许光达说:“不行,我的那份我一定自己完成!” 说完,许光达就坐在煤油灯下,纺起线来,纺得那么认真,那么入神。 纺车不停地吱吱地转着,许光达的思绪也像这台纺车一样,不停地转着..现在已经是冬季了,今年冬天无论如何也要让战士们穿上棉衣。当他完成纺线任务时,东方已经发白了。 这时李参谋跑到许光达的家,喊了一声:“司令员!” 许光达赶紧跑出来问道:“什么事?” 李参谋说:“今天是地雷厂开工,大家要举行个仪式,请你去参加!” “好吧!我们这就走!”许光达一面说话,一面把外衣穿上,和李参谋一起向地雷厂走去。 原来这个地雷厂是在许光达的建议下搞起来的,主要是解决游击队、民兵的武器缺乏问题。 快到晌午的时候,炼地雷壳生铁地炉里的矿石装满了,马上就可以点火开炉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伯拿着一束浇了煤油的引火柴,走到许光达的面前,庄重地说:“司令员,请您点火吧!” 许光达从老人的表情中感受到一种信任,一种委托。他从老人手中接过引火柴,大喊了一声:“现在升火!” 说完,许光达就把引火柴扔进了炉膛,霎时,炉膛里燃烧起红红的烈焰。 许光达执行党中央毛主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战略方针,领导第二分区军民大力发展粮食棉花、蔬菜瓜果、养羊、造纸。在短短的时间里,他们自力更生,不仅全都穿上了新棉衣,吃饱了肚子,还一次向延安交了十万块银元做党费,受到了上级的表扬。 春风习习吹来,天气渐渐暖了,人们感觉到了春天的来临。 许光达正在召开县团以上干部会,邹靖华风风火火地跑来说:“玲玲得了急性肠炎。拉肚子,都拉得脱水了,很危险啊,你快回去看看吧!” 听妻子这么一说,许光达心里一惊,是啊,这几天光忙着布置工作、开会,没有顾得上女儿,没想到女儿的病情发展这样快。他紧皱着双眉,但为了安慰妻子,他平静地说:“你先别着急,我开完了会马上回去,你先找找吕鉴。”吕鉴是许光达所在的第二分区的医生。 “找过了,吕医生说,他们没有药了!”邹靖华带着哭腔说。 哦,许光达想起来了,前几天,吕鉴向他作过报告,说医院什么药都没有了。想到这里,许光达着急了,想去看玲玲。可是,会还没开完,好多工作还没有布置下去,实在是走不开啊!想到这里,许光达对邹靖华说:“你先回去照看玲玲,我一会就去!” 许光达被批准去晋西北工作时,身边有两个孩子,四岁的儿子延滨和两岁的女儿玲玲。两个孩子不能全都带到前方,延滨就留在了延安,女儿玲玲跟着许光达夫妇到了晋西北。 会议一直开到中午才结束,见警卫员蓝德明走了过来,许光223 达忙问:“邹靖华回来了吗?” 蓝德明回答道:“还没有,听说玲玲病得很厉害!” 对了,我怎么把玲玲的病给忘了呢,真是忙昏了头,他赶忙向家里走去。 进了家门,见玲玲的病很重,面色也很难看。 玲玲见爸爸回来了,眼睛一亮,嘴角动了动,好像是说:“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许光达几步跨到女儿的床前,抱起了女儿,心里很着急,他用探询的目光看了看吕医生,吕医生难过地摇了摇头。 许光达紧抱着玲玲,轻轻地说:“孩子,你一定要挺住,要坚强些!” 玲玲也想活下去,怎奈病魔无情,不一会儿玲玲就停止了呼吸。 邹靖华顿时哭昏了过去。 许光达在女儿的坟前呆了很久,他从衣兜里扫出了玲玲的照片,拿在手上看着,眼泪流了下来。第九章 争寸土斗顽敌 保卫胜利果 1945 年8 月15 日,日本帝国主义结束了在中国的侵略战争,宣布无条件投降。翌日,国内汪伪政府宣布解散。18 日,伪满州国瓦解。9 月2 日, 在东京湾美舰米苏里号上,日本天皇代表日本政府在投降书上签了字。历时八年的抗日战争,终于取得了伟大的胜利。然而,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党统治集团,反其道而行之,顽固坚持内战独裁的反动政策,不遗余力地抢夺抗战胜利果实,妄图把解放区一口吞掉。为了掩饰其军事行动,蒋介石邀请毛泽东去重庆谈判,制造和平假象。对此,中国共产党在同国民党进行和平谈判的同时,在战场上也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许光达所部奉命向长城以北挺进,同抢夺地盘的国民党军队进行了英勇卓绝的斗争。 1945 年8 月15 日,在通往保德县城的土路上,三匹马由远而近,马上三名身着八路军军装的军人正策马扬鞭向城里奔来。他们个个面带笑容,精神抖擞,从他们的眼神里,似乎可以觉察到,一定是有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不一会儿,三匹枣红马在八路军第一二○师独立第二旅部门前停下,从马上跳下来。 原来,这三名八路军是奉贺老总的指示前来向许光达报告抗日战争胜利的消息的。 在独立第二旅旅部,许光达正在同各团的领导谈论着国际国内的最新形势和动态。 “报告!” 许光达抬头一看,见门口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八路军干部向他报告。立即说了声:“快请进!” “是!”那名干部走到许光达近前自我介绍说:“我是贺老总派来的,向你们报告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日本帝国主义今天宣布无条件投降。