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要去新大谷酒店呀,那可是一家好酒店。" "啊,是吗?" "你们真有钱呀!" "啊?" 这时,如果能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好了。但深信一点就绝不动摇的两个人,竟然以没有工作还是私奔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朝新大谷酒店的服务台走去。 "想住两个晚上。" 这是事先和阿律商量好的。 我觉得,三天内应该能找到工作。 前台工作人员笑容可掬地接待了我们,礼貌地问: "请问是新婚吗?" "是的。" "那,我们能为您准备套房,领您去看看吧?" "好啊。" 当然,我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套房。 我以为听说我们是新婚,他们会准备甜蜜、浪漫风格的房间,便随口答应了。 "那么,要先收您十万元。" 这个人,笑容如此灿烂,嘴里怎么能冒出那么残酷的话呢? 十万元!我目前全部财产的七分之一! 仅仅两天竟然要花光十万……(事实上,这类似保证金,在退房时,又把扣除八万多房费及服务费后的余额退给了我们。)我哭丧着脸把钱交给服务台。 不过,新大谷酒店的套房的确非同一般。 进房间后,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简直像外国人。"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有床和地毯的西式生活只属于大洋彼岸的遥远世界。 再加上此前一直住在朋友或亲戚家,这是第一次两人独处,我们俩异常兴奋。 "快看,快看,这是浴室!简直像外国电影!" "快看,快看,这是厕所!简直像外国电影!" 不管看到什么,阿律都会连声感叹:"简直像外国电影!" 我拉开桌子的抽屉。 "喂,这信纸是免费的吗?" "还有信封。可以随便往外发信吧。" 我们四处折腾了一大通。 "有《圣经》。果然是外国人住的地方。" 两个人使劲点了点头,不由得嘴里念叨着"阿门",在胸前画十字;然后又开始翻看浴室里的洗发水、护发素、浴帽等东西,随手拿起牙刷刷牙。刷完后,阿律缠着我说: "让我看看。" 我龇着牙让她看。 "哇,刷得真干净!" 阿律拍着手,特别高兴。第21节:五 终于到来的东京蜜月(2) 把房间大致看了一遍后,我们开始在酒店里转悠起来。 始建于江户时代、历史悠久的和式庭院当然很美丽,但是,对于在大自然中长大的我们来说,与绿树青草相比,电梯更有吸引力。 当时,佐贺顶多有五层的建筑物,高层建筑的电梯十分罕见,我们上上下下地坐了好多次。 虽然与甜美的氛围相差甚远,但是,周围的华丽场景总算让我们体会到了一点新婚旅行的感觉。 啊,但是,必须尽快找到工作。 我躺在套房柔软的床上,翻看着报纸上的工作信息。 "在这种地方看这一版的,估计就你一个人。" 阿律笑着说。 第二天早晨,我们满怀希望地去了后乐园球场。 这可是在棒球比赛直播中经常能看到的后乐园球场啊!哪怕只看看外观也行。 "长岛茂雄和王贞治就是在这里比赛的。" 我激动得心潮澎湃。 球场周边也有游乐场,但深深吸引我的还是击球中心。 尽管由于受伤不得不放弃棒球,但我的球技可不差,我可是凭借高超球技才以特招身份进入广陵高中的呢! 对恋人可没有必要藏一手。 进去一看,发现这里真不愧是后乐园的击球中心,配备着硬式的抛球机。 球不是从前方飞来,而是从一侧砰的一声弹出,不过,想用来显示自己的能耐已经足够了。 我咣咣地打着砰砰飞起的球。 "哇,太厉害了。" 不出所料,阿律都看入迷了。 我擦着汗水,遗憾地说: "唉,如果没有受伤,我就能成为职业棒球手了。" "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说要当歌手吗?" 离家出走的当天晚上,在福冈朋友的家里喝醉酒后,我一时兴起说出的话,阿律竟然还记着。 "让我想想……对了,你好像说是演艺团。咱们去演艺团吧!" 看来阿律的记忆力相当不错。 "哎,去演艺团吧。" 