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爷的意思是把水搅浑?”三坝头说。祖爷点点头:“浑水好摸鱼。”“还摸什么鱼啊,老太公老祖母的坟都被挖了,我这就和六子赶往上海,切了左咏禅那厮!”大坝头恶狠狠地说。“左咏禅只是台前蹦跶的小丑,切他容易,关键是鬼子,我们在舟山岛上坏了他们的大事,又在武汉烧死了他们的巫师,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祖爷说。“祖爷,也许事情没这么简单。”刚当上六坝头不久的小六子突然说,“祖爷且看,舟山事变已逾两年,日军忙于战争,根本没有专门针对我们‘江相派’的动作,这次突然在上海发难,是不是……是不是和我们劫了他们的赶尸队有关?”“不至于吧,不就几张草图吗?”五坝头插嘴说。祖爷沉思片刻,突然吩咐:“把那些草图再拿出来看看!”祖爷和坝头们重新打量那些草图,山川河流脉络分明,县市城郭错落有致,看了许久,依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祖爷嘬嘬嘴:“嗯,我们权且将计就计……鬼子要跟我们死磕,那我们就奉陪到底!我们这样……”坝头们仔细听着,不停地点头。是夜,大坝头、六坝头、樊一飞三人顶着月色奔往江淮;同时,二坝头、三坝头、五坝头带领兄弟们拿着刚缴获的枪支按照樊一飞提供的路线搜寻其他赶尸队。没过几天,上海市开始出现大量传单,传单上说左咏禅当了汉奸,是日本人的走狗,他杀死了自己的师父——“天圣道”的前任掌门人张继尧,又污蔑祖爷圣贤,必遭天谴。老天故意让他的腿瘸了就是先兆,而且上天的雷神震怒了,施放天雷把他家的祖坟也给轰开了!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左咏禅本人月内必遭五雷轰顶,届时五雷齐发,金木水火土一同袭来,老贼头中火雷,发中起火;胸中木雷,脏腑破裂;背中金雷,肩胛爆碎;腹中水雷,开膛破肚;足中土雷,陷地五尺!左咏禅看了这传单后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好啊,好啊,我们就看看到底谁死得更快!”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犯嘀咕。“来人!”左咏禅叫来一个护法,压低声音说,“马上带人去老家看看坟地是不是真被毁了。”“遵命!”那护法领着几个青衣连夜赶往安徽。几天后,安徽黄山脚下,护法和青衣们来到左咏禅老家的坟地旁边,一眼望去,坟地安静整齐,野草中几只乌鸦跳来跳去,整个坟地没有任何破坏的迹象。“哈哈哈哈!”护法大笑,“妖言不攻自破!”“哈哈哈哈!”山坳中传出一声冷笑,“傻屌,你们中计啦!”“谁?”那护法顿感不妙。“还认得大爷不?”大坝头在山坳中隐隐浮现了出来。“你妈的!老子正找你呢!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护法说着就要拔枪。砰砰砰几声枪响,六坝头和樊一飞端着枪从护法身后冲过来:“别动!”几个青衣中弹已死,护法的手臂也被打穿了,不停地淌血。大坝头走了过来,用枪指着护法的脑袋说:“让你死个明白!我们根本不知道左大掌门的祖坟在哪儿,就故意放了个假消息,祖爷料到那大傻屌看到消息后必然会派人查看祖坟。果不其然,你们当天就出来了,我们一路尾随,谢谢大护法带我们找到你家掌门人的祖坟!”“我操你妈……”护法恼羞成怒。还没等他骂完,大坝头猛地扣动扳机,嘣的一声,子弹射入护法脑袋,护法身子一挺倒下了,脑浆和鲜血汩汩往外冒。大坝头看了看六坝头和樊一飞:“兄弟们,别愣着了,开始吧!”三人拿出腰间缠的雷子,插进左咏禅的祖坟里,引线点火,轰的一声,坟窝子炸开了!