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3-12

“有什么办法吗?”溥仪问。“皇上和皇后加大对慈善事业的赞助力度,必要的时候可以参加一些聚会,现在,可以利用秋高气爽的时节去一趟颐和园,这必然又是轰动的新闻。”婉容首先拍起了巴掌,出城去玩,正是她梦魅以求的,而走在大街上受万民瞻仰的感受更是她向往的。溥仪自然也非常高兴,道:“我今天就让内务府和民国政府联系,尽快出游。”地安门的大门一开,北京的市民们都知道皇上要出游了。“看皇上、皇后喽。”百姓们呼唤着涌向街头,耐心地站在那里等待皇上、皇后的出现。街道上的士兵一个挨着一个,又有马队在巡逻,警察则散在各处,监视着人们。“来了!来了!”二十多辆汽车鱼贯而来,前面的汽车上坐着护军,有一辆的车盖上竟放了一挺机枪。溥仪和婉容坐的是敞篷车,溥仪是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留学生头,戴着茶色眼镜。而婉容也是学生装,头上并无金簪银钗,只是戴了顶小巧的礼帽。皇帝和皇后向街两旁的人微笑着,不时地挥一挥手,似乎和其中的哪一位认识似的。那街两旁的市民,人人便都觉得皇上和皇后看到了自己,那高贵的优雅的亲切的挥手是冲着自己的,于是便拼命地跳跃欢呼。婉容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溥仪觉得他理所当然的应是万民的领袖!颐和园到了,婉容兴奋异常,溥仪对这里却结着感情的疙瘩。他们转过东山的亭、台、殿、阁,来到仁寿殿后面的瀛台。婉容只是对仁寿殿、乐寿堂这些慈禧的宫殿羡慕不已,对眼前这么一个小殿——准确的说是小屋——一点也不感兴趣。溥仪却默默地站在那里许久,最后,跪下去磕了三个头,他在心里默念道:“皇阿玛,我会全力以赴实现您的梦想,光复祖业,并发扬光大!”婉容并不理会溥仪的怪异举动,笑声飘散在湖面上。当登到万寿山顶层的时候,溥仪俯瞰脚下的亭台水谢,游廊画舫,心里恨恨地道:“是老佛爷慈禧败坏了大清的江山!”婉容把帽子摘下来,头发在金风中吹散,她有一种要飞翔的感觉,她就在蓝天的胸怀。“没有慈禧老佛爷和荣禄,怎么会有袁世凯,怎么会有今天大大小小的军阀!这些像巷蝇一样多的大小军阀,都是喝大清的血长大的,而罪魁祸首就是袁世凯!”溥仪这样想着,更不愿站在这万寿山头,便转身向下走。“亨利,怎么了,你?”婉容道,“多美的地方啊,看,两边的山峰在蓝天中勾勒出了多美的画卷……”“别说了,下去吧。”溥仪的脸如一把铁锹,硬硬的。婉容莫明其妙,不情愿地随溥仪走下山去。第二天,京津的报纸都在首版登了两条消息:直奉已经开战;宣统帝和皇后游颐和园。对直奉开战各有不同的说词;对宣统帝和皇后,却是异口同声的赞美。养心殿里溥仪和庄士敦正兴高采烈地谈着,笑声弥满了整个殿堂。陈宝琛恰好进来。溥仪道:“陈师傅,看报纸了吗?”“都看了。”庄士敦道:“陈师傅,如今的形势对皇上是越来越有利了。”陈宝琛道:“庄师傅,我并不这么乐观。”庄士敦道:“如今皇上声誉鹊起,影响日大,海内外俯首心折,这不正是皇上的事业已蒸蒸日上的显示吗?”陈宝琛道:“中国人和西方的思维方式不同。庄师傅很推崇老庄哲学,但还是没明白‘虚怀若谷’的含义,只有若谷、若壑,才能成其大。反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目前而言,如果军阀们感到哪里有什么不利于他们权利的威胁,他们肯定会采取行动的。而目前,皇上的力量还是单薄脆弱的。”庄士敦道:“中国人信奉民本的思想,皇上若是众望所归,若是万民归顺,正如孟子所言,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中国古人又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军阀民心丧尽,而皇上众望所归,这难道不是皇上的事业要兴旺发达了吗?”