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军参谋长小矾国昭道:“帝国参谋总部闲院宫元帅和次长真崎甚三郎大将,仰承天皇降下旨意,指示我关东军不许跨越长城一步,各位对此事怎么看?”关东军副参谋长冈村宁次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扩大满洲国范围,进入支那腹地从而以此为据点,以此丰富之人力物力为凭借与美国争霸全球,为我们既定之方针。现在形势对我如此有利,决不可丧失时机!”第一作战课长斋藤弥平太大佐道:“蒋介石正在江西剿匪,汪精卫正在东京,与我国关系甚密。热河的张学良军队决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可以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迅速打下热河,进而脚踏华北!”在坐的师团长、旅团长个个磨拳擦拳,齐声主战。武藤大将道:“既如此,我们就全力进军热河,并可越过长城,对平津作包围形势,若有责任,一切由本大将承当。”情报课长喜多诚一大佐道:“可让川岛芳子先潜入热河为我内应,我军也有进入热河的良好借口。”武藤道:“就这么决定,参谋部近日作出详细作战计划,我亲自到满洲执政那里商讨满洲军队事宜。”武藤大将亲到执政府,让溥仪受宠若惊,但是让溥仪高兴地差点流泪的,是武藤的下面的话:“执政阁下不久即可登基而为皇帝,我军准备对热河采取行动,执政阁下的辖区将来是整个中国!”“中满亲善万岁!”溥仪不知说什么好,半晌喊出这句口号。“我想,以满洲国讨伐热河的名义出兵是最好的托词,所以,在军事方面,满洲国要作关东军的先锋,特别是川岛芳子的队伍要作特别贡献。”“一切由关东军安排,一切都没有问题。”关东军司令部。在作战室的大厅内,关东军首脑及满洲国军事首长齐集这里。长长的桌子两边坐着的人有:第六师团长板本政右卫门、第十一旅团长松田国三、第三十六旅团长高日美名、第八师团长西义一、第四旅团长铃木美通、第十六旅团长川原侃、骑兵第三旅团长饭田贞固、混成第十四旅团长服部兵次郎、骑兵第四旅团长茂木谦之助、张海鹏、程国瑞、邵本良、李守信。副参谋长冈村宁次道:“我军已有充分借口进军热河,满洲国已发出了讨伐热河的命令。关东军司令部命令:第六师团长板本政右卫门——”“嗨!”“你部由司令官武藤大将直接指挥,你师团的任务是:从打通铁路出发,经开鲁、绥东、阜新,向天山、下洼、朝阳前进,以后向赤峰、多伦进发。”“嗨!”冈村宁次又命令道:“第八师团长两义一。”“嗨!”“你以一部迅速占领北票,掩护北票铁路修整,并指挥留在这里的第六师团部队;另以一部严守山海关及九门口一带,掩护主力侧背安全,以其余主力分成二纵队分别从北票及绥中出发,尽快向建昌附近及以南一线推进,不失时机地以一部确保罢岭口、冷口、新峰口等长城关口,掩护主力侧翼。”“嗨!”“骑兵第三旅团、混成第十四旅团——”“嗨!”“你们应在开鲁、鲁北、林东一线,横扫那些杂牌军。”“嗨!”“满洲军张海鹏。”“有!”“你率洮辽军负责扫荡各地匪贼。”“是!”“其他各位听令。”“嗨……有……”“你们作好一切准备作为预备,随时听从军部调度!”“嗨……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日军占领热河,板本前锋抵达距北京不足25公里一线。平津遂在日军的刀锋剑口之中。热河于是并入满洲国。但是,关东军并不以此为满足,武藤信义在取得热河后,按预定计划向长城国民党的军队发起更猛烈的攻击。参加战斗的除原来的第六师团、第八师团外,第十师团、第十四师团和第十六师团的主力也参加了向长城各隘口的猛烈攻击,宋哲元、傅作义军奋起抗战,战役惨烈异常。与此同时,在南昌,蒋介石正集结几十万大军对红军进行“围剿”。听到日军进攻长城隘口的消息,汪精卫来到南昌,见到蒋介石,道:“我从日本回来,遇到国内如此纷乱的情况,作为革命党的元老,我不得不承当更大的责任。”