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你是蒋介石吗?” “蒋介石”:“是!” 林彪:“怎么叫我们抓住了?” “蒋介石”:“我的飞机坏了。” 林彪:“你怎么长得这么瘦?” “蒋介石”:“我成天算计怎么坑害人民,怎么卖国求荣,消耗太大。” 林彪:“怎么不吃补药?” “蒋介石”:“吃了也没用,心肝坏了,肚肠不好,我吃红肉拉白屎,一肚子脓水。” 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 林彪这一次胡问一通,过足了审判蒋介石的瘾,而罗瑞卿现编的台辞也够精彩的了。 如此多的军团首长上台演文明戏,一时在红军中传为佳话。一军团的文娱生活更加活跃了。 1933 年夏,赣闽交界的武夷山区。 第四次反“围剿”之后,红一军团转战在赣江和抚河之间。部队连日跋涉征战,生活相当清苦。一天,部队打土豪,给军团保卫局分来一头二百多斤的大肥猪。几个月未闻过荤味的指战员们乐不可支,围着食堂管理员潘振武,兴高采烈地说: “管理员同志,这下子瞧你的喽!” 潘振武也十分兴奋,于是在午饭时,亲自掌勺炒了一盆热气腾腾的辣椒回锅肉。在把肉端上桌子的同时,他盛了满满一盘,吩咐给罗局长送去。而他则在饭堂里踱来踱去,踌躇满 志。 饭堂里好似过年一般,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当他踱到靠墙边的一桌旁边时,只见桌上的人却紧锁眉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菜一筷子也没动。潘振武这才想起,这一桌是福建籍的战士,而福建人是不吃辣椒的。但事已至此,又正在兴头上,他就沉下脸对这些人说: “将就点吃吧,这比野菜南瓜汤强多了!” 这句话正好给这几个人提供了一个发火口。其中一个大个子霍地站起来说: “你明明知道我们不吃辣椒,却炒了这么多,这不是整人吗?” 潘振武一听,也火了: “你别这么说,当红军是为受苦人打天下的,又不是来享福的。” 这下对方火气更大,双方谁也不示弱,吵了起来。 午饭后,罗瑞卿知道了此事,就派通讯员去叫潘振武。通讯员一会就把正躺在床上生闷气的管理员找来了。 罗瑞卿一看潘振武满脸委屈的样子,就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问他: “今天打牙祭了吧?” “是啊,罗局长,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我吃着当然要得喽,我是四川人嘛!” 罗瑞卿稍顿了顿接着说: “可你先别高兴,福建同志不吃辣椒你知道吗?” “知道,可..” 潘振武心里难过,说不下去了。 “说说看,可什么?” “我是想给大伙加点味道,照顾..大多数嘛。” “加点味道,这是好心啊,大家这几个月来口淡得不得了喽。但是,” 罗瑞卿的脸色严肃起来: “人家提出意见来,不作解释,口角起来,就是你的不对喽。” 这一句触到了潘振武的心思,他低下了头,红着脸说: “罗局长,我错了。” 罗瑞卿见潘振武认错了,就坐在他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语调深沉起来: “同志哥哎,你可别小瞧了你手中的那把勺子啊。你是为大家服务的。 一把勺子调百人口味,关系到同志们的健康,影响着同志们的情绪啊。福建那几个同志参加部队不久,还缺乏艰苦生活的磨炼,我们更应当关心他们,体贴他们,这样才能使大家更加心情舒畅地生活在这个集体里,吃不吃辣椒不是小事,与部队的团结和战斗力密切相关,这里面可是有政治学问哩。你是个老同志,要做团结的模范嘛!” 潘振武豁然开朗,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激动地站起来说: “罗局长,我今后一定把工作做好。” “这就好嘛,来,” 罗瑞卿拉潘振武坐下,眨眨眼睛说: “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第二天的午饭桌上,又是一盆盆香喷喷的回锅肉,每盆肉旁,另外摆了一盘炒辣椒。行动是最好的说明。当潘振武又走到那几个福建籍的战士桌旁时,大家都站了起来,几双大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潘振武的双手,一迭声地感谢管理员。潘振武心情十分激动,他不好意思地对他们说: “不,不要谢我,是罗局长教我这样做的。” 1933 年9 月,蒋介石经过半年准备,发动了对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大规模“围剿”,自任总司令。罗瑞卿随一军团参加了第五次反“围剿”的艰苦斗争。1934 年1 月,出席在瑞金召开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 在春夏之间的反“围剿”战斗间,罗瑞卿随红一军团参加了北线的乌江镇战斗和南线的温坊战斗等。10 月16 月,红一军团保卫局随中央红军踏上长征的漫漫征途。在极其困难复杂的条件下,为巩固部队,为保卫党中央和毛泽东的安全作出了巨大的努力。第五章 立场稳心胸宽 长征志弥坚 1934 年10 月16 日深夜。江西于都城外。 赣南的十月,秋寒袭人。于都河水在深秋的夜色中缓缓流淌,没有咆哮的浪涛,借火把的光亮可见河面微波起伏,显得肃穆庄重,像一个沉思的巨人。 罗瑞卿带领着红一军团保卫局的干部战士缓缓地从狭窄的桥上走过。他脸色凝重,若有所思。他的身后紧随着警卫员陈德先。寒气很重的夜风从一泻千里的于都河面上吹来,吹着他和战士们已显得单薄的军衣。 走到桥中间,前面又拥住了。罗瑞卿也随之把脚步放得更慢。他的脑子里翻腾着不息的思绪:这次行动规模这么大,是要去哪里呢?一个多月来,牺牲了那么多同志,这是“搞么鬼”哟!