贺老总要我把这个消息立即传达到各部队,并说,今晚延安将点燃篝火,庆祝抗战的胜利。” 许光达和大家听到这个喜讯后,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他们高兴得跳了起来。许光达紧紧握住贺老总派来的这位使者的手说:“谢谢贺老总,谢谢你给我们传来了这样的大喜讯!” 抗战胜利的喜讯很快传遍了保德县全城。全城的男女老少不约而同地拥上街头,鞭炮声,锣鼓声,悠扬的喇叭声在街道上空回荡,一队队青年男女,扭起了秧歌。全城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在欢腾的人群里,许光达和邹靖华更是神采飞扬,他们甚至在秧歌队后边也扭起了秧歌。邹靖华高兴地说:“光达,看你的高兴劲儿,手舞足蹈的。 路旁的人都在瞧你呢!” “那有什么,抗战胜利了,小日本在中国张牙舞爪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怎能不高兴!”许光达不加思索地回答。 “光达,这下可好了,老百姓可盼到和平的日子了。”邹靖华兴奋地说。 许光达沉思了一下说:“老百姓是渴望和平,可蒋介石不会赞同的。他正在美国的支持下,从大西南和西北调兵遣将,要来下山抢夺我们从日寇的手中夺过来的胜利果实!” 邹靖华点了点头,渐渐地收起了笑容。 果然不出所料,正当保德县军民载歌载舞庆胜利的时候,在县城的上空,由远而近,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人们不约而同地向空中望去,只见九架国民党的战斗机从人群的头上掠过。刺耳的马达声搅乱了这里的欢乐气氛。人群中不时地传出气愤的抱怨和斥责之声。许光达意识到:战争的阴云并未散去,新的内战危机正在向这里逼近。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向旅部走去。他相信,中央对此一定会有新的决策。 的确,在各地庆祝抗战胜利的当天,中共中央正在举行紧急会议。随着日本帝国主义的投降,国内政治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蒋介石的既定方针,是企图用战争手段消灭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但要发动全面内战也面临很多困难。战略态势对国民党不利,于是便玩起假和谈的把戏。中共中央对此有极其清醒的估计。8 月10 日,毛泽东在起草的《关于日本宣布投降后我党的任务的决定》中就明确提出:“对蒋介石发动内战的危险,应有必要的精神准备。”《决定》要求“各地应将我军大部迅速集中,脱离分散游击状态,分甲乙丙三军。组成团或旅或师,集中行动。” 这次会议对此决定作了详尽讨论,并制定了相应的对策。四天的紧张会议于8 月18 日结束。联防军司令员贺龙匆匆走出会场,朝着守候在枣园的一辆卡车上的警卫人员喊道:“韦绍坤,我们胜利了,你高兴不?” 韦绍坤赶紧跳下车,迎着贺龙说:“老总,咋不高兴,要不是任务在身,我准去参加游行了!” 贺龙笑了笑说:“蒋介石不让咱们高兴,又在准备内战了!还得打仗。走,现在就准备出发。” “老总,到哪去?” “过黄河!”贺龙挥了挥手,他将把中央紧急会议精神,向许光达军所属部队传达贯彻。新的斗争正在等待着他们。 8 月20 日,汾阳西北向阳镇的一个会议室里,一个重要的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贺老总同联防军参谋长张经武等联防军首长出席并指导了这次会议。吕梁、绥蒙军区及南线各旅、团领导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由张经武参谋长主持。 “同志们,中央在8 月15 日到18 日,召开了紧急会议。贺司令员出席了会议。下面,请贺老总讲话。”张参谋长说完,向贺龙示意。 贺龙嘴里叼着烟斗,大口地吸了几下,便开了腔:“今早接到中共中央决定,晋绥军区从陕甘宁晋绥联防军中分出,下面成立吕梁、雁门、绥蒙三个区委和军区,并以主力四个旅组成晋绥野战军,直属军委。这实际上是中央紧急会议上已确定了的。” 贺龙接着分析了当前的形势,明确了晋绥军区的任务。 原来,在中央紧急会议结束时,毛泽东和中央军委交给贺老总的任务是: 统率晋绥部队占领太原,控制山西和绥蒙。毛泽东主席当时特别强调:傅作义、阎锡山都已动作,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贺龙明白,在这样的历史转折关头,谁抢先一步,谁就能赢得宝贵的时间,谁也就有了胜利的主动权。因此,会议一结束,贺龙便同联防军张参谋长、晋绥军区政委林枫和一个精干的指挥班子出发了。他们一行从未家川渡过黄河后,林枫前往兴县,领导全区的党政工作,协调南北两线行动,并组织干部去东北;贺老总宜赴晋中,指挥南线部队攻占太原。 吕正操和许光达根据军委命令出任雁门军区正、副司令员,许光达兼独立第二旅旅长。雁门军区属独立第二旅,按照中央军委和贺龙的部署于8 月底向长城以北挺进,去抗击由于日本投降而抢占地盘的国民党军队。 许光达率领第二旅官兵疾速越过长城。他骑在马上,眉头紧锁。他明白,目前的形势十分严峻:在南线,阎锡山已在晋西南的孝义、隰县一带集结了九个师,正向太原逼进,所以贺老总宜赴南线指挥作战。