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杰道:“皇哥哥英明,早该裁了他们,要是早这么做了,建福宫也不会被烧了。”“这样皇上身边就少了许多讨厌的人,少了那些‘狗腿’。不过,这事王爷、太妃主子、内务府能同意吗?”“我已有了详细的计划。”于是溥仪说出了他的计划。溥佳道:“好!这样迅雷不及掩耳,准能成功。”溥佳道:“中外的舆论一定会颂扬皇上的,太监制度早该覆灭了。”溥杰的话正说到溥仪的心上:他正是要通过此事,树立他顺应历史潮流,革除腐败制度的崭新形象。“咱们拟圣旨吧。”溥仪便和溥杰、溥佳在这里拟好了各种圣旨。一切准备妥当,溥仪命令御前太监:“通知护军,我要到醇王府。”于是几辆汽车准备好,溥仪坐进了自己的汽车,一会儿,汽车驶进醇王府。“皇帝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载沣急忙走到院里迎接,见溥杰也在身后,斥道,“你你怎么也不先说一声。”“这是我的主意。”溥仪来到书房,刚刚坐下,载沣喘息甫定,溥仪突然道:“王爷,我要裁撤太监。”“裁撤多少?”“所有的,把所有的太监都裁掉?”“怎怎么能这样做!祖制万不可违呀!”“祖制!康熙圣祖就说过最不可信者是太监,现在这些太监在宫内杀人放火,偷盗都算是家常便饭了。如果再不撤裁太监,难道要把整个紫禁城都推入火海吗?难道连朕也要殉于火海之中吗?”载沣又惊又急,更加结巴。溥仪就是看准了他这一点,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不让他和内务府的人和其他的人商量。“皇皇帝,这些人在在宫宫中多年,小心当差,绝不会图图谋不轨的。”“那么,建福宫失火是怎么回事?养心殿东套院无逸斋上的浸油棉花团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要害朕!可是王爷却看着不管,眼睁睁地让谋害我的人,让破坏大清祖业的人在宫里胡作非为?”“不不不,皇帝,这这这……”“不是这样吗?王爷要是不准备看到整个紫禁城都变成建福宫,就同意裁撤太监吧。”“这这这也是慢——慢慢商量,皇帝先回宫,过两天……”“什么过两天,王爷不答应。我从今天起就再也不回宫了!”载沣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抓头,又挠腮,直在地上打转儿,桌上的一瓶汽水给他的袖子碰掉了,砰地一声炸了。瞅他这样,溥仪心里直乐,表面上一脸镇静,从容不迫地打开桌上的一本书,装作决心不离开醇王府的样子。“我我我同意。”“那么好吧,既然王爷同意了,就赶快叫王公们和内务府及王怀庆叫来,马上把太监撤出,撤出后我再进宫。”载沣便向贝勒府和内务府打了电话,又给王怀庆通了话。不一会儿,载涛和内务府大臣绍英、耆龄赶到了,听说要裁撤太监,都大吃一惊。溥仪先发制人,拿出早已拟好的圣旨,读道:“此令将宫内太监全部裁撤,立即出宫。钦此!”过了好一会儿,载涛道:“这是祖制,怎么一下子就废了。”“宫里如果再发生第二次大火,你负那个责任?王爷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话说。”载涛和内务府大臣默无一语,再也无话可说。溥仪道:“载涛。”载涛怔了一下,随即道:“臣在。”“朕命你到宫内向太妃说明原委,现在就去吧。”“嗻。”“绍英、耆龄。”“奴才在。”