在阿律不停的催促下,我只好硬着头皮问击球中心的职员。 "请问,演艺团在哪?" "哦?你竟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阿律惊讶万分,这当然可以理解。 演艺团在六本木。 看到入口附近有一位工作人员模样的男士,我很莽撞地张口问道: "请问,我想成为歌手。" "啊?" 我以为对方没有听清楚,又大声说了一遍: "我想在演艺团当歌手。" "我们这里是演艺团。"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找上门啊。我接着说: "你们半年前登过招聘广告,我想当歌手,就来了。难道你们已经不招了?"第22节:五 终于到来的东京蜜月(3) "不是,没有歌手。因为我们这里是演艺团,都是演员,演戏的。" "什么?" 那位男士肯定很惊讶,当然我也一样。演艺团里竟然没有歌手!他似乎待人比较热情,尽管满脸诧异,依然耐心地向我解释: "而且,一年只招一次,有数千人来应聘,只有十个左右能通过。" 我见他态度亲切,又接着问道: "那,哪里需要歌手?" "歌手呀,渡边职业等" "渡边职业!就这个,我就去这里吧!在哪儿呢?" 见我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那人有些急了,那意思像是让我先等等。 "不行,像你这样突然闯过去,没有人会见你。" 然后,他看了看我和阿律,无奈地问道: "你们是不是从地方上来的?" "是的,从广岛。" "想做歌手?" "是。" 见我表情认真地使劲点头,他又向阿律求证: "这个人唱歌很好听吗?" "不知道。" "啊?" "没听过。" 刚才一直持同情态度的他,似乎一下没了兴致。 "小伙子,你没唱过歌就想当歌手,不太可能。" "不,我觉得也许能当。" 他看上去诧异无比,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他终于笑了出来。 "也许能当……小伙子,这可不是在说对口相声。" "对口相声是什么?" "对口相声都不知道?" "嗯。" "就是逗人笑的演出啊。小伙子,你绝对适合说相声,好好努力吧。" 他哈哈大笑着走进事务所。 我们两个人还傻傻地戳在演艺团门前。 我觉得很没面子,就冲着事务所的入口大喊: "啊,如果歌手当不了,当电影演员也行,说相声也行,拜托了。" "喂,已经没人了,你说什么呢。走吧。" 阿律开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看样子似乎已经对我无话可说了。 我慌忙追过去。 "等等,阿律。是这样,歌手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当上的。" 依然紧绷着脸的阿律,望着六本木十字路口的警亭说: "这是当然。要不你去问问警察?" 我还真的去问了: "请问,到哪里能当歌手呀?" 结果被轻易搪塞过去了:"先别管这个了,你们要注意右边通行。" "你别胡闹了。" 似乎这让阿律更生气了,我赶紧闭上嘴。 看来夫妻还真的会吵个不停呀!第23节:六 立志做相声演员(1) 六 立志做相声演员 在演艺团遭到拒绝后,我变得十分怯懦,打起了退堂鼓: "哎,我们回去吧。" 那天晚上,依然住在新大谷酒店像外国电影似的房间里。如果接着住下去,我们的钱很快就会花光。这种时候女人反而更加坚强。 "你说什么呀?" 阿律一下火了。 "如果现在回去,我爸不定会对你怎样呢。" "嗯……" 做渔夫的岳父没有给我见面机会。我或许会被痛打一顿……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脑中浮现出棒球队学长小森的面容。 一位很照顾学弟、又性格豪爽的学长。 小森应该已结婚了,在大阪上班。我试着打了电话。 "晚上好,我是德永。" "哟,你还好吗?"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熟悉而稳重的声音。 "现在在东京。" "东京?" "是的,正在旅行。" "哦,和谁呀?" "和女朋友。" "哎,你小子行呀!