陈宝琛道:“恐怕我们看的东西有点片面。——这些都不说了,我已决定署期过,皇上后天开学。皇上,老臣一向没有这样做过事,今天老臣独自确定了开学日期,没和皇上商量。但是,老臣就改改往日的脾性——后天开学,不可更改。”说罢,陈宝琛转身去了。“我们还准备游香山呢,不听他的,他有点迂了。”溥仪对陈宝琛则万的口气行为很不满意。庄士敦道:“由老师定开课的日期也是宫中的规矩,何况陈师傅德高望重,一向无错,对皇上赤胆忠心,皇上就不要拂了他的意——后天开学吧。”溥仪一肚子的不快活,可还是照陈宝琛的话做了。陈宝琛用开学限制溥仪到外面游玩招摇,并不能让溥仪像大婚以前那样到毓庆宫读书。溥仪满脑子想的这是如何扩大影响收买民心的问题。这天看报,突然发现上面登了一条日本东京发生大地震、人员财物损失惨重的消息。他一拍大腿:“这文章要是做到了国外,不是可以引起友邦的关注和好感吗?”他拿了报纸找到庄士敦,把想法告诉了他。庄士敦高兴地说:“皇上真是圣心仁慈,此举不仅可以博得日本民众的好评,在世界上,也会引起很大反响。”溥仪即刻召来绍英,说了自己的想法,并道:“此次赈灾的款项,绝不能少,不然不能获得应有的影响。”绍英说:“可是内务府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能拿钱去赈灾。”溥仪搓了搓手道:“那就赠送给日本一批古玩字画!”绍英担心地说:“民国政府已有法令,这样做会不会引起民国政府的猜疑?”“他们忙于打仗,哪里能管这些。再说现在谁主持政府?还不是乱糟糟的一群。”绍英见皇上态度坚决,道:“还是皇上选一些出来,我们对有些东西的价值认识不清。”“好吧,就由我亲自选。”第二天,溥仪便把选好的古玩字画珍宝放在养心殿,通知内务府和王爷来验看。载沣一看,大吃一惊,道:“皇皇帝,这都都是祖宗的珍珍品,哪能送送与外人,万万不能。”“王爷,珍宝有价,人心无价。珍宝放在这里又有何用?不如拿它为恢复祖业作出贡献。”听了溥仪的话,大家不好再说什么,绍英却道:“皇上,拿一些赈济是可以的,但是这么多的东西,又这么珍贵,恐怕会引起非议。”“不要再争论了,就是这些东西,一切都是为了恢复祖业,我们要不惜任何代价。”大家同意后,溥仪拿起话筒,拨通了载涛的电话,载涛领了皇上的旨意,便到了日本使馆。公使芳泽谦吉迎上前来道:“不知殿下光临使馆有何吩咐?”载涛道:“皇上听说东京发生了大地震,万分震惊,对受灾的民众,至为同情关切。特派我来通知公使阁下,向日本救济基金会提供捐款。困宫中现款紧缺,皇上决定以古物字画代之,特让我通知贵国使馆派人与我等在宫中交接。”芳泽谦吉道:“我对皇上的义举深表谢意,也代表日本人民向皇上表示由衷感谢。只是,既属字画古物珍品,我们不好到宫中去取,还请皇上谅解。”载涛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公使阁下派人到神武门外接应,以防万一。”“这是可以的。”当即商量好了时间。当珍玩字画送到日本使馆,芳泽打开几个锦囊宝匣时,惊讶得难以形容,许久,他们没有说出一句话。载涛也非常震惊,他不知道皇上竟然捐献了这么多的古玩字画真品。芳泽谦吉对载涛道:“这肯定是基金会收到的最大一笔收入了。我有一个建议,不知贵方能否同意。”“大使请讲。”“这些东西若是散失未免太可惜了,如果从天皇王库中拿出与这批古玩字画珍宝相应价值的钱,就可以把它们完好地保存在东京天皇的收藏品中,不知殿下对这个建议有何看法。”载涛道:“皇上只希望能把这些绝世珍品送到基金会的手里,至于基金会如何处理,那就不是我们应管的事了。”芳泽谦吉的建议在日本得到采纳,日本对此捐赠举国震惊,朝野耸动。中外的报纸当然更是把它作为热点来报道。不久,日本芳泽谦吉专程来宫中拜见溥仪。芳泽谦吉道:“我谨代表日本政府和举国民众向皇帝陛下致以最诚挚的谢意。