现在又如此大规模移动,上级却几乎没有什么指示..红一军团从来没打过这样憋气的仗。他解开上衣的第一个纽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仿佛又听到出城时满脸愁容的老表们拉着战士们的手,重复着那句极简单的话:“盼你们早回来,盼着你们早回来呀!” 他情不自禁地回头眺望对岸举着灯笼、火把为红军送行的群众,心里涌起一阵阵恍然若失的惆怅、难分难舍的离情与暖融融的感觉相交织的情绪。 队伍又开始缓缓移动了。罗瑞卿挺了挺腰板,又迈步向前。他回头招呼了小陈一下: “小陈,跟上。” “是,罗局长。” 警卫员陈德先轻轻地应一声,紧紧跟在罗瑞卿的身后。他望着罗局长高大宽阔的背影,觉得罗局长今天好严肃哟。往日的罗局长是那么和蔼、平易啊。他一边缓缓移步,一边想着心思,一件往事浮现在脑际。 那是几个月前的一天。 陈德先调到一军团保卫局在罗瑞卿身边当警卫员以来,一直有一件事埋在心里,总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但是,他又怕像刚参军时那样,因为在一次战斗后同别人议论部队伤亡,被视为动摇军心,结果被打成“AB 团”分子,关入牢房。是有人出面作保,说他年龄小才被释放。那次经历,使他一直心有余悸。来一军团保卫局后,他发现这里没有与他先前所在的部队一样的那种人人自危的清除“AB 团”的气氛,不仅政治气氛远没有那样紧张,而且上下级之间的关系也极为融洽。生活了一段时间,他的紧张情绪渐渐放松了,消除了。在想了好几个晚上后,他在那天早饭后向罗局长的办公室走去。 走到门前,手已经扶在门上了,又缩回来。想到罗局长对他的关怀,想到罗局长说话时那张温和的笑脸,他又抬起手来,轻轻地推开了门。 罗局长正在读书,听到门响,抬起了头,温和的目光落在小陈的脸上: “有什么事吗?” “罗局长..我向您报告一件事..前不久,我母亲想叫我回家..” “回家做什么?”罗局长合上书,扭身朝着小陈。 “她..她叫我不要当兵了,把枪留下,一个人回去..我..我没有听她的话。” “你做得对嘛!革命很坚决嘛!”罗局长一边说着,一边把小陈拉到床边,按他坐下,放低声音又说: “你母亲要你回家是要你开小差哟!” “她让我开小差,那是反革命,我不干。” 小陈赶紧说。 罗局长微微一笑,摇摇头:“哦,不能这么讲,凡是父母都想自己的孩子在跟前。你只能说她思想不进步,不能说她是反革命。再说,你又没有那样做,就是做了,也不能说她是反革命啊!” “我当时不敢给你讲,怕再成了‘AB 团’,反革命,被抓起来,关禁闭..”小陈不好意思起来,眼睛盯着脚尖。 罗局长拍拍他的肩膀:“唉,你,小孩子不懂。那是肃反扩大化,乱抓乱杀,是错误的。今后,你还怕么?” 又一阵秋风掠过桥面,小陈从往事中惊醒,他险些要踩到罗局长的脚后跟了。那天他是轻快地走出罗局长的办公室的。可今天晚上,这气氛,严肃而沉重,他仿佛听到罗局长又吐了一口长气。 红一军团直到午夜才全部过桥。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是要撤离根据地,要进行一次跨越十一个省的万里长征。 1934 年12 月1 日。湘江血战的第五天(最后一天)。 凌晨3 点,一封保证执行命令的电报发到一、三军团。 聂荣臻在后来回忆说: 一日战斗,关系我野战军全部。西进胜利,则可开辟今后的发展前途,迟则我野战军将被层层截断。我一、三军团长首长及其政治部,应连夜派遣政工人员,分入到各连队去进行战斗鼓动。要动员全体指战员认识今日作战的意义。我们不为胜利者,即为战败者。 胜负关系全局,人人要奋起作战的全部勇气,不顾一切牺牲,克服疲惫现象,以坚决的打击,执行进攻与消灭敌人的任务,保证军委一号一时半作战命令全部实现,打退敌人占领的地方,消灭敌人进攻部队,开辟西进的道路,保证我野战军全部突过封锁线,应是今日作战的基本口号。望高举着胜利的旗帜,向着火线上去。从接到电报到清晨,所有一线部队都在按照要求准备战斗。为了贯彻凌晨3 时中央局、军委、总政的电报指令,军团保卫局的红色政工人员,已组成了“执行小组”作临阵“督战”之用。当时任一师四团团长的耿飚同志在其回忆录中记下了这凝重的一幕: 12 月1 日早晨是个清冷的早晨,银霜遍地,寒风料峭。我的疟疾刚刚发作过去,正披着一床毯子在各连阵地上检查工事,敌人的进攻就开始了。先是敌机轰炸,继而集团进攻。开始,敌人猛攻一师三团阵地,没有得手;便转而进攻一、二师结合部。这里是我们团与一师的边界,有一条弯曲的干涸河沟,不易发扬火力,终于被敌人攻进四五里地。正当我与李英华参谋长在组织突击队,准备向入侵之敌反击时,军团保卫局长罗瑞卿同志到阵地上来了。 因为结合部被敌突破,我们赖以依托的白沙河防线就有随时被攻进的危险。..当我看到罗瑞卿局长提着驳壳枪,带领着执行小组向我们走来时,心里不由一悸:糟! 那时“左”倾路线还占统治地位,谁在作战时弯一下腰,也要彼认为是“动摇”而受到审查,轻则撤职,重则杀头,这是照援外国“经验”的恶果。在战场上,尤其是战斗失利的时候,保卫局长找上门来,大半是不妙的。 果然,罗瑞卿同志来到我面前,用驳壳枪点着我的脑袋,大声问:“西城,格老子怎① 见《聂荣臻回忆录》第223 页。 么搞的?为什么丢了阵地?说!” “西城”是四团代号。罗瑞卿同志当时腮部有一伤口,是二次反“围剿”时在观音岩负的伤,由于愈合不好,加上他那严厉的神情,真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说:“你看嘛,全团伤亡过半,政委负伤,我这当团长的已经拼开了刺刀,敌人兵力处于绝对优势,一个团抵挡十多面的正面,结合部的失守,也是战士全部牺牲后才发生的。” 李英华同志赶紧报告:“我们正在组织突击队,一定要夺回来。” 罗瑞卿同志缓和下来,说:“四团不应该有这样的事嘛。” 他用了信任的语调,我们才松了一口气,立即组织突击队出击。