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传》作者:高连欣-10

东郭牙痛惜地叹了口气:“是呵,汶阳之田,是主公命微臣亲率三百兵车长驱直入,尔后又命微臣戍守此地一年有余,如今拱手相让,别说主公,就连我也觉得心有戚戚,寝食不宁。”  宾须无说:“人们七嘴八古都问我,管相国与鲁侯可有私谋?你说,这等危言耸听,我怎敢有个决断?”  竖貂见东郭牙、宾须无交谈甚密,就从一侧走过来,阴声怪气地说:“怎么样,二位大夫?对相国的大度之风可算领教了吧?人都说,咱齐国的相国是借了曹沫的剑,了却一笔债务。相当初,这汶阳之田可是在乾时之战得的,而乾时之战管相国还是鲁国的座上宾呢!”  东郭牙和宾须无看看竖貂,再互相对视一下,赶紧分开视线,不置可否,顾左右而言他。竖貂不禁一阵尴尬。  正此时,宁越迈着苍老的步子登上大殿。竖貂见状,赶紧迎上去,巴结地说:“大司农一向可好?”  宁越凛然地,口中吐出一个字:“好!”  竖貂弦外有音地说:“大司农虽然一直居守临淄,定也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柯地会盟的事该了如指掌吧?”  宁越不屑理睬竖貂,只是鼻孔里哼了一声。  竖貂更凑前一步:“所以,我要告诉你老,不是我竖貂执意要抵毁管相国,是他要一步步葬送掉齐国,拿着齐国土地白白地送人……”  宁越忿然扭转身,背向竖貂,拂袖而去。  竖貂还不甘心,正要再挑话题,管仲走进大殿,脸色冷峻,步子沉重。众大臣的交头接耳声也霎时安静下来。  管仲站定,面向群臣。管仲视线所到之处,群臣都不由地低垂眼睑,不敢与管仲对视,只有隰朋的眼睛内闪动着同情、忧郁的光芒。两人眼神交汇,心照不宣地微微颔首。  突然,大殿响起内侍的声音:“主公上朝!”  喊声未落,群臣赶紧分立两侧,文武列班。神情凝重的齐桓公款款登至大殿御案前。  群臣一起跪倒:“参见主公。”  齐桓公道:“平身。”  “谢主公。”群臣立起身来,站好位置,只听齐桓公开口道:“寡人连日劳累,未能登朝,不知众爱卿有何禀报?”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欲言又止。宁越一步跨出,道:“启禀主公,老臣连日狐疑满腹,愁云激荡,今日可否在主公面前一吐为快?”  齐桓公叹口气:“说罢。”  宁越道:“老臣身为大司农,本应只管五谷桑麻,不涉邦交。近日忽闻柯地之事,市井小民尚且私语,身为朝廷重臣,焉能不闻不问?臣问主公有三:曹沫持剑劫持主公,此乃空前之耻,理应千刀万剐,为何优柔退让,而不反戈相击?此其一;汶阳之田已归我版图,沃野平畴,乃将士热血换就,又为何拱手相让?此其二;管仲身为齐国之相,理应上护主公,下保国土,但却一让再让,一退再退,可是身在临淄,心在曲阜?不知居心何在!老臣斗胆,望主公明鉴。”说完后,宁越看一眼齐桓公,再看一眼管仲,拂然退回。  齐桓公沉吟不语,只是看一眼一侧的管仲。管仲镇静若定,毫无动静。  隰朋出列奏道:“臣隰朋认为,柯地之事,已成盟约,此次立盟功大于过,得大于失。”  宁越插上一句:“隰大夫所讲功大于过,可否让老夫明白明白?”  隰朋道:“凡事不可急功近利,亦不可一步求成。曹沫虽有非礼之举,齐国也曾举不义之师。齐鲁两国,本是毗邻,如此你仇我怨,他打我还,必定纠缠是非,终起祸端。一旦战火蔓延,无论临淄还是曲阜,都将永无宁日。君上退还汶阳之田,乃高风亮节,此举一可使主公化险为夷,二可使齐鲁和平相处,三可使诸侯各国领略齐国大国之风。臣以为,主公之举,在于得天下,失汶阳方寸之地,换天下之辽阔,乃高瞻远瞩之为,岂有诽谤诋毁之理?”  