“朕命你们调集全部护军,把太监迅速集合,令他们出宫,出宫后再依次回来认领东西。此事要做得不漏风声,迅捷干脆,若有什么差失,唯你二人是问。”“嗻。”一会儿,王怀庆来了。见了溥仪,跪下道:“臣见过皇上。”“王将军快起,我早已退位,你是民国的大员,怎能行这种礼节。”王怀庆道:“我永远忠于大清,在皇上面前,我永远是臣子。”“王将军真忠臣也。”“皇上此时召臣来有什么事吗?”“我要裁撤宫内太监,把他们都赶出宫去。将军明白,上次大火,若不是你们倾力相救,紫禁城不知会成为什么样子,可是那场大火就是太监们纵火造成的。所以,为保全紫禁城,才做了这个决定。”“皇上英明,臣赞成此事。皇上的果断,必定会赢来中外的一致赞赏。”王怀庆道。“这次让将军来,就是让你抽调一支训练有素的而且是信得过的军队进驻紫禁城,帮助内务府遣散太监。”“臣遵命。臣保证不会出任何乱子。”王怀庆行礼后转身去了。不一会儿,载涛回到醇王府,见到溥仪报告道:“奴才到主子们处,开始她们不同意,力争不愿裁撤,后来知道皇上已降了旨,也就同意了。不过,她们要求留下若干名。臣以为主子和皇后的宫中,总不能不留一些太监吧。”“那好吧,”溥仪道。“太妃宫中各留下十几名,皇后和淑妃宫中,由她们选几名留下就行了,其余的,一律裁撤。”“嗻。”一会儿,王怀庆带着警察总监薛之珩又回到了紫禁城。王怀庆道:“皇上,太监出宫以后看样子圣上也已想好了。”溥仪道:“待他们集合后,发往遣散费,让他们有家的回家,有亲的投亲,也可以去寺庙,无路可去的,可暂住紫禁城外的雁翅楼内。”王怀庆道:“这就好,我们就好执行了。”“集合了!集合了!所有奴人都到神武门内集合。”各个宫内都响起了护军的叫喊声,各个宫内的太监都被驱赶着急匆匆地奔向神武门。还是黄昏的时候,太阳已落下山区,夜幕越拉越紧。太监们黑压压的集中在神武门内,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肯定不是好事。”“不会杀谁的头吧?”“那说不定就是杀你的头呢。”“你也一样。”每个太监的心里都冷溲溲的,都预感到灾难的降临。“大家都下来!”有人在城楼上高叫,在这黄昏的紫禁城中,那声音,犹如猫头鹰的叫声一般凄厉。绍英宣读了皇上的圣旨:“宣统皇帝诏日:兹将太监全部裁撤,立即出宫。钦此。”全场一时间鸦雀无声,静默的如同微风不起的大草原。一会儿,这静默的草原变成掀起怒涛的大海。“这不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我们怎么活呀!”“让我们到哪儿去呀!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呀?”“我们的家就是紫禁城,我们这种人,到了外面,怎么活呀?”“皇上不得好死!他不是我们的万岁爷!”“他不会有好报的,皇上不会有好报的!”惨号声和咒骂声让天地为之变色。城楼上架起了机枪。神武门内外除了护军外,王怀庆的军队已经赶来。城楼上又响起了声音:“限你们两小时出宫,出宫后,再依次认领自己的东西。胆敢违抗者,枪子儿给你说话!”人们开始走出神武门。扑嗵——“救人啊,救人啊!有人跳河了!”扑嗵!扑嗵!扑扑嗵……许多人跳进筒子河自杀了。“留一点印记给皇上,让他不得好死!”一个太监忿恨地叫着,一头撞向神武门,顿时鲜血飞溅……溥仪在王爷和溥杰、溥佳的陪同下在书房里正等着消息。九点钟过一刻,绍英打电话报告:“太监除留下的以外,全部出宫了。”“我们可以回去了,”溥仪道,“溥杰和溥佳随我住在宫中。”溥仪的汽车在神武门前停下,车再也开不进去。