罗瑞卿同志为了缓和刚才的紧张气氛,给我一支烟,并说:“指挥战斗不要披着毯子,像什么样子嘛。” 警卫员杨力与他是熟人,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诚恳地说:“罗局长,您弄错了。我们团长正在打摆子,是我给他披上的。” 罗瑞卿同志这才真正后悔了。他与我温和地谈了一会,告诉我:“红星”纵队刚刚渡过一半,阻击部队务必顶到12 时以后才能保证大部队完全渡过。 我直言不讳地说:“每分钟都得用血换啊。”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语了一句:“格老子!打!”就匆匆走了。临走对杨力说: “过了江,到‘戴胡子”那里给你们团长要点药来。” 事后,我才知道罗瑞卿同志冒着火到我们阵地上来的原因。原来,那股冲进来的敌人,竞迂回到一军团军团长指挥部来了,当时林彪、聂荣臻、左权等指挥负正在吃早饭,开始还以为是我们自己的部队,等辨认清楚后,已经火烧眉毛了。差一点让他们连二师政治部同时抄了。 ..直到接近正午时分,中央纵队才渡过湘江。罗瑞卿走在湘江渡口大路上,看到到处是中央纵队丢弃的印刷机、炮架、兵工厂的机器零件,一摞一摞的纸张,他的心里一阵阵憋闷:“格老子,这仗是怎么打的?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他弯腰拾起一张敌人丢下的传单,只见上面写着:“我们奉总司令的命令等你们好久了,请你们快来!来!来!来!来进我们安排好了的天罗地网。” 他扫了一眼传单,上面已经重叠了几个红军战士的脚印。他的嘴角溢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将传单扔在地上。但他再看看疲惫不堪、衣装不整的队伍时,心里的憋闷变成了疑虑。他回想起第五次反“围剿”以前的各次战斗胜利,隐隐感到一种不安:这样的被动,不惜血本的硬拼方法已经使部队损失了不少力量,有的在战斗中牺牲了,有的被整团整营打散了.. 凭他的经验和对指战员们情绪的观察,他觉得这是中央在指挥上失误造成的。早就听说那个李德的指挥总是黄昏出发,拂晓到达,有时机关枪、迫击炮放在哪个山头,他都要规定,明明一个晚上走不到的路,他硬要你走;明明打不胜的仗,他硬要你打。听说他指挥凭的就是一支红蓝铅笔,一张地图,一把米尺。毛主席也没有管军事了..他咬了咬牙,摸摸正在发炎的腮部伤口,迈着沉重的脚步,汇入匆匆行进的队伍。 1935 年1 月9 日。黔北重镇遵义。 正是隆冬季节,天气干冷异常。但遵义城头红旗高高飘扬,街道两旁挤满了面带喜色、兴高采烈的群众。他们扶老携幼,敲锣打鼓,鸣放“火炮”,手挥小旗,高呼口号。鱼贯而入的红军战士精神抖擞,面含微笑,不时地向群众点头,挥手,彼此像是久别重逢一般。全城洋溢着欢乐、喜庆的气氛。 今天是什么日子使人们如此高兴呢?哦,今天是红军中央纵队入城的日子,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张闻天、博古等中央领导都随军委纵队入城了。 居民终于摆脱了黔军的压榨和骚扰,怎能不感到轻松呢?红军离开苏区三月以来,第一次攻下一座城市,而且是一座比较富庶的城市,十多万追敌已被扔在乌江以南或以东地区,备尝艰苦的战士们怎不感到高兴呢? 第二天清早,罗瑞卿刚起床,聂荣臻政委便派人把他找去了。 “有么事?”罗瑞卿问来人。 “政委说去了告诉你。” 罗瑞卿跟着来人急匆匆地来到聂政委的住处。一进门,他就问: “什么任务?政委。” 聂政委从推开的军用地图上抬起头来,向罗瑞卿招招手:“过来说。” 罗瑞卿快步走到桌前,聂政委把手指停在图上的遵义城北桐梓一带。 “你看,”聂政委用手指按了按图上的“桐梓”两个字:“在这里,有一股土匪武装,头子号称‘一杆枪’,他们仗着王家烈和当地的地主势力,占据仙女洞,无恶不作,民愤很大,要想办法消灭他们,扫除我军北上之路的障碍。” 聂政委说完,抬起手有力地一挥,目光落在罗瑞卿的脸上。 罗瑞卿有力地点了点头: “我带保卫局的同志们去,保证消灭他们!” “好。这又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啊!” 聂政委紧紧地握住罗瑞卿的手,摇了几摇。 罗瑞卿走在洒满晨光的街上,见大街小巷,到处张贴着红军的革命布告: 《中国工农红军总政治部布告》、《中国共产党十大政纲》..三、五成群的居民围在一起,有的读布告,有的在读红军散发的革命传单。走到一家粮店前,他发现许多人正围着读一首写在门板上的歌谣: 红军到,千人笑,绅粮叫; 白军到,千人叫,绅粮笑。 要是千人天天笑,白军不到红军到。 要使绅粮天天叫,白军弟兄拖枪炮, 拖了枪炮回头跑,打倒军阀妙妙妙。人们读了一遍又一遍,有说有笑。 罗瑞卿觉得,这正说出了老百姓的心里话呀。他不敢稍停,快步走回保卫局,向大家交代了任务,便带领这支几十人的队伍,悄悄地出了遵义北门,爬上山道,在向导的带领下向桐梓进发了。 穿山越岭,这支精悍的队伍很快到达了指定地点。一进村,罗瑞卿就派战士找来了十几个老乡。老乡们一听说要打“一杆枪”,个个都十分高兴,七嘴八舌地开了腔。“‘一杆枪’这家伙不死,就没有咱穷人的活路了。” “‘一杆枪’可厉害了,百发百中..” “问问这里的人,谁家没遭过这伙土匪的欺负?有的给他抢过,有的被他打过,我爹就是他当活靶子打死的..”“这是我的五岁儿子的血衣,你们要替孩子报仇呀!”罗瑞卿默默地听着,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烧起来。但他强压住怒火,问身旁的一位老者: “老爹,‘一杆枪’现在在哪呢?” “他跑了,进了‘仙女洞”,把他的全部财宝、粮食搬进去了。