宁越冷冷地说道:“隰朋大夫所言,老臣实在费解,小小汶阳尚且难以保全,又何谈天下之大?如此拱手相让,岂不把齐国瓜分殆尽,最终连你我之辈也无立足之地。”  隰朋争辩道:“得天下之大,不在于得失一城一地,而在于威望。正如勇士之猛,不在于高大,而在于威武。”  宁越亦反唇相讥道:“如此畏缩胆怯,威武之风何在?”  隰朋道:“臣所言威武不在于纠纠之气,而在于泱泱之风。何况相国舍身保护主公,面对利剑,凛然不惧,其威武之气,又岂是他人可比?”  宁越冷笑道:“岂有此理!”  齐桓公越听心里越乱,“啪!”一掌拍在案几上,他俩都一齐住了口。齐桓公站了起来,说道:“此事寡人已决定了,不要再说长道短了!退朝!”一甩袖子,转身而去。  众臣面面相觑,也悄声离去。宁越看看管仲,再看看隰朋,哼了一声忿然而去。竖貂将此情此状俱看在眼里,趁机走到宁越身边,竖起拇指,奉承道:“宁越大夫刚正不阿,有胆有识,令人佩服,佩服!”  宁越斜眼看看竖貂,未加理睬,径直向前走去。竖貂回过头来,冲隰朋狡黠地一笑。  大殿内只留下孤独的管仲。他站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刚才他一句话也没说,是想听听朝中大臣们对他到底是怎么个看法。现在清楚了。他感到委屈,感到不平,感到气愤。特别是宁越那激烈的言辞,深重地伤害了他。对退还汶阳之田一事,他已做好了人们七嘴八舌的思想准备。但他万万没想到会说他吃里扒外,身在临淄,心在曲阜,好象他成了鲁国的内奸似的。自当相国以来,为了齐国他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别说退汶阳之田是对的,即便是错的,也不应该得到如此的诽谤。他感谢隰朋仗义直言,看来,隰朋是理解他的。可惜鲍叔牙不在,如果鲍叔兄在,可能会减轻他的压力。最让他寒心的是桓公,本来,他企盼桓公能说句公道话,谁料想桓公竟然表了那么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看来,这场风波还要继续下去。  管仲走出宫门,只见荣辱柱前围着一大批人,正在高声议论。管仲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站定,他想听听。  士人甲说:“这次柯地之盟,听说国君差点吃了大亏。”  士人乙说:“咱们国君还能吃亏?”  士人甲说:“坛上都是咱们的人,鲁国只有两个人。咱们国君刚要歃血,那鲁国曹大夫突然拔出剑来,一下子指向咱们国君的胸膛。”  士人乙急忙追问:“那还了得!后来呢?”  士人甲道:“管相国见事情不好,一个箭步跳过去,用身子挡住国君。”  士人丙插了一句:“咱们的人怎么不带剑呢?”  士人甲道:“听说是双方说好了,都不带剑。”  士人丙气愤地道:“管相国不让咱们的人带剑,却让鲁国人带着剑!”  士人甲不解地问:“你怎么能这么讲呢?”  士人乙说:“怎么这么讲?他不是跟公子纠在鲁国呆了好几年么!”  士人丙摇摇头,伤心地道:“汶阳那地方我去过,水美土肥,还给鲁国,太可惜,太可惜啊!”  士人乙道:“不只是可惜。让人拿剑逼着答应下来,真太丢人士人丙道:“丢人的不是国君,是相国。是他丢了齐国的脸。”  士人甲问:“怎么会是管相国丢了齐国的脸?”  士人乙道:“会盟之后,竖貂大夫他们都主张把曹沫那厮捉来,好好教训一番。可管相国坚决不肯,非要退田不可……”  管仲听不下去了,忧心忡忡地离开。人心不一,众口烁金。看来,只有让时间来说话,让事实来证明了。管子传--第三章 大见成效第三章 大见成效1.竖貂的伎俩  易牙杀了自己的儿子做童子羹孝敬齐桓公,齐桓公很动感情,在管仲面前再三夸奖易牙的忠心。