住在哪儿?" "新大谷酒店。" "你竟然这么奢侈?" "啊?" "新大谷酒店很贵吧?" "可东京只有新大谷酒店呀。" "说什么傻话,东京有几百家酒店呢。" "不是吧?" 挂断电话后,我翻了翻电话簿,发现确实有数不清的酒店,有的甚至清楚地写着"住宿一千五百元"。 继演艺团事件后,我再次深受打击。 我决定第二天离开新大谷酒店,去小森那里。 在电话中说了自己离家出走的事,小森邀请我: "不管怎样,你先来一趟大阪吧。" 我只对阿律说: "咱们去大阪的学长那里玩吧。" 而实际上,我心里打着逐渐西行后回到广岛或佐贺的念头。 去大阪要走新干线。 我们第一次搭乘东海道新干线列车。 "这,就是晨光号。"又是一番兴高采烈。 傍晚六点。 我和学长约好见面的地方,在心斋桥筋的大丸百货和崇光百货之间。 似乎是十分怪异的碰面场所。但因为紧邻地铁站,大阪人经常把那里作为会面地点。 走出地铁口来到心斋桥筋后,我和阿律异口同声地说: "哇,今天有节日庆典吧。" "来得真是时候。" 不一会儿学长就赶来了。我们赶紧打听: "这是什么节日庆典?" "啊?" "真盛大!是有名的节日庆典吧?" "你说什么呢!这个时间总是有这么多人。" "什么?大阪比东京人还多?" 听我这样一说,学长侧着头说: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我和阿律虽说是去了东京,其实只去了滨松町的寿司店、虽算市区却位于二十三区以外的昭岛市、新大谷酒店和后乐园;而且只在白天去过六本木(当时的六本木晚上热闹,白天人并不多),顶多在新宿站换车的时候体验过人山人海的滋味,所以,在我看来,大阪更加繁华热闹。第24节:六 立志做相声演员(2) 从难波车站坐十二三分钟南海电车,就到了位于住吉东的小森学长家里。 年轻的学长夫人抱着孩子笑脸相迎,还亲自下厨款待我们。 刚从东京过来的我十分兴奋。 "东京的车站楼梯竟然分上行下行。" "嫂子,你知道东京除了新大谷,还有别的酒店吗?" "山手线,并不是一辆电车不停地一圈圈转。" "听说演艺团里没有歌手。" 我一个人不停地说着,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第二天早晨,学长去上班了,嫂子边哄孩子边对我们说: "因为要看孩子,我哪儿都不能带你们去。你们好容易来趟大阪,去看看吉本怎么样?" "吉本是什么?" "你不知道?就是一种叫新喜剧的特别特别有意思的话剧,还有对口相声、单口相声。" 说到相声,我想起演艺团的人说过那是逗人笑的艺术。 "在哪儿呀?"阿律问。 "叫"难波花月"的剧场。昨天你们就是从难波坐南海电车来的吧?在难波站,你只要问"难波花月在哪儿",没人不知道。" 于是,我和阿律决定去难波花月。 正好赶上星期六,难波车站十分拥挤,不过,确实如嫂子所说,难波花月的地址很容易打听。 周六的剧场坐满了人,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放着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挤到剧场来。 我和阿律没有看过现场表演,光看到剧场里竟有这么多观众就已经吃惊不小了。 "真有人气。" "就是啊。" 演出一开始,我们马上就明白了剧场爆满的原因。 借用嫂子的话,真的是"特别特别有意思"。 噱头连发的吉本轻喜剧让我们从头笑到尾,"靖与清"、"袖扣?纽扣"的对口相声,以及"笑福亭仁鹤"的单口相声,也都特别有意思,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这样开怀大笑。(本来,这些人都是我的老前辈,应该尊称为"师父"。可在当时,我甚至不知道还有"师父"这个词。) 那时,我突然想起演艺团的那个人对我说的话: "小伙子,你绝对适合说相声。" 相声?原来如此。 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指着舞台上的相声演员,对阿律说: "我想当那个。" "那个?嗯,你肯定行。" 阿律毫不犹豫地说。 眨眼间,三个小时的节目结束了,我依然十分兴奋。