他还说: “只要我兄弟们住进仙女洞,红军就是变成鸟儿也休想飞过去。” “这么厉害?” “是啊,‘仙女洞’可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山洞在半山腰里,下面是直立的石壁,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那,他们怎么出入呢?” “从半山腰崖缝处,有条小路通向洞口,但到洞口下就断了。过去人们出入,一定要有梯子。” “哦..” 罗瑞卿沉吟片刻,一个念头闪过脑际,他又问在场的人: “再没有别的路可以进洞了?” “唔,有一个,还是我那年采药时发现的。不过,路太难走了。”一个须髯银白的老者说。 “路再难走,我们也不怕,只要能消灭‘一杆枪’为乡亲们报仇就成。” 警卫员小尤赶紧说。 “对,老爹,你带我们去,好么?” “为了捉住‘一杆枪’,我拚这把老骨头了。” “好。谢谢老爹,谢谢乡亲们。” 听了老乡们的介绍,罗瑞卿的心中渐渐明朗起来。 送走了乡亲们,他召集保卫局干部开了一个短会,研究了作战方案,大家连夜作好了作战的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部队分作两部分出发了。少部分由老乡带着,埋伏在“仙女洞”的正面,放了一阵枪后,就开始喊话: “洞中的老乡们,你们听着!你们跑不了啦,红军大部队己经把你们包围啦。” “洞中的老乡们,你们的家人受‘一杆枪’的迫害太厉害了,你们还替他卖命吗?” “红军优待俘虏。” “投降才是出路。” “一杆枪”早听得不耐烦了,他伏在洞口的一块巨石后面,挥舞着驳壳枪狂喊: “娘的,还愣着干嘛?给我打!” 土匪们便向喊话的地方猛打起来。 红军战士也还击他们。顿时,清脆的枪声在山谷间回荡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部分保卫队员在采药老人的带领下,悄悄地从山背后的入口处摸进了洞里,战士们迅速展开,一阵密集的枪弹横扫过去,还在洞中的土匪们有的被打死,有的喊叫着向洞口跌跌撞撞地跑去。 “一杆枪”作梦也没想到红军会从这个秘密的入口包抄进来。他听到了枪声,也听到了“缴枪不杀”的喊声,一时乱了阵脚。正在向前面射击的土匪立即放下了枪,抱着头跪下了。“一杆枪”还想要威风,正要举枪,一颗子弹已经打得他的脑袋开了花。 这场战斗就这么干净利落地结束了。红军保卫队员们押着土匪们,扛着“一杆枪”的家当,在满天的晚霞中回到了村里。 老乡们听说“一杆枪”被打死了,个个拍手称快,看到红军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伙作恶多年的土匪,人人喷舌称奇。罗瑞卿带领的红色保卫队员不但消灭了这伙顽匪,解了当地人民的心头之恨,而且缴获了大量金银财宝和粮食,凯旋而归。 不几天,著名的遵义会议就召开了。一军团保卫局担负起会议的外围警戒任务。罗瑞卿昼夜紧张地工作,为会议的顺利进行提供了有力的安全保障。 后来,罗瑞卿理解了聂政委的话的含义,肃清了这伙顽匪,会议才可能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进行啊。再看到在与敌人一江(长江)之隔的桐梓、松坎以及湄潭等地部署了那么多的部队(红一、三、五、九军团都有)时,他更感到肩上的担子是多么重了。 1935 年1 月15 日至17 日,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遵义召开。会议上, 总结了第五次反“围剿”以来的军事工作,确立了毛泽东在红军和中央的领导地位。中国共产党经过十四年的艰苦奋斗,经历了胜利和失败、前进和迟后、扩大和缩小的多次反复曲折斗争,终于形成了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的正确领导;终于认识到,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指导思想和路线,是指导中国革命取得胜利的正确思想和路线。 遵义会议刚刚结束。返回驻地的路上,罗瑞卿迈着轻快的步子正走着,警卫员小余凑上来说: “罗局长,今天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嘛!你们知道么?中央开的这个会上做了一件大事哟!” “什么事呀?”小尤、小余都凑上来了。 “告诉你们吧,中央决定由毛泽东同志主持军事,红军得救啦!” “这下可好啦!” 小尤、小余情不自禁地抓住罗瑞卿的手跳起来。 罗瑞卿看着小龙、小余兴奋的样子,一时来了兴致,边走边给他们讲起了毛泽东的故事。从毛泽东领导秋收暴动到井冈山斗争,从指挥红军胜利粉碎国民党军三次“围剿”到长征中运筹帷幄,使红军得以避开敌人主力,西进贵州争得主动。他越讲越激动,小尤、小余越听越兴奋,讲着讲着,他的语气由激动转向深沉: “党找到这么好的领袖不容易啊!” 小尤、小余受到了局长情绪的感染,脸色肃穆起来。罗瑞卿继续说: “离开苏区以来,毛主席和中央领导就常随着我们红一军团行动,我们的保卫任务完成得不错嘛。今后,我们更要好好工作,保卫好主席和中央的安全,要好好地跟着毛主席闹革命!” 小尤、小余不住地点头,眼中透出坚定的目光。他们紧紧跟在罗局长的身后,三人大踏步向前走去。 1935 年5 月26 日中午。大渡河安顺场中央红军先遣队司令部。 此时,先遣队司令员刘伯承正在房门口时而来回踱步,时而驻足远眺,像在等待什么,又像在焦虑什么。政治委员聂荣臻、参谋长罗瑞卿在不远处正交谈着什么。 发源于四川、青海两省交界的果洛山的大渡河水,汇积高原、雪山、草地的涓涓清溪成一股滚滚洪流,自北而南,直下群峰倾压的横断山脉,千回百转,劈山裂岭而来。在安顺场这个地方,河道急转,向东一指,呼啸而去。 湍急的河水受河道的限制,像不驯服的野马受到缰绳紧勒一般,雪浪翻飞,涛声荡谷。 过了一会儿,一群人从山道上急匆匆地走来了。走在前面的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相互笑着,指着迎候在那里的刘伯承他们说:“看,把他等急了吧?” 