管仲也明白桓公的心思,只提了一个条件,就是决不许易牙参与朝政,也不再坚持把他逐出宫去。易牙的御厨地位总算保住了。他恨透了管仲。柯地会盟之后,他到处散布管仲的坏话,恨不得管仲立即下台。特别是他堂弟易容还关在死牢里,过些日子要斩首。他还存有救易容的念头。与竖貂、开方多次密谋商量,他俩也没有办法,一个劲地骂管仲。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终于商量出一个办法:向管仲实施美人计。  为了进一步取悦桓公,开方想把他的两位堂妹长卫姬、少卫姬送给桓公。竖貂向桓公一禀报,桓公大喜,还着实夸奖了竖貂和开方一顿。竖貂和开方立即出发到了卫国。长卫姬父母一听说要把女儿嫁给齐桓公,立即表示同意,当下接受了开方和竖貂送来的聘礼。事情顺利得简直出乎竖貂、开方的意料。长卫姬、少卫姬听说要嫁齐桓公,也很高兴。竖貂和开方在卫国住不到半个月,两位美人儿就坐上了去齐国的马车。开方还特意从他家的侍女中选了一个漂亮的侍女,一起带回齐国。  齐桓公一听说卫国二姬已到临淄,急不可待地传唤竖貂和开方进宫。  竖貂和开方进内殿拜见桓公,道:“臣竖貂开方叩见君上。托君上洪福,臣等此行不辱使命,迎娶卫国二姬到来,现在外听宣。”  桓公高兴地说:“快,宣她们进来。”  长卫姬和少卫姬进殿,拜见桓公:“拜见君上。”  桓公连忙上前,一手拉起一个:“免礼,平身。”他仔细地看面前这两位美人儿,只见姐妹二人,肌如瑞雪,脸赛朝霞,粉面桃腮,娇媚动人,姿质艳丽,国色天香。不同的是,姐姐长卫姬文静深沉,妹妹少卫姬天真烂漫。把个桓公弄得魂游荡漾三千里,魄绕山河十万重,恨不得把姐妹二人一口吞下肚去,欲火象熊熊的烈焰一下涌遍全身。要不是竖貂和开方在场,他会立即把这姐妹二人抱到榻上。他拚命抑制住欲望,对开方道:“爱卿如此忠于寡人,寡人定当重赏。”  开方忙道:“只要君上满意,臣等不虚此行,这就是君上对臣的最高奖赏。”  桓公满面笑容,对侍女道:“将二姬带去拜见夫人。”  两位侍女带路,二卫姬相随出殿。  竖貂欲跟着进后宫,刚迈动脚步,桓公含笑道:“竖貂爱卿,你与开方爱卿辛苦了,回家歇息去吧。”  竖貂止步,看着桓公。  桓公对侍卫吩咐道:“取白璧十双,黄金百斤,赏赐二位爱卿。”  竖貂和开方谢道:“谢主公。”  二卫姬随侍女来到蔡姬寝殿。只见蔡姬在案几旁正读简策。她音韵清朗地读道:“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  宫女上前禀报:“夫人,主公新选的美人长卫姬、少卫姬拜见。”  蔡姬一惊,抬头问道:“什么?”  宫女答道:“长卫姬、少卫姬拜见夫人。”  长卫姬和少卫姬盈盈而入,跪倒在蔡姬面前:“拜见夫人。”  蔡姬站起来,伸手搀扶起来道:“二位妹妹,请起。”  长、少卫姬站起来。三人互相注视着。只见长卫姬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的光芒,而少卫姬脱口惊叹道:“夫人真美呀!”长卫姬一听,回眸瞪了少卫姬一眼,少卫姬赶紧敛口退后半步。  蔡姬见她二人如此,笑了笑,说道:“两位妹妹请坐。”  长卫姬道:“谢夫人。”  蔡姬道:“君上委托我掌管后宫。两位妹妹入宫,备位如夫人。”  长卫姬低眉顺目,应道:“谢夫人。”  少卫姬真挚地说:“贱妾年幼不懂规矩,今后请夫人多加教诲。”  蔡姬微笑道:“妹妹不必客气。君上乃是有大抱负、大作为的明君,日夜勤劳,励精图治,欲克成齐国霸业。两位妹妹要善事君上,行于正道,切忌侈靡淫戏,荒废国事。两位妹妹自幼生长卫国宫廷,家教有方,不必多说。否则,后宫自有法度,决不宽贷。”  