蒋介石见了他如见到蛆一样,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竟来添麻烦,可是此人在国民党中是有威望有势力的,大敌当前,不能和他直接冲突,于是说道:“兆铭兄,如今党国处于危难关头,你要勇挑重担,好啊,好啊!那么这样吧,政府就交给你了,我专心于党务和军事,你看怎么样?要不,我们调换一下。”汪精卫心里很有委屈,觉得党权也应是他的,可是此时自己实力不敌蒋介石,便道:“这样很好,我只恐怕不能把事情做好。”“咱们都别谦虚了,你说说如今怎么办吧,日本人欺人太甚!”精卫道:“我们应一面谈判,一面抵抗。我总觉得日本人对我们还是有感情的,他们的源头在中国,不像西方那些人,只想中国的市场、中国的东西。”“我不理解你的话,日本人明显地是要以满洲为根据地越过长城,进而占领华北乃至中国,野心很大呀!当年从他们手中拿来台湾,就如摘了他们的心肝,现在他们又成气候了,美英也不放在眼里了。要说他们对中国有感情,我不知道是什么感情。”“那么放下共匪把队伍、把物质都拉到北方去打日本人去?这不是什么好主意吧。还是要避其锋芒的好。”“这话说得好,你我是一条心思,那就为铲除共匪而努力吧。至于北方的事,我这就去。现在汉卿失了东三省,又失了热河,日本人又要越过长城,他名声不好,你看谁能主北方大局?”汪精卫道:“何应钦是个恰当的人选,他在这事上最有分寸。”蒋介石知道这何应钦和汪精一样都是心向日本人的,但现在的形势,绝不能和日本人翻脸,让何应钦到北方,也许是最好的人选,最好的办法了。于是蒋介石交待了“剿匪”的大事后,电告张学良与他在石家庄会面。蒋介石乘飞机来到石家庄。“汉卿,你看怎么办,汪兆铭从日本回来了,他要权,我们三个人不能同时在台上,现在形势又这样紧迫,你看谁下去好?”张学良有苦说不出,道:“只要对国家、对人民有好处,我下去可以,马上下去,并且出国。”“唉——,到了这种地步,我不情愿,可是为缓和一下国内的情绪,冲突,就按你说的办吧。”于是张学良立即请章士钊为他拟了下野通电。蒋介石为找到一个替罪羊而高兴,可是日本人的进攻更疯狂了,他不愿自己的嫡系部队这么吃亏,身后还有“共匪”呢,于是叫来何应钦道:“你是军政部长,你是知道的,现在南方也有一些将领要来这里和日本人打仗。我的态度是公开的,宁亡于日本,不亡于共党。如今剿除长江流域之赤匪,整理政治,是我们工作的中心。国家大患不在倭寇而在江西。剿清之前,绝对不能言抗日,违者即予最严厉的惩罚。华北的事就全托付于你了,不要让日本人再闹腾,和他们讲,这会帮共匪的忙。你一定要尽快把这里的事平息下去,不论你采取什么手段,你是有权的,不然,不知道有多少将领和那些愚昧的国民不知道现在国家的大患是什么而起哄!”“我明白了主座的意思了。我会尽快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里的问题的。”“越快越好!我现在就回南昌,那里才是最重要的战场!”何应钦很快与日军订了协议,叫《塘沽协定》,实质上承认了日本对热河全省、察北、冀东的占领。于是双方停战。蒋介石虽觉面子有失,但内心万分高兴,于是全力向红军发起攻击。东北各大城市的上空都是彩旗飘扬,他们在庆祝胜利。溥仪为武藤信义大将的伟大胜利举行了隆重而又盛大的欢迎会和宴会。宴会上,武藤道:“执政阁下,在下想,您恢复皇上的称号会为时不远了。”“这都是靠大日本帝国及你的全力提携。”“希望阁下不要忘了这一幸福的源头,希望满洲能为东亚的共荣贡献更大的力量。”在武藤的心中,让溥仪做皇帝比让他做执政更容易控制满洲国,这种控制仅是政治、经济、军事上的,更是思想文化上的。武藤看得更远,若满洲成为帝制国家,那么它就更容易在血肉上、在精气神上和大日本帝国融为一体了。所以,他向国内提出了让溥仪重登皇位的想法。可是,武藤信义没有活到溥仪登基的那一天便病死在东北。武藤是在他晋升为元帅不久即猝死的。武藤元帅去世后,关东军的司令官兼驻满全权大使是菱刈隆。菱刈隆刚一来到满洲国,就给溥仪带来一件令他狂喜的消息:日本政府准备承认溥仪为满洲帝国皇帝。溥仪对祁继忠道:“终于等来这一天了!我终于又要重登大宝了。”“皇上,在奴才的心里万岁爷从来就没有离过帝位。”