门内,太监们的行李和物品堆积如山。溥仪随侍卫徒步走过去,见有的太监还在摸黑找自己的东西。紫禁城内一片漆黑,空无一人。一行人走到养心殿前,高大的宫殿前只有三名外随侍,他们举着半明半暗的蜡烛把皇上和他的兄弟引进去。兄弟们走在其中,犹如身人古庙一样,顿觉凉从心起,似有阴风在这“庙”内盘旋……“啊——”溥仪一声凄厉的长叫,犹如见到了恶鬼一般,一头栽下。溥杰、溥佳连忙把他扶起,见他已昏晕了过去。“快!快按胸口!”溥佳学了点急救,坐在溥仪的腹上按着他的胸脯,溥杰掐他的人中。“哇——”一口浓痰吐出,溥仪醒了过来,此时医生已经赶到。“怎么了,皇上?”御医问道。“那……那地方伏着个人。”溥仪指着房梁,众人望上去,哪里有什么人在?“此时载涛、载沣已闻迅赶来,听了溥仪的话,载涛道:“这分明是皇上心里恐怖,产生了幻象,那上边哪有什人影,看——”说着,他一踩一个侍卫的肩头,一个跟头翻了上去,“皇上,这上面什么也没有。”溥仪这才放下心来,道:“皇叔的轻功真不错。”“猴王的师父,还还能差了。”载沣道。此时婉容已来了:“皇上怎么了。”“我……我没什么。”“我吓死了,有人说皇上昏过去了。”婉容随溥仪走向寝室,溥杰和溥佳停下了脚步。“你……你们也去!”溥仪向两兄弟命令道。溥杰、溥佳互相望着,很为难。溥仪道:“还站着干什么?走啊。”载涛道:“你们都过去吧。”当晚,载涛召集了在京的所有王公,让他们全住在宫内当溥仪的侍卫。载涛对王公们道:“大家分两班,轮流在宫内值宿,以后就这样了。”“皇上,听说有什么身穿朝服的殿王爷每夜在这宫中走来走去,是这样的吗?”溥杰听过许多关于殿王爷的故事。比如,太监们晚上往外泼水要叫一声,“殿王爷,我泼水了。”又如,太监们晚上每到一殿,总要大叫一声,免得撞上了殿王爷。今天住在这空荡荡的宫中,溥杰害怕,所以就提出上面的疑问。溥佳道:“瞎说什么,太监们的话,哪有真的。”溥仪打开抽屉,拿出两把手枪,道:“你们一人一把,这玩艺儿,你们都会用吧?”“会!”溥佳伸手接过。过一会儿,婉容走到溥杰前悄声说:“二爷,你怎么净说些不得体的话,皇上正怕着呢,你怎么又鬼呀神的说起来。”人们担惊受怕的地过了一日又一日,养心殿里又增加了十几名外随侍,可是仍感生活不便。摆饭桌,提马桶、洒扫,等等小事,大家忙不过来。于是过了不久,溥仪不得不又召来一些太监,再加上护军,宫内的生活也恢复到往日的平静。又要选总统了,吴佩孚从老巢洛阳赶来。原来徐世昌逃跑后,曹锟和吴佩孚打着“恢复法统”的旗号,又把黎元洪请到北京当上了总统。黎元洪和以前一样,上台后就拿起鸡毛当令箭不甘心曹锟、吴佩孚的摆布,时常磨擦,弄得曹、吴二人非常恼火。黎元洪见自己无职无权整日受别人的气,不愿做受人玩弄的傀儡,也逃出了北京,到天津租界里去了。大总统没有人做,便要重新选举,所以为着总统人选的大事,吴佩孚赶到北京。“大帅,这个总统的位子你就自己做了吧,别人怎能有这种道德威信呢。”在曹锟的客厅里,留着八字须的吴佩孚劝着曹锟。10做总统是曹锟梦寐以求的事,今天这话从吴佩孚嘴里说出来,他感到特别熨帖,道:“恐怕我没有这威望,你做比较合适。”“别推辞了,”吴佩孚道,“具体的方案我都想好了,又带来一些费用。我想,大帅在上面的花销肯定不少,就收下吧。”曹锟矮胖的身子挪了挪,道:“南方孙中山接收了共产党,都是一群激进分子,‘革命’的口号提得震天响,又口口声声要‘北伐’。东北张作霖对我仍虎视眈眈,皖系的孙传芳志向也不小,他握有数省,占据中国最富的省份,我若做了总统,恐不是什么民国总统,而是火药桶。”