“为太公太祖母报仇!”小六子喊着跳进坟窝里,一通乱踹乱踩!“六爷,慢着,慢着!先把金银细软拿出来!”樊一飞着急地说。“六子,小心别把头骨弄坏!”大坝头吩咐道。三个人折腾了半个时辰,钱财盗光了,尸骨也糟蹋烂了。唯有一颗骷髅头完整地保留下来,大坝头用布裹了,又切下那护法的脑袋,血淋淋的,也用布裹了,将两个圆球揣在腰间,三人返回上海。深夜,刚刚落成不久的上海博物馆门前,三个黑影紧张地忙碌着。“六子,弄好没?”“弄好了!”“一飞呢?”“没问题!”“好!行动!”大坝头一声令下。六坝头和樊一飞脚下运力,一个助跑攀上博物馆的高墙立柱,而后身体像壁虎一样贴着墙面爬行,又一个空翻踏上馆顶的钟楼,将两颗人头分别悬挂于两个楼角之上,又抖下挂起的几丈长布,上书:大汉奸左咏禅已遭天谴,天雷轰墓父母头颅在此!一切都弄好后,三人悄然隐去。祖爷之所以让坝头们选这个地方悬挂头颅,是因为这里的人流量最大。上海博物馆建成后,首次展览就有将近四万五千人参观。果然,第二天一早,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向博物馆时,都愣住了,很快人群炸开了,报警的报警,尖叫的尖叫,更有前来参观的沪报记者们拿起相机不停地拍照。此时,“天圣道”里的左咏禅刚吃完早饭,正琢磨着派去查看坟地的护法和青衣们怎么还没回来,忽然下人来报:“掌门,不好了,不好了!”这一嗓子震得左咏禅的心怦怦直跳:“什么事这么慌张?”“您的祖坟果真被雷给轰了!”“啊?”说话间,警备司令部的人来了,手里提着两个圆咕隆咚的包裹:“左掌门,可认得这两个人?”包裹打开,人头和骷髅一同滚出,左咏禅一看,“啊呀!”惨叫一声,捶胸顿足,“我上当了!”能做一堂之主,都是智商颇高之人,当左咏禅看到护法的头颅滚出来时立马就明白过来了,不用说,另一颗骷髅头肯定是自己祖坟里的。“啊——”左咏禅又是一声长叹,“此仇不报,枉为世人!”心中大骂祖爷之阴险。大坝头等人日夜兼程回到湖南,祖爷亲自为三人接风洗尘。与此同时,二坝头、三坝头等人又剿灭了几支日本人的赶尸队,杀了几十口人,缴了几十把枪。堂口大大小小的兄弟人手一把盒子炮,“木子莲”俨然已成了小规模的武装队伍。祖爷举起酒杯,踌躇满志:“兄弟们,辛苦!鬼子不会善罢甘休,后面还有硬仗!”“我等誓死追随祖爷!”兄弟们齐呼。“干杯!”祖爷和众兄弟一饮而尽。突然,桌上的油灯火焰慢慢变小,突突几下,灭了。众人四下望了望,门窗都紧闭,没有风吹进来。“江相派”的大忌:“灯花自灭”。桌上的油灯无缘无故灭了,是大凶之兆,要出什么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祖爷。唯独六坝头镇定自若:“灭了再点着呗,有啥了不起的!”祖爷心里一阵发堵,但依然笑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有兄弟几十人,又得军械相助,兄弟们肝胆相照,有何惧哉?”“呵呵呵呵!”一屋子人哄堂大笑。此时管家将灯火重新点燃,三坝头站了起来,笑着说:“我等都是算命先生,一阴一阳之谓道,乐天知命故不忧,普通人害怕,我们不应该害怕,我们可以预测吉凶,今年太岁己卯,地支为木,我‘木子莲’堂口名字按五行划分也属木,木木相比,得太岁之助,乃大吉之相!”五坝头点点头道:“三哥说的有道理。”祖爷听后大喜,虽是宽慰之话,但听着舒服。黄法蓉走后,堂口有点真本事的坝头也只有老三薛家仁和老五张崎岭了。“哎呀,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二坝头打断了三坝头的话,“祖爷,我们下一步如何安排?”祖爷点点头:“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以逸待劳!”