同时也报告皇帝陛下:我大日本帝国国会代表团将专程来这里,代表日本政府和人民向皇帝陛下致谢。”溥仪热血沸腾,若不是芳泽谦吉站在他面前而是宫中的人向他传达这一消息,他肯定会高兴地跳起来。整个宫中沸腾了!王公遗臣们也欢欣鼓舞,称赞着皇上的英明决策。可是,突然间,天有不测风云,端康太妃去世了。可是,整个宫中并没有显出什么悲哀的气氛,人们倒渴望日本国会代表团的早日来临。太妃的灵枢停在慈宁宫,王公遗臣及太监们每天轮流在那里守灵,哭出他们公式般的声音。婉容在灵前也流着泪,但脑海里却想像着日本的代表团见到她后会怎样行礼;文绣也流着泪,但脑海里却是那可怜的哀鸣不绝的梅花鹿;溥仪倒很少流泪,他的心里只有振奋,只有欢欣。代表团终于来了,宫中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太妃去世,倒是显出异常兴奋的气氛,这种气氛和外国使节来观皇上的大婚礼一模一样。溥仪和婉容在御花园的一座楼阁里接见了他们,芳泽公使向溥仪一一介绍着。而日本的那些国会议员们则一个一个地向皇上和皇后行礼,弯腰九十度,毕恭毕敬,神情庄严肃穆。溥仪第一次受到外国如此高级别的使团行这样隆重的礼节,他俨然又成了在位的皇上。婉容更是平添了一种高贵的感觉,她在想,英国的伊丽莎白是不是也像她这位伊丽莎白一样接受像今天这样的敬礼。宴饮就在御花园进行,议员们仍是神情严肃,对溥仪和皇后表示出他们天经地义的臣仆身份。这令溥仪和婉容大为感动,这种尊重——这种议员对皇上的尊重,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宴后,议员们又拜祭了端康太妃,那严肃的神情,鞠躬的深度,如同上午觐见溥仪和婉容一样。直系和奉系的上百万军队在山海关一带展开,双方都动用了海军和空军。张作霖亲任统帅率兵25万攻入热河,压向山海关。山海关告急,“讨伐军”总司令吴佩孚率20万大军迎战,但是奉军来势凶猛,吴佩孚深感形势危急,即刻命令驻守北京的第三军总司令冯玉祥带兵出长城古北口,从赤峰口进攻奉军侧翼。冯玉祥接令后,来到总统府。曹锟气喘吁吁,病得厉害,见冯玉祥来了示意让他坐下。冯玉祥笔挺的立着,向总统敬礼,道:“总统,末将要到前线去了,可是这首都也要有重兵把守才好,末将想让十五混成旅旅长孙岳来守城,大帅以为如何?”“你是我的爱将,危难之中首先想到首都的安全,我很高兴,那就让孙岳做北京警备副司令吧。”“遵命。”冯玉祥又是一个立正。“玉祥啊,此次战争,奉军和我们都拿出了老本,能否控制北方并进而统一全国,此役至关重要。而山海关之役又关乎整个战争。你要全力以赴,建功立业,在此一举。”“是,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为国家效劳!末将这就奔赴前线,大帅我告辞了。”“去吧。”曹锟一挥手,冯玉祥一个立正敬礼,转身去了。冯玉祥以缓慢的速度前进,三里一回头,五里一徘徊。吴佩孚在电话中质问:“你第三军怎么了?婆婆妈妈的磨蹭什么。”“总司令,”冯玉祥在电话中道,“部队没打过仗,我让他们先进行作战演习,待部队到达之日,必能旗开得胜。”“算了!再慢的话,军法是问!”“是,总司令,末将这就全力出击!”放下电话,冯玉祥把帽子一摔:“这个暴君,老子就要动你一动!”“军长,那边来人了。”副官句他报告,“快请。”来人是奉军副司令张景惠,冯玉祥大吃一惊,道:“将军不顾性命之危,亲自来此,在下深为感动。在此激战正酣之时,将军亲临幕帐,有何教我?”张景惠道:“我就直说吧,我们大帅说了,只要推翻曹吴,他就可以不进关!”“事成之后,要请孙中山先生北上主持大局,这,你们能同意吗?”张景惠道:“大帅已料到冯将军有此一问,这有我们大帅的亲笔信,他反复叮咛我说,他完全同意孙中山先生北上主持大局,大帅所反对的是曹锟的腐败政府和吴佩孚残暴的军阀作风。”冯玉祥展开张作霖的亲笔信,知道此言不虚,于是便和张景惠定下盟约。