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里是江湖(4) 我悄声跟他说:“没事。是日本人在教训黑人。” “他奶奶的这些死黑鬼,早该有人整整他们了。”电话那方传来了爽快的笑声。 这个事件可以说给了他们一个教训,他们也意识到了这里毕竟是日本人的本土,如果要胡来的话,把对方惹火了只会两败俱伤。从那以后,黑人们的态度收敛了许多。 现在假若仔细地看我的脸部,你会发现鼻子略微有些偏右。这就是黑人留给我的伤痕。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那些黑人见到我已经开始嘻嘻哈哈地打招呼了。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赚钱谋生。 黑人事件渐渐平息以后,突然又发生了一件事情。杜伟的女朋友在一次警察的搜查当中,被查出使用的是过期签证,结果被遣送回国了。于是,杜伟就真正面临着去留的问题了。他来找我,陪着我一杯一杯地喝啤酒,亮着嗓子说话:“李哥,说心里话,我真佩服你!一个人在歌舞伎町这种烂地方混到现在这个地位,实在是难为你了。” 我笑了,呷了口啤酒:“要在日本立足的确很难。现在我还有老婆孩子要顾,不努力不行啊。” “李哥,在心里边,我真把你当哥看。你真是挺照顾我的。可我那……” “没事。人海茫茫,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你回国吧!到时候,我一定去喝你们的喜酒!”我拍着他的肩膀。 杜伟走了,我送他去的机场。不过,我的人手一下子又少了一个。我想我还是必须再招聘了。 春天快要结束了。一个夜晚,“歪脖”金东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时,我正和托尼站在中央大街上说着话,一个邋邋遢遢的小个子男人走过来,怯生生地和我搭话。 “你是李先生吧?” 不知是先天性的,抑或仅仅是习惯性的动作而已,这个男人的脖子有点向右偏。由于后来我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好,所以我在心里就称他为“歪脖”。 “你还记得我吗?” 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抱歉。我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你了。” “啊!是这样。” 那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 “这是去年我来歌舞伎町时李先生给我的。” 原来是我的名片。我每天要接待那么多不同的客人,成千上万的人潮中,很难记住只是匆匆一面的某张顾客的脸。 “我今天来找李先生是有件事想商量。” 不会是找我借钱来的吧!我有点警惕。因为有时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同胞走上前来问我借钱。 “我找你是想问你,能不能让我也跟你一起干?看到你穿这么讲究的衣服,这工作一定挣钱不少。我会拼命努力的,你让我怎么做都行。如果必要的话,让我当男招待都行。” 听到最后的这句,我心里不禁暗骂:简直是个脑子有毛病的家伙。他把我们的工作想成什么了?站在一边的托尼忍不住了,本来在我和别人说话时,他一般不会随便发表意见的,这回却插了话: “当男招待?就凭你这张脸?” 那男人本来态度很谦恭,却很快地瞪了托尼一眼,但很快就低下头去。我不愿得罪一位陌生人,便笑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他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想问问,你了解我的工作性质吗?” 我紧盯着他的眼睛。 “不是拉皮条吗?” “我的工作不是单纯的拉皮条,而是导游。” 我纠正了他的话,然后把工作性质和内容简单向他说明了一下。然后问他: “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现在非常缺钱用,拜托了!帮帮我吧!” “我问你是哪里的人?” “我是南京人。求你了!” 男人一再恳求我,并继续说:“真的求你帮帮我。如果需要的话,让我加入黑社会都行。” “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样吧!让我考虑考虑。明天你再来吧!” 听了我的话,他深深地鞠了一个日本躬,然后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后,我问托尼对他的看法。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托尼立即回答:“这家伙不行!不能用!” “为什么?” 我问他否定的理由。托尼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眼神不善。我嘲笑他的时候,你看到他看我的那种眼神了吧?装着挺懂礼貌,骨子里却狠毒,对这种人可不能大意。” 从十几岁就把打架当成家常便饭的托尼,有那种一眼识人的本事。