刘、聂、罗他们也看到了主席等人,急步上前,敬礼,六双大手紧紧地握着,摇着。 毛泽东握过刘伯承的手,朗声笑着说: “伯承哪,诸葛亮七擒七纵才使孟获心服。你怎么一下子就说服了小叶丹呢?” “主要是我们严格执行了党的民族政策。” 刘怕承谦逊地答道。 “你跟小叶丹结拜真的跪在地上起誓吗?” 毛泽东笑着又问。 “那当然,彝人最讲义气,他看我诚心诚意,才信任我。” 刘怕承说话时充满了认真的神气。 “那,彝人下跪是先跪左腿呢,还是先跪右腿呢?” 毛泽东也“认真”起来。 “这..” 刘伯承自己当时也没有太注意,当时是凭着一种民族兄弟的赤诚完成仪式的。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天的情景:明静的海子边上,两碗清清的湖水,一只雄赳赳的公鸡,欢腾腾的人群..一时说不上话来。 周恩来一看主席把刘司令“问住”了,赶紧转变话题说: “后续部队通过彝族区时,小叶丹打着‘中国夷民红军沽鸡支队’的旗帜出来欢迎,伯承、荣臻他们简直把彝区赤化喽。” 朱德也笑着说:“先遣队自5 月成立以来,真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功劳可不小哇!” 这时,刘伯承连忙答话: “总司令先别论功行赏,我正为这大渡河架不起桥来发愁呢。” 到这里,终于言归正传了。这些人就在房前的石丛中坐下来,围成一圈,讨论起目前的情况和解决问题的办法。 首先由刘伯承详细汇报渡船和架桥失败的情况。他说: “我们现在有四只小船。由于大渡河高山夹峙,河床倾斜,水势异常湍急,小船不能直达对岸渡口,必须先用人力将小船拉向上游一二里,然后小船才能斜达对岸渡口。这样折腾,小船往返一次,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对我们这支庞大的队伍来说,速度太慢了,这样下去,会给敌人造成可乘之机。 工兵连试着在河上架桥,但是由于河流湍急,器材缺乏,这个办法连试几次都失败了。今天主席你们来了,正好研究一下,作个指示。 刘伯承说完,用期望的目光望着主席。 大家也把目光都集中在主席身上。聂荣臻和罗瑞卿听着刘伯承的介绍,一边点头,一边平静地等着主席的指示。 “大家也讨论一下吧,我们没有做石达开,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 毛泽东挥挥手,神态安详地说。 于是,围绕部队过河问题,大家讨论起来。 最后,毛泽东总结道: “按伯承介绍的情况估计,这样渡河速度太慢了,大约需要一个月时间,全军才能渡完。但是,目前的形势不允许我们这样做的。追赶我们的薛岳纵队,已经渡过金沙江到达西昌以北的礼州,四川军阀杨森等的增援部队也一天天逼近了。敌人离安顺场只有几天行程,如果红军不能迅速过河,长久处于这样的狭隘河谷地带,是极端危险的。因此,我同意大家的意见,兵分左右两路,沿大渡河两岸朔河而上,夺取沪定桥过河。” 毛泽东顿了顿,环顾一下大家,然后铿锵有力地指出: “这是一个战略性措施。只有夺取沪定桥,我军大部队才能迅速渡过大渡河,避免石达开的命运,才能转到川西会合红四方面军。万一会合不了,一部红军也可到川西去开创个局面嘛。” “好。”朱德听完毛泽东的分析,频频点头,“就兵分两路:右路由从这里过河的一军团第一师和干部团组成,由伯承、荣臻、瑞卿率领,沿大渡河东岸前进,策应河西红军夺取沪定桥的行动;左路主力沿西岸前进。” 计划已定,方向已明,中央红军立即按计划夹河而上,直取沪定。 1935 年5 月30 日凌晨2 时许。沪定城下。 天色阴沉沉的,毛毛细雨在漆黑的夜色中无声地落着。 右路军踏着泥泞悄悄地接近沪定城。城上也是黑漆漆的,没一丝声响。 这一片漆黑与寂静,更增添了夜的复杂、可怕。 右路军在离城不远处悄悄的散开。刘伯承、聂荣臻、罗瑞卿伏在一个土坡上,观察着城上的动静。 突然,城上闪起一阵火光,一排子弹立即呼啸着向右路军伏着的地方射过来。 “不好,我们被敌人发觉了。” 罗瑞卿附在刘伯承的耳边说。 “根据前两天的进展情况估计,左路军先锋应该到达这里了,怎么不见他们的影子呢?”“也许他们还没有到..” “传令下去做好攻城的准备。” 刘伯承、聂荣臻、罗瑞卿交换了一下意见,把这个命令通知了部队。 城上枪声又歇了下去。 刘伯承在黑暗中立起身,观察了一会儿,说:“吩咐部队做好攻城的准备,我去前面观察一下,如果确是敌人,我们就大干一场,拿下沪定城。” 说完,他就带着警卫员向城下摸去。 城上可能发觉有人向城下摸来,于是,又响起了枪声,鲜红的火舌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显得分外耀眼,子弹不时地落至刘伯承等人的周围,刘伯承几个人又伏下身子。罗瑞卿心中暗叫一声“危险!”便纵身跃起,伏下身子紧跑几步,赶到刘伯承身边,一边警觉地向四周环视,一边提醒刘伯承: “司令,注意安全。” 刘伯承点点头,拍拍罗瑞卿抚在自己肩上的手,又拉了一把他的衣角: “再前进几步。” 枪声又稀落起来。 刘伯承、罗瑞卿等人屏息静听,只听到城上是地道的江西老表的方言: “伢子,会不是刘司令他们啊?” 噢,自己人!一定是左路军的先遣部队已占了沪定城了。刘伯承和罗瑞卿夜色中相视一笑,罗瑞卿冲着城楼喊道:“你们是江西同志吗?你们是红军,我们也是红军,告诉你们王团长,杨政委,①让他们派人下来接我们。” 枪声骤然而止,城上和城下霎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王开湘、杨成武出来后,简单地向刘伯承司令和聂荣臻政委、罗瑞卿参谋长介绍了他们夺桥的战斗情况,刘伯承动情他说: “红军战士真是钢铁勇士啊!” 在杨成武的陪同下,刘、聂等人怀着极其兴奋的心情,带着马灯,踏上铁索桥,从桥东走到桥西。 刘伯承俯视着桥下奔腾直泻的急流,细看着桥上的每根铁索,感慨万分: “沪定桥!