“我一定要穿上龙袍登基。皇额娘那里藏有龙袍,你去把他取来。”“这么大的事,让奴才去合适吗?”“让你去最合适。另外,我还有个想法,你是我最亲近的待从了,”溥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我就要重登大宝,以后国家正是用人之时,所以我想让你到日本去留学,学军事,回来后委你重任。”祁继忠跪下给皇上磕了几个响头,他心里明白,他就要飞黄膝达了,当了几十年的奴才,不久,自己就可以改变身份了。祁继忠很快从北京荣惠太妃那里取来了龙袍。这件龙袍是光绪皇帝曾经穿过的,在荣惠太妃手里保存了二十年,现在又用着了。看着龙袍,宣统帝激动得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地跪下去,向龙袍磕了三个头,道:“我一定会把失去的江山夺回来。”“万岁爷,”祁继忠道,“荣惠主子说,她在北京等着皇上回宫呢。”“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溥仪转向祁继忠道,“你准备一下,到日本留学去吧。”“我真不想离开万岁爷一步,我要终身侍候皇上。”“留学回来后,你会更好地侍奉朕,为朕做事,你就去吧,满洲国正缺人。”祁继忠转身出去了,溥仪看着桌上的龙袍心里又是一阵翻腾。此时,郑孝胥进来,道:“皇上,有件棘手的事。”“什么事?”“说了皇上别生气。”“快说吧。”“关东军说,日本承认的是满洲国皇帝,不是大清皇帝,所以皇上不能穿龙袍,只能穿关东军指定的满洲国陆海空军大元帅服。”面对金光灿灿的龙袍,这真是令人扫兴的消息。“这怎么行!我是爱新觉罗的后人,怎能不守祖制?再说,北京的宗室觉罗都要来,看着我穿东洋式的服装登极,算什么!”“皇上说的是。”郑孝胥心里也盘算着正一品珊瑚顶和三眼花翎,他就要当丞相了,所以也希望皇上能穿龙袍登基。于是便道:“我到他们那方面交涉去。”溥仪又独自欣赏着荣惠太妃保存了二十二年的龙袍,他抚摸着,又是一番激动,一是一阵热泪盈眶。他在心里念道:“这是真正的龙袍,光绪皇帝穿过的龙袍,这是梦寐以求的龙袍啊!我必须穿它去登极?这是恢复清朝的起点……”溥仪的头脑还没冷静过来,郑孝胥就回来了,道:“关东军坚持登极时穿元帅正装。”“这怎么行!”溥仪跳起来,“登极之前要行告天礼,难道叫我穿元帅服磕头吗?”“这是板垣亲口给我说的,臣不敢作主。”陈曾寿此时正好进来,听了皇上和郑孝胥的话,道:“现在争的应该是赏罚黜陟的人权,不在外部的礼仪礼节部。如果时机未到,不如暂且等待一下。如果能实权在已,就是像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一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溥仪听了这番话,对郑孝胥道:“你再去交涉一下看。”郑孝胥很快回来,高兴地道:“板垣同意皇上在祭天时穿龙袍,但是在登极时必须穿元帅服。”众人心里都明白:皇帝的名义也绝不会抬高溥仪的地位,溥仪仍是或着说更是个傀儡。溥仪自己更是明白自己的地位,于是再不和关东军争什么了。于是,登基大典便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溥仪正在客厅里和几位近臣们讨论大典的事,婉容进来了,高跟鞋打在地板上,嗒嗒直响。众臣们见了,便起身告辞,待人们走后,溥仪道:“你来干什么?”“皇上登基,龙袍都准备好了,我穿什么?”“哪有你的事。”婉容犹如被当头浇下一桶冷水。但是,她还是镇定下来,她以为,她和祁继忠的事,皇上不会知道,不然,皇上不会让他到日本留学。既然这事皇上不知道,那么皇上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于是道:“祖制皇上登基,皇后必在的。”“未必!就是必在,你也不行。看你的卷发,看你的口红,看你越耸越高的胸部——这些,不止一个人多次向我提起过——你能在祭台上跪拜上天吗!”犹如受到当头棒喝,婉容呆了一会儿,便悄无声息地退回去。