长卫姬忙道:“多谢夫人教诲。”  少卫姬见蔡姬说话和颜悦色,心里也就不那么紧张了,问道:“夫人,后宫之中,也可以弹琴鼓瑟、歌舞娱乐吗?”  蔡姬笑道:“只要不误国事,自然是允许的。想来妹妹一定精于丝竹,技艺不凡了?”  少卫姬羞涩地一笑,又转而问道:“姐姐读的什么书呀?”  蔡姬看了案上的简策一眼,答道:“是管相国新著的《治国》篇。”  少卫姬好奇地问:“管相国非常了不起,是吗?”  蔡姬道:“管相国雄才大略,学识渊博,多谋善断,真是盖世奇才。君上欲成霸业,全靠管相国出谋划策。”  长卫姬从堂兄开方嘴里,对蔡姬已有了几分了解。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以前她总以为天下美女都不如她,今日一见蔡姬,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心中油然而生妒意。她也知道,蔡姬进宫已三年有余,可至今没有生过孩子。她想,只要我为君上生个儿子,这正位夫人就是我的。她打定主意,听开方堂兄的话,多亲近君上,争取早日生个儿子。  少卫姬比她姐姐小两岁,今年才十六岁,她对蔡姬很有好感。蔡姬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性情温和,不端夫人架子,还懂得那么多大道理,她自愧弗如。她进宫时心里怕得要命,怕桓公,怕夫人。临来时,母亲悄悄告诉她如何侍候丈夫,男女如何云雨,她一听更感到害怕。今日一见桓公,心里便很高兴,虽然年龄大了些,可是相貌堂堂,一派大国君主的气度,能嫁这样一位丈夫,也不枉活一世。后来又见到夫人蔡姬,感到十分亲切。她感到满心喜欢。  侍女进来,向蔡姬深施一礼道:“夫人,君上传旨,二位如夫人今晚临幸。”  蔡姬虽然开明大度,也感到一股醋味直冲咽喉。她吩咐道:“二位妹妹大喜了,君上今晚就要临幸你们。”  长卫姬喜不自胜,她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说:“谢谢夫人。”2.“美人留下,计带回去”  管仲今晚心情特别激动。隰朋得到可靠情报:卫国、曹国、纪国、莒国因为齐桓公在柯地会盟上不仅不怪罪鲁侯和曹沫,反而同意归还汶阳之地,十分钦敬,都要派使者到临淄来,与齐国订盟,尊桓公为盟主。这可邦了管仲的大忙,只要此举成功,那些诽言谤语不攻自破。更令管仲兴奋的是事实证明他的战略思想是正确的。作为一名政治家,看到自己的想法变成了现实,这是最大的喜悦和幸福。四国与齐国定盟,无疑奠定了齐桓公的霸主地位。管仲的改革大计,内外政策也必然会大大减少阻力。相地衰征、官山海大计虽然已通告全国,可阻力很大,特别是朝廷中,以宁越为首的老臣、阳奉阴违,虽然已初步见到成效,可很不理想,他决心把这两大改革全面推开。他翻开简策,对相地衰征、官山海大计又认真地研究起来。  侍仆进门来,轻声道:“相爷,竖貂大夫求见。”  管仲一怔,慢慢抬起头:“竖貂?他来何事?”把手一挥:“不见!”  侍仆答应一声“是”转身向外走去。  管仲转而一想,又改变了主意。他连忙叫住侍仆,道:“请他进来吧。”  侍仆答应一声,出去了。不一会,竖貂出现在门口,深施一礼,口中关切地说:“天这么晚了,相国还在为国事操劳?”管仲冷淡地问:“竖貂大夫夜晚来见,是君上有急事吗?”  竖貂道:“不是。”  管仲又问:“那么,竖貂大夫是有事找我吗?”  竖貂献媚地道:“相国为了大齐鞠躬尽瘁,大齐有今日之强盛,都是相国的功劳。”  管仲皱了皱眉,说道:“竖貂大夫此言差矣,我管仲乃一国之相,不过辅佐君上而已。”  竖貂忙道:“对,对,大齐有如此明君贤相,实在难得。”