另外,在杜伟加入我们的时候,他就挺介意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收入减少了。考虑到这个,我并没有听他的意见,我一心只想着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实力。第十四章 这里是江湖(5) “你说的没错。不过,要是真不行的话,我可以随时辞了他。眼前我们急需人手,盯着我们地盘的家伙可是太多了。这一次还是听我的吧!” 听我这样说,托尼不情愿地答应了。 第二天,金东果然按时来了,穿着一件不知在哪儿买的难看衣服,皱皱巴巴的,下身是一条脏脏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普通公司职员穿的老头鞋,手里还拎着一个破旧的纸袋,整个人都像公园里的那些流浪汉。他当时还是一个日本语学校的学生,年龄比我和托尼小六岁,但看上去却显得比我们俩还要年长。 我把他带到“丸井”商店卖绅士服装的柜台,帮他挑了西装、领带、皮鞋。金东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问我: “李哥!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像周润发?” 他的这种厚脸皮让我哭笑不得,简直无法回答。 如此打扮下他的外表是没有什么问题,可以上街开展工作了。我用严厉的口吻对着打扮一新的金东下了命令。 “你先跟着我见习两个星期,看我是怎样招呼客人的!” 金东没有任何异议地答应着。 一个星期后,名高突然打来了电话。 “有件事情我想跟你交代一下,我们见一面吧!” 我们约好了当天晚上在靖国大街上的一家大型居酒屋门口见面。 晚上八点,我赶到约好的地方,名高已经提前到了。 站在我面前的名高个头将近一米八,像电影中的职业保镖。他一身黑色装束,黑衬衣、黑西装套服,仿佛能看见身上一块块的结实肌肉,脸上还架着一个很大的墨镜,单从外表来看,比黑社会成员还要“黑”。 “名高先生!你可真威风!简直像电影里的演员了。不过,你这身打扮,会不会太惹眼?” 名高平时和我见面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是尽量找离歌舞伎町稍远的地方,主要是为了怕黑社会的人看见我和刑警说话,从而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可以让人以为你在跟黑社会老大见面。”名高是一个很机敏的人,而且,从朋友的角度,他总是很能为我着想。 我们乘电梯到七楼的居酒屋,先各自要了一扎生啤。名高把一大杯啤酒一仰而尽,长舒了一口气后开了口。 “最近,韩国人皮条客比较招摇,你有没有注意到?” 是的,韩国皮条客们的势力范围已经扩大到了区役所大街和樱花大街,而且,他们脾气暴躁,喜欢四处挑衅,经常和别的同行发生争执。 “住吉组一个姓朴的在后面支持着,所以韩国团伙开始迅速扩展了起来。希望你平时多注意一些,尽量躲开点,千万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李君你不是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一定不要忘了你的妻子和儿子。”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住吉组朴的名字。不管对手是谁,只要他后面有黑社会的后台撑着,事情就比较麻烦。如果韩国人冲进了我的地盘,最后必然是谁的后台大谁赢。我的后台是山口组的铃木,但是从这么长时间的交往来看,我总觉得他多少有点靠不住。我的心里突然开始不安起来。 跟名高分手以后,我回到一番街上。刚站定了我的位置,身后就又响起了金东那软绵绵的哭诉声: “李哥!看来我缺少这方面的才能啊!” 金东在最初的一个月几乎天天带着哭腔这样跟我说话,我都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该招收他了。此前我已经多次跟他分析了他老是找不到客人的原因,因为他招呼客人被拒绝时,总是不加掩饰地表现出露骨的沮丧相,抱持这种心态的话,一天只能挣上两三千日元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但是,从第二个月开始,他的情况突然开始改变了,一下子挣得多了起来。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特别注意了一下他是怎样招呼客人的。显然,他对自己以前那种拉客态度有所反省,而且我不得不承认,他还真有一手。他现在的招数就是不管客人怎样拒绝,他都会厚着脸皮不厌其烦地跟在后面,死缠烂打,不达目的决不甘休。 托尼是站在那里笑眯眯地抓到客人,而金东的这种半强迫的方式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各人有各人的工作方式,哪种手段适合自己就按哪种去做好了。我抱着这种想法,并没有去干涉金东。效果是明显的,这个月底,他的收入一下子就增加到了三十万日元。 为了讨好我,金东介绍了他的前女友莉莉来给我认识。