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3-10

“我所担心的正是此事——我真是老糊涂了。”“陈师傅不必多虑,一切都是天意。”庄士敦离开毓庆官来到养心殿,见到溥仪说:“皇上,有郑孝胥为皇上整顿内务府,皇上可以放心地悠闲此日子了,何况皇上的身体也须锻炼锻炼。我以为可以在建福官的大场废墟上建一块网球场,这样既可恰情养性锻炼身体,又可示外人以韬晦,何乐而不为呢?”“太好了!庄师傅,这事交于你了,快布置修建吧,越快越好。”庄士敦请了英国的一个工程师,工程师又带了几位技师,几个人画了图纸,在宫中一边游览,一边指挥施工,很快,一个球场建好了。自然,庄士敦又受命买了相应的整套器具。溥仪来到重华宫,他很少到这儿来,只因为荣源吃回扣吃得太急太过分了,溥仪迁怒婉容,才与文绣接触得多了。“万岁爷来了。”有太监道。“万岁爷来了。”宫女又向文绣传达着。可是文绣仍坐在那里抚琴,连头也不抬一下。“惠心,”溥仪走上前抚着文绣的肩道,“我真羡慕你这种生活,整日沉浸在高山流水之中,把玩书画,无事又手谈数局,真神人也。”“是啊,我真的成了神人。我似乎不是生活在人间。”“所以你这琴音才没有尘世的俗响,这正是你胸无尘世渣滓的体现。”文绣道:“皇上真的成了我的知音了。”“现在英文学得怎样了?”“‘亨利’,‘达令’,我还是会说的,但是既是神仙中人,怎可说此尘世中的话语呢。”溥仪道:“文绣,我的心中,你和婉容并没有区别。至于大婚礼,皇后的生日礼,包括婉容的家人来宫中会亲,等等这些事情,全是旧礼法使然,我欲革除,可是阻碍重重。不过,待我在宫中的其他重要的改革胜利后,我会顾及到其他的方面的。我说这些,主要是想表明后妃是平等的,都是我的妻子。”“改革家,你想改掉我神仙似的地位吗?”“是的,文绣,我今天来这里,就是请你去学打网球的。”“哟,球场建好了?”“是的,刚建好我就来这里了。”“皇后可是在天津进过新学堂,请过洋师傅的,网球场是为她建的吧。”溥仪道:“文绣,你是我第一个邀请的人,我请的老师是庄师傅,如果你需女教师,我可以让庄师傅再请。”“我要一位女教师!”文绣终于站起来,面靥如花,“亨利,咱们比赛,看谁打得好!”“一定,不过肯定是你输!”“才不会呢!我的劲比你大,不信,咱们推推手看。”二人站立,推起手来,溥仪一用劲,文绣轻巧地闪过,溥仪一个踉跄,文绣笑道:“怎么样?你输了吧!”“你耍滑头,咱们再比!”文绣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她体会到在皇上的心里,她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已是初冬的天气,院子的枫叶树仍是红红的装束,柏树郁郁,松树青青,几竿细竹,碧绿如玉。文绣和溥仪相偎着在院中踱步,见到这院中红红翠翠的一片,溥仪道:“人们说松竹梅为岁寒三友,你这院子中的枫树也红一整个冬天,很少见的。”文绣好像刚发现了日月相伴的院中的风景道:“这种枫树有特殊的品质,她非要在这寒冷的冬天显示她的美丽,和松竹梅争姿,不知她是怎样耐得住那风刀霜剑的。”溥仪道:“你看她长得枝矮叶小,不比其他的枫树枝长叶大,在这宫中又有宫墙殿宇的呵护,所以在严冬也能展示她的红艳。”“只怕这宫墙殿宇不是呵护她而是囿圈她的呢。”“文绣,”溥仪把她拥在怀里,“你是我娇小的妻子,即使囿圈了你,那也是出于对你的爱意,你能理解吗?”“我尽量地习惯吧。”文绣道。二人踱回到室内,文绣牵着溥仪来到炕上,她的小脸红朴朴的,胸脯起伏着,溥仪分明地感到她的眼光里流放出强烈的欲望。“惠心,你还小……”“皇上……小荷出水,含苞蕴羞,非要她绽放吗?”说着,她钻进了溥仪的怀里,自己拔下簪钗,散下满头的乌发,那双娇小的手,解开了皇上的纽扣。