张景惠走后,冯玉祥召集部将会议,道:“你们跟我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如今国家分裂,战乱频仍,我要有所行动,你们以为如何。”“军长,我们跟定军长了!”13“既是为国为民,我们决无二话!”部下是一片声的赞同。“好!”冯玉祥命令。“兵回北京。”冯玉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部火速进京,第二天孙岳已派人监视曹锟的卫队和吴佩孚的留守部队,而同时,冯玉祥的军队在午夜开进北京城,孙岳命令大开城门,冯军旅长鹿钟麟不废一枪一弹,一夜之间占了北京。“完了!全完了!”曹锟一觉醒来,发现自已的周围全是冯军。当天,冯玉祥通电全国,宣称要召开全国和平会议,电请孙中山北上主持全国统一大计。冯玉祥的军队也改为国民军,经李大钊介绍,苏联驻华大使拉罕派顾问团帮助训练国民军。溥仪如惊弓之鸟,冯玉祥在北京政变胜利的消息让他魂飞魄散!他从报纸上看到了曹锟解散国会、免去吴佩孚一切职务的命令,又看到了曹锟任命曹郛为总理,建立新内阁的消息。“这肯定是在冯玉祥的刺刀下签署的命令!”溥仪吼道,“冯玉祥是个暴徒!”他急命召开御前会议。养心殿里,王公和师傅齐集这里,端康太妃的灵柩前已空无一人。溥仪道:“紫禁城内城守卫队已被国民军缴械,调出了北京城,神武门上也换上了国民军的岗哨,景山上也不是守卫队,我用望远镜看过了,那里也是密密麻麻的国民军。冯玉祥一向对大清仇恨,如今如何是好?”荣源道:“皇上的耽心是对的,要赶快想办法逃跑。这冯玉祥在张大帅复辟时就参加什么讨逆军,要不是段祺瑞的命令快,他那时就已打进紫禁城。就是这些年,他有时通电要把皇上请出紫禁城,有时又对古物文物议论纷纷,那些有关紫禁城的法案就是他鼓动起草的,现在,没有人约束他了,总统成了工具,他一定会对紫禁城不怀好意的。”载沣道:“这这也太过惊慌了,有优待条件在,他冯冯玉祥能干干什么?”绍英道:“今天我派人去慰问景山上的国民军,据报他们还是非常友好的,至于调出守卫队,那原是曹锟、吴佩孚的人,冯玉祥调他们也未必是针对咱的。”溥仪仍余悸未息,道:“庄师傅,你和公使团联络一下以备有变,我我最不相信这些军阀,他他们心血来潮,什么事也能干出来。”“好吧,我和英国公使及公使团团长荷兰公使欧登科联络一下,相信他们一定会保护皇上的。”“别耽搁,马上就去办吧——另外,若能现在就出城,就不要等到明天。”载沣又道:“优待条件为世界公公认,怕什么,就是孙文来,也也该承认,不要这么慌着要离宫。”荣源道:“可是宫城外面的许多王公已经躲进东交民巷去了。”载沣道:“都是什么货色,早几天还以皇上为荣,现在却先逃跑了!不过我也以为王爷的话是对的,没有什么可惊慌的。再说,万一有事,庄师傅那里也是有办法的。”溥仪略微有点放心,御前会议就这么结束了。溥仪在众人走后拉着庄师傅的手说:“别听他们的,你先去和分使团联络一下。”“皇上放心,我这就去。”溥仪又交待了一句:“能逃尽快地逃。”黄郛的总理办公室里,会议在连夜进行。冯玉祥道:“那个小朝廷,亡我之心不死,图谋复辟,又盗卖国家珍贵的文物,他们竟然把国家宝物当成当然的私有物,妄加处理。特别是近一个时期,沽名钓誉,企图扩大影响,不惜把我中华的珍贵文物拿去作政治贿赂,其拙劣的手段,卑鄙的企图真是令人发指!决不能再让这些贼留在宫中了,不然,紫禁城中的瑰宝将会丧失殆尽!”孙岳道:“警备司令部已获悉庄士敦正与英荷公使联络,溥仪有逃跑的企图,所以我们的行动不宜迟缓,应尽快进行。不然,可能造成巨大损失。”“那个庄士敦,最不是玩艺儿,甘愿作溥仪复辟的工具。”警察总监张璧愤然道。李煜瀛是作为社会知名人士而被邀参加这次会议的,他也愤然道:“他是在淘金!他从溥仪的赏赐中获取了巨额财富。”总理黄郛道:“事不宜迟,明天上午就采取行动,今晚就把清室的优待条件修改好。”