莉莉曾经是江苏一所大学的大学生,学的是日语,后来跑到日本来留学淘金,独在异国他乡,她才跟金东这种货色待在一起一段时间。后来她实在忍受不了金东的纠缠,在自己留学的学校里找了一个南京的同学。我初见她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想法,尽管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和甜美浪漫的微笑很迷人。我的心思还是放在儿子身上,虽然久美子越来越少关心我了,可是作为一个丈夫,我觉得还是要信守一些基本的原则的。而莉莉身边的男朋友也对她还不错。所以,和莉莉也就是作为普通朋友在交往。莉莉偶尔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也会抽空去她家一趟。第十四章 这里是江湖(6) 金东入伙的同一个月,我在中文报纸上又登出了广告,经过几轮面试,新增加了几个人手,从此以后,我和我的手下人一起站在歌舞伎町同时工作了。 即使招了这些“手下”,我们也并不是什么严密的组织,与那些黑社会帮派可是完全不同。首先,我这里人员流动很频繁,人数也时多时少,常常有黑户口的人请求加入,但都一律被我拒绝。连那些有签证的人,如果签证一到期,无法续签,我也会立即辞去他的。也就是说,除了最初的托尼之外我所招的都一定得是有签证、身份明确的人。签证的种类我并没有要求,不管是拿就业劳签证,还是配偶签证,只要不是黑户口就行,这是最低条件。因为我们的工作是每天都要站在大街上,又是在歌舞伎町,最容易引起警察和入国管理局的注意。如果里面有哪个黑户口的人惹了事,势必会找到我这个负责人的头上,到时候,我就会从这条街上被轻易地排挤出去。 另外,我这里如果有黑户口或涉嫌犯罪的人,那么我的“敌人”就会盯住我的弱点。试想,如果我是一个不法滞留的黑户口,怎么能够在这条街上堂堂正正地做自己的生意?那些趁火打劫的黑社会必定会说:“我可以允许你在这儿干下去,但你就要受制于我。” 而且,他们还会问你索要比平时高出很多的“保护费”。这是肯定的。 再比如,如果我的手下和别的皮条客发生纠纷时,对方肯定会攻击我的弱点: “你别猖狂,你要是不答应我的条件,知道后果吧?到时候说让你滚蛋你就得回你的国家去。”如果被入国管理局抓住,“黑户口”一定会被遣送回国的。我现在虽然有托尼这颗定时炸弹,但和别的皮条客团伙相比,远远要干净得多。有些皮条客团伙里,大部分人都是不法滞留的黑户口。 随着我的人手增加,我也不能放松和降低用人标准。 首先,我在中文报纸上打出广告。然后对于前来报名的人由我亲自面试,原收是先看是否有合法签证,然后再从年龄、经历、为人、谈吐、外表、穿着等方面进行综合判断,也就是看对方是不是适合导游工作。外表不顺眼的人当然是不适合与客人交往的。从这一点来看,录用金东就是一个大失误。那时人手明显不足的我,实在有点饥不择食。 接下来,我要布置我的那些“手下”站的岗位。每个人的位置都不是固定的,每过一段时间就顺时针轮换站位。毕竟每一个人都想站在最好的地段、最好的位置上,只有成功拉客,收入才会多。为了避免他们贫富不均、互相争抢好位置,这是我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此外,除了当“老板”的我之外,大家一律平等,不存在黑社会组织里的那种等级制度。最多存在先来后到的问题。但即使是早到者,也绝不会因此比后来者享受更多的优惠条件。我从他们每个人那里收取一半的手续费。也就是他们每拉一个客人到店里,店里给他们的回扣,由我与他们五五分成。 也许有人因此说我占便宜。但是,我的这些“手下”之所以能在这儿谋生,正是因为我的多年努力,得到了这块地盘,而且那些“关系户”也都是我一家一家开辟出来的。试想一下,如果他们现在想随便在我的地盘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另起炉灶,比如说在樱花大街上站着拉客,早就被人扯出去臭揍一顿,再也别想在歌舞伎町混下去了。 这些“手下”的营业额由他们自己算出汇报。每天下班后,我们都要开会,大家将当天的营业额写在纸上交给我。这里必须存在一个基本的信任。有时候也会有一两个人谎报营业额。所以,我会时不时地打电话给店里,抽查并确认他们带去了几个客人,客人消费了多少钱。现在,我则雇佣专人巡视他们。 如果发生了瞒报营业额的情况该怎么办呢?我对此设立了罚款制度,除了罚款之外,还设有“停职一星期”的处分制度。具体情况我会具体对待,如果情节严重者,当然是辞炒他的鱿鱼了。 我辞退的第一个人就是金东。 金东的工作起初非常顺利,三个月后,每个月的收入就几乎达到了四十万日元。 可是,随着收入的增加,他的欲望也随之膨胀了起来,态度也不一样了。他开始穿名牌,脖子还系上了黑社会成员们喜欢的那种粗粗的金链子。他那副歪着脑袋的样子,再加上一条粗大的金链子,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是哪里来的暴发户。 另外,他开始以客人身份出入一些酒店。在不受小姐待见时,也忘不了在小姐身上占小便宜。甚至于他还会叫来店长,质问为什么店里的小姐没有规矩,要求小姐向自己赔礼道歉。明摆着一副痞子相。 他的工作态度也越来越像个流氓。他总是用寻猎般的眼神在人群中寻找着。