而在他们所走的北线,除巩固已解放的陶林、武川、清水河等城以外,还要继续夺取绥东、绥南各县城,配合晋察冀军区部队阻止傅作义部的继续东进。 这时,一位参谋前来报告:“部队已到达林格尔,我先头部队已和马占山的东北挺进军第五师交火。” “知道了。”许光达听完报告,立即策马向第三十六团疾奔而去。 当时,独立第二旅的第三十七团分两路向林格尔疾进,我先头部队很快将驻守在这里的敌伪军打垮。正当部队继续扩大战果向前推进时得到情报: 马占山的东北挺进车第五师的两个团正向这里运动。我军先头部队立即由进攻转入防御。许光达来到第三十六团,只见前面枪声四起,炮弹不时在团指挥所的周围爆炸。团长见许光达来到前沿阵地,立即跑过来说:“副司令员,这里很危险,请快离开!” “少罗嗦,快报告这里的情况。”许光达边说边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地形。他听完团长的情况汇报后说:“敌人的攻势很猛,大有夺回林格尔的势头,你团不要消极防御,要集中火力,控制前面的两个山头,我派第二十七团从右翼支援你们。朝第五师的侧后猛敲一下。” “我马上集中团里的火力立即转入攻势作战。”团长说完,便去调整部署了。 不一会儿,第三十六团利用有利地形向敌人进行了反击,枪炮声连成一片。这一下果然有效,敌第五师在搞不清我军兵力的情况下,减缓了进攻的节奏。 许光达立即命令第二十七团迂回到第五师的侧面。全团官兵不顾连续奔袭作战的疲劳,昼夜兼程,在次日黄昏到达了指定位置。许光达立即下达进攻的命令。马占山的东北挺进军第五师的侧面突然炮声轰呜,喊声大作,敌军被这突然的打击搞得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担心被我军吃掉,很快从林格尔方向后撤。三十六团乘胜追击,敌第五师乱了阵脚,慌忙逃遁。 独立第二旅在许光达的率领下,在击溃了敌第五师后,很快解放了凉城、新堂。之后,又在新堂以东黄旗海滩全歼来犯的国民党第十七师第一团。 吕正操、许光达率领独立第二旅继续向前挺进。两位司令员骑在马上,谈论着:“老许,听说毛主席8 月28 日已同周恩来副主席、王若飞同志去重庆谈判了。”“是啊,我真为他们的安全担心。不过,我有个预感蒋介石不敢轻易胡来。” 吕正操听完许光达的话,肯定地说:“我们的仗打得越好,毛主席就会越安全的。”“是的,我们一定打好每一仗!”说完,他们策马向前面奔去。 部队士气高昂,洋溢着战斗的激情。 晚秋的塞北高原,满目枯黄,一阵秋风袭来,枯枝败叶随风飘荡。随着空中一块块乌云袭来,不时飘洒一点点雪花。 许光达骑在马上,见景生情,吟道:“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吕正操笑着说:“老许真是见景生情诗意浓啊。”说得许光达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侦察员骑马奔驰而来,走到许光达面前侧身下马。 “报告司令员,据侦察,在三苏木方向发现敌人骑兵!” “有多少人?”许光达向侦察员发问。 “大约有一千余人,正向新堂袭来。” 许光达听说敌骑兵有一千余人,不禁觉得有些不妙。他紧锁起眉头进行分析,认为目前独立第二旅处境十分危险。在三苏木方向出现敌人的骑兵,旨在吸引我军的注意力,这是敌军声东击西的惯用伎俩。因为在这之前,许光达就已获悉在八苏木方向已集结了敌人的大批兵力。许光达断定,敌骑兵的出现和奔袭只是佯动,敌的主力可能正在向独立第二旅侧翼后方迂回。想到这里,他对吕正操说:“我认为,在三苏木方向出现敌骑兵,只是佯动,目的在于吸引我军注意力,他们的重兵正在向我军侧翼迂回,企图消灭我军主力。” “我完全同意你的判断,现在,我们的处境十分危险,我建议:立即召开作战会议,确定下一步行动计划。”在吕正操的建议下,独立第二旅在新堂的天主教堂里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各团、连以上干部参加了会议。入会者的脸上表情严肃,旱烟的白雾和呛人的辣味在屋里升腾、弥漫着,给会议增加了几分危急感。 会议开得短而紧凑。吕正操司令员首先传达了指挥部的部署:集中力量打击敌人之一路,决定当夜九点整向八苏木方向进击,以迅猛的动作击退八苏木方向之敌,然后向商都进发。 “我完全同意吕司令员的部署。”许光达站起来说:“目前情况是相当严重的,如果不能击渍八苏木方向之敌,就有被敌人吃掉的危险。如果击退敌人,下步棋就活了,我们可以北去商都,掉过头来打敌人的屁股。” 指挥部的意图是明显的,商都在八苏木西,驻有苏联的红军部队,打通八苏木去商都的通道,既可与苏联红军会合,得到苏军的援助,又可以避免我军的损失,还可南下打击敌人。 夜幕渐渐降临了。夜空的星光不时地眨着眼睛,一片寂静。 独二旅各团指战员在夜幕的掩护下,在当晚九点钟自新堂准时出发,悄悄走出新堂镇不太宽的街道。途中没有马嘶,也听不到狗叫声。 许光达走在行军的队伍中。他边走边思考着,判断着即将出现的各种可能:如果队伍在八苏木与敌遭遇,前进被阻怎么办?根据目前情况分析,并不排除这种可能。当然自己对独二旅的官兵是了解的,应当充分相信他们,会打通去往商都的通路的。他走着走着,又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行动这样顺利,四处静悄悄的,静得让人感到有些不安,先头部队到达何处了,为什么还没有与敌遭遇?