走出剧场后,发现外面聚集着很多人。 "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从地下停车场开出了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哇,你快看,那不是天皇陛下坐的车吗?"阿律瞪圆了眼睛说着。 我也"嗯、嗯"着点头。第25节:六 立志做相声演员(3) 仔细一看,坐在里面的不正是刚才说相声的那位叫仁鹤的大叔吗! 在粉丝们不停的尖叫声中,崭新锃亮的劳斯莱斯载着仁鹤大叔渐渐远去。 "说相声,只不过说个十到十五分钟,竟然能坐上那样的车?" "你就当相声演员吧!看上去挺容易的。" "对啊,对啊。只要拿着扇子,嘴里说"漫漫玛卡玛卡"就可以了吧?" 我模仿着刚看的仁鹤大叔插科打诨时的样子。 两人正说得热火朝天,从停车场又开出一辆保时捷。坐在上面的,正是刚才看到的"袖扣?纽扣"。 此时此刻,我和阿律不约而同地想,以后就当相声演员了。 那个时候,我们俩都浅薄地认为,说相声十分简单。 等小森学长下班回来后,我马上迫不及待地说: "学长,我已经决定了今后的人生方向。" "这太好了。怎么打算的?" "我要当相声演员。" "你先等等。你是认真的?" "嗯。" "相声演员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 "没有呀,我今天去看了,感觉很简单。" 于是,我又模仿了一遍"漫漫玛卡玛卡"。 本以为会受到表扬,没想到学长张口来了一句: "你是不是傻呀?" 学长打开电视,调换着频道,刚才说单口相声的大叔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仁鹤,现在十分走红。你以为出名很容易呀?" 学长继续调换频道,屏幕上又出现了说对口相声的人。 "这是横山靖和西川清,天才啊!" ""袖扣?纽扣",很受年轻人喜爱。" 我们今天看到的似乎都是大名人。 在广岛和佐贺几乎看不到关西的电视节目,所以,我和阿律对这些一无所知。 "学长,只说十几分钟就能坐上劳斯莱斯!" 我依然不死心。 "所以说,只有极少部分人才能那样。" 学长似乎已拿我没办法。 "可是,可是,如果最有名的人坐劳斯莱斯,那下面一个档次的人也能坐上奔驰吧?" 当我越说越起劲时,嫂子也在一旁为我说话了。 "我觉得他适合说相声,你看,昨天他给我们讲的东京见闻多有意思呀。" "这倒是。" 似乎嫂子的意见使学长稍有动摇。 我努力想一口气说服学长。 "学长,你看嫂子也那样说。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当上相声演员吗?" 并不是所有大阪人都知道当相声演员的途径,但那个时候,我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小森学长。 现在想来,简直如同奇迹,学长竟然说: "嗯……啊,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个人,他认识吉本的人。"第26节:六 立志做相声演员(4) 学长马上给那个人打了电话。 仔细一听,是那个人的朋友在吉本上班,他说先联系一下,然后再给学长打电话。 两三天后,学长朋友的朋友、一位叫富井的先生答应见我。于是,我去了吉本兴业的事务所。 富井先生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演艺事务所的人,更像是大阪的一位热心肠大叔。这让我踏实了许多。 "我是德永昭广。" "啊,听说了,听说了。你想说相声?" "是的,我想当相声演员。" "可是,你还没师父吧?" "师父?是什么呀?" 听到我的问题,富井先生差点跌倒在地,但还是耐心地为我解释,艺人要先拜师当弟子才能学习技艺。 那时还没有培养相声演员的学校,拜师是成为艺人的唯一道路。 但是,对于刚刚才知道还有相声演员这一职业的我来说,不可能知道还要拜师的事。 富井先生热心地为我出主意: "先干一干舞台道具怎么样?如果觉得不适合自己,可以随时辞职。" 