沪定桥!我们为你花了多少精力,费了多少心血!现在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后来,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张闻天等中央领导人,也随部队到达沪定桥。毛泽东等在桥西大树下稍作休息后,便和战士们一起兴致勃勃地走上沪定桥。有的说,这样的桥,有我们一个班守着,谁也不用想过来。毛泽东听后,朗声笑道: “敌人嘛,总是敌人!他们和我们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是不能相比的。” 6 月2 日,红军全部渡过了天险大渡河。蒋介石使红军做第二个石达开的计划成了一个可悲的梦呓。 1935 年5 月某日,会理地区。 罗瑞卿骑在马上,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晃晃的。警卫员小尤紧紧地牵着马的疆绳,尽量让马走得稳些。 他们从长长的行进中的队伍旁走过。“小尤,停下。” 骑在马上的罗瑞卿声音嘶哑而急促地说。 “参谋长,什么事?” “你看,前面那个小鬼。” “哪个呀?” 小尤不情愿地勒住马。 “别装蒜,把马牵过去,给他骑吧。” “这..您的感冒..” “早好多了——他年纪那么小,快连棍子也提不动哇。”小尤正踌躇间,罗瑞卿已经翻身下马。他看看小尤不情愿的样子,说: “算了,别生气嘛,快去吧。” 说着,罗瑞卿从小尤手中拿过缰绳,牵着马紧走几步,到了那位正拄着木棍艰难地行走的“红小鬼”身边。“小鬼,受伤了吧?来,骑上马走吧。” “不,首长,您骑吧,我走得动呢。” “小鬼”说着还硬往前赶了几步,腿伤痛得他咬住了牙关。“不要硬撑嘛,留着力气去前面打敌人。” 罗瑞卿说着,把“红小鬼”拉过来,抱住腰放到了马背上,自己牵着马缓绳走起来。 小尤看着赌气不行,就紧走几步跟上,绷着脸,噘着嘴,不说一句话。 罗瑞卿不用回头,就已察觉了小尤的情绪变化。他笑着说: “同志哥哎,别生气嘛,我走一走,身体爽快多了。”“参谋长,我不① 指王开湘,杨成武,时任左路先遣队红四团团长和政治委员。 是反对您让马给别人,可您感冒好几天了,走路摇摇晃晃的,累坏了,我们怎么向组织交代?”“怕我累坏?好同志啊,给,你牵马,我跟在后面,好吧?” 罗瑞卿不由分说,把马缰绳塞到了小尤手里。 坐在马上的“小鬼”急了,要下马,罗瑞卿按住他,温和地说: “小鬼,坐好,路还很长,要积攒力量。” 说完这话,他又跟“小鬼”拉起了家常,家乡在哪里?什么时候参加红军的?想不想家?.. 小尤牵着马,默默地走着,心里热浪翻腾。他想到那次在金沙江边,自己的脚被树枝划破了,罗局长命令他跨上马,他好几次溜下来,罗局长火了: “硬撑什么,叫你骑你就骑,不许胡来。”一到休息地方,罗局长就找来盐水,亲手给他洗伤口,包上干净的布,动作是那么轻柔,生怕碰疼了他.. 行军途中,罗局长总是把马让给伤病弱小的同志骑,自己步行,还总是乐呵呵地跟那些同志拉家常.. 走着,想着,小尤不由得回头望了罗瑞卿一眼,只见他的鬓发间已渗出大粒大粒的汗珠.. 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了,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红军战士,都要向罗瑞卿同志行一个注目礼。 1935 年8 月。四川西北部毛儿盖高原。茫茫草地上。 红一军团保卫局的干部战士正在默默地忙着宿营。 罗瑞卿仁立在一丛青青的水草旁,眺望着北方:只见草连天,天连草,一望无际,像浩翰的草海。草海上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没有房屋,没有人烟,不见鸟兽,不闻虫鸣,太阳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空气中充满着草木腐烂的气味。他看着附近的干部战士们,个个衣裳不整,面黄肌瘦,神情严肃。一阵风吹来,袭人骨髓。罗瑞卿打了个寒颤。他从沉思中醒过来。叫了一声警卫员:“通知干部,到我这里来开会。”警卫员马上去了。罗瑞卿耳边仍然回响着进草地前毛泽东主席对先遣队、先导团的讲话: 同志们,前面就是草地,这是一片阴雾腾腾、水草丛生、方向莫辨的泽国。你们必须从茫茫的草地上走出一条北上的行军路线来。也许有些同志会想,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条路线呢?为的是让敌人永远摸不到我们的底细。敌人判断我们会东出四川,不敢走横跨草地,北出陕甘这一着险棋。总结我们的经验,分析敌人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偏要走敌人认为不敢走的道路。我们只有前进,才能实现北上抗日,战略转移的目的。..不过,同志们,要把最困难的局面作为我们计划的出发点。同时,更要坚信,天下没有我们克服不了的困难。克服困难最根本的办法,是把可能碰到的一切困难向同志们讲清楚,把中央为什么决定要过草地北上抗日的道理向同志们讲清楚。只要同志们明确了这些,我相信没有什么困难能挡得住红军指战员的。 罗瑞卿一想到这,精神为之一振。 不一会儿,人都到齐了。 罗瑞卿环视了大家一遍,说: “同志们,现在到了最困难的时候了。一定要振奋精神,做好战士们的思想工作。” 接着,他把毛主席的讲话内容又向大家讲了一遍,然后说: “现在,大家把情况说一说,好做到心中有数。” 罗瑞卿的这个要求,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 有的说:“现在最要命的是搞不到粮食..” 有的接住话头:“派出去寻找粮食的人,不是找不到人家,就是虽然有人家,主人却早逃得不见了..” 有的加上了分析:“这地方的人对红军的误解太深了..” 