许光达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敌军可能改变了部署,我军将有被包围的危险。他正在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时,侦察员前来报告: “副司令员,我军先头部队已到达八苏木,没有发现敌人。” 侦察员报告的情况证实了许光达的后一种判断,也是他所担心的。 吕正操与许光达、政委孙志远立即碰头。许光达分析说:“八苏木没有敌人,说明敌人已察觉我军的动向,改变了部署。很可能在八苏木的后方有大批敌军。” “老许分析得对,目前,我们仍然按原计划行动,没有退路了。”吕正操肯定地说。 指挥部经研究决定:仍按原计划不变,部队继续前进。 东方渐浙露出鱼肚白色,独二旅到达八苏木。这时许光达收到敌情通报:敌第十五战区集中了五个师的兵力,正由南北两路包抄过来。 许光达明白,五个师对付我一个旅,处境已十分危急,在指挥上稍有差错,就有被敌人一口吃掉的危险。他立即策马向前方奔去。 独二旅三十六团奉命继续北进,一营已到达田家村。这时天已大亮。一名战士大叫一声:“看,那边山上有敌军!” 话声刚落,枪声大作。原来,敌三十一师的一个尖刀营已占领了田家村,其主力早已占领了王帽山。 王帽山位于田家村的东侧,山势陡峻,易守难攻,敌军凭借有利地形,牢牢地封锁着通向北面的道路。 许光达来到三十六团,团长正组织兵力向村里的敌人发起攻击。一营打得英勇顽强。他们逐个房屋地争夺,在二营的配合下向敌人发动猛攻。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三十一师的尖刀营被我全歼。 可是一营也有很大的损失。虽然占据了田家村,独二旅的处境仍然十分危险。 许光达举起望远镜向右侧的王帽山望去,山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敌人,足足有两个团的兵力。许光达知道,北有敌人阻截。南有追兵袭来,左边是河,右边是山,可独二旅所属的二十七团到现在也没有赶上来。如果不能迅速打通去往北部的通路,就有被围歼的危险。想到这里,许光达禁不住长长吸了口凉气。于是,他命令三十六团、三十二团要一鼓作气占领王帽山! 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三十六团在团长的率领下,担任主攻王帽山的任务,三十二团一部策应三十六团的行动。战士们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向王帽山一步步逼近。然而,敌军依仗有利的地势,居高临下,把部队压在山下。 眼见前面一个个战士倒下去,后面的战士又冲了上来,团长急红了眼,不顾阻拦,从战士手中抢过了一挺机抢,向山上冲了过去。 王营长见团长向山上冲去,立即命令两名战士跟了上去,把团长推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率领战士冲向山头。 由于地形不熟,力量对比悬殊,加上独二旅官兵连续作战,而敌军则以逸待劳,虽然几次冲锋,打了一天一夜,仍没能突破敌人的拦阻,而我军的伤亡仍在增加,三十六团被敌军咬在王帽山下,欲进不能,欲退无路,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时,负责第三十六团行动的三十二团抓到敌人一个俘虏,被送到指挥部,这俘虏是敌三十一师三团的一个排长。经过审问得知:阻击的敌人共三个团,四千余人。 面对这越来越险峻的形势,许光达向指挥部建议:由吕正操和孙志远率领机关的后梯队,撤退到附近的马头山上,自己的指挥部位置靠近前沿,掩护机关和后梯队相机突围。 吕正操则要许光达和孙政委撤退,他负责掩护。许光达见状,大声说: “司令员,不要争了,宝贵的时间正在逝去,我们已经打了一天一夜,仍无进展,若硬拼下去,有被全歼的危险。现在,敌人正向我军前后运动。” 许光达显得很激动。他接着说:“你是司令员,就这样决定吧!” 政委支持许光达的意见。 许光达没等吕正操表态,就高喊一声:“警卫排长!” “到!”警卫排长提着一支步枪跑了过来,听候命令。 “我命令你们排保护吕司令、孙政委向马头山上撤,首长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是!”警卫排长转身去集合他的排。 许光达转过身来,吕正操紧握着他的手说:“你也快点撤下来噢。”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久久舍不得分开。 吕正操又向许光达叮咛了几句,才同孙政委带领机关人员向马头山撤去。 此时的许光达,感到身上的担子沉重。眼下的形势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也打乱了他的预定计划。搞不好,后果不堪设想。许光达感觉到身上一阵燥热。他敞开衣扣,一股山风顿时吹到他那宽阔的胸膛。他感到一阵凉爽。警卫员蓝德明见副司令员敞开衣扣,立即把水壶递了过来。 “副司令员,请喝水。” 许光达接过水壶,喝了一口,说了声:“是酒。好酒!” 他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笑了笑,然后向通信科长和魏参谋下达了命令: “你们两人立即出发,一个去三十六团,一个去三十二团,命令他们半小内必须结束战斗。” “副司令员,我们走了,您在这里怎么办?”