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笑着问道:“她也同你谈过?” 基辛格略带自嘲地口气说:“她把我完全‘毁灭’了,我是受害者。我看了你们的那次谈话,很受感动。” 三年后的1985年11月,基辛格和邓小平这两个老朋友又见面了。1985年是中国改革开放向纵深发展并取得了许多成果的一年。 一见面,邓小平就说:“上次见面是1982年吧,差不多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对你来说,三年没关系,可是对我来说就珍贵了。” 基辛格说:“你现在看上去比我上次见到你时还要健康。” 邓小平笑着回答说:“自然规律违背不了,我的秘决没有别的,就是尽量少做事,让别人去做。” 基辛格说:“我们相识已经有10年了,特别是过去6年中,你们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邓小平高兴地说:“去年我们的步子快了一些,速度太高,影响到其他方面的平衡,经过今年大半年的调整,效果比预期的要好。改革是一个新事物,出点差错不要紧。” 基辛格称赞说:“像中国这样大规模的改革,是任何人都没有尝试过的,世界上还没有别的国家尝试过把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结合起来。” “不说是一个伟大的试验,但确实是一个重大的试验。”邓小平肯定地回答说。 基辛格接着说:“这是一个有历史意义的事情,如果成功了,就将从哲学上同时向计划经济国家和市场经济国家提出问题。” 邓小平说:“我们的经验是要发展社会主义的生产力,必须改革,这是惟一的道路。中华民族不是低能的民族,这一点是肯定的。但最终证明中国人行不行,还要看这10亿人口怎么做。中国落后许多年了,近几年可以看到一些兴旺的气象。更早一点的时候,在1949年,黄面孔的中国人站起来了,但是真正的翻身还要两代人的努力。” 基辛格被邓小平的信念、魄力和爱国情怀所折服。 1987年9月,邓小平和来北京访问的基辛格又见面了。 这天是9月3日。基辛格一见面就说:“每次见到你,你都显得年轻。” 邓小平说:“你是我会见的最多的外国朋友之一。” 对此基辛格深有感触。他深情地回忆说:“当你第一次率领代表团出席联大特别会议时,美国专家都在猜测:邓小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现在我们都十分清楚了。每次见到你时,你前一次谈到要做的事情都做到了。” 邓小平也愉快地说:“我访美的时候,受到你的盛情款待,你是重新打开中美友好之门的人,中国人民是不会忘记的。” 基辛格还跟邓小平谈到了他来中国前看到的各种关于中国国内形势的报道,他还把来到中国后看到的情景与外面的报道进行了比较,请邓小平对今后的中国国内形势做出预测。邓小平坦率地承认年初有些学生上街闹事,要求全盘“西化”,中国政府迅速果断地处理了问题。 针对国内形势时,邓小平跟基辛格说:“人民看得很清楚,现行政策使所有的人都得益。人民的拥护,人民的赞成,这是保证我们能有一个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一心一意搞建设的基础。我们现在进行的改革开放是新事物,没有前人的经验,也没有外国的经验。某些方面不一定搞得那么准。所以‘胆子要大,步子要稳’。几十年内,在某个时候作些调整还会有。我们现在加快步伐,在加快中有时也要作些调整。” 邓小平还指出:“政治体制改革比经济体制改革更复杂。每一个措施都要涉及千千万万人的利益。所以,政治体制改革的步子要更稳。必须是有领导、有秩序、自上而下地进行。我们追求的目标是,力求我们国家的政策和实行这些政策的步骤、方法合乎我们自己的实际,力求及时总结经验,有错就改。” 邓小平还赞扬基辛格倡议建立了“美国—中国协会”。他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组织,它的目标是明确的,相信它会为推动中美友谊起到越来越大的作用。” 基辛格说:“成立美中协会的目的是促进美中友好,推动美中关系的不断发展,鼓励美商到中国投资,美中友好关系符合我们两国的利益。