文绣的大胆、热烈让溥仪吃惊,她远远不是那种含羞的荷苞的样子,她推倒溥仪,热烈地拥抱着他,香舌自然地滑进溥仪嘴里,搅扰着,溥仪吮咂着她的香舌,感受着她身上青春的热力,一会儿,这热力点燃起自己身上的烈火。……溥仪一阵头晕,一阵恶心,眼前一片血红,腾,他坐起来,他的眼前又出现了早先宫女们在他床上的形象,一个在他身上骑着,而另一个、另一个却拿着他的手、拿着他的手……锦被中,文绣一身冰冷,她的屁股下压着那粘粘的一片,她感到无比地恶心,挪过了身子,眼泪流下来。溥仪起身走了,没说一句话,坐在养心殿里,他睁着失神的眼睛,道:“女人……女人除了淫欲,什么都没有了。”本来,他以为文绣小小的年纪不会像婉容那样有强烈的欲望。他与文绣接触得多了,这也是一个原因。他想,又有少女的温情温馨,又没有了那女人的欲火欲望,和文绣相处,该多好。可是没想到文绣小小的年纪,比婉容更热烈,更大胆,要求、表达也更直截了当,犹如犹如那些宫女一样。天下的女人除了淫欲什么也没有!溥仪下了这个结论。次日晨,婉容和文绣进行着她们每日必做的事:到养心殿向皇上请安。很巧,二人在养心殿门口相遇。“淑妃,一夜销魂,今天的步子也慵懒得多了。”“不似你,整日受阳光的抚照,雨露的滋润,神气得很。”一句话戳到了婉容的疼处。“你!”婉容一脸的气愤与羞愧进了养心殿。文绣走到溥仪面前,只是低下头请了个蹲安,便转身走了。婉容每天必请跪安,此时见文绣走了,她才站起,见屋里没有了别人,道:“皇上在我那里不行,在淑妃那里倒很惬意呀——难怪整日不见了皇上的影儿,原来是到重华宫销魂去了。”“你!无聊透顶!”“是,我无聊,我无聊……”婉容哭起来,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你,你们女人整日除了那种事,难道就不能想到别的事吗……淫……”“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夫妻间那种事不是最自然的吗?不是最人道的吗?”这是婉容第一次顶撞皇上,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戮疼了溥仪灵魂深处的伤疤,他顿时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一头栽倒了。婉容吓坏了,大叫:“来人!”刚好溥杰、溥佳在外面,便急忙跑进来。溥佳急忙按溥仪的胸口,一会儿溥仪又是一口浓痰喷出,长吸了一口气。“谁吓着皇上了?”溥杰问。“没有人吓着。”婉容道。“那怎么会……”溥佳疑惑地看看溥仪。“下去吧。”婉容对溥杰、溥佳道。二人下去后,婉容道:“是臣妾错了,臣妾再不会……”“别说了,”溥仪道,“咱们学打网球去。”“真的!”婉容最喜欢新鲜玩艺儿,对西洋的东西,更是向往崇拜,听说要学网球,刚才的不快早已烟销云散。整个冬天,网球场上充满了笑声,婉容、文绣及她们的英文老师都以宫中有了这个网球场而感到万分惬意。打网球更是溥仪和庄士敦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课。网球场上的欢乐早已湮没了往日那场大火的惊恐和痛心。雪花漫天飘下,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多少年了,人们说不清楚,只记得每年的冬天,北京的街边、檐下,到处都倒卧着尸体。溥仪和婉容又成了这冬天里最耀眼的新闻人物,他们简直成了这冬天给人带来温暖的太阳,他们成了慈善家,他们的名字成了善的化身。而此时,南方的桂军,中东部的皖军,中原的直军,东北的奉军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直奉的争执越来越白热化,真的没有哪一个军阀太注意紫禁城,曹锟政府也无暇看一眼鼻尖上的紫禁城,于是溥仪的文章越做越大,上海武汉的报纸上也频频出现皇上和皇后的照片。