通信科长为许光达担心。 许光达严肃地说:“你们不必担心这里,快去传达我的命令,当前最最要紧的是迅速解决敌第三十一师,打开前进的通道。通道打开了,我这里的压力自然也就解除了。” 许光达指着前面不远的那个山头说:“你们传达完我的命令,到那儿去找我。” 许光达把指挥位置迅速移到了南面的一个山头上。这里不少伤员仍不肯下火线。他立即命令组织伤员撤出战斗。现在,在许光达身边,只剩下一个连了。他走到一个山洼处,看到一名医生正在为第三十六团的一个参谋包扎伤口,立即下了马,把马牵了过来,将缰绳递给那位军医,“快,把伤员扶上马,向后撤。” 参谋正要说什么,许光达却不由分说,立即把这个受伤的参谋扶上了马,然后对医生说:“快撤!” 那匹白马驮着伤员在医生的牵引下向沉重的夜幕南边撤去。 天空的星斗渐渐远去、消逝,天色朦胧。许光达刚组织完伤员撤出战斗,正准备向山上走去。 “司令员,山下有敌人的骑兵!”一个参谋向许光达报告说。 许光达立即转过身,举起了望远镜。好家伙,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的骑兵! 参谋来到许光达身边判断说:“可能是从天城追来的那股骑兵的先头部队。” 许光达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放下望远镜,立即要参谋向连长及全连传达命令:“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准备战斗!” 这是许光达目前唯一一支为数百余人的战斗力量了,而山头南侧在夜幕下隐隐约约可见敌人的骑兵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眼下,这股骑兵已约有八百多人,其中一部分正向山头这边扑来。 “打!决不能让他们从这里过去。” 随着连长一声令下,轻重机枪、步枪喷出了长长的火舌,手榴弹也在敌骑兵中爆炸。上来的敌人大部分被报销了,后面的骑兵见势不妙,调转马头退去。 枪声渐渐稀疏下来,全连堵住了这股骑兵,我军利用山头的有利地形,居高临下,牢牢地封锁了敌军的通路。 许光达的心情暂时地平静了一下。他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参谋说:“你去告诉连长及全连同志,要注意节省弹药,防止敌人反扑,要把子弹打在敢于冒进的敌人身上。同时注意隐蔽,绝不能让敌人摸清我们的底细。” “是!”参谋回答完毕便布置任务去了。 许光达再次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敌军的动向,从刚才的接触和目前的情况判断,他认为,至少目前敌人还没有摸清我们的底。这股敌人可能是先头部队,所以不敢贸然行动,加上我们的火力很猛,地势对敌方不利,因此与我们相峙在这里。他自言自语地说:“也好,这样也可为主力部队打通前进的道路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时,天已大亮,周围的地形看得更加真切了。许光达心里一怔:“糟了,我们已陷入绝境了!” 原来,许光达发现昨夜他们爬上的这个山头是一块绝地,左边是河,右边是山。敌人成半圆形围住这座不大的山。他再向后方望去,空中弥漫着烟尘,马达的轰鸣声隐约可以听得到。很明显,那是敌人的主力正向这边包抄。 这时,指挥部的王参谋跑过来向许光达报告:“敌军有四个师的兵力向这里运动。” “三十六团和三十二团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仍与敌三十一师主力激战。”参谋接着报告:“三十六团的伤亡较大。” “你马上再去三十六团,有情况及时报告。” “是!” 许光达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担子沉重,他明白: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三十六团和三十二团能尽快打通北去的道路。可眼下,王连长指挥的那个连正与骑兵对峙,是一动也不能动的,自己的身边只有十几个人了。 “副司令员,一旦敌人向这里发起进攻..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是不是把前面的部队调来一部分?”一个参谋提议说。 “乱弹琴!前面的部队一兵一卒也不能动。前面部队打得越好,这里也就越安全,我们旅也就越有希望。”许光达略微平静了一下,认真地分析说: “前面的敌人已经被打懵了,后面的敌军又情况不明,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我们多坚持一分钟,就多为主力争取一分种时间。只要再顶一阵子,主力打开通路后,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山下,敌人的骑兵越聚越多。这些骑兵是向张家口出发,从半途转来的三个骑兵团。望着山下这黑鸦鸦的敌人骑兵,大家的手里都捏着把汗。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副司令员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命令。 