二坝头没文化,只听明白了“按兵不动”这个词,见其他人频频点头,二坝头也跟着点头。古代的抽帖算命“两湖地面的算命先生都喜欢搞哪一套?”祖爷突然话锋一转,“江相派”说到底还是算命骗钱的,杀人放火盗墓那不是行内活,等风声过了,还得重操旧业,这个道理祖爷再明白不过了。“据我所知,各种算命术皆有涉猎,八字、六爻、面相、手相自不必说,还有一类专门搞抽帖算命的,更容易唬人。”三坝头说。“抽帖?”祖爷不解。“嗯,抽帖算命来源于抽签算命,只不过抽签用的是竹签,签上只有文字,如‘上上签’等,下面再刻一段话来解释这个签,由于识字的人不多,所以抽签算卦不容易一目了然,还需要专门的人解说;而抽帖算命就不一样了,帖子以红纸包裹,每个帖子有桥牌般大小,帖的正面画着一幅画,背面是解释的语句,一般抽帖之人看到画,是吉是凶就明白一二了。”三坝头继续解释。“都有什么画?”二坝头也来了兴趣。“呵呵,我曾看过一个老算命先生的全部帖子,他是个瞎子,但只要你大概说一下帖子上画的内容,他就能熟练背出后面的断语,进而滔滔不绝地给你解释。比如有一个帖子正面画的是一个小人,想过河,却过不去,鞋子掉到河里弄湿了。二哥知道这是什么含义吗?”三坝头问二坝头。二坝头挠挠脑袋:“应该不是好事,鞋子都湿了,是不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意思啊?”三坝头摇头说:“这是一则感情帖,帖中云,红鸾天喜逗真情,却有大河路中横,失足脱落神仙履,一场风月一场空。一般因感情之事问卜,就会抽到此帖,算命先生就会告诉你,这是凶兆,对方有二心或者有外遇了,需要解灾方可转危为安。”“哈哈哈哈!”二坝头差点笑抽过去,“纯扯淡!我问你,如果我不是问感情,我是问生意,假如抽到此帖,他会怎么说?”“嗯,二哥问得好!”三坝头晃晃脑袋,转头看了看面露微笑的祖爷,继续说,“如果你不是问感情,而是其他事情,那么他也会给你扯到感情上来,这就是圈内的诡辩之法了!这套口诀有一千多种解法,无论你问什么都能给你扣上去,你信不?”二坝头一歪脑袋:“不信!我现在就是生意人,我就抽到此帖了,你怎么解释?”“敢问先生做何生意?”三坝头也进入角色了。“骡马生意。”二坝头回答。“这就对了……”三坝头点点头。“什么啊就对了,对什么了?”“我算先生不做骡马生意,也做药材生意,总之是‘贵人马’之相,动中求财。”三坝头说。“行了,你别‘隆’我了,我就问你这帖怎么解?”二坝头追问。“先生最近生意不太好,总是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对不对?”三坝头接着问。“你废话,生意好的人谁来算命?”二坝头揭发三坝头。“先生惹上桃花煞了!”三坝头大声说,“有女人让你闹心,对不对?”还没等二坝头接茬,三坝头便解释说:“一般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对方只有两种回答,一种是肯定回答,一种是否定回答。算命先生之所以张口就敢说生意人有桃花煞,那是因为他把准了人性之脉。大家想想,人都有七情六欲,别说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就是普通穷苦百姓,一旦吃饱了还弄点蝇营狗苟的风流之事呢,张家的小子把李家的儿媳给干了,刘家的姨太太勾引了自家的长工,姐夫把小姨子的手给摸了……这事太多了,何况生意人呢?整日奔波在外,旅途寂寞,不是下窑子‘崩姑娘’,就是主顾之间相互勾搭,所以,算命先生一语道破天机,十之八九的人都会点头,此时算命先生就会见缝插针,以红鸾天喜桃花等算命术语进行解说,告诫对方如果处理不好感情纠葛,就会丧尽家业,最终人财两空,啥也落不着。”