“这个大帅放心,咱们的实力目前还是雄视天下的,我会在外围把南北的力量都抵挡回去。大帅就放心的做总统吧。”曹锟、吴佩孚派人找到国会议员们,找到了五百多位,许他们一张选票一万元。议员们接到选票和银元票,道:“这比袁世凯和段祺瑞进步多了。那时候,他们是派军警包围议员、饿议员、雇佣流氓围攻议员。现在,中国的民主有了长足的发展,曹锟毕竟知道还是选上的总统有面子,毕竟知道逼出的选票不光彩,用上了贿赂的法子。”“是啊,哪一届总统不是选出来的?谁说中国不是共和国?谁说中国没有民主?”1923年10月,曹锟就任民国大总统。全国舆论一片哗然,人们看清了政府的腐败,讽刺着曹锟式选举的“进步”,反直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东北的张作霖看到有机可乘,扬言要再与直系决一死战。一时间,内战的阴云,密布中国的上空。溥仪看着报纸,他惊喜地发现,报纸上都是攻击政府腐败的文章,而惟一颂扬的,却是他这个退位的君主。报上称宣统帝裁撤太监是伟大的壮举,说宣统帝才真正是和旧势力勇敢作战的人。报上仍然在宣传着宣统帝的种种美德,特别是赈济灾民、体恤百姓的美德。报上的许多评论说,宣统皇上的这种美德正是那些野心无限膨胀的军阀们所缺少的,军阀们只会把百姓推向水深火热之中来满足自己的权势欲望。庄士敦走到皇上跟前道:“如今的形势对皇上很有利,各军阀忙于争夺权利和地盘,不会留心紫禁城,如果皇上外示韬晦,内事改革,必然大有作为。”溥仪大惊,对庄士敦,他总是隐藏自己恢复故物,恢复祖业的志向,没想到他早看出来了。“改革不是正在进行吗?”庄士敦道:“力度不够。有一个腐败的内务府在,皇上想实现自己的志愿是不可能的。”溥仪道:“上次说的郑孝胥,不知是否能来?”“陈师傅已去信邀他,皇上可以问问陈师傅。”溥仪叫来陈宝琛道:“陈师傅,你和庄师傅都极力夸赞郑孝胥,听说你已去信邀他,不知情况如何。”陈宝琛道:“他就要到北京了。”“再写信问一问,看他是否有志来紫禁城,若他有什么不情愿的地方,千万不可强求。”“皇上,郑孝胥可不是随波逐流的浅薄之辈,绝不是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他一定会到紫禁城来为皇上效忠的。”溥仪听从了庄士敦的建议,在郑孝胥没来之前,就大刀阔斧的对内务府进行了改革。首先,上次给他陈奏的做过张学良老师的镶红旗蒙古副都统金梁被任命为内务府大臣,不久,又任命他的岳父荣源为内务府大臣,不久又任命宝熙为内务府大臣。在短短的十多天里一连加任了三个内务府大臣,这在有清以来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溥仪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要内务府大臣们能够互相监督。金梁刚上任没有几天,面见皇上道:“皇上,内务府中饱舞弊的事若不刹住,皇上难成大业。臣仅上任几日就发现,内务府今年已抵押了古银古玩现款达五百多万元,可是内务府现在已空无分文,又要抵押。试想,民国的政府答应给清室的优待款是每年四百万两,虽然他们一分未付,可可是内务府的开支却已经突破了五百万块银元。皇上,五百万块银元的开支啊!皇上见到内务府干什么了?这些惊人的开支、惊人的抵押如果让报界知道了,皇上的清誉将毁于一旦!”“真的开支这么多吗?真的抵押了这么多的珍宝吗?”溥仪的眼球突了出来,他吃惊的程度是难以形容的。