我感到特别自豪的是,自从中美关系的大门打开以来,美国历届总统,包括共和党的总统和民主党的总统都在朝这个方面继续努力。因此,我可以说,美中关系是一种永久性的关系。” 邓小平和基辛格博士有记载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1989年的11月10日。 此前的11月6日至9日。中共中央十三届五中全会在北京召开。会议通过了《关于同意邓小平同志辞去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职务的决定》和《关于调整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组成人员的决定》。11月9日,邓小平会见出席中共十三届五中全会的全体同志,说:“感谢同志们的理解和支持,全会接受了我的退休的请求。衷心地感谢全会,衷心地感谢同志们。” 第二天,邓小平就在人民大会堂会见了这位美国政府的前国务卿,成为邓小平退休后接见的第一个外国客人。而当时中美关系正面临着严重的危机。 这天,邓小平身穿深灰色的中山装,神采奕奕。基辛格一走进会见大厅,邓小平就迎上去和他热情握手。邓小平当着几十名记者们的面,对基辛格说:“博士,你好。咱们是朋友之间的见面。你大概知道,我已经退下来了。中国需要建立一个废除领导职务终身制的制度,中国现在很稳定,我也很放心。” 基辛格说:“你看起来精神很好,今后你在中国的发展中仍起着巨大的作用,正像你在过去所起的作用那样。你是中国改革的总设计师。” 听到基辛格说他是“中国改革的总设计师”,邓小平笑了,说:“我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中国共产党的党员,在需要的时候,我还要尽一个普通公民和党员的义务。你现在不当国务卿了,不也还在为国际事务奔忙吗。”。 当基辛格问邓小平中国将如何确保改革开放持续到下一个十年的问题时,邓小平回答说:“可以肯定地说,谁要走回头路,谁就要垮台。十年改革开放,虽然出了些毛病,现在需要进行治理整顿,但成就是很显著的。我们前进了一大步,使中国上了一个台阶。这一切来之不易。实践证明了我们的方针政策是正确的。加强中央的权力是对的,但并不等于改变过去实行的改革开放以及权力下放等措施。” 基辛格看着邓小平这个可爱的中国老人,说:“你是做的比说的多的少数几位政治家之一,你使中国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 后来,基辛格在同一位外国政治家的谈话中对邓小平作过这样的评价:邓小平是中国推行改革的领袖。他着手共产党领袖从未搞过的改革,解放了农村经济,把粮食进口国变成粮食富余国。作为老一代的革命家,不允许共产党的地位下降,并且要将经济改革搞下去。 作为邓小平会见最多的外国人之一,基辛格博士对邓小平的评价应该说是实事求是的。而邓小平这个18岁时在法国投身中国革命,并很快成为“少共”的积极分子的中国青年,在法国承担的第一件革命工作就是为机关刊物《少年》刻蜡版工作。那时他白天在工厂做工,晚上刻蜡版,干起工作来浑身是劲,并因此赢得了一个“油印博士”的称号。用邓小平自己的话说:“我从来就未受过其他思想的侵入,一直就是相信共产主义的。”而正是为了中美关系的正常化和友好事业,促进世界和平,这个戴“油印博士”帽的职业革命家和基辛格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并以其求实的品格赢得了美国博士的尊敬。 值得我们注意研究的是,邓小平在1989年退休前后,分别在10月31日和11月10日会见了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尼克松和基辛格。一个是邓小平退休前会见的最后一个外国客人,一个是邓小平退休后会见的第一个外国客人,这一前一后是不是历史的巧合,还是出于人为的安排,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我们可以想到的,那就是这次会见中在谈到中美关系问题时,邓小平对基辛格所说的:“中美合作的基础是有的。那种按社会制度决定国与国关系的时代过去了。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完全可以和平共处,发展友谊,找到共同的利益。