“嗯。道理都是一样的,人心,人性,只要抓住这一点,一切都好办。”祖爷边听边点头。“那要是这个生意人死不承认有桃花煞呢?或者他真的没有呢?”二坝头补问了一句。“这个不难,如果真的没有或者不承认,大师就会说反正你自己抽的帖子就是这样,帖子上写得明明白白,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解释的,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如此一来,算命先生就把责任转嫁到帖子上去了,他只当是个解说者,帖子是问卜的人自己抽的,谁让你自己就抽到了这张呢?前来求神问卜的人一般都很虔诚,认为自己抽到了肯定是天意,从没有人想过这帖子是谁制作的,什么时候制作的,更想不到每一张帖子的断语算命先生都运用得炉火纯青。人生算命,无非就这几件事:财运、官运、美色、寿数,所以甭管抽到哪一张,算命先生都可侃侃而谈,往人性的贪嗔痴上靠拢,百发百中,屡屡应验!”三坝头说。“高明!高明!”小六子都听上瘾了,不停地赞叹。“非也!”三坝头看了六坝头一眼,“六弟有所不知,这还不算高明,还有更牛逼的!”“说说。”小六子笑着问。三坝头看了看祖爷,说:“祖爷,要不要给大家普及一下‘江湖十大门’的知识?”祖爷笑了笑说:“江湖十大门: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我们‘江相派’属于金门,但我们的水平远远高于金门的凡夫俗子。早年张师爷仙逝前,常常给我提及十大门的故事,让我看透人间险恶、江湖水深。我之所以不让大家涉足江湖十大门,也不愿意提及这些事情,是怕大家误入歧途,忘了自己要替天行道的使命。而今我们流离在外,战乱不断,生死难卜,大家听听这些知识也无妨,一来提高警惕,免得被人做了局中局,二来将来战争结束,各位成家立业,讲给后人听,免得他们上当受骗。”“好嘞!”三坝头一看祖爷点头应允了,立马来了精神,挽胳膊,撸袖子,甩开腮帮子,打开后槽牙,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江湖十大骗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乃江湖十大骗,指十大骗术,更指十种行骗的人或团伙。风,也称作“蜂”,看这个字就知道是团伙作案,像蜜蜂一样,蜂拥而至,倏忽即散,来得快,走得快。试举一例。晚清时候,官场腐败,好多犯了事儿的官员都会上下打点,花费巨资,以求消灾。有一个山西的巡抚因为吃私贪污被举报了,全家急得团团转。正在筹备银子运作,忽然发现本城来了一群陌生人,秘密在客栈住下了,这些人都衣着不凡,说话一口北京腔。巡抚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京城督察院的人!是来调查我的!这路数,咱懂。”第二天巡抚就派人去客栈送信,请求拜会。被派去的人进入客栈后,送信的同时也在查看那些人的情况。那群人故意显示出警觉的神情,说有要事在身,不便见客。送信的人吃了闭门羹,然后赶忙跑回去汇报。巡抚一听心中有数了,第二天备了二十万两银票又让人送去了。那人将二十万两万银票送进去后,领回来一条“三尺白绫”。巡抚一看,大惊失色:“这是上面的意思——自缢而死。”巡抚挖空心思,东拼西凑,又凑了二十万两,天还没亮,就派人送进去。这次那人领回来一串顶戴花翎,外加一串平安扣。巡抚一看,放心了,脑袋保住了:“摘去顶戴花翎,削为平民。”但自己花了四十万两银子,不能就这么成平民了吧,再活动活动,把家里的猫眼翡翠玉镯玉佩都拿出来疏通,哪怕弄个县令当当呢,时间一长,散去的钱财又回来了。