许光达知道,越是危险的境地,作为一名指挥员,最重要的是冷静。他极力克制内心的紧张情绪,显示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的镇定情绪使身边的人受到了鼓舞。 许光达用望远镜观察着敌军的动向,心里仍在盘算着对策。他认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镇定、等待,一步也不能后撤。只要山上的人稳如泰山,山下的敌人就摸不清我们的底,就不敢强攻。他显然是在重演孔明的“空城计”。 不出许光达的预料,山下的骑兵虽然越聚越多,却一直没敢贸然攻击,只是僵持着,看来是指望敌人的四个师来合围的。 时间显得特别悠长。山上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一分钟就似一年。敌人的主力越来越近,在望远镜里,敌人的面孔清晰可见。 许光达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坚持就是胜利! 终于,第三十六团团长带领一个营赶来:“报告许副司令员,前面的道路打通了,敌第三十一师已被击溃,吕司令员、孙政委正在前边等你!” 许光达紧握着团长的手:“你们辛苦了!”此时,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和自慰。许光达身边的同志,竟激动地流出了热泪。 许光达率领山上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撤出了战斗。当敌人骑兵清醒过来,攻上山头时,我军早已无影无踪了。 许光达到达丁汉营,吕正操、孙志远见到副司令员赶来了,走上前去。 吕正操握着许光达的手凤趣地说:“好你老许,学起当年的孔明,玩了一个‘空城计’。” 许光达笑着说:“兵不厌诈嘛!”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此计不可再用,说实话,当时真是捏着一把汗哩!”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1945 年底,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在纵队司令部的办公室里,许光达司令员和孙志远政委正在组织召开营以上干部军事会议,研究如何与兄弟纵队配合,围攻包头的作战计划。 原来在绥远战役胜利发展之时,中央军委指示:“如傅作义固守归绥,则先将包头、五原、固阳占领,逼傅绝食突围,然后歼灭之。”根据军委的指示,聂荣臻、贺龙决定了围攻归绥。其部署是:晋察冀野战军的冀察纵队、冀晋纵队沿大青山麓向西进击,肃清平绥路以北之敌,从北面包围归绥,冀中纵队从东面包围归绥。以许光达、孙志远为司令员和政委组成的许孙纵队,在贺龙为首的晋绥野战军司令部的统一领导和指挥下,同兄弟纵队配合,围攻包头。 包头为绥远第二大城市,城墙坚固,又有日军构筑的钢筋水泥工事,是一座坚城。当时傅作义集中第六十七军共一万二千人驻防包头。敌军依城防守,以逸待劳。我西进的挺进军从11 月1 日至5 日,连克兵州亥、察素齐、沙尔沁,歼敌5 个骑兵团,直抵包头城下。由于天气寒冷,对我军的攻坚战很不利,攻人城内的四个营英勇战斗,奋力拼杀,但因兵力不足,在敌军的猛烈反扑下,伤亡很大。 刚才,许光达接到贺龙的命令,要纵队配合第二次攻打包头的行动,并指示说:“我们先打下包头,再打五原、临河,抄傅作义的老窝,回过头来再打归绥、大同。” 许光达接到命令,便同政委、参谋长等研究如何配合行动。 许光达紧锁眉头,因为他知道,第一次攻打包头实际上是失败的。在目前情况下,我们还不具备攻坚作战的条件,天气严寒,指战员们衣服单薄,特别是首战失利对指战员的情绪影响很大。目前要紧的是稳定指战员情绪,认真总结经验教训。于是许光达在传达贺龙的命令后,说明了纵队的作战任务。最后,孙志远政委站了起来:“同志们,首次配合行动不顺利,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因素,参战的部队打得英勇顽强,这是应当肯定的。现在的关键是振奋精神,鼓足斗志。作为指挥员,不能一遇到挫折就没精打采的。” “政委说得对。”许光达补充说:“人总是应当有点精神的。作为指挥员,必须树立敢打必胜的信心。回去后,要做好动员工作,明天拂晓发起进攻。” 当晚,许光达率领纵队主力冒着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前进到包头的外围。夜显得那样寂静,也特别漫长。拂晓前,各团都进入指定位置,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突然,在包头东郊沙尔沁方向,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长空。顿时枪炮齐鸣,各部队向包头城发起了猛攻。在包头城下,冲在前面的战士倒下了,后面的战士又冲上来。我军伤亡很大。 许光达在指挥所里,用望远镜观察着,见战士们一个个倒了下去,心里真不是滋味。他仔细观察后发现、包头城一面是山坡高地,一面是平坝子。 周围的城墙亮晶晶的,看上去像泼了很多水后冻成的冰墙,又滑又硬,不易接近,也无法攀登。