“确实是这么多。拿出一半的钱来,可以装备两个师了。”“金都统,你就大胆的整顿吧,朕支持你,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不要顾忌什么!”溥仪勉励金梁。金梁道:“臣已是风烛残年,又蒙皇上眷顾,委以重任,这种恩遇,老朽将以整个生命作为报答。”果然,又过了几天,金梁密奏溥仪道:“皇上,臣有件事不敢说。”“什么事你就只管说。”金梁道:“有关皇上的亲戚,皇上能听得进去吗?能饶我的过激言词吗?”溥仪道:“我最欣赏的文章是武侯的《出师表》,里面最令我难忘的句子是亲贤人远小人的说法。朕难道是阿斗那样的昏君吗?”金梁流泪叩头说道:“吾主英明如此,处退位之地,臣真是痛心疾首。为吾主能早日复位,我也顾不了其他了。”据金梁密告,溥仪岳父上任没几天,就和内务府大臣绍英、耆龄一起办了一次抵押。内务府的签字人是绍英、耆龄、荣源,另一方是北京盐业银行经理岳乾斋。抵押品是金编钟、金册、金宝和其他金器,抵押款数八十万元,期限一年,月息一分。合同规定,四十万元由十六个金钟——共重11万1千4百39两——作押品,另四十万元的押品则是:八个皇太后和五个皇后的金宝十个,金册十三个,另外加上金宝箱、金印池、金宝塔、金盘、金壶等,计重一万零九百六十九两七钱九分六厘,另外还有不足十成的金器36件,计重八百八十三两八钱,另加上嵌镶珍珠一千九百五十二颗,宝石一百八十四块,玛瑙等珍品四十五件。“皇上,”金梁流泪陈奏,“只这最后一笔的四十万元抵押来说,就等于把金宝、金册等十成金的物件当成荒金折卖,其余的则完全是白送,更没有计算其无可估量的艺术价值。皇上,这是什么抵押啊!这与偷盗皇上的财物有何不同?皇上想一想他们中饱私囊到了何等程度!”“这这这真是欺君枉法到了极点!”溥仪气急败坏,对侍卫叫道,“叫荣源来!”“皇上,老臣告退了。”金梁慌张地道。“好,下去吧。”不一会儿,荣源到了养心殿,跪在皇上面前。许久,溥仪并没有说话,只是气哼哼地坐在那里。“皇上,找臣来有事吗?”荣源小心翼翼地问。溥仪道:“我明白了我的内务府的开支为什么超过慈禧老佛爷内务府开支的最高记录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皇上说的这事,臣确实不了解。”溥仪道:“慈禧老佛爷的内务府每年开支不过三十万两,就是在老佛爷的七十大寿时,也不过是加到七十万两,可是现在,我的内务府每年的开支却达到六百万两!这是为什么!”“皇上,咱们的开支有这么多么?”“别装糊涂了!”溥仪拍着桌子道,“我让你到内务府,就是让你帮朕整理家产,以期恢复祖业。可是,你到内务府不久就与他们吃在了一处,现在见到了朕还装糊涂,你可以对不起朕,你也可以对不起皇后吗!”“皇上”,荣源知道了他的事被皇上发觉了,磕头道,“皇上,臣再不会做第二次了。这一次,是臣初入内务府,不知其中的关节,上了套子被套住了。皇上,下次决不会再犯了。”“起来吧。”“谢皇上,饶了巨,臣实在是不懂其中的关节,才贸然签了字。”溥仪道:“我就相信你这一次,下一次再犯,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臣绝不会再犯了。”荣源又跪在地上碰起头来。一天,溥仪正在看金梁送来的内务府账薄,庄士敦师傅和陈宝琛师傅两人进来。溥仪抬头看过去,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人,这人扫帚眉毛,二目深陷,鹰钩鼻,薄薄的嘴唇旁是几绺山羊胡须。