那群人收到这些东西后,知道这个巡抚已经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很快消失了。巡抚还在等消息,很快等来了真正的督察院的人。巡抚一看负责监察的人都登门了,那事情自然有解了,忙堆着笑脸迎接:“不知年兄驾到,有失远迎!”督察院的人觉得此巡抚不可思议,死到临头了还这么高兴,心理素质不一般,是个老狐狸。“巡抚大人自己说说吧!”督察院的人想让巡抚自己坦白。巡抚一听,喜上眉梢,以为是让自己挑个官职呢:“年兄啊,五品知州足矣!实在不行,我就回老家做个知县。”督察院的人一愣:“你说什么呢?”“年兄的意思是?”“此人头脑混乱不清,押至京畿再审!”督察官一声令下,清兵上来就把巡抚绑了。巡抚此刻自觉恍然大悟,大呼:“黑吃黑,你够狠!收了我四十万两银票翻脸不认人了!”督察官鼻子差点被气歪了:“你这厮还敢血口喷人,给我打!”此时,那群骗子早已走远,后来在全国通缉好久,也没有捉到这群人。这就是“风”,倏忽即来,倏忽即散。三坝头讲完这个故事,众人早已乐得肚子疼,就连一直郁郁寡欢的四坝头张自沾都笑了。三坝头喝了一口茶,接着讲“马”。马,就是单枪匹马,一个人行骗,和“风”那种团伙行骗对应。这种人不是扮作道人就是扮作僧人,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晚清钱塘曾经出过这样一个案例:有一个姓张的大户,为人乐善好施,人称张大善人。有一天张大善人门前来了一个和尚打扮的人,举声高叫:“给我一百两银子!”张大善人开门一看:“你谁啊?凭什么就给你一百两银子?”“不给我就不走了!”说着坐在了张大善人的门前。当时寒冬腊月天,寒风凛冽,大雪狂飙。张大善人说:“高僧有话进来说吧。”“不。”那和尚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一连三天三夜,纹丝不动,水米不进。人们都认为这和尚冻死了,走近一看,只见他气息均匀,满面红光,大家都惊道:“真正的高僧啊!一般人不冻死也饿死了!”张大善人还是不给钱。那和尚睁开眼睛,对张大善人说:“你信不信我用如来神掌拍死你?”“出家人慈悲为怀,高僧不会拍死我。”张大善人笑着说。和尚瞥了张大善人一眼:“让你见识见识!”说罢,双手合十,而后猛地一搓,他的双手马上被一团蓝色火焰包裹,那和尚竟丝毫没有疼痛之状。周围的人吓呆了:“神仙啊!”张大善人还是不允。和尚最后没招了,掏出一团绳子,拴在张大善人的门环上,而后点燃了,大喊:“我用三昧真火烧死你!”说完抬起屁股走了。人们惊奇地发现,那绳子不停地燃烧,可就是烧不断,不禁告诫张大善人:“这是个真神仙,你还是依了他吧。”张大善人依旧笑而不语。两日后的一个傍晚,那个和尚悄悄回来了,叩开了张大善人的门。“你怎么识破的?”和尚问。张大善人笑道:“你要不施这些技法,没准我会给你几个钱,你这么一弄,我倒想和你玩一玩。我张大善人不是愚善,如果是个人来了我都傻乎乎地给钱,那岂不是傻子了?”“呵呵。”和尚笑了。“你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没饿死也没冻死,别人不知怎么回事,我却发现了。你刚来我家门口时,脖子上戴了一圈罗汉珠,我数了数是三十六颗,三天后变成了三十颗,那珠子都是人参做成的,有驱寒保暖、抗病延寿之效,你每天吃两颗,故而没事。一般人都不会注意你脖子上的珠子数量,但我注意了。”“哈哈。”和尚又笑了。“你那如来神掌其实是在手上裹上了面糊,又调和了黄磷,黄磷自燃,烧不到你的手;你那燃而不断的绳子无非是先将绳子在盐卤水里浸泡过了,这个咱都懂。”“哈哈哈哈!”和尚开怀大笑,“不打不相识,张大善人,看在鄙人如此煞费心机骗你的分上,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就赏两个吧!”