而我却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舞台道具都做什么?" "把幕拉起来,拉响开演的铃,摆放相声台。" "相声台是什么?" "就是单口相声演员坐的台子呀。小伙子,你没事吧?" 这时,就连热心肠的富井先生也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在相声重镇大阪,即便不想当相声演员,也没有连相声台都不知道的人。 我慌了,赶紧对富井先生表明我的干劲: "没事,我干。我会努力。" "那么,你就去梅田花月吧。" 我终于被吉本录用了。 这时,一位身穿和服的人走进事务所,是月亭可朝先生。 可朝先生的相声段子曾风靡一时。 他曾在广岛的电视节目中出现过,所以我也认识。 我那时是个不懂事的愣头青,甚至称仁鹤先生为"说单口相声的大叔"。但是,一旦看见曾在电视中见过的人就站在眼前,不禁心跳加速。 "哇,演艺名人。这位也属于吉本?" 正当我激动不已时,富井先生把我介绍给可朝先生。 "这个小伙子是德永君,刚录用他进入梅田花月。" "哎,长得真可爱。还很年轻吧?想说相声?" "是,想当相声演员。" 我生硬紧张地回答,可朝先生露出得意的微笑。 "是吗?看来又多了一个放荡不羁的人。" "……" "干这行很不容易,不过是个有趣的世界。" 可朝先生呼啦呼啦地摇着扇子离开了。 并没有过多长时间,我就理解了可朝先生话里的含义。第27节:七 第一次登台(1) 七 第一次登台 我告诉阿律,我要在梅田花月工作,她说也想在大阪找工作。 阿律曾在佐贺知名的百货公司财务科工作过,十分有信用,很快就被本町的布匹批发店录用了。 然后,就是找房子。 这时,我们在大阪还分不清东西南北,而且担心不定什么时候吃不上饭,于是决定住在小森学长家附近。 四叠半榻榻米大小的木造公寓,日照差,厕所还要公用,但房租只要四千元。这样,光靠阿律的工资也能勉强维持生活。(我是相声学员,作好了没有工资的思想准备。) 买齐了中式炒锅、切菜板、菜刀,从旅行箱里取出前面提到过的饭匙、汤勺、礤床儿。(为什么要选中式炒锅呢?因为用这一个锅就可以炖汤、炒菜、煮饭。如果没有能力购齐汤锅、炒菜锅、煮饭锅,那就买一个中式炒锅。大家一定要记住。) 然后,从附近的蔬菜店要了一个空苹果箱,横着立起来,在两侧的上端挖个铜,穿上铁丝,然后挂上阿律用从批发店要来的布头缝制的布帘,便成了一个碗橱。 把茶碗、汤碗、筷子、杯子各两套放入碗橱后,感觉心里痒痒的,喜悦之情不禁涌上心头。 对于前进的方向已不再犹豫。 不管多么破旧,多么狭小,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可以随时回来,而且,这里会一直有属于自己的茶杯和筷子。 定下心来后,我让阿律往她家里打了电话。 我们当然没有钱安电话,于是准备了近百个十元硬币,走向公园的公共电话。 电话似乎是阿律的妈妈接的。 阿律告诉妈妈,在大阪租了房子,在本町的布匹批发店找到了工作。妈妈听说女儿平安无事,似乎松了一口气,于是让等在一旁的我接电话。 我紧张地握紧了话筒。 "您好。" "能好吗?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你家人也够倒霉的,来家里道歉时脸色都变了,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把你们的女儿拐走了"。你知道造成了怎样的后果吗?" "嗯,对不起。" "你也要和自己的家人联系啊。" "知道了。" "不过,你们都挺好的,我也放心了。你再让律子接电话吧。" 阿律再次接过话筒后,她妈妈详细打听了公寓及工作单位的地址、电话号码等。 听从阿律妈妈的嘱咐,我也给家里打了电话。因为让他们担心了,我由衷地向他们道歉。 然后,给阿嬷写了信。 两三天后,从阿律家里寄来了一个硕大的包裹,里面是两套被褥。 后来听说,当阿律的父亲听妻子说知道女儿的地址了,就怒吼一声:第28节:七 第一次登台(2) "给他们寄套被褥!" 对一直缩在薄薄的毛毯里睡觉的我们,这真是难得的好礼物。 狭小的壁橱放不下两套豪华被褥,只能把其中的一套叠起来放在屋子里。与破旧榻榻米不相称的柔软气派的被褥,让我们感觉比以前富有多了。 