来人没等庄士敦和陈师傅介绍,进门三步即跪倒在地,口称:“臣郑孝胥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溥仪心里一惊:这个刀棱脸就是陈师傅和庄师傅夸上了天的郑孝胥!“你果真是郑孝胥?”溥仪问。“臣正是郑孝胥。”“起来!快起来吧,庄师傅和陈师傅整日夸赞你,我也渴思许久了,今天终于如愿。”“臣息影闹世多年,混迹红尘数载,没想到卑微之躯竟能蒙皇上关心。臣今得睹天颜,如见日月行天,江河经地,吾主定能建万古不废之宏业!”郑孝胥起身后,溥仪赏坐。郑孝胥行礼后坐下,便滔滔不绝的谈论起来。他从盘古开天辟地一直谈到未来的大清中兴。谈到高兴处眉飞色舞,唾沫四溅;谈到激昂慷慨处,则声泪俱下,捶胸顿足。溥仪大为倾倒,道:“先生就留下来,在这里是能够施展自己的报负的。此地虽小,但可积土成山;源流甚微,但可积水成渊。先生在此,可以帮朕兴风雨,腾巨龙;先生在此,让朕有‘鱼之有水’之感。留下来吧!你定会作出一番伟业!”溥仪说得豪情满怀,郑孝胥更是意兴勃发,见桌有纸笔,提笔展纸,挥手写下诗句,曰:君臣各辟世,世难谁能平?天心有默名,惊人方一鸣。落落数百言,肝脑输微诚。使之尽所怀,日月悬殿楹。进言何足异,知育乃圣明。自意转沟壑,岂知复冠缨。独抱忠义气,未免流俗轻。须臾愿无死,终见德化成。郑孝胥写罢“纪恩诗”道:“皇上对微臣如此器重,微臣敢不竭尽弩钝?臣以为,为今之计,要成大业,必聚财播德。皇上若使复辟具财政上的保障,必先整顿内务府;若使圣德远扬,必利用舆论以造声势。臣有详案,条分缕析,不揣鄙陋,今天就献于皇上。”说罢,郑孝胥递上一本自己以小棣书写的奏陈。溥仪初翻一下,里面正是详细的整顿计划,心里大喜。郑孝胥等人退去后,溥仪展开条陈,如饥似渴,废寝忘食的看起来,里面开源节流之法,条条详细;扩张外势之略,语语中的。两天后,溥仪破格授郑孝胥这位汉人做总理内务府大臣,让他掌管印钥,为内务府大臣之首席。同时,加郑孝胥太子少保衔,赏他紫禁城骑马。毓庆宫中,郑孝胥流泪道:“陈师傅、庄师傅,谢谢二位恩公的举荐,皇上对在下如此重用。”陈宝琛道:“这是你自己的道德才能感动了圣上。不过,有清以来,还没有谁享受皇上这种一天三道谕旨的殊遇,你可不要辜负了圣上的期望。”郑孝胥道:“深感皇上一日九迁之恩,在下一定要彻底整顿内务府!”庄士敦道:“郑大人,整顿内务府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不比做一国的总理更容易,你可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圣上除了这块心病的”。郑孝胥说完往内务府去了。看着他的背影,陈宝琛叹道:“郑孝胥才高八斗,但见识未必很深。从他的谈论和表情看,他对内务府,显然不够了解。”庄士敦却道:“紫禁城就是缺少像郑先生这样德才兼备而又雷厉风行的人。我倒以为整顿会有圆满的结果的。”陈宝琛不再说什么,只是长叹一声,心道:“看来我向皇上引荐此人可能是个大错误。”一会儿,庄士敦走了,朱益藩道:“适才我听见陈师傅一声长叹,似乎是为郑孝胥而发,能把内心的话说给我听听吗?”“我倒不是叹他整顿内务府是否会成功。”朱益藩道:“那么陈师傅必定是叹自己所举非人了。以我看来,此人鼠目豺声,好利贪名,夸夸其谈,今后可能会把皇上引入歧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