张大善人微微一笑:“有这智商,做点什么不好?”说着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好好做点正事吧。”和尚拿着银子仰天大笑出门而去。事后,张大善人仔细思考:“唉,还是被骗了。”三坝头讲到这儿,大坝头笑着说:“这和尚比祖爷差远了,都是道具做局,毫无智商。”祖爷笑着摇摇头:“毕竟把钱弄到手了。”三坝头接着讲“燕”。燕,又称“颜”,指美色,取自“颜如玉”一说。“燕”就是指专门以美色做局行骗的人,不单指美女,也指美男子,女骗男,男骗女,只要色心起,就会上当。清末八旗子弟很多不务正业,有些贝勒爷无所事事,整日在八大胡同逛来逛去,喝花酒、睡妓院。此时女骗子就可以乘虚而入了。这种骗子有很高的修养和学识,懂琴棋书画,会吟诗填词,偶尔还可以纵论国家大事、狂侃世界格局,并时不时做出一种命运无奈不得已流落到烟花柳巷的状态。贝勒爷就好这口儿:“姑娘为何长吁短叹?”“爷有所不知,小女本××地人氏,只因家道没落,才流落至此,成了风尘之人。”贝勒爷灵机一动:“我赎了你怎么样?”“岂敢,岂敢,小女乃卑微之人。”“姑娘自谦了,只是姑娘进不得我的正宅,我只能在京郊购置一房屋,姑娘只能做偏房。”贝勒爷谋划着。“如此……小女甘愿给爷当牛做马!”女骗子声泪俱下地跪下了。“快起来!我这儿有五百两银票,拿去赎身吧!”“多谢!”姑娘接过银票出了门一溜烟跑了出来,守候在外的丈夫赶忙帮她换衣化装,两人连夜逃出京城。等到天亮了,贝勒爷见姑娘还不回来,这时才发觉不对劲,却为时已晚矣!“哈哈哈哈。”二坝头听到这儿大笑不止,“傻屌,要是换了我,先用迷魂散把那女的撂倒,然后干了再说。”祖爷笑了笑,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无论男女,只要被色字迷了心窍,早晚都会出事。”“祖爷教训得是。”三坝头继续说,“我们接下来讲‘雀’,这是最工于心计的一门!”雀,也称“缺”,就是缺口的意思,指官场上的位置,哪里有个缺儿,就会有人走马上任堵上去。这样的大局要调动好多要素,联系好多人,做局者运筹帷幄,直到把局做成,才腰缠万贯而去。此局的人一般由以下几种组成:美少妇,美不胜收,知书达礼,外表温柔似水,内心毒辣至极;师爷,此人真实身份往往是美少妇的丈夫,或者姘头,总之两人苟合默契,狼狈为奸;道具师傅,此人精于刻章,做官凭、官印;杀手,此职往往由师爷亲自担任,也有专门的杀手,但必须是美少妇和师爷的亲近之人,一般是徒弟或者亲生儿子;傻鸟,落魄书生,空有一腔报国之志,却无报国之门。民国初年,在川西就出现过这样的骗局。师爷先搜集线索,看哪个地方的县长又要挪窝了,一旦有职位空缺出来,就意味着新的县长要来补位了。那时买官卖官成风,有时一个人兼任七八个县的县长,新任旧任县长来来去去,老百姓根本弄不清到底谁是县长。而且那时县长上任就凭一张委任状,带着师爷就可以办公了,真的假的谁也弄不清。师爷先打听到哪里的县长要上任了,再搜集附近一些落魄书生的信息和地址,然后就开始做局了。新任县长走马上任当天,师爷安排杀手埋伏在县长上任的路上,埋好土雷伺机炸死县长,然后拿着官凭走人。杀死县长后就开始找事先盯上的落魄书生了。书生在家正闲来无事,此时叩门声起。书生开门,师爷上前道:“先生,我家夫人落难,可否在府上借宿一夜?”书生一般都多情,再看后面少妇身段妖娆,便心生怜悯:“先进来再说吧。”“各位是做什么的?缘何流落至此啊?”书生问。“唉……”夫人垂泪进了里屋。“唉!”师爷开始说话,“先生且听我说,我等此次前来是就任县长一职的,我家老爷花了四万两银子买了这县长的位置。我是老爷的师爷,今天我陪老爷全家来上任,不料在山中遇到土匪,炸了老爷的轿子,老爷被炸死了,钱财被抢空了,如今只剩下夫人和她还未成年的儿子。”