一旦发现了目标,就会像蛇一样缠上去,用花言巧语骗得客人跟他走。而且,他越来越不懂合作,经常自作主张,我对他的信任已经几乎降低到了零点。第十四章 这里是江湖(7) 一天,他带着三个香港客人去了区役所大街上的一家上海酒店。我的“地盘”那时是在中央大街和第一番大街,在这之外的地方拉客是违规的,但把我的“地盘”上拉到的客人带到别的地方的店里去倒是没有问题的。这家店每个客人收一万日元的酒水费,给我的回扣是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金东的营业额应该是一万五千日元。客人带不带小姐“出场”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的回扣只从客人第一次被带到这家店时在店里的消费额计算。这一天,金东报上的营业额只是一个客人的回扣额——五千日元。这种事情他已经犯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我马上把他叫到面前,训了他一顿,给了他停职一星期的处分。可是,他却腆着脸对我说:“李哥,下次我不敢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啊。” 托尼没等我说话,指着金东说:“都四五次了,你以为李哥不知道啊!” “关你屁事。我跟李哥说话,你插什么嘴?” 金东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托尼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我不想事情闹大,便岔开说:“别吵了。我们按规矩办,你先停职一星期,”我对金东说,“要是以后再犯,我就辞了你!” “哦。”金东显得很不情愿,还狠狠地瞪了托尼一眼。 此后每次见面,托尼都要发几句牢骚。而金东也在我面前说托尼的坏话。他们两人给我的感觉都一样——要是没有这家伙的话,我可以挣得更多。不过,金东倒也稍稍收敛了一些。 半年多之后,托尼终于给金东设了个圈套。在路上拉到三个客人的托尼,假装心情不错,叫上了金东一起把客人带到店里去。回扣当场两人对半分了。 有一个客人其实是托尼认识的。他们已经串通好了,三个人的口袋里都装着金东递上的名片。 一个小时后,我们几个人正聚在一处,金东的电话响了。 “我到旅馆去接个客人。” 他说着,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若无其事,继续在路上招呼客人。 托尼则往另外两三家酒店打了电话,知道金东刚才带了那三个客人到了其中一家店,并拿了回扣走了。 像这种情况,如果是两个人一起把客人带到店里的,即使是客人打电话要求其中的一个人再带他们去别的店,这后一家店的回扣也应该由两人平分。这是预先定好的规矩。 这天晚上,托尼没有吭声。 但是,第二天,托尼把这件事的原委告诉了我,而且是一种平时我没有见过的神情,他口气强硬地说:“这一次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是再不辞了他的话,我就不干了!” 我把金东叫出来问他,他并不抵赖,马上就招了。可是,突然他又眼睛血红、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虽然不对,托尼的做法更卑鄙。他居然设了圈套让我钻!” 三个人陷入一阵沉默。 我在内心里权衡之后,告诉金东,为了保持我们这个队伍的稳定,我只能辞掉一个人,但我不会辞了托尼。 金东瞪着眼睛,狠狠地朝我面前吐了一口,然后说:“小子!你等着瞧!你别后悔!”接着,他就从我的面前跑掉了。我和托尼都有点吃惊,没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强烈。第十五章 斗争爆发(1) 1998年10月的某一天。 这天下午两点开始,久美子要请她的几个日本朋友到家里吃湖南菜。对于湖南,她们并不太了解,但说起那里是毛泽东的故乡,她们就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平常我都是在近中午的时候才起床,不过,今天算是起早了,早上九点,我就起来冲了个澡,简单收拾了一下,开始买菜、切菜,准备下午请客。久美子则在一旁逗着儿子玩。儿子已经四岁了,日语跟英语都掌握了一些基本的单词,我觉得他的乐感也很强,有时候还能随着音乐手舞足蹈,看着他的成长,我总是乐在心头。 十一点,我急急忙忙换好西装,跳上刚买的新车,开往西新宿的一家西餐厅。我和名高约好在那里见面。十一点半,我到了餐厅,一边吃汉堡套餐,一边和名高交换对近来歌舞伎町形势的看法。我和名高保持每周见一次面,有时一起吃午饭,有时晚上一起去喝酒,席间谈些新宿的时事,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下午一点,我回到家,又迅速换下衣服,把早上准备好的凉菜一气做好,由妻子摆到桌子上。两点开始,她的朋友陆陆续续地来齐了。 我为她们沏泡好乌龙茶,满面笑容地做着即将上桌的热菜。电视里放着全家到中国旅游时拍的录像,我还不时为他们客串解说,恭维妻子,说些笑话让大家高兴。后来,她们也把话题转移到我儿子身上,说我的儿子长得又秀气又聪明,将来一定是一个帅小伙。