春节又到了,这是华夏子孙最隆重的节日,紫禁城更不会放弃这一宣传的绝好机会。同时,许多好消息不断地传入宫中。庄士敦道:“康有为和他的弟子徐勤、徐良父子成立的中华帝国宪政党,目前在国内外很有声势,据徐勤说,他们在海外的党员已有10万之众,拥有5家报纸。皇上的事业看来已走入正轨。”溥仪欢欣鼓舞,站起来道:“现在就缺少首倡之人了,哪怕是陈胜、吴广之类也好。”庄士敦道:“徐良来信说他在广西的活动收获很大,陆荣廷、林俊廷、沈鸿英据说都与中华宪政党同宗旨,他日有事必会相助。”“孙文在南方看来也不会有什么作为,共产党则如夜行的蝙蝠,也不能形成什么声势。问题就在长江、黄河两岸了。”溥仪觉得他帝国的影子已经浮现。庄士敦道:“皇上的分析很正确。东北的张作霖相信对皇上还是有特殊的感情的,确实如皇上所说,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长江、黄河两岸,不过,皇上,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呢。”“什么?快讲。”庄士敦拿出一封信,道:“这是我刚接到的康有为的来信,皇上看看。”溥仪看着庄士敦用红笔标出的部分,上面写道:“……经年奔走,近春节,乃归,幸所至游说,皆能见听,亦由各方厌乱,人有同心。陕西、湖北、湖南、江苏、安徽、江西、等省我已说通,有些省,则一说即通。更可倚重者,吴佩孚也,吴洛阳忠于曹锟,然曹氏已重病,如一旦有不测之耗,则传电可以旋转。湖北萧耀南忠于帝制,庆师傅可请皇上在其生辰赏之。至于吴洛阳,更可先去联络,在春节期间犒赏恩赐。”溥仪看罢信,道:“我现在就指示郑孝胥对吴佩孚等加以赏赐。”于是内务府以皇上的名义给吴佩孚送去新年礼物,给萧耀南送去寿礼,并赏了“福”字。春节到了,紫禁城内一扫数十年来过春节的灰色气氛,变得红红火火。过去,宫中只是挂上一些春联,并无其他点缀,外面的人也不得到宫中去。可是今年的春节,溥仪的心情高兴万分,便买了大批各式的纱灯和花炮、烟火,又把载沣及载洵、载涛及他们的福晋、侧福晋及子女接来,婉容和文绣的父母及兄弟姐妹们也被接进官内。这是一个大团圆的节日。年三十下午四点钟,养心殿内外已悬挂好纱灯,养心殿已经临时搭了戏台,戏台前的棚下,桌椅已摆好。太妃、皇上、皇后、淑妃、王爷、贝勒爷、公及福晋命妇、格格们依次坐好,溥杰、溥佳和毓崇三位伴读则坐在最后——在这,毓崇可算是特殊的一人了,他是单独被召进宫中的。镁光灯闪过,大家合了影,载沣激动得流泪来,道:“这这真正是一张全家福。”溥仪道:“王爷,紫禁城就如这过了三十的天气一样,春天就要到了。”今天大家都非常高兴,戏台上演出的,首先是载涛的猴戏,台下是阵阵的喝彩欢呼,随后,载洵、载涛上台,联合上演一出武戏,由载洵演武松,载涛演时迁。溥仪最喜武戏,刚才七叔的猴戏已使他兴奋异常,六叔和七叔的合演更是扣人心弦。早已没有不叫喊的规矩,溥仪带头高叫,连身体欠佳的端康也叫好连声。端恭对荣源道:“早就听说贝勒爷是猴王的师傅,他的戏在京城中是数一数二的,今日见了,才真的相信。”“是啊,这种功夫在京城中确是数一数二的了。”说话间载涛、载洵已下台换上了便装,台上走上焦德海。焦德海上台来首先给太妃、皇上、皇后及其他在场的人拜年,那滑稽的动作早已引得人们的捧腹。随后便说起单口相声,场子里,数端康太妃的笑声最高,一曲演罢,她捂住肚子道:“我的病也笑好了,皇帝,赏他,让他再演几场。”于是有随侍拿着包好的二百块银元送到了后台,一会儿焦德海上台,跪在地上谢了赏,又演了二段。端康远没有听够,溥仪道:“皇额娘,后面还有戏呢。如皇额娘特别喜欢,改日再让他进宫就是。”