随着大典日子的渐渐来临,婉容更陷入了孤独,皇上对她是一脸的厌烦,分明是什么仪式、哪怕是与客会面,也不让她露脸。缉熙整日空空的,有时有蟑螂爬过,有时有鸟声传来。她又陷入了极度的空虚之中,大烟吸得更厉害了。她的老妈子换了东北的一个乡下人,原先的被赶走了。她看到皇后越来越憔悴,心里焦急,有一天见到润良,说道:“国舅爷,奴婢看皇后主子病得太厉害了,这样下去,只怕大烟吸得再多,也会犯精神病。”皇上就要登基了,前途无量,自己的地位全靠在皇后一人身上,如果皇后被皇上冷淡或处置,必然影响自己的前途——润良这样想着,道:“你多照看主子一下,也多开导开导她,祁继忠走了,不是还有更好的人吗?”刘妈起初不敢把润良的话说与皇后主子听,当看到她真的又犯了歇斯底里症,心一横,想:这么好的人,救她一把。一天,老妈子道:“皇后主子,听国舅爷说,那个保卫李玉亭对皇后主子情深有意,奴婢说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他比祁继忠强多了。”婉容早就喜欢上李玉亭,早在紫禁城中对他已有膝胧的感情,听老妈子一说,不由长叹一声。老妈子道:“那奴婢就说与国舅爷,看他怎么说。”这一天,楼内无人,正是上午11点左右,婉容用过早膳,吸过大烟,到园内转了一会儿,又回到寝室,像往常一样,又脱下衣服,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身体……楼道内,李玉亭来到门前,老妈子站在那里。李玉亭道:“国舅爷说,皇后主子有急事找我,是吗?”“是的,是的,”老妈子道,“主子等你好长时间了。”李玉亭推门进去,正要返身,门已被老妈子关上了。听到门声,婉容回过头来,李玉亭跪下不敢抬头,道:“是国舅爷说皇后娘娘有事叫奴才,不不想……不……”“你真的不想?”婉容柔声问。李玉亭心里已明白了十成,于是抬起头来,正与婉容的二目相对,他们二人早已心仪已久,彼此神通,不似祁继忠与婉容,多为肉体的饥渴。“想死我了!”李玉亭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婉容。婉容倒在他的怀里,热烈地响应着他的亲吻,一会儿,二人倒在床上,玉亭发达的胸肌与祁继忠的纤细不同,这是真正的男人!男人之中的佼佼者。婉容真正地达到了高潮,她以为这种感受十四格格是绝对没享受过的,因为婉容不知道有人爱十四格格,也不知道十四格格会真地爱什么男人。婉容觉得——今天她才觉得,只有和心爱的而又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才能到达真正的高潮,达到灵与肉的统一。她满身大汗淋漓,昏晕过去几次,之后,她抚摸着李玉亭结实的胸脯道:“为什么不早点来呀?”李玉亭道:“奴才不敢。”“以后就不要称‘奴才’了。”“奴才不敢。”婉容叹了一口气,道:“你能带我逃走吗?”停了好长时间,李玉亭紧紧地抱着她,说道:“我就是张学良,也不能带你逃走,逃不走的。”“再抱紧点,再抱紧点……”婉容又获得了生机,这是多么可怜的苟延残喘。正在婉容和李玉亭越来越火热的时候,溥仪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三次登基。1934年3月1日,彤云密布,朔风凛冽。溥仪的执政府成了宫内府,缉熙楼成了后宫,于是连同其他的建筑,这个院子,也就成了皇宫。虽然不能和紫禁城相比——那真是霄壤之别——但是,对于溥仪来说,对于那些所有钟情于大清的人来说,这种变化多么神圣,多么富有意义。新京的郊区早已搭起天坛,这绝对不能和北京的天坛相比,就如这里的宫室不能和紫禁城相比一样,溥仪仍十分庄严地要举行祭天典礼。“天坛”在杏花村,从宫门到那里,一路警戒森严,家家关门闭户,断绝行人。如同溥仪每次出门一样,警宪机关认为形迹可疑的人,都关进了牢房里。新京的人,连最好奇的小孩和女人们也不愿从门缝中往外看,他们知道,在日本人的导演下,绝演不出什么好戏。清晨,溥仪身穿光绪皇帝穿过的龙袍,乘上大红色的御用汽车。