还有人提出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大家身上带的盐巴也快用完了,有的战士连舔一舔也舍不得了,有的战士出现了身体发软的症状..” 大家七嘴八舌,忧心忡忡。 罗瑞卿听着大家的议论,思考着,思考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罗瑞卿在同志们的议论声中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已显得瘦削。 他用手一挥,打住了大家的话头: “同志们,情况就是这么严重。为了保存力量,为了中国革命的胜利,必须想办法搞到粮食。各班通知下去,出去搞粮食时,如果主人不在,可以进房子里去找,找到粮食给人家写个条子,留下买粮食的钱。意思就说:我们是红军,现在很困难,不这样不行。还要加上,革命胜利以后,我们一定加倍偿还。” 说到这里,罗瑞卿顿了顿,用刚毅的目光扫了大家一眼: “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克服困难,把现在的困难告诉同志们,把克服困难的办法告诉同志们,更要把克服困难走出草地的重要意义告诉大家。我们一定要走出草地,一定要坚定钢铁意志。我们也一定能够走出草地。我们一定要把这支队伍带到川陕甘地区去。” 罗瑞卿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时,警卫员抱着一摞饼子走到了他的身边。 “罗局长,借回来了。” 警卫员的声音里透着按捺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好!陈光师长够朋友。” “有您的借条,他还能不借么?” “借?” 在座的保卫局干部都疑惑起来。 “是啊,罗局长真逗,要就要呗,还打个借条。” “别耍舌头。刚才急出来的眼泪都抹到哪里去了?” 罗瑞卿“将”了警卫员一军。原来他白天因为实在找不到吃的东西,急得哭起来了。 罗瑞卿接着说: “好了,办法已经讲过了,现在也有了这八个饼子,可解燃眉之急喽。 咱们把它们按各班人数切成小块分开,带回去,再把找到的野菜洗好,点起簧火,让同志们热热乎乎地吃一顿吧。” 分完饼子,会就散了。在保卫局的营地上,一会就点起了好几堆熊熊簧火。在浓重的夜色中,火焰显得特别明亮,特别旺盛。 战士们围着篝火,互相靠着,挤着,有的还枕着别人的腿。火堆上搪瓷缸、瓦盆里煮着野菜饼子末汤,有的在烤衣服,有的在整理枪械,有的给大家讲起了民间故事,战斗经历..有的哼起了家乡的小曲,有的畅谈起将来..营地上一片生机。 罗瑞卿知道小会的精神已传达了,他的脸上渐渐地浮起笑意。 夜色越来越深,夜气越来越重,营地上仍然篝火旺盛。不知是谁带了头,大家唱起了《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 歌声越来越深沉悲壮,越来越充满力量。 1935 年8 月下旬,班佑、巴西地区。 罗瑞卿带着保卫局的干部战士随红军先遣队终于走出了茫茫的大草地。 眼尖的战士,已经看见了前面矮小的房屋、成群的牛羊、葱绿的树木。 “看,前面有人家了。” 这一喊,大家都兴奋起来,欢呼起来: “我们胜利了!” “我们终于战胜草地了。” 罗瑞卿的心情也是同样的激动。他眼里闪着泪光,回头对骑在骡子上的侦察科长谢滋群说: “小谢,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谢滋群感动地点着头,哽咽地说: “罗局长,是您把我拖出来的。” 谢滋群的话是有来头的。在过草地时,他不知什么原因,吐了很多血,身体虚弱得走不动路。有些同志就按以前的做法,建议把他寄养在老乡家里。 罗瑞卿不同意,说:“一定要把谢滋群带走,不能走就用担架抬!”随后就亲自组织人抬担架。谢滋群坐了几天的担架后,身体状况渐渐好转,罗瑞卿又拨给他一头骡子骑。现在,当谢滋群终于随大家踏上这干硬的土地时,他怎能不激动呢? 到达宿营地后,战士们才发现,这里只有十几座蒙古包式的矮房子,墙壁都是用牛粪糊成的,但并没有臭味。屋内除了有几堆干牛粪外,并没有人,也没有可吃可用的东西。大家都戏称它为“牛屎房子。” “牛屎房子也不错啊。” 大家都为终于有了房子可住而兴奋不已。 于是,大家纷纷动手,打扫房子,燃起干牛粪,煮饭,烤衣服,洗脸,忙得不亦乐乎。 晚霞在天边燃烧起来,营地上笑语喧哗,热气腾腾。 罗瑞卿把保卫局干部召集在一间牛屎房子里来,他要告诉大家一个严重的情况。 待大家坐定后,罗瑞卿低沉地开了口: “同志们,我现在向大家通报一个情况:有人不同意北上,同中央闹矛盾,说我们退出中央革命根据地后,是打掩护战,纪律松弛,人员疲惫,减员太大,有失败悲观情绪,应当放弃进军川陕甘的计划南下。这是错误的。 我们要坚决执行中央的北上方针,要跟着中央走,跟着毛主席走,别人的话我们不要听!” 大家都听说20 日左右中央已开过了毛儿盖会议,心里都明白罗局长是在传达会议精神了,神情不由得都严肃起来。 罗瑞卿又想到有人企图挑动红军打红军的行为,又含而不露地对大家说: “我们是中央红军,要顾全大局,不能乱来,即使避免不了,也要听中央、听军团部的指挥,绝不允许自行其事。这话大家要记住,带好部队,严守纪律。” 大家刚刚放松的心弦又绷紧了。 “是谁在同中央闹矛盾呢?” 罗瑞卿在会上没有说出张国焘的名字。这是中央的纪律。 1935 年9 月下旬。甘肃宕昌县哈达铺。 中共中央于9 月20 日在哈达铺关帝庙召开了红军团以上干部会议。毛泽东在会上作了政治报告,阐明了当前的形势和任务。在会上,毛泽东正式宣布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为了适应新的形势,中央决定部队改编,组成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由彭德怀同志当司令员,他兼政委、下属三个纵队。