中美之间肯定能找到共同利益。” 作为中美关系之船“起航”的“领航人”,邓小平在世界和平发展史上刻下了他不朽的名字。第二部分邓小平迷住了“三边主义”的创始人——邓小平和布热津斯基(1) 邓小平迷住了“三边主义”的创始人 ———邓小平和布热津斯基 据说,有人曾经在白宫的一个外交使节的宴会上提了一个问题让与会者回答———在美国,每天都必须要和总统在一起说话的人是谁? 有的人说那当然是第一夫人,有的人说是总统的厨师,有的人说是总统的办公室主任,甚至还有人说是总统养的小宠物等等。但答案都不正确。那这个人是谁呢? 最后,还是白宫的一个服务生无意中正确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人就是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这个作为总统国家安全顾问的角色,几乎每天都要把中央情报局、国务院、国防部的情报进行整理向总统汇报,并提出不同方案和对策供总统参考,在白宫是最引人注目的了。 担任1977年到1981年美国卡特总统执政时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是哥伦比亚大学政治系教授。此前,他曾在约翰逊政府的国务院政策计划班子里干过两年,他因发表《大失败》一书,对共产党和共产主义进行全面攻击而在国际反共舞台上声名大噪,是国际上最著名的反共理论家,因此还得了“鹰派”代表人物的称号。尼克松就任总统后,他又回到大学讲台,却提出了一些“鸽派”的理论。因其不是在美国本土出生,而是在东欧出生,又对东欧和苏联以及美苏关系问题有着成功的研究,使他成了美国权势集团上层人物的座上宾。他的简要明了地从世界纷繁复杂的事务中迅速概括成决策方案的能力和善于总结形势而提出口号的能力,也深受美国政治领导人物的欣赏。此间,在缅因州的东北港避暑的布热津斯基,与美国著名的大财团的总经理兼董事长、不久前又刚刚担任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主席的戴维·洛克菲勒在其西尔港庄园,一见如故,成了一对密友。由此他们还成立了一个由美国、西欧和日本的最上层银行和企业巨头组成的一个组织———就是著名的“三边委员会”。这个“三边主义”就是布热津斯基的发明。 再后来,经可口可乐公司的保罗·奥斯汀推荐,戴维的提名,经布热津斯基的同意,还未当选美国总统的卡特才得以成为“三边人”的。卡特在竞选总统成功后,在组成政府班子成员时,首先就请教布热津斯基。而且卡特还对他说:“还在我刚进‘三边委员会’的时候,心里就想,要是我能当总统,我就请你出任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并希望布热津斯基“帮我一把”。而布热津斯基也毫不谦虚地说:“这是我的荣幸!吉米,你决不会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的。”卡特也的确公开对记者说:“我有了最优秀的顾问!” 像基辛格一样,布热津斯基担任此职务后,因其在中美两国关系正常化进程中所起的杰出作用,而在世界政坛上闻名遐迩。 □布热津斯基向中国驻美联络处秘密表达访华愿望。卡特单独秘密会见布热津斯基,并给予“特别授权”,表明“布热津斯基此次访华的主要目的,应该是建立外交关系”。 □布热津斯基特地准备了美国宇航员从月球取回的岩石标本和一面带上月球的五星红旗作为礼物赠送给中国人民,“作为我们共同追求更美好的未来的象征。” 1978年4月,对吉米·卡特来说,考虑得最多的问题或许就是美中关系正常化问题了。他已经内部秘密决定了美中关系正常化的实施战略报告,建议中美建交时间为“1979年1月1日”。卡特觉得,中国人将每年的1月1日叫作“元旦”,是吉祥的开始的含意,中国人会很喜欢这个日子的。而离这个日子不到8个月了,美中双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除障碍和分岐吗?美方的“最低限度”方案已经调整为:要中方接受美国对台湾军售的安排。这是建交谈判的核心基本点。中国能接受吗?没有人能知道。结果会怎样?