宝熙、胡嗣瑗两位老臣为“前引”,陈曾寿、商衍瀛为“后扈”,而陪同溥仪坐在汽车里的,是侍从武官长张海鹏和侍卫处长工藤忠。一群人一路上也算是浩浩荡荡,到了杏花村。溥仪在前引、后扈的簇拥下,先进入“人封红黄幔帐”内,洗手洗脸,然后由前引、后扈和陪祀官郑孝胥、张景惠、臧式毅等人陪同到天坛敬献帛、玉、爵、牲,对上天行三跪九叩大礼。这真是绝妙的一群,宝熙、胡嗣瑗、陈曾寿、商行瀛都是当过一、二品大员的,都戴着红顶花翎,穿仙鹤或锦鸡黼黻。执事官大都是不满三十岁的宗室贵子弟,没有封过官,没有戴过翎顶,于是溥仪便赏给他们一、二或三、四品顶戴。这种服装谁也没有现成的,赶制也来不及,只好四处去借,好不容易凑齐了,破旧自不必说,更有那些蟒袍和帽子,不是长了就是短了,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至于朝珠,就借不到了,有一个执事官异想天开,把算盘珠子拆下来,用线穿成一串,套在脖子上,虽然不够圆,但远远看来,也还混得过去。至于朝靴,更是尺寸不一,有的小了,硬是把脚塞进去,走起路来扭扭捏捏,犹如小脚女人。礼毕回宫,已改称为“勤民殿”的勤民楼布置一新。4勤民殿的大厅里铺着大红地毯,在北墙跟用丝帷幕装设成一个像神龛的地方,中间放一特制的高背椅,上刻有作为徽号的兰花御纹章。溥仪换上了海陆空军大元帅正装,站在椅子前,两旁站列着宫内府大臣宝熙、侍从武官长张海鹏、侍从武官石丸志都磨和金卓、侍卫处长工藤忠、侍卫官熙仑奂和润良。以总理大臣郑孝胥为首的文武官员列队向重又登基的皇上行三鞠躬礼,溥仪以半躬答之。接着,关东军司令官长日本大使菱刈隆向溥仪呈递国书和祝贺。以上的仪式后,北京来的宗室觉罗以及前内务府的人向溥仪行三拜九叩大礼。这时,溥仪当然是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人群,他恬然不知自己的那身元帅服在这种礼节面前是多么滑稽,只是踌躇满志。当天午时,赐宴伪满文武官员和关东军有关人员。宴会前,书斋中,溥仪和菱刈隆大使进行了简短的会见。菱刈隆大使道:“如此盛大的郊祭仪式,真可谓壮观无比,用庄严一词来形容是再贴切也不过的了。”皇帝道:“虽因郊外祭典前夜睡眠不足,稍感疲惫,但这次的仪式,可说得上是庄严肃穆的了。”大使道:“此次大典若有古乐就锦上添花了。日皇陛下在登基时,就演奏古代的帝乐,这些音乐都是很久以前从中国传到日本的。”皇帝道:“在中国,古乐已被遗忘,今天又有许多失传了,虽有人多少懂一点古乐,无奈没有乐器,实在可惜。”“皇帝陛下,”大使道,“天皇陛下将派秧父宫雍仁亲王来满庆贺皇上的登极大典,日本也期待着陛下早日前去访问。”溥仪真是受宠若惊,连忙道:“感谢天皇陛下的厚爱。”宴会上,溥仪高兴得犹如玉皇大帝在灵霄殿上大宴众神众仙,飘飘然,那种得意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可是,在一根柱子后面,站着一个人,看着这一切,满心凄枪!她——就是婉容。她没想到溥仪竟真的不让她参加他的登基大典,并且连这宴会上,也不让她露一面。宴会厅许多人的目光转向柱子后面,李玉亭的目光凝视着那里,正要走过去,见溥仪发觉了宴会的异样并发现了婉容,于是李玉亭便站在那里没有动。溥仪来到柱子后面,严肃地道:“随我来。”他转过身去,可是婉容并没有动。溥仪回身,扶着她的胳膊走了出去道:“你安静一会吧。”“我在那里不是很安静吗?”“你会犯病的!”“我没病!”“没病,你天天叫什么!喊什么!砸那些东西,摔那些东西干什么!还是回去吧。”婉容流出了泪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溥仪见这情景,不觉心软了,道:“达令。回去吧,今晚还要出席家宴呢。”载沣从北京赶来几天了,今天他并没有参加那些大典。这天的傍晚,他坐汽车来到缉熙楼前,下了车,溥仪迎上来。他几乎认不出眼前穿着元帅服的皇帝,更让他惊讶的是,皇帝竟向他行了一个军礼。载沣并不怎么高兴,他深知这个皇帝是多么窝囊,他深知日本人更没有什么好心。倒是婉容向他行了跪安礼,他高兴起来。“王爷,进屋去吧。”