她们都问我有没有为孩子设想未来,我和久美子对视了一眼,久美子摸着儿子的脑袋,说:“我的丈夫希望孩子以后成为一个芭蕾舞明星,不过,我觉得他要是能成为像木村拓哉那样的影视歌三栖明星会更好一些。不过,我们两个人的想法都是让孩子成为演艺明星,但是,最终还是取决于孩子自己的潜质适合做什么。”女人们听说我们要把孩子培养成为明星,纷纷恭维起我们和孩子来,还围着孩子照相,说是将来要是成了明星,这相片就是最好的纪念了。 下午四点,我向还在聊家常的久美子和她的朋友们说了声“抱歉”,摸摸儿子的头,吻了一下他的脸,然后快速换上便装,背上摄影包,以七十公里的时速开车赶往青山大街的会场。 五点,时装展览会开始。我一个劲地抢着拍照。三十分钟后,展览会结束。我和相识的摄影记者、时装评论家们聊着天,谈论着时装界里的新鲜事儿。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托尼。 “李哥!快来!出事了。”他的声音很急切。 “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我镇定地问道。 “你马上赶回歌舞伎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国皮条客开始站到我们的地盘上来了。” 我感到一阵紧张,赶快满脸堆笑地和此间的同行们告别,然后飞快地奔向停车场,跳上车,一踩油门,车子飕地飞奔向目的地——歌舞伎町。 中央大街的路口上,托尼带了几名同伴正与七八个韩国人对峙着。 我站到了他们的中间。 “谁是你们的头?” 韩国皮条客都一致拼命做出吓人的表情,一齐瞪着我。一个看上去像是他们的“头儿”的彪形大汉迈出一步,用日语说到: “从今天开始,我们也要站到这条街上!” 我的背后是随时都打算扑上去的托尼他们。这时候,谁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退缩,否则就等于提前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所以,我们的敌人也做出一副临战的姿态。 “中央大街和第一番大街是我们的地盘。你们韩国人的地盘不是在樱花大街吗?” 听到我这话,那个彪形大汉将一张大脸皱在一起。 “没那事!从今天开始,我们也要站在这里!” 他说着,还发出一阵怪笑。 正在这时,从靖国大街上走过来一个黑社会打扮的男人。看到这个男人,那帮韩国人集体点头哈腰起来。我一下子想起了以前名高告诉我的情报。看来,眼前这个人一定就是朴了。只见他一脸横肉,额头和脸颊上有多处伤疤,脸上的油脂厚厚的,泛出亮光。朴径直走到我面前,用流畅的中国话开了口: “我是住吉组的朴。他们由我在管理。现在不是生意不好吗?只靠樱花大街和区役所大街,他们吃不饱肚子。他们又不是要抢你们的地盘。李君!就把你的地盘匀给他们一点吧!” 说完,他回头对那群韩国人用韩语又说了些什么。 我听说过,朴是出生在韩国的华人,但没想到他能如此流利地说汉语、韩语和日语,怪不得他虽然只是住吉组下面的一个小组员,但却统管着所有的外国人。 朴接着又问我: “李君的后台是哪个组的?”第十五章 斗争爆发(2) 我没有说铃木的名字,只告诉他是山口组。 他听后态度更强硬了。山口组号称是日本最大的黑社会组织,甚至据说是在亚洲都首屈一指,但在日本,山口组的总部在大阪、神户、京都等关西地区,势力也以在那边最强,虽是强龙,却难以压住东京的地头蛇。 “山口组早就同意让我来管这里的所有外国人了。” 朴脸上肌肉张开,伤疤更明显了: “今天给你一个面子,我让他们撤了。不过,你不要和我的人过不去,不然会有你好看的。” 最后,他嘴里哼着歌走了。那帮韩国人也尾随着他撤了,临走时还趾高气扬地看了我一眼。 可是,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来瓜分我的财源!我想起了一句话叫“以攻为守”,于是,我当即决定,带几个人主动出击,闯入韩国人的地盘——樱花大街! 第二天,我挑选了几个人,他们都是精明能干、体格强壮的“精锐部队”。事先我跟他们说明了我的想法,他们都赞同了。于是,我们五六个人,大摇大摆地进入樱花大街。 韩国人团伙看到我们站在那里,慌忙把满脸疤痕的朴叫了来。 “李君!你是不是太小看黑社会的本事了?”朴语气虽然强硬,但还是先表现出了他的绅士风度。 “朴先生!我只不过是模仿了一下你们昨天的样子。你们昨天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我用一种和他调侃的口气说道,只见朴脸上的伤疤越来越红。 “浑蛋!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给你脸你别不要脸!” 真生了气的朴,脸红得像关公。但我还是照常做出一副极其平静的样子,因为现在要是软下来的话,就一定会前功尽弃了。 “朴先生!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话,不要直接对我发脾气。让我们双方的后台站出来说话。我现在就把他叫来。” 我装出要给谁拨电话的样子。 “李君!等一下。这样不行!这会出麻烦的。你知道樱花大街是很复杂的。” 朴说着,就转身离开了现场。