红一军团改编为第一纵队,红三军团改编为第二纵队,中革军委直属纵队改编为第三纵队。罗瑞卿任二纵队政治部主任。 罗瑞卿接受任命后,感觉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更加踏实地进行工作,率领二纵队指战员向陕北进发。 路上,罗瑞卿接到了一个报告,说五团特派员周贯五痢疾加重,不仅不能走路,而且骑马也坐不住。 “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罗瑞卿关切地问来人。 “周贯五同志在进草地时就拉肚子。进草地别人背三十斤粮食,他只背了八斤粮食,然后省着吃,坚持到哈达铺。休息两天,病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了。”“多好的同志啊!” 罗瑞卿能深刻地感受到周贯五是以多么大的毅力走出草地的。 他立即带领一个班的战士,赶到周贯五住处。 周贯五身体已经很虚弱了,颧骨突出,面色煞白。可当他知道罗瑞卿的来意后,坚持着说: “罗主任,不碍事,我能走。” “别硬撑,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们的目的就要达到了,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毛主席说,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说到这里,罗瑞卿回头对带来的战士们说: “快,你们把周特派员抬到医院去,让他随医院前进。”战士们用强健的手臂搭成了“担架”,抬起周贯五就走。周贯五坐在“担架”上,频频回首,眼里禽满了滚烫的泪水。 罗瑞卿向他挥挥手,叮嘱道: “老周,好好养病,到陕北再见!” 1935 年10 月。陕北吴起镇。 简陋的伙房里,罗瑞卿正在扒拉着饭。他此时已调任红一方面军保卫局局长。今天开会、布置工作回来晚了,过了饭时,伙夫老王刚把饭热好端上来。 这时,在旁边的房子里传来了不满的咕哝声: “罗局长也真是的,没收资本家的东西有什么错。”“哼,资本家的东西,是剥削别人来的,还叫咱们送回去,真想不通。” 罗瑞卿听着听着,眉头就皱起来了。他放下筷子,走进房去。 屋里的几个人一看局长皱着眉头走进来,全都一愣,立即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罗瑞卿一看他们的样子,心里想笑,却又平静他说:“你们别忘了一句老话:隔墙有耳。看来,三天的检讨时间还太短,应该再加两天,好好闭门思过 。”众人面面相觑,再不敢多说。 “怎么,哑巴了?不满就倒出来啊。” 他摆摆手:“坐下,坐下,别愣站着。” 几个人又都坐回原来位置。罗瑞卿语气更加平和起来:“同志们,你们出去执行任务,很辛苦。但必须掌握政策界限。苏区的商人不一定都是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也不能采取没收的办法。我们的政策是没收地主的。你没收了商人的,将来商人都怕我们,都跑了,苏区的商业会受到影响。毛主席说,我们红一方面军是革命的核心,我们还要在这里创建根据地,大家都像你们这么去做,把军民关系搞僵了,我们怎么立足,怎么开展工作?” “可是,罗局长..” 说话的人满脸委屈。 罗瑞卿知道他们还想不通,就挥挥手说: “行了,再联系政策,联系大局,继续开会,把思想搞通。” 说完,罗瑞卿又返回伙房。老王把菜重热了一次,又端上来。 屋里的会继续开。 罗瑞卿边吃边听,其中一个声音使他又放下了碗筷:“我又没拿多少东西,不就是做了件衣服穿嘛。” 旁边的人也附和起来,把爬雪山、过草地时没衣穿的苦处都说出来了。 罗瑞卿脸色严肃起来,他想到了中央在榜罗镇会议上重申加强纪律和思想政治工作是多么有预见啊。 他走进房去,语气严厉起来: “你要拿多少东西?你不是做衣服了吗?做衣服就不对嘛,就违反了纪律嘛。来,你背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检查一下,是不是违犯了纪律?” 说话的人脸腾地红了。他低下头,看着脚尖,脚尖搓着地上的黄土。 其他几个人也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屋子里霎时静了下来。各人的心里都在“检查”了。 罗瑞卿见同志们已经开始认识错误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的神情缓和下来,走过去,拉着刚才说话的人坐下来。 隔了一会儿,那个同志抬起头,对罗瑞卿说: “罗局长,我错了,犯了‘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一条。” “你拿的何止是一针一线啊,你把千针万线都披挂在自己身上了。” 罗瑞卿这句话,逗得大家都“扑嗤”笑出了声。 罗瑞卿见气氛缓和了,就朗声说道: “你们是保卫局的干部,要做遵守纪律的模范。战士们都在看着我们哪。 陕北的老百姓都在看着我们哪。想想我们过彝民区,过哈达铺回民区,不是因为严格执行了红军纪律和民族政策,才得到当地人民的衷心拥护吗?中央要求我们继续发扬遵纪爱民的优良传统,是有针对性的,也是为长远着想的大家听着罗局长的话,神情都开朗起来。 罗瑞卿拍拍那个同志的肩膀,说: “好啦,继续开会,不但总结一下已经犯下的错误,更要想想以后该怎么做。你们使我快成‘周公三吐哺’了,老王也要向你们提意见了。” 罗瑞卿站起来,走出门去。 屋里的人目送着罗局长的背影离去,互相看看,做个鬼脸,齐声说道: “罗局长,请您放心吃饭吧。” 罗瑞卿早已坐下来,一看饭不见了,他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