溥仪陪载伴进了客厅,见没有外人,又向他请了个跪安。“皇帝毕竟是皇帝,不能行这样的大礼!”“我追认王爷为太上皇不就行了?”载沣并没有显出十分的高兴,却说道:“这乐队奏的是什么曲子呀,怎么……”载沣想说怎么像是死了人似的,但没有说出口。溥仪忙笑着道:“这是日本国歌和满洲帝国国歌。”此时,溥杰、溥佳等都走进来,于是一家人走到长长的餐桌旁。他们吃的是西餐,位次排列是洋规矩,溥仪和婉容分坐在男女主人之位。香槟酒倒好了,溥杰起立举起酒杯高呼:“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满桌的人都随声附和,载沣此时才激动起来,也振臂高呼。载沣想:也许能恢复大清。不过,他并没在这儿呆多少天,他分明地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由紫禁城的宫中天子、天津的蒙难天子成为了今天的笼中天子。载沣的心死了。看来还是载涛看问题更明白些。李玉亭似乎仍然没有“皇后”的身份重要,婉容对他道:“这些日子皇上来的勤了,日本的一位亲王来了,我要会见他们的。”“主子有事,就忙自己的事吧。”“玉亭,别不高兴。”“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主子,奴才告辞了。”望着李玉亭的背影,她心内一阵揪痛,但她仍然觉得她既是皇后,仍该有皇后自己的事情。陈曾寿的女儿陈邦莹进来了,道:“皇后主子,在想什么呀,愣愣的。”婉容笑道:“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我的服装。”婉容捧出宫装,这是大清朝皇后的凤冠锦袍,皇后指着凤冠道:“这上面有十三只凤凰,是珠宝扎成的,历代皇后都戴过,曾经遗失了一只,另扎一只补上。本朝制度,皇后才能戴十三只凤凰,以下是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各级冠服都有一定的制度,不许僭越的。”陈邦莹体会出她在为自己的皇后身份而自豪、而骄傲,于是道:“这身衣裳——这凤冠锦袍,就是日本的皇后见了,也会艳羡的。”婉容心里高兴,又让侍女拿出一只保险箱,亲自打开,里面全是珠宝玉器,取出来摊在一个大盘子上,五光十色,璀璨夺目。婉容道:“这些东西,连过年过节我都很少戴,今天拿出来给你瞧瞧。”日本雍仁亲王到了,在勤民楼正殿,溥仪和婉容会见了雍仁。婉容道:“我们今天迎来了最高贵的客人。”雍仁亲王道:“我谨代表日本皇后陛下向您致意,她让我转达对满洲皇后的敬意。”婉容道:“谢谢,我一定学习天皇皇后美好的德行。让天皇皇后的住行懿言成为满洲国妇女至美的典范。”雍仁亲王为婉容的美貌和举止所倾倒,竟忘了和溥仪握手。菱刈隆大使走上前来道:“满洲国的皇后和皇上一样,都是大日本帝国崇仰的人。”雍仁亲王伸手握住溥仪的手说:“是的,天皇陛下对满洲皇帝陛下,早已神交,想不久能在东京接待您。”“天皇陛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一定会去拜望的。”溥仪高兴万分。坐下不久,雍仁亲王又向溥仪和婉容转交了日本天皇的亲笔信,向溥仪赠呈“大勋位菊花大缓孝”,向婉容赠呈“勋一等宝冠章”。会见后,溥仪和婉容在勤民楼宴会厅设午宴招待雍仁,无疑,皇后是宴会上最光彩夺目的人物,她的一举一动是那样的娴雅,她的一颦一笑是那样的亲切动人。李玉亭作为随侍站在远处,看着她今天的春风得意,黯然神伤。而在一个桌子旁,关东军副参谋长冈村宁次对婉容万分倾倒——“这样的人居然是满洲国的皇后,她应该是大日本帝国的人!——真是一朵花插在了牛粪上。”冈村宁次向婉客走去,越往前,越被婉容的笑靥和如水的目光迷醉得神魂颠倒。溥仪迎来了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一页,他自认为他有了极高的权威。1935年4月6日,溥仪开始了他的访日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