说着指了指白天杀死县长的杀手。“噢,”书生点点头,同情心顿起,“实在是可怜啊。”“如今,老爷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师爷垂泪,随即问,“先生是做什么的?”书生一声长叹:“我是大清朝最后一届秀才,后来考举人不中,再后来科举取消,如今我已年过而立,一事无成啊。”“哦?”师爷惊讶地说,“先生是饱读诗书之人啊!”“岂敢,岂敢。”书生脸红了。师爷假装思考片刻,突然大喊:“夫人,有救了,有救了!”把书生吓了一跳:“老人家说什么?”师爷含泪道:“先生,只有你能救我家夫人啊。”“老人家何出此言啊?”“先生且听我说,我家老爷花了半辈子的积蓄才买了这个官,一天没做就死了,这太冤了。咱钱也花了,关系也疏通好了,就差上任了,现如今我家夫人孤儿寡母,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无依无靠,如果……如果先生不嫌弃,可娶了我家夫人,然后拿上官凭上任,先生是饱读诗书之人,必知治国安邦之策,治理这个小县如烹小鲜!这样咱钱也没白花,夫人也有了依托之人,先生上任之后可大施才华,尽展报国之志,岂不是一举三得?”师爷说完看着书生。书生一听,幸福得差点尿了,但却冷言道:“老人家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家夫人正在落难之际,你作为师爷不思权宜之策,却撮合这苟且之事,是何居心?”这群骗子早把落魄书生的心理研究透了,师爷心道:“你装个毛啊!”此时夫人撩开帘子流着泪走了出来,对师爷说:“先生是饱读诗书、高风亮节之人,我一残房之身根本配不上先生。”书生一看,不能再装了,再装就飞了,忙道:“夫人此话折杀我了,我没有嫌弃夫人的意思……只是……只是……”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含情脉脉地喊了一句:“先——生——”书生都酥了。师爷哈哈大笑:“天无绝人之路啊,天公作美,天公作美!”就这样,书生与夫人圆房了,而后走马上任,踌躇满志,四顾生威,恨不得一下把所有的才华都施展出来,以实现憋屈已久的大抱负。账房里,师爷和夫人阴暗地算计着,书生上任几个月,两人就巧立名目搜刮了十几万两银子。书生白天办案,晚上拥着美人入睡,幸福到了极点。后来师爷又献上一杆烟枪,说这玩意提神壮阳,书生又抽起了大烟膏子。就这样折腾了一年,案牍劳累,床上奋战,再加上大烟伤身,书生只剩皮包骨头,奄奄一息。师爷和夫人一看这小子没有利用价值了,趁他晚上昏昏欲睡时,用枕头把他闷死了,然后带上所有银票,逃之夭夭。当地百姓一连数日看不到县令,怨声载道。上面听到风声了,赶忙派人下来突查,推开县衙的大门,空空无物,再进后堂,一股恶臭迎面扑来,书生县令已腐烂生蛆了。三坝头讲到这儿,祖爷一声长叹:“这是个真实的案例。后来国民政府还查过这件事,最终也没找到那群骗子。唉,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佛经上说的一点都没错,人性很脆弱,贪念、痴念、嗔念一起,就打开了招惹罪恶的大门。《了凡四训》上说过一句话:造命在天,立命在人,福祸无门,唯人自召。所有灾祸都是自己招来的啊。”“这种局我们也可以做,而且会做得更好!”二坝头突然说。祖爷摇摇头:“残害忠良的事,我们不做,早晚有报应的。”“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说了四个了,下面呢,接着说!”小六子紧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