管仲冷笑一声:“竖貂大夫今晚就为说这几句话而来吗?”竖貂环顾左右无人,小声道:“在下到卫国为君上迎娶长、少卫姬,也给相国选了一位,真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啊!”  管仲一愣:“有这等事?怎不带进来?”  竖貂陪着笑脸说:“相国稍待,立刻就来。”起身出门。  管仲也站起来,注视着书房门口。不久,竖貂带着卫女沿门外甬道走过来。卫女一出现在门口,管仲的眼睛就盯住了:真是貌若天仙,美妙无双啊!只见那卫女盈盈下拜,口中道:“小女子叩见相爷。”  管仲连声夸赞道:“好,好,请起。”  竖貂凑到管仲跟前,笑嘻嘻地问:“相国,还满意不?”  管仲笑了笑,说道:“那就谢谢竖貂大夫,人我收下。”  竖貂紧跟着小声问道:“相国,易容是易牙的兄弟,念在易牙侍奉君上有功,是否可以从宽发落?”  管仲明白了,原来如此!他不由笑了:“好说,好说,看在竖貂大夫面上,处决易容时,赏他个全尸就是了。”继而对内室喊道:“夫人。”  婧从内室盈盈而出:“相爷有什么吩咐?”  管仲指着卫女道:“承蒙竖貂大夫美意,给我送来了位美人,以作为从宽发落易容的条件。我已答应处决易容时赏他个全尸。你将卫女带进去问一问,她若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留下就派人送她回家。”  婧微笑着答应道:“是。”引着卫女进入内室。  管仲对竖貂道:“竖貂大夫,还有何事?”  竖貂脸色十分难看,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句话:“谢相国的关照,告辞!”  管仲毫不客气地一伸手:“不送。”  竖貂转身出门,恨得咬牙切齿。  婧从内室里走出来,笑着说:“妾问过了,卫女愿意侍候相爷。”  管仲笑着问道:“那夫人呢?意下如何?”  婧娇嗔地说:“只要相爷高兴。不过,妾以为竖貂此举,恐怕是美人之计吧。”  管仲听了,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婧不解地望着管仲。  管仲得意地说道:“美人之计算得了什么?美人,咱留下;计,让竖貂带回去!”3.四国请盟  隰朋的情报是准确的。没过几天,卫国、曹国、莒国、纪国的使者带着四国国君的书信,不约而同地来到了临淄。隰朋高兴得眉飞色舞,急忙进宫向桓公禀报。  齐桓公正在批阅简牍。  隰朋进殿,行过大礼,道:“启禀君上,卫、曹、纪、莒四国使者各受其国君之命前来请北杏不会盟之罪,并请求与齐国订盟。”  齐桓公一听,出乎意料之外,不胜惊喜,急忙立起身来问道:“果真如此?”  隰朋答道:“四国使者正在馆驿侍命。”  齐桓公乐得合不拢嘴,吩咐道:“传旨,寡人要亲自会见四国使者!”  侍者应声出殿传旨。  桓公一脸喜色,问隰朋道:“爱卿,四国使者为何不谋而合,前来订盟?”  隰朋道:“臣听使者们说,君上柯地之举,震惊了各国诸侯,对君上口服心服,有口皆碑,盛赞君上言行一致,有泱泱大国之风,故愿服从君上调遣,前来订盟。”  桓公一怔,想了想,面有愧色,说:“这两个月寡人反复想过,相国所作所为是对的。相国顶着流言蜚语,还孜孜不倦为国操劳。寡人一时没想通,未能为相国排忧解困,寡人有愧于相国呀!”  隰朋也很动情地说:“相国站得高,看得远,深谋远虑,臣等望尘莫及。”  桓公自语道:“是啊,相国之谋,百无一失。”  侍卫进殿禀报:“启禀君上,四国使者到。”  桓公振奋精神,道:“有请四国使者。”  四国使者进殿,跪拜施礼:  “卫国使者拜见盟主。”  “曹国使者拜见盟主。”  “纪国使者拜见盟主。”  “莒国使者拜见盟主。”  