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待在樱花大街上招徕生意。那些韩国人尽管脸色很难看,但不知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们的麻烦。几天时间,我们的营业额就增加了一倍多。 一天夜里,我在自己的地盘整个转了一圈,检查完工作后,回到中央大街街角的那家“后乐面店”门前时,只见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奔驰。我正想着,今天又有什么大人物来逛歌舞伎町了。就在这个时候,那辆奔驰车的门突然被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黑社会成员,一胖一瘦。 “喂!小子!谁让你站在这儿的?” 胖子快步冲到我的面前。对方的个子比我要高。胖子一把拽住了我的头发,瘦子走到我的面前,他戴着副墨镜,自下而上注视着我的脸庞。 “你就是那个姓李的中国皮条客吧!听说最近你嚣张得很,到处蹦蹦跳跳。你的后台到底是谁?” 胖子依旧拽着我的头发。 “山口组的铃木。” “你听着!我们可是极东会的。这一带也是我们的地盘。” 歌舞伎町所有的地方都被黑社会瓜分了,但并不是一人一片分得那么清楚。有的地方,一条街上有多个黑社会组织共同管辖,关系也非常微妙。当时,正是极东会派系的势力越来越强大的时候。 胖男人继续说道: “最近听说你连樱花大街也敢去了。那可是我们的地盘。你随便跑到那去可不行!” “哎?那儿不是住吉组的地盘吗?”我连忙问道。 “谁说的?是我们的。” 我一下子明白了那天为什么朴会逃走了。 我想了想,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听到我这话,瘦子咧嘴笑了。他指了指奔驰的后座。 我可不能违背极东会的意志。虽然我曾认识他们的会长,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联系过了。我只好坐进了奔驰。 坐下的一刹那,我的心里有些不安。不过,当他们在车里转过头来,和我谈的只是保护费的问题时,我就知道我今天不会出什么事儿了。他们说,极东会可以当我们的保护人,但每个月得按人头交费给他们,每个人三万日元。当时,我手下共有七八个人,一个月就得给他们交二十多万日元。这么大一笔钱固然让我非常心疼,但想到那些张牙舞爪的韩国人,别的中国黑社会团伙的威胁,还有就是铃木的有气无力,我决定,还是找这个歌舞伎町势力最强的极东会来做我的后台才是上策。所以,我一口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从此,我有了两个后台——山口组和极东会。 我本以为,局面就这样稳定下来了。可是,没有想到,金东的存在,给我带来了更加头疼的问题。自从金东被我开除后,找了几个中国人组成一个拉客团伙,以区役所大街为据点开始了他们的拉客活动。很快,他就开始让自己的部下侵入我的领地中央大街,频繁地招摇来招摇去,有意骚扰我们。金东见到我或者托尼,故意做出视而不见的样子,有时还要向地上吐口痰。说实话,我当初对他并不薄,对于他的如此行为,我只能表示遗憾。第十五章 斗争爆发(3) 我不会任人欺负,他既然这么无情无义,我也只有等待着机会收拾金东他们。 1998年年底到了。 一天下午,我在家里正陪儿子一起玩,手机响了。原来是金东。他说有事要和我谈,约我傍晚到歌舞伎町的 “雷诺阿”咖啡店见面。 我马上给托尼打了电话,告诉了他这件事。 托尼说:“那小子最近和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混得很熟,我看你最好不要去,也许会有危险。要是你真要去,最好带上几个咱们的人。” 我想了想,说:“知道了。”然后,我给一个人打了电话,请求援助。 和金东见面前三十分钟,我在第一番大街上等着能帮助我的这个人来,不一会儿,一辆装备扎眼的摩托车停在了我面前。 此人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他一身肌肉,像整齐排列的铁块一样。身上是一件紧身的黑色皮夹克、黑色皮裤,脚上是一双蛇皮的短靴,简直就像是从电影里跳下来的人物,仿佛是终结者阿诺德·施瓦辛格。他是刑警名高,我的朋友。 “是不是打扮得有点过头了?”他微笑着问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沉默地走向那家“雷诺阿”咖啡店。自动门一打开,我们看见店中央那巨大的椭圆形桌子旁,金东和十来个汉子正围坐在那里。我用一种鄙视的眼光扫过去:没用的东西,找十来个人来对付我一个?这简直让人觉得可笑。 我仔细看了一眼,金东旁边的汉子有点面熟,其他人全是生面孔,而且,这些家伙根本就不像是有点本事的人物,只是被金东拉来滥竽充数罢了。他们一律眯缝着眼,紧盯着我。 我和名高不动声色地坐到金东正对面的座位上。 “那段时间,多谢你的关照了!”歪脖说着,嘴角歪着。 “不错啊!成长起来了嘛!身为你的师傅,我也为你感到高兴。你找我什么事?” 金东旁边的那个男人声音低沉地发话了: “中央大街和第一番大街,能让出一条给我们吗?我们不会白要,每个月给你付钱怎么样?” 