冯玉祥道:“就按总理的布署去办,今晚作好一切准备,明早动手。”到了天亮,清室优待条件修改过了。黄郛道:“明天由警备总司令鹿钟麟、警察总监张璧和李煜瀛先生前往故宫执行新的清室优待条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张璧道:“这是一件大事,需要带多少军队和警察?”鹿钟麟道:“军士和警察各20名就够了。”冯玉祥道:“不要带多少人,20名也就足够了。”众人又把细节讨论了一番,便吃了早餐。饭后,太阳已露出脸来。鹿钟麟、张璧和李煜瀛来到紫禁城神武门,即刻命令把电话线割断,又对宫外及宫门的国民军作了一番布置。然后率军、警备20名进入神武门。如狼似虎的40名军警,个个拿着德国造20响短枪,每过一道门就缴下值岗卫兵的武器,留下一个监视他们不许走动。一行人一路走到养心殿,绍英已闻知此事,跑到养心殿前,鹿钟麟命令在此停住,向绍英出示了国务院通过的优待条件道:“我等奉大总统和内阁命令,保护逊帝溥仪先生在2小时内出宫!”绍英扫了一眼修改的优待条件,面如土色。一会儿老羞成怒,指着李煜瀛道:“你你不是故相李鸿藻的公子吗?何忍做出这种背叛旧主的事来?”李煜瀛并不答话,只是一脸微笑。绍英又指着鹿钟麟道:“你不是故相鹿传霖的一家吗?为什么这们逼迫我们?”鹿钟麟道:“你要知道,我们这是执行总统和国务院的命令,是为了民国,同时也是为了清室,如果不是我们,你们就休想这样从容了,也容不得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的。”绍英道:“我大清入关以来,宽宏为政,没有对不起百姓的事,况优待条件尚在,怎么能够这么办呢?”鹿钟麟声色俱厉地道:“你这是替清室说话。‘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至今百姓们仍记忆犹新。前次张勋复辟,颠覆民国,这不是明显公然地毁弃优待条件吗?可见是你们先撕毁的优待条件。当时全国军民一致要求严惩复辟祸首,到现在还是一个悬案。最近,溥仪先生和太妃及内务府大臣们带头偷盗国家宝物,把宝物视为私有,任意处置,已引起举国公愤。群情激动,要采取极端措施,其势汹汹,就要动手,如果不是我们劝阻,早就有鲜血溅到宫墙上,你看,景山的大炮正张着大嘴巴呢。”已有人来报告绍英:“万岁爷不在养心殿,到储秀宫去了。”鹿钟麟道:“总管大人,记住:两个小时!”绍英气歪歪的走了。“达令,北京饭店的西餐真是可口,今天再订一桌吧。”溥仪坐在椅子上,婉容刚刚梳洗好。婉容道:“正宗的西餐还是洋人做得好,天津的租界里的比这好多了。赶明儿有机会到天津,我带皇上到餐馆去。”“你张口天津,闭口天津,我不免对天津神往起来——今后啊,我一定去天津!”此时,一个太监递过来一个苹果,溥仪接手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咬了一口。“皇上,皇上啊……”绍英带着哭腔跌跌撞撞的进来。“怎么了?这么慌张?”溥仪转头看看皇后,见她正准备吸大烟,便有点责怪绍英的意思。“皇上,”绍英哭了起来,冯玉祥派军队来了,还有李鸿藻的后人李煜瀛在里面呢?说民国要废止优待条件,拿来这个,叫叫皇上签签字……“啪——,溥仪的苹果落到地上,苹果渣子从张开的嘴巴里掉了一地。婉容和其他的人吓得抖成了一团。溥仪哆哆嗦嗦地接过绍英手里的公文,见上面写道:大总统指令派鹿钟麟、张璧交涉清室优待条件修正事宜。此令。中华民国十三年十一月五日。国务院代行国务总理黄郛修正清室优待条件今因大清皇帝欲贯彻王族共和之精神,不愿违反民国之各种制度仍存于今日,特将清室优待条件修正如左:第一条 大清宣统帝即日起永远废除皇帝尊号,与中华民国国民在法律上亨有同等一切之权利;第二条 自本条件修正后,民国政府每年补助清室家用五十万元,并特支出二百万元开办百姓贫民工厂,尽先收容旗籍贫民;第三条 清室应按照原先优待条件第三条,即日移出宫禁,以后得自由选择居住,但民国政府仍负保护责任;第四条 清室之宗庙寝陵永远奉祀,由民国设卫兵妥为保护;第五条 清室财产归清室完全亨有,民国政府当为特别保护,其一切公产应归民国政府所有。