齐桓公脸上绽放出多日以来最舒心的微笑。盟主,这是两个多么光辉的字,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称谓呀!4.拜管仲为“仲父”  与四国订盟之后,齐桓公三日没有上朝。他在反省,为什么他会对管仲产生误解,以致使管仲受了那么多委屈。管仲自当相国以来,呕心沥血,兢兢业业推行改革大计。几年时间,齐国从一片混乱迅速大治,国库大大充盈了,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内政理顺了。“叁其国而伍其鄙”已见成效。农业推行“相地而衰征”的政策,过去那种“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田甫田,维莠桀桀”的严重凋敝局面一去不复返了。管仲的“本末并重”,即在发展农业的基础上,发展工商业的官山海大计也取得了明显的成果。渔盐、冶铁、纺织也发展很快,各国客商云集临淄,大大加强了齐国的财力,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可为什么竟为柯地之盟时曹沫的无礼、被迫退还鲁国汶阳之地而对管仲产生了成见呢?成见的产生并不单是心疼那块地,主要的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现在回想起来,他真后悔,不要说管仲退地的意见是正确的,即使是错误的,也不能因此就动摇了对管仲的信任。幸亏管仲心胸开阔,如果他撂了挑子,那后果,不堪设想!四国来使请求加盟,一下子使他成了真正的中原霸主,这与一块小小的汶阳之田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他下定决心,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动摇对管仲的信赖。官山海大计,相地衰征大计,边关开放大计等等管仲的一系列改革大计还没有彻底完成,他要竭尽全力把改革推向前进。透过柯地会盟及其带来的效果,桓公真正认识到了管仲推行霸业的本质。这么一回想,反省,桓公感到心里亮堂了,浑身轻松了。他做出了一项重大的、关系到齐国命运的决定。  第二天早朝,文武群臣涌进大殿列班,管仲立于班首。  齐桓公在两名侍卫簇拥下,走进大殿。  群臣跪倒,齐声喊道:“叩见主公。”  桓公一挥手道:“平身。”  桓公的目光,将群臣扫了一遍,最后落于管仲身上。他消瘦多了,精神憔悴多了,但那双目光还是那么神采奕奕。一股内疚的情感涌上心头:相国,委屈你了,寡人真对不起你呀!他平定了一下情绪,朗声说道:“柯地之盟,退还汶阳之田,相国力排众议,使大齐昭大信于天下。如今从盟者日益增多,大齐霸业初成。相国献计,以王道而霸天下,这是齐国霸业的根本大计,齐国上下,要一体遵行。自今日起,寡人拜相国为仲父,凡有国家大事,全部听从仲父定夺。自今日起,齐国上下臣民,一律不准直呼仲父之名,如有言行诽谤,伤及仲父者,从严治罪,决不宽恕!”  听了桓公这番话,管仲心里象大海涌起了滔天波澜。他没想到桓公会给他这么高贵的地位,这么大的权力。前些日子他心里的委屈、不平,顿时化作了云烟,多么英明的国君啊!他怎么也控制不住激动、喜悦的感情,泪水滚了下来,他急忙用袖子抹去,朝桓公跪倒,大声道:“谢主公。”  桓公忙道:“仲父请起。自今日起,仲父见了寡人,不许跪拜顿首。”  管仲起身,长作一揖道:“臣谢主公。”  隰朋出班,欣喜地朝管仲作了一揖,道:“拜见仲父!”  众臣也一齐向管仲施礼道:“拜仲父!”  管仲连忙还礼道:“不敢!不敢!”  