接下来上场的是著名的曲艺演员徐狗子和荣剑尘,大家又是一阵捧腹。二位下台后,是京城中有名的魔术大师韩秉谦、张敬扶上台表演魔术,两个人的助手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后生,剑眉斜鬓,二月如朗星,鼻直方唇,身材笔挺,显得万分英俊。婉容的眼睛长在他身上,目不转睛,忽然间,这后生也向前台看了一眼正与婉容目光相接,婉容顿觉脸火辣辣的,随即低下头,而她却自觉着那后生仍不时地在看着她。台上的表演让台下的人眼花缭乱,惊异万分。溥仪道:“皇后,你看出这其中是怎么回事了吗?”一连问了几声,婉容才回过神来,脸一红道:“我没有看清。”他又问文绣,文绣道:“我要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他们不就丢了饭碗了。”“我要学魔术,我要让那在旁作帮手的后生作我的随侍,让他经常表演。”11一句话说得婉容心里突突直跳。文绣道:“他那把年纪能会什么,皇上是看上他的英俊了吧。”“胡说什么!”溥仪瞪了文绣一眼。魔术演完了,已是六点,天黑下来。御膳房摆上筵席,大家吃过饭以后,溥仪道:“咱们先看灯,再去看花炮和烟火。”殿内殿外,人们欣赏着形态各异,图案纷呈的纱灯,啧啧赞叹。之后,他们去网球场看花炮和焰火。网球场上搭好了一排排的架子。有女眷在低声说:“这就是失火的建福宫吗?”“正是。”另一个小声地答。“万岁爷,可以放了吗?”有护军叫道。溥仪看了看周围的人,道:“可以了。”“放花炮、烟花了——”一个护军走近一个架子,火芯点燃,突然间,一声爆响,声如炸雷,一片红光腾空而起,五颜六色的火花在空中飘散开来。又一架点燃了,千万条红鱼、跃上空中,紫禁城在这红光之中,显得绚丽多彩。一架架的烟花燃起来,空中不断地变幻着五彩的图案。城墙外面,人们也翘首观望。溥仪分明地听到墙外人们的赞叹声、欢呼声。“这是个辞旧迎新的夜晚,明年,我们的事业将如这时的天空一样辉煌!”溥仪在心里默念着,踌躇满志。正月十四是溥仪的万寿节,养心殿内外,又大张筵宴,网球场上,又是一夜的烟花焰火。宫里人喜笑颜开:几十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在这美好的春天里,溥杰和唐怡莹结了婚,婉容的哥哥润良则和溥仪的大妹韫媖结为连理——这真是亲上加亲。可是,郑孝胥的改革却碰了一路的钉子。内务府总理大臣的办公室里,郑孝胥的三角眼黯淡无光,眼皮松弛。绍英道:“总理,您看这内廷的开支如此巨大,现在连庄师傅的房租也付不起了,房主催的又厉害,怎么办?”内务府空空如也,春节期间皇上的铺张和几个婚事,更是把内务府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钱是拿不出来,可是若抵押的话,一来皇上不情愿,二来国会议员刚致函民国内务部,让他们制止清宫的抵押,内务部转来的议员们的函件就在郑孝胥的桌子上,而且,外边还盛传北洋政府拟派冯玉祥、李石曾等起草保护清室文物古物的法案,这个时候若是再事抵押,肯定会引火烧身的,怎么办?郑孝胥道:“庄师傅的房租,民国政府也有份,和房主说清楚。”绍英道:“那时是徐世昌做总统,他说的话,在今天还算数吗?”“那么——”郑孝胥道,“把宫内安吉所的房子修理一下,让庄师傅搬到宫内住吧。”“这——合适吗?”“有何不可?”郑孝胥拿出不容否决的姿态。“好吧。可是内务府各级人员的薪俸,欠了这么多,现在正是新春过后,青黄不接,他们嚷着要补发,怎么办?”这是最让郑孝胥头痛的问题,内务府欠其官员的薪俸,多得无法计算。“为了大清的事业,让他们多奉献,顾全大局,何况他们都是世代受大清的荫庇,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候,让他们讲点奉献,总不为过罢。”