中华民国十三年十一月五日这个清室条件倒让溥仪宽松地出了一口气。说道:“比我想像的要好多了。”绍英道:“他们说要在两个小时内全部搬出!”这才打在了溥仪的疼处:东西怎么办?他跳起来道:“这怎么办?我的财产呢?太妃们呢?”他急得直打转,“快打电话找庄师傅,找公使团来干预!”“电话线断、断、断了!”荣源这时跑过来答道。“去人找王爷来!我早就说要出事!偏不叫我出去!找王爷!找王爷!”“出不去了,”宝熙道。“外面把上了人,不放人出去了。”“给我交涉去!”“嗻!”敬懿、荣惠太妃听到了消息,号陶大哭,她们如疯了一般,死也不愿意离开。“让我们陪伴端康吧!”敬懿此时竟对端康好了起来。绍英来到养心殿门口,道:“端康太妃的灵枢停在那里,敬懿、荣惠两太妃又不愿离开,还是宽延此时日吧。”张璧一拍腰间的手枪,道:“恐怕他会急得发火。”鹿钟麟说:“你们不要拖延时间,我们是有规定的,溥仪先生和他的妻子们每人所带的东西只能是他们的两个外人所能带得动的,其余的东西,一律不准带!你们赶快把溥仪及他妻子的汽车开到御花园,耽误时间对你们的安全是不利的。”绍英道:“已耽搁这么长时间,后妃们的行动又慢,这么短的时间,无论如何也不够。”“好吧,刚才的时间算在内,三个小时,”鹿钟麟又把时间延长了一个小时,他随即对外面大喊,“告诉外边,千万要耐住性子,再延长一个小时,事情是可以商量的,先不要开炮放火!”鹿钟麟这么一叫,又掏出一块手绢向景山上打了个手势,吓得绍荣等人面如土色,此时溥仪已来到了养心殿,听了鹿钟麟的话,吓得差点又栽到地上。他哆哆嗦嗦地道:“快快收拾东西,快快把印玺交给他们……”此时,朱益藩和陈宝琛进来了,让皇上不要慌张,出了宫以后,事情还有商量。“庄师傅呢?”陈宝琛道:“他们独不让庄师傅进来,庄师傅到大使馆去了。”载沣此时也跌跌撞撞地进来,溥仪忙迎上去道:“王爷,这怎么办哪?”听了溥仪的叫声,像挨了定身法似的,他被定在那里不动了,许久,才道:“听听,听旨意,听旨意……”溥仪气得一扭身进了里屋。“啪——”一声枪响划过紫禁城的上空。绍英忙道:“快快,再过二十分钟,景山上就要开炮了……”荣源吓得比兔子跑得还快,钻进了御花园的山洞。皇后、淑妃们来了,她们都带了两个太监,太监的身上都背了厚厚的包袱。一会儿,溥仪走出养心殿,他的后面,李玉亭和一个随侍也各带了重重的包袱,鹿钟麟见带的东西没有超出规定,便走上前道:“我奉命保护溥仪先生及家人撤出紫禁城,先生,要去哪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鹿钟麟有意无意地摸了一下手枪,又道:“溥仪先生,到什么地方去?先生看哪里最安全?”溥仪道:“去北府。”“上车!”鹿钟麟一挥手,手拿短枪的军警一拥上前,围在了溥仪及婉容、文绣的四周,一行人往御花园行去。来不及多看几眼这祖宗留下的紫禁城,来不及多看几眼这朝夕生活过的地方,溥仪钻进了汽车,婉容和文绣,王爷和绍英也上了汽车。立时,每位司机旁边钻进一位军警,而车两边的踏板上则各站了两名警察。几个满脸污泥,头如鸡窝,衣衫褴楼的太监站在神武门旁,见溥仪的汽车来了,大骂:“报应啊!皇上,你也有今天?”“报应!报应!”溥仪的头扭在一边。汽车如风驰电掣一般,一会儿开到了醇王府。大家下了车,鹿钟麟道:“溥仪先生,你今后是打算做皇帝,还是要当个平民?”溥仪答:“我愿作一个平民。”“好!”鹿钟麟道,“那么我们就保护你。”说罢和溥仪握了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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