他说着,把身子探过来,露出额头上的一个大疤。这家伙是不是就是最近刚刚出现在歌舞伎町的那个东北黑社会头子?我听说过这个家伙的名字,据一家酒店的老板娘说,他吃了药去找小姐,弄得臭名昭著,每个小姐都不愿和他出去。虽然还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但看他那架势,无疑是这帮人的头儿。 “我要是说不行呢?” 我气沉丹田,一字一顿将话尽量说得有力量。没想到那个男人却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店员和周围的客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一齐将视线投向这边。 “那我要告诉你,我们就要把那两条街都给拿下来。” 那男人反倒气焰更盛了。 “我看你是不是黑社会的电影看得太多,中毒了?” 听到我这样说,那人发出了比刚才声音更大的笑声。额头上的伤疤一颤一颤地,远处的店员脸上略有不满的神情,但没有谁敢走过来提醒他注意公德。 不懂中文的名高坐在我旁边,紧绷着脸转头看我。我将手指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给他发了信号。名高转回头,重又将紧绷着的脸冲向金东和那男人。 这时,金东又开口了。 “李大哥!你还是放聪明点好,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就是有名的‘东北虎’。” “东北虎?嗬嗬!” 我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朝得意着的金东冷笑几声。 “东北虎”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你笑什么?你以为我在骗你?他可真的是‘东北虎’。” “他是真的,那你就是假的了?” “李大哥!请你放老实点,你再这个样子的话,就不是我的力量能控制得了的了。他可是东北的黑社会头子。” 看来面前的这个家伙,果然是东北帮黑社会的人。90年代中期之前,基本上都是按福建、北京和上海的地域划分的中国黑社会在歌舞伎町横行,有时也能看到香港和台湾的“道中人”。到了90年代中期,他们逐渐被东北帮所替代。东北帮黑社会除了东北人外,还有很多是日本的遗孤后代。据说是因为难以适应日本社会的正常生活,这些遗孤后代就和福建人一起合起来犯罪,成为让日本人非常头疼的问题。 “那又怎么样,你那里是中国黑社会头子,我这里可是国际黑社会头子。” 我说着转头看了看名高。 片刻的沉默。 店里正播放着轻快的乐曲。 突然,对面一个人把杯子里的水泼到了我脸上。我花了三十分钟做好的发型顷刻之间就全废了,水珠也溅到了旁边名高的脸上。名高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蛇皮靴子嘎嘎作响,战争一触即发。第十五章 斗争爆发(4) “东北虎”把桌子上的烟灰缸扒拉到地上,“啪!”的一声,烟灰缸碎了。 正在这时,里面一张桌子上坐着的两个穿西装的男人飞奔过来,其中一个人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了黑色证件。那帮家伙立即像一群猴子般四处逃散,“东北虎”和金东也灰溜溜地跟在他们后面。 在周围人惊异的目光中,名高依旧站在桌前。 我呆坐着。其中的一名西装男子问旁边的名高:“怎么样?没事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递给名高。 名高边擦着脸上和皮夹克上的水珠,边说: “李君,除了那个‘东北虎’外,其余的也全都是东北人。看来,你以后还是要小心点。” 原来,警察接到密报说,最近有一群中国东北帮的流氓经常汇集在这家咖啡店,在和我见面之前,名高便安排了两名便衣提前等候在这儿。 “喂!今天因为你的原因,我的休息天又泡汤了,幸好没出什么事。” 原来,这天是名高的休息日,本来他答应好带孩子一起去钓鱼的,接到我的电话,他立即上高速公路赶了回来。 “算是我欠你的!”我笑着对他说。 入冬了。歌舞伎町的夜,也越来越冷。 这天虽然没有风,但是寒冷的空气却慢慢地渗透到身体里,我站在大街上,不时搓着手心手背。我到“后乐面店”的前面要了一罐热咖啡,一边喝着,一边与一位熟识的日本女郎谈笑。 “由美,你穿得这么少,不冷吗?”明明是深冬,她却穿着一条几乎透明的迷你裙。 她笑着回应:“李哥!你这家伙真下流。” “男人哪有不下流的?” “李哥可真瘦啊!真羡慕你。我想瘦都瘦不下来,你看看我这粗腿,我这屁股!” “我正好喜欢胖的女孩子,你正好。” 我们正在那儿有一搭无一搭地打情骂俏,从区役所大街上走过来一个打扮得像过气的那种黑社会人物、夸张地耸着肩膀的男人。 原来是金东。他走路的姿势总是那么古怪。 我向由美耳语道: “哎!你看看那个男人,有点意思不?”由美瞟了金东一眼,嘎嘎嘎地大笑起来,倒吓了我一跳,再怎么着也还不至于笑成这个样子。 “那个人长得怎么这么难看?脸像恐龙,那身打扮简直要笑死人了。还有,干吗要那样耸着肩膀走路。哈哈哈!真好笑!” 恐龙男人看到我,摆出一幅大大咧咧的架势走上前来。 “我大哥要见你!怎么样?敢去见吗?” 恐龙说着发出一阵恶笑,两眼贪婪地盯着由美。 “有啥不敢的?让他明天下午三点到‘上高地’来见我。喂!怎么样?要不要我介绍你去家店消遣消遣?” 听到我的嘲笑,他突然像个脑筋迟钝的小孩,边说着边溜走了。 “由美!这种男人可不能陪,不然你也会变笨的。” 我的话,又让由美一阵大笑。 第二天,当我按时到了“上高地”咖啡馆时,他们已经来了。金东假装神秘地啜饮着冰咖啡,旁边是翘着二郎腿的“东北虎”。果然只是个乡下流氓,瞧两人那副德行,一点坐相都没有,真是拿不到台面上去的家伙。 我依旧用一种温和的口吻和他们说话: “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东北虎这次不那么威风了,强作笑颜地说: “上次在雷诺阿的事情向你道歉。今天只想跟你说一件事,你给他个面子吧!都是中国人,别互相过不去了。怎么样?” “给他面子?这种靠手腕骗钱的家伙。给他面子?开什么玩笑?如果是日本的黑社会的话,早就被剁手指头了。给这种浑蛋面子,你不是给我出难题吗?”我干脆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的脸上肌肉抽动,颜色青一阵白一阵。 “李君,你有几条命?不放老实点,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我今天来,别的不跟你扯鸡巴蛋。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如果你交出二百万的话,我可以考虑放弃分你的地盘。” “我看你真糊涂。我怎么会为坐在你旁边的那种叛徒掏钱呢?你既然是黑社会里的人,当然知道对待叛徒应该用什么办法。” “以前你跟他之间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告诉你一点,他现在是由我来保护。” “这种人值得你去保护吗?”我针锋相对。 其实,我并不是在无缘无故地挑拨他和金东的关系,虽然他的整个做派跟一个粗鲁的流氓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黑社会毕竟还是黑社会,如果真惹怒了他,杀人都会不在话下。我只是假借挑拨而探探他的虚实而已。如果他只是要钱的话,那就简单了。但如果他就是为了歪脖撑腰的话,我就必须强硬一些。第十五章 斗争爆发(5) “老大,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能不能让你旁边的那小子走开?” 我说着,诚恳地注视着他。 东北虎看起来是个粗人,但也有点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点点头,冲旁边的金东努了努嘴,示意他离开。金东极不情愿地想分辩,但东北虎训了他一声:“行了行了!出去!” 金东于是不情愿地走了。 我看着歪脖出了门,立即改变了态度。 “咱们实话实说,我先献上二十万元。” 东北虎的嘴角微妙地变化着:“嗬!还是你聪明。刚开始就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这样声张了。” 我心里笑了。果然这家伙只是想要钱,说什么二百万,那是吹牛。实际上不过是十万、二十万就可以打发的一个小流氓罢了,实在没有什么好怕的。 “请你以后不要再为了那小子和我过不去了。你觉得行么?” 听到我这话,东北虎突然一反常态,说起金东的坏话来。 “实际上我也对那小子不满了。最近这小子口气越来越大。你这么有诚心,他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他停顿了片刻。 “钱你什么时候给?” 我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他面前。我事先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早已准备了二十万日元带来了。 他看到信封,两眼发出红光,迅速拿过去,揣到了身上。 就这样,我总算暂时排除了歪脖的骚扰。不过,才几天后,又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下午,我正在家中和儿子打电子游戏,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我的“保护人”之一,极东会的岩本,也就是那天来找我的那个瘦子。岩本也和住吉组的朴一样,被委任管理歌舞伎町的外国人。 “喂!小子!你是不是得意过头了?”我一接电话,上来就先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这些浑蛋是你的人吧?胆子真大。以为你们在什么地方,这是在日本。赶快统统给我滚回你们的国家去吧!” 他非常激动,又说了些什么,我都听不明白了。听筒里传出其他人的怒吼声,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的人做错了什么吗?” “八格牙路!马上给我赶到樱花大街来!” 我急急忙忙穿好衣服,用两手捧着儿子的脸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