桓公笑着对管仲道:“仲父,你的官山海大计寡人已看过,今日向群臣讲一讲啊。”  管仲道:“所谓‘官山海’大计,就是由国君设官立府,将山之铜铁、海之渔盐,以及国君所用之金、玉、币、帛、皮革、珠宝等类,统一掌管,其利在国,其便在民。为此,拟设金府、玉府、帛府、内府、外府、盐府等,统称轻重九府,由相府代国君掌管。同时,要大开边关,广招天下客商,与诸侯国互通有无。主公如以为可,即请颁旨实行。”  桓公面向群臣问道:“适才仲父所奏设立轻重九府,官山海,开放边关,此乃国家大计,众位大夫意下如何?”  宁越出班奏道:“管相国,不,仲父所奏三条大计,老臣窃以为不可。”  管仲惊诧地看着宁越。  桓公看了宁越一眼,道:“大司农有话请讲。”  宁越道:“治国之道,以农为本。仲父置农本于不顾,却要直接掌管轻重九府,把工商财货作为第一要义,此乃舍本逐末也。”  大臣们在交头接耳。  宁越侃侃而谈:“自周室定鼎以来,天子设轻重九府,近世已逐渐废置。齐国乃天子下属诸侯之国,竟然设立九府,此乃非份越轨、目无天子之举,相国精通史册,深明大义,竟然提出如此主张,老臣以为有失为臣之道。”  竖貂听了讨好地向宁越直点头,翘拇指。而隰朋、东郭牙等几位大臣微微摇头。  宁越越说越激动:“第三,开放边关,更不可施。边关一开,天下客商云集齐国,难免各国奸细混入,我齐国的一举一动,尽为诸侯所知,如何称霸天下!”  桓公目视管仲。管仲泰然自若,成竹在胸,道:“大司农之言差矣!本相国上任,首事农本,设士农之乡十五,已大见成效。仓廪较前充实,百姓家中有粮,有目共睹。下一步还要实行农田新政,这怎能是舍本!”  桓公不由地点了点头。  管仲继续说道:“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富民之道,在于工商。百业兴则百姓富,百姓富则国力强,国力强则霸业成,这怎么是逐末!如今朝廷要费用,百官要俸禄,与诸侯亲善要财帛。工商不兴,钱从哪里来?!诚然,轻重九府是周天子所设,但天子设轻重九府,不在于礼仪,而在于利国利民。如今王室衰微,诸侯离心,一匡天下之责,落到我大齐肩上,设轻重九府乃齐国霸业所需,怎能说成是越规非份之举!”  桓公频频点头,管仲受到了肯定,语调更加铿锵激昂:“商人可通天下之利,既能贩走我齐国的盐、铁,也可运来我大齐所需的财货。富国利民,莫过于商。纵然混入几个奸细,又奈我何?况且,他国的人尚可在齐国为官,来齐国经商,又有何不可!”  众大夫都不由看了开方一眼。隰朋出班奏道:“臣以为仲父之言有功于国,有利于民,应该实行。”  王子成父也出班道:“水至清则无鱼,即使混进个把奸细,奈何我大齐十万雄兵!仲父所奏乃振兴齐国大计,君上应恩准,立即施行!”  宁越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他怒视了隰朋、王子成父一眼,掉过身来,蹒蹒跚跚地,竟然不辞而去。  管仲看看宁越渐渐远去的背景,又回头看着齐桓公。  桓公一击案几,奋然而起:“寡人同意仲父所献官山海之计,开设轻重九府,掌管盐、铁、金、玉、珠宝、货币,由仲父代寡人掌管。边关立即开放!毋庸再议,退朝!”5.宁越怒斥竖貂  宁越回到家中,心绪烦乱。他没有想到桓公会把管仲抬到如此高的地位。看来,桓公是效法西周文王封姜尚为“太公望”的故事。对于管仲,他认为是个有本事的人,是桓公的好助手。这几年在管仲的治理下,齐国的面貌确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齐国的地位在各诸侯国中越来越突出,齐桓公的威望也越来越高。