阿嬷的信也到了,她还用饭粒在信纸上粘了三千元钱。 "好好努力。用这点钱贴补家用吧。" 原本我把信小心珍藏了起来,可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真是遗憾。 我第一天上班的日子是五月五日,正是日本的儿童节。 正值假期,剧场坐满了人。 单口相声、对口相声、魔术、新喜剧……舞台上表演着一个个有趣的节目,观众席中笑声不断。 正在工作的我也禁不住笑逐颜开。 这里真是最好的工作场所。 舞台上有一闪一闪的灯光,客人们乐得合不拢嘴。看着这些场面,我心中也充满喜悦。 没有丝毫让人忧郁的东西。 我每天都笑着工作,总是作为压轴戏的岛田洋之助和今喜多代上台时, 我笑得最为开心。 这对组合不单有趣,今喜多代还是位美女,洋之助师父则给人很温暖的感觉,我完全被吸引了,于是下定决心,如果拜师学艺,非此莫属。我马上说出了请求。 但是,洋之助师父德高望重,希望成为他弟子的人很多,我自然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如愿。 我想让师父看到我的诚意,于是坚持每天都去求他: "拜托您了,请收我为您的弟子。" 就这样坚持一个月零四天后,洋之助师父终于答应了。 当然,在力争拜师期间,我一直做着舞台道具的工作,不知不觉中,两个月倏地过去。 有一天,招我进吉本的富井先生来到梅田花月。 "德永君,干得还行吧?" "嗯。上次多谢您了。" "听说你成了洋之助老师的弟子?" "是的,都是托您的福。" "对了,你领到工资了吗?" "啊?没有呀。" "这可不行。" "不……我听说见习没有工资……" "没那回事。虽然待遇和临时工一样,但也应该有一些。已经干了几个月了?" "两个月。" "知道了。我去会计那儿帮你查查。" 富井先生帮我查了查,果然一个月有一万两千元的工资。 当天,我就领到了两个月的工资,扣税后也有两万多。 当我鞠躬接过放有两万元的信封后,赶紧跑到了厕所。 虽然只有两万元,但这是从去年夏天自暴自弃地辞掉蔬菜店工作后,我挣到的第一笔钱。而且,这两万元,是我朝着新的梦想相声演员迈出第一步后挣到的钱。第29节:七 第一次登台(3) 一想到这些,眼泪不禁喷涌而出。因为觉得在厕所里大哭太没面子了,于是面朝墙,一边撒尿一边流泪,真是不体面哪。 幸运的是,不久,我就有了说相声的搭档。 虽然还是继续做着舞台道具的工作,但有没有搭档,感觉完全不一样。 第一位搭档原君,是桂三枝先生介绍的。 三枝先生是当时深受关西年轻人喜爱的综艺节目"年轻人噢!噢!"的主持人,而原君是负责前说①的很有前途的新人。 "那小子,是说相声的料。" 三枝老师也对他另眼相看。 和原君配对后,我就要在名古屋的剧场首次登台了。 当时,吉本兴业还没有专为新人准备的小剧场,新人一般是从地方公演开始露面。 由于是第一次登台,我非常紧张。原君虽说以前只当过前说,但毕竟是公开节目的正式演员,看上去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 我跟从师父,取艺名为"岛田洋一"。顺便提一下,原君的艺名是"团顺一"。 那时,我是新手中的新手,表演素材自然全都委托给了比我有经验的原君。 但是,不论如何依靠原君,第一次登台时,我依然无比紧张。 开演的铃声响起,舞台的大幕拉开了。 我们的表演是垫底节目中的垫底,当然第一个出场。 但是,登上舞台看到观众席后,我顿感失望。 竟然只有五位观众! 以前虽说只负责舞台道具,但在梅田花月,我已习惯于每天见到数百名观众。我一下子放松下来,和原一起成功地让观众节目录制前,负责向在场观众说明各种注意事项,进行拍手练习。 开怀大笑。 下场后,我俩被鲁基新一先生叫住了,他因"不是,不是"的噱头而闻名。 "喂,小伙子,你干过几年了?" "今天第一次登台。" 听原君这样回答,鲁基先生似乎不相信: "你撒谎吧?" "是真的。我叫团顺一,请多多关照。" "我是洋之助的弟子,叫洋一,请多多关照。" "哦?洋之助的弟子。你应该是第一次,看上去十分紧张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