敌军正依靠优势装备居高临下地疯狂射击。许光达心急如焚。他意识到,再这样打下去,只会造成更大的无谓的伤亡,根据各方面情况综合分析,他认为,应当立即停止攻城,不过,这次攻打包头是野司的命令,是同兄弟纵队配合作战,如果单方面停止攻城,会影响战役的全局。 他同孙政委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向野司提出建议:鉴于目前情况,现在不能再硬攻了,应当撤出包头。 也巧,野司根据近天来的攻城情况和敌军的新动向,正决定撤离包头。 贺龙从电话里对许光达说:“你的建议是对的,我止准备通知各部队立即撤出包头。现在你们马上撤出战斗。” 许光达立即下达了撤出战斗的命令。各团有秩序地撤了出来。 这时两架敌机在纵队的上空盘旋,撒下了不少传单。传单飘飘悠悠洒落在雪地里、树枝上,有的掉在战士的脚下。一个战士顺手捡起一张传单,上面写道:“贺龙在指挥围攻包头时被国军击毙。” 这名战士便对后面的战士说:“怪不得咱们从包头撤下来,原来贺老总出事了。” “不许胡说!”另一个战士斥责道。 “谁胡说了?你看,这上面明明写着,你看嘛。”说着把传单塞到这个战士怀里。 恰在这时,许光达骑马走了过来,见两个战士争执不下,便问:“小鬼,你们在争论什么,能告诉我吗?” 一个战士指着捡传单的战士对许光达说:“首长,他说贺老总牺牲了,我不相信。” “哈哈,小鬼,怎么能相信敌军的宣传呢,刚才我还同贺老总通了话,是老总命令咱们撤下来的。” 那个检传单的小战十听了许光达的话,惭愧地低下了头。 原来,贺龙因长期劳累,胆囊炎复发,又患了重感冒,只好躺在担架上指挥战斗。当他得知攻城受挫后,反复思索,认为无取胜把握,因此,他毅然决定停止进攻,撤离包头的。 许光达率领部队向北艰难地前进。 包头城郊,冰天雪地,朔风凛冽。许孙纵队直属队的指战员们列队等待出发。 许光达和孙志远走到队伍前面。许光达用眼向队伍中扫视了一下,看到指战员们精神疲倦,脸色铁青,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发酸。他知道,这是连续战斗和饮食不佳所致。眼下,数九寒天,战士衣着单薄。特别是攻城的战斗,造成了大批伤员,有的断了胳膊,有的双目失明,有的头上胳膊上裹着绷带,有的腰间的伤口还在流着鲜血.. 许光达望着眼前负伤的同志,有好多是他熟悉的面孔,有的是跟随自己从晋绥第二分区打来的,有的是吕正操司令员从晋察冀带来的。如今,吕司令员根据中央关于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战略决策,按照军委的部署带着第三十二团到东北的松辽平原去了。剩下的部队跟自己来到包头前线。现在,正面临着的任务是如何把这支遭受创伤的队伍带走。 队伍中一双双目光在注视司令员和政委。许光达和孙志远走到队伍前面,深情地看着大家,还需去向指战员们讲一通大道理吗?他们会心地对望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走到重伤员面前,一前一后,抬起了第一副担架。由于撤退的命令来得急,一时又找不到民工,眼下只好由未负伤的人来抬伤员,可即使无伤的人,连续作战,加上长途跋涉,也是精疲力尽。 司令员和政委的行动既是无声的命令,更是最好的政治思想动员工作。 此时无声胜有声,其他干部也都争着去抬伤员。 躺在第一副担架上的是位老兵,腹部受了重伤,他见司令员和政委抬着自己,心里一热,两行泪从脸上滚了下来,他怎么忍心让首长抬自己呢!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哽咽着说:“司令员、政委,放下我吧,我自己能走。” 孙政委急得喊起来:“别动。” 伤员仍坚持要下地:“政委,这可不成。” “服从命令,快躺下!”孙志远和许光达抬起担架就走。 老战士硬咽着,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不多时,部队走进了石拐子沟。沟里有一条河,名曰盘缠河。司令员和政委来到河边,河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像一块玻璃,闪着银光,雪花落在冰面上,还没停稳,就被风吹走了。 许光达和孙志远正准备趟水过河,两位参谋跑过来,从他们手中抢担架。 孙志远忙说:“你们快到前面去踩路,不要在这里多事。” 两个参谋听了政委的话,不好硬抢,眼睁睁地看着司令员和政委下了河。 “咔嚓!咔嚓!”薄冰被踏破,一股刺骨的冷气从脚下传遍司令员和政委全身,两人不禁打起寒战。 随着这“咔嚓!咔嚓!”的声响,一股股激荡人心的暖流,在每个伤员的心里流淌着。 夜悄悄地走到部队的身边。高空的星星渐渐明亮,天已黑下来了。 许光达命令部队在盘缠河的沟口宿营。尽管天上雪花飞舞,寒风无情地吹打,可疲劳的战士们已很快进入梦乡。他们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许光达和政委来到战士的宿营地,亲自查铺查哨。战士们还是老传统,三四个人挤在一起,合盖一条被子,取名“打通被”。司令员和政委见战士们已人梦乡,便朝沟口的破房走去。进了破房,一股热流向他们袭来。 许光达随口说了声:“嗬,这里可真暖和。” 重伤员躺在炕上见首长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许光达立即扶伤员躺下。 “你们这里真是天堂啊!”孙政委笑着说。 一个卫生员回答说:“这是设营的同志给我们安排的。” “好嘛,这就对了。”孙政委说完,又同司令员一起询问伤员的伤势,鼓励了大家一番,然后说:“同志们,天不早了,都休息吧,明天还要行军呢。” 这时,警卫员走了进来,引着许光达和孙志远走进了隔壁的一间破屋。 许光达朝里一瞧,里面是几位纵队首长的警卫员,正忙着为首长铺被褥。 一个警卫员得意地说:“这是科长特意安排的。” “胡闹!”许光达发火了:“这不是搞特殊化吗?你们马上把被子都给我收起来,把这间房子交给卫生队,他们人多,也更需要安全!” 警卫员们见司令员发火了,都不知所措。 孙政委走过来,和气地说:“这事与你们没关系,你们的心意我与司令员都领了。现在按司令员的话办。” “首长,那你们..”一个警卫员不解地问道。 “到沟底,和部队在一起。”孙志远说完,看了一眼许光达,两人会心地笑了。 时光荏苒,1946 年在一阵鞭炮声中悄然走来。这是日本侵略者投降后的第一个新年,喜庆的色彩自然比以前更加浓烈。城镇、乡村都在欢度这一年一度的节日。 夜已经根深了,纵队司令员屋里的灯光依然亮着。 许光达坐在一个破旧的木桌旁,在昏暗的油灯下,正在写着日记。这已成为他的习惯。 早在黄埔军校时,他就有了写日记的习惯,不论走到哪,口袋里总要装上一个小本子。赴苏区、去苏联、到延安、上前线,这个日记本总伴随着他。 此刻,作为纵队的指挥员,他在思考着,总结着半年来的作战情况及经验教训。特别是前不久攻打包头的作战经验和教训,他拿起笔在日记本上写了起来。不一会工夫,写了三页还多。他站了起来,伸了伸双臂,然后搓了搓手,又回到座位上,思考了片刻,合起了笔记本。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光达站起身,向门口方向望去。 “报告!” “请进!” 许光达定睛一看,是司令部段传兴参谋。 “司令员,刚刚接到野司首长急电,敌郭青山部企图乘我们过年不备,偷袭凉城。野司首长命令我们火速前去救援。” 许光达一边扎腰带一边问段参谋:“有多少人?” “有两千多骑兵。”段参谋肯定地回答。 “我这就去司令部,你马上去通知孙政委和李参谋长,到司令部碰头。” 在通往凉城的道路上,马蹄声声,脚步踏踏。许光达率领第三十六团跑步前进。他明白,到凉城大约有六十华里。要在三个小时内到达凉城不是闹着玩的事。时间就是主动,时间就是胜利。于是,他向团长发出命令:要团长亲自率一营加速前进,先于其他两个营到达凉城,以防不测。因为根据情报,敌郭青山的骑兵如果进展顺利,有可能在三个到三个半小时到达凉城,如果敌人先我到达,后果不堪设想。 团长率一营像离弦之箭直奔凉城。许光达随同二营和三营也加快了前进的节奏。虽然天寒地冻,可指战员的脸上却淌着汗水,头上冒着热气。大家相互鼓励,相互帮助。干部主动为战士扛枪,身体高大的战士帮小个儿的战士。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就是用自己的脚板赛过敌军的马蹄,让时间在脚下延长,一定要先期到达凉城。 许光达骑在马上,不时地盯着表上的指针,计算行进的速度。 一路上,凡路过的村庄,热闹的场面随处可见。虽然夜已经很深了,孩子仍在欢天喜地地放鞭炮,僻僻啪啪的声响好像在欢送自己的队伍。 凉城,正无忧无虑地过年。县长更是高枕无忧,此时正在设宴招待各界知名人士,猜拳行令,一个个喝得满面红光。这位县长酒意正浓,他举着杯子,两脚蹒跚,挨桌敬酒。他哪里知道,危险正一步步向他逼进。 敌人骑兵的动作很快,此时已经接近了凉城的西门。敌骑兵团长得意地挥着马鞭:“兄弟们,显身手的时候来了,冲进城里,搞他个天翻地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我军己在此恭候了。第三十六团一营已先敌二十分钟从东侧入城,二、三营刚进入凉城东街。第三十六团团长见敌骑兵已接近凉城街头,命令部队开始攻击。顿时西门方向枪声大作。 县长醉眼朦胧,有人问他:“是不是出事了?”可他还以为是欢庆新年的鞭炮呢,摇着头说:“爆竹,是爆竹的声音。” “砰!” 许光达一脚踢开门闯进来。 屋里的人愣怔地看着他,县长走到许光达的跟前:“司令员,有失远迎,请恕罪。”说着端起了一杯酒,“请喝酒。” 许光达抑制不住内心的气愤,挥手将杯子打落在地,杯子被跌得粉碎。 屋内的人被惊呆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许光达说完这句话,竭力压制内心的情绪。警卫员蓝德明已跟着走了进来,见首长发火了,又见县长一些人惊愕的样子,便说:“敌人骑兵已到了西门,司令员率队伍来帮助你们的。” 县长这时才被枪声惊醒,一时却没了主意。听到警卫员的话,才知道司令员为什么发火。 许光达见县长不知所措,平静了一下情绪后对他说:“快,调动自卫队,一起参加战斗。” 这时县长如梦方醒,撒腿跑了出去。 枪声渐渐稀疏下来,凉城逐渐恢复了平静。在第三十六团的有力反击下,敌骑兵丢下三百多具尸体后慌张遁去。多亏第三十六团及时赶到,凉城才免遭一场劫难。 战斗结束了,县长请司令员到县政府休息一下,吃点饭再走,被许光达婉言谢绝了。 县长羞愧地对许光达说:“司令员,你处罚我吧,我太麻痹大意了。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