可是,对管仲提出的以“相地衰征”为中心的农业改革他不赞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管仲要破这个规矩,他看出了管仲的野心,是打着尊周天子的旗号,实际上要取代周天子。作为分管农业的三朝老臣,他决不能对此听之任之。可他不想直接与管仲、齐桓公对抗,便采取阳奉阴违的策略。对管仲提出的“官山海”之计,他更不赞成,认为管仲尽在出风头。现在,官山海具体方案出来了,如果朝议通过,他再反对也没有用了。  如此舍本取末,齐国的前途十分危险,国将不国。他再也忍不住了,在朝堂上放了一炮。本来他以为大部分大臣会支持他的观点,可竟然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他倒上酒,闷闷地喝起来。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宁越仍旧手端酒爵,长吁短叹。  侍仆进来,点上蜡烛道:“老爷,竖貂将军来了。”  宁越眼睛一亮,以为桓公态度转变了,忙道:“快快有请。”  一见竖貂进来,坐下,宁越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不是君上召见?”  竖貂摇摇头,诡秘地一笑道:“好久没与大司农聊聊了,今晚特来拜望。”边说边从怀里掏出白璧一双,放在案几上。  宁越不解地问道:“竖貂将军,这是何意?”  竖貂道:“大司农乃我大齐栋梁之臣,从僖公到襄公,已是三朝元老。在下十分敬重大司农,区区一双玉璧,不成敬意,聊表寸心而已。”  宁越摇摇手:“竖貂将军请收回玉璧,无功不受禄呀。”  竖貂陪着笑脸道:“大司农对齐国,功盖过天,妇孺皆知。眼下齐国有难,君上被管仲迷惑,乱政当道,大齐的前途,全靠大司农了。”  宁越警惕地看着竖貂。  竖貂继续说:“当年,周武王死后,由年仅十三岁的周成王即位,管叔、蔡叔造反,要是没有周公旦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杀了管叔,周王天下必将毁于一旦。现时的齐国,与当年周成王即位时,何其相似!”  宁越明白了竖貂的来意。他知道竖貂与管仲一直不和,但他对竖貂一直看法不好,认为这是一个小人。竖貂见宁越听得认真,便更直接了当地说开了:“管仲本应死在荣辱柱上,可君上被鲍叔牙蒙蔽,不但没有杀他,反让他当了相国。他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目中对上无视列祖列宗之法规,对下无视群臣的意见,连你这样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也不放在眼里。一意孤行,什么相地衰征,什么设轻重九府,什么关山海,又什么边关开放,长此以往,大齐国将不国啊。”  宁越冷笑着问道:“竖貂将军的意思是……”  竖貂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咱们联起手来,把管仲从君上身边赶走,我们愿意团结在大司农周围……”  宁越感到头上给扣了屎盆子一般,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啪”地一声拍案而起,厉声质问:“你们是谁?易牙吗?开方吗?一群蝇营狗苟的小人!我正告你们,宁越是堂堂正正的汉子,决不与小人为伍!”  竖貂心里一惊,两眼迷惑地盯着宁越,似乎不认识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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