“可是现在来上班的人越来越少,差不多只剩下我们几个内务府大臣了——下边的司员上班的也寥寥无几。”原本郑孝胥要裁减冗员,现在,他还没动刀子,内务府的人走了大半,这是他始料不及的,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他在皇上面前的大话,就要破灭了。可是,郑孝胥心一狠,道:“既然他们不来上班,就永远不要来了,而且,对奉宸宛、武备院、上驷院、银库、灯库、皮库的人,我都要裁减;另外,上赏、津贴等名目一律取消,所有薪俸改为月薪,这样,内务府的开支就大大减少了。”绍英心里一惊,他原以为他说了那些话郑孝胥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反而更进一步,如果真的这样裁减,他们过去建立的网络就要被破坏,想了一想,绍英道:“总理,若是减撤人员,就必须首先补发欠薪,其次还要发遣散费,不然,他们先上法院,咱们怎么应付?”是啊,你要裁人家,就必须首先把欠人家的付清——如今是民国,如果不这样,他们真的告上法庭怎么办?郑孝胥又看了一眼所欠内务府各级人员的薪俸,眼前一黑,这是无论如何也偿付不起的,他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绍英暗笑。郑孝胥突然来了精神,似打足了气的皮球被谁猛拍了一下,他一蹦,站起来,道:“将内务府的官房租库裁撤,把房产、土地全部拍卖,这样,经费不就解决了吗?”绍英不慌不忙地道:“总理到内务府不久,不知实情。内务府所管的房地产确实不少,在官房租库里,光契纸和租约就堆了三间库房,多少年来,从没有人动它一动。可是,辛亥革命乱匪猖蹶,建了民国。这些年来,大部分的地产房产被民国政府接管、盗卖的也不再少数。房产就说不清楚了。总理,我问一句话你就明白啦,您说,这紫禁城的房产属于谁?”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郑孝胥又瘫到椅子上。绍英心里又是一阵冷笑:你这个毛头小子,能动得了内务府吗?许久,郑孝胥才有气无力地道:“还有一个办法。我在商务印书馆工作多年,那里的人我很熟,如果把文渊阁所藏的《四库全书》运往上海,由商务印书馆影印出售,在国内外都会有很大的市场,肯定能获得一笔厚利。”绍英心想:你与商务印书馆熟悉,肯定也能发一笔横财!不过,到了这个地步,绍英也不再说什么,道:“这个办法可以试试,咱又不损失什么。就是不知道皇上那里怎么样。”“皇上那里,我去说说看。”郑孝胥来到养心殿,见罗振玉正和皇上说得亲热,心里不免厌恶。见郑孝胥来了,罗振玉起身告辞,向郑孝胥举一举手,走了。郑孝胥道:“皇上,罗振玉的散氏盘、毛公鼎的古铜器拓片,佟济煦的珂罗版的宫中藏画集都卖了大价钱,轰动了中外。像这样的清点,为公为私是说不清楚的,所以,臣以为,罗振玉此人不可太信他。”“唔——”溥仪道,“怪不得有人上奏说罗振玉等人清点古玩字画是越清点越少,看来决不是空穴来风,你也要多加注意!”“是,皇上。不过,我从罗振玉的拓片得到启示,如果把文渊阁的《四库全书》拉到上海印书馆影印,既可得一大笔钱,解决宫内紧缺的经费,又可展示大清在文化上的伟大贡献,扩大皇上的影响,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溥仪大喜,道:“好!这又不是抵押,只是影印,东西还是咱的,这个法子好!”“犹如那拓片一样,是从宫中的样本拓取的,卖了好价钱,也应归入宫中才是。”“这倒提醒了朕,以后的拓片、影印、翻录、抄录都必须经过朕的批准,收入归内务府,违犯的,按偷盗治罪。”“那么影印《四库全书》的事……”“就交与你了,你全权处理此事,去办理吧。”郑孝胥刚一退出,侍卫报:“魔术师韩秉谦师徒来了。”“快进。”韩秉谦带着徒弟进了东暖阁倒身下跪,口称:“皇上吉祥。”“起来吧。”“谢皇上。”“这就是你那徒弟,不错,是英俊逼人,你叫什么名字?”“小的叫李玉亭。”“果然如玉树临风,虽是小小年纪,举止倒很老道。”韩秉谦道:“江湖中人,从小历练,比不得一般人家子弟。我这徒弟虽然不是十五岁,但学艺已有八年了,出入的场所场面,见到的世情世面都是极丰富的。”溥仪道:“这就更好了。”韩秉谦道:“不知皇上叫小的师徒来要表演什么节目。”溥仪笑道:“却不是表演节目。”“那么是……”“你这徒弟身上的功夫如何?”溥仪做了几个架势。韩秉谦道:“身手倒是出类拔萃的——玉亭到梁上去。”李玉亭一个跟头翻上去,如紫燕打了个翻身,轻轻地落到梁上,没有一点声息。“好!”溥仪赞叹一声,道,“我让你们来,不好说出口的,想让玉亭作我的随侍。”“玉亭,还不快谢谢皇上恩典!”李玉亭听师傅这一吆喝,便倒身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朗声道:“谢万岁抬举。”“玉亭,真是你的造化!从今以后,你就可有出息了!”“看赏。”博仪一声叫,有太监捧出盘子,盘子上是满满的珠玉金块,韩秉谦也不推辞一句,跪地磕头谢恩,把东西装进了包裹。得了玉亭,溥仪整日沉浸在魔术之中,按李玉亭的指点,他买了许多变戏法的道具,经常练习,一个月下来,身手灵活,也能玩几种戏法,于是便把溥杰、溥佳及几位妹妹叫进宫,在他们面前卖弄,这自然博得了许多夸赞,溥仪更是高兴万分。溥仪想:皇后和淑妃看了我的戏法,也一定拍手叫好,哪天玩给她们看看。溥仪忽然觉得,这些天来他几乎天天都去看婉容骑自行车,却好长时间没有到文绣那里去了,于是他便来到重华宫。“万岁爷来了。”太监在院子中传报。溥仪做了手势,让他们不要声张,他要和文绣开开玩笑。于是他走到文绣的窗前,敲了敲窗,里面没有人应,又敲了敲,里面还是没有人应。溥仪的热情不免减下来,他知道文绣酷爱读书写字弹琴,她的学问,早超过婉容。可是这会儿并没有读书声和琴声,若是在写字,她应该听到的。溥仪疑惑之中又敲了一下,仍是没有人答理。他快快地折回到门口,进屋里去了,见桌子上和琴架上并没有人影,便往里去,见文绣侧身睡着,他又轻步上前,拽了根自己的头发,插在文绣的耳眼里,搌了几下。文绣这才翻身坐起,笑道:“痒死人了,你干什么。”“干什么,献你一朵花。”“哼,还不是献给你的什么伊丽莎白,她是女王,咱是什么。”“看!”忽然,溥仪的手中长出一朵玫瑰,文绣大喜,道:“这是怎么回事!”“看。”随着溥仪的手一转,他的胳膊上,已站着一只鸽子,红红的眼睛,四处张望着。“戏法!皇上什么时候学的变戏法!”“这你也不知道?学了一个多月的,是韩秉谦那个大徒弟李玉亭教的。”文绣撒着嘴道:“咱哪里知道皇上整天在干什么。”“我不是来了吗?”“就是,这倒很稀罕,你今天没去看人家骑车,不怕人家说你呀。”“哪里的话!你要是想学车,我也送你一辆。”“哼!就这么想着我!今天到这里来,说不定是想表现自己呢。”溥仪最怕人家说中他的心事,常言说,雨不大,湿人;话不多,伤人。而文绣的话又正把溥仪自觉不自觉的隐秘说出,溥仪很气恼,来时的盎然兴致早已化为乌有,可他想毕竟自己已一个多月没来这里了,倒是天天去婉容那里,她心里难受,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溥仪道:“你也别生我的气,我觉得你年龄还小,待你再长大点,我就会天天带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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