为此,他曾授意驻中国联络处主任伍德科克带着这个“最低限度”建交条件回北京去作一些试探,设法将美国的这一想法准确地传递给中国人,并从中国人那里得到一些美国人可以接受的回应。可是,伍德科克为此使尽浑身解数,能做的都做了,仍然没有得到中国的任何回应。或许只有派出总统特使飞赴北京直接与中国最高领导人沟通这一条路了。因为时间紧迫,时年(1978年)的秋冬,国会大选之后,正好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时机窗口”,这是一个有利于关系正常化的时机,在这个时候,国会正在休会,由于刚刚经历人事调整,反对派力量相对薄弱,很难立即组织起强有力的反击。这个“时机窗口”从秋天一直开到1979年1月中旬新一届国会开会之前。如果不在1978年内完成美中关系正常化,等到明年国会开会之后,这个“窗口”就会因为两个因素的限制而关闭:一个是与苏联削减战略核武器协议一旦达成后,争取参议院的批准势必是一场战斗;二是1979年将是总统大选年,卡特的一班人要集中精力,应付总统大选,而这时必须考虑党派斗争和国会可能对某些外交政策的指责。 而作为布热津斯基,自然不愿意放弃像基辛格秘密访问北京使其成为中美关系史上的杰出人物一样,他曾多次敦促总统改善美中关系。而早在1977年的11月3日,美国副总统蒙代尔在白宫设宴为即将回国的中国驻华盛顿联络处主任黄镇饯行时(当时卡特总统对黄镇和记者们说:“由白宫出面为即将离任的外交使节饯行,在美国外交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黄镇完成了自己担任该职5年半期间的最后一个重要使命,就是当众向布热津斯基发出了访华的口头邀请。其实,这也是布热津斯基在此前授意他的助手奥克森伯格向韩叙提出了“希望中国领导人邀请他去北京访问”的。而美国驻北京的联络处主任伍德科克也建议卡特让布热津斯基访问北京。这次黄镇的口头邀请,就是中国政府对布热津斯基的重要回应。布热津斯基自然暗自心喜,高兴地接受了邀请。这自然受到了作为国务卿的万斯的强烈反对,并为此爆发了争吵。 然而当1978年1月24日国务卿万斯的北京之行,在中国碰到了“邓小平的钉子”,没有达成中美关系正常化的任何协议的时候,布热津斯基自然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该他出场了。 1978年3月16日,华盛顿正式通知北京,布热津斯基接受了邀请,具体日期待定。4月26日,白宫宣布布热津斯基访华的日期定为5月20日。这就表明卡特总统开始准备迎接他在外交事务的决策中的一个最为关键的挑战。 5月12日上午,布热津斯基按照惯例工作程序,到椭圆形办公室向总统呈递最新简报,在介绍完最近24小时内世界各地的情况后,起身告辞时,卡特让他留下来,说:“兹比格纽,你等等,我想和你专门谈一下你访问北京的事情。” 等布热津斯基坐下来后,卡特就说:“我已经想好了,希望能加快关系正常化的步伐。你此次到了北京,如果看准了情况,你就可以见机行事,抓住机会,把关系正常化推进一步。我给你特别授权。” 听到总统如此的决断,布热津斯基顿时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了,说:“这太好了!” 卡特继续说:“你见到中国的领导人,就说美国接受中国提出的关于关系正常化的三个基本条件,但是中方也须同意美方的两项基本条件:其一,美方公开声明相信台湾问题将得到和平解决,请中方不要加以驳斥;其二,美方应能继续向台湾出售武器。” “好,我一定按你的要求去办。”谈话后,布热津斯基立即在中国问题专家奥克森伯格的协助下,将总统的这次谈话整理成有五页纸的书面指示,呈交卡特审阅,请卡特签字,以作总统授权依据。 但卡特并没有马上在此份书面指示上签字。他准备开一个会,给几个要员通气。5月16日上午,卡特总统亲自在椭圆形办公室里主持召开专门会议,讨论布热津斯基即将进行的访华事宜。往常总统召开这类涉及外交事务的政策会议,通常都是万斯先作发言。这次,大家也像往常一样,先看看万斯。万斯则坐在沙发上,一反常态,默不作声。 卡特知道万斯由于自己的意见未得到采纳,心中不高兴。于是,卡特就示意国防部长布朗先说。布朗此次态度鲜明,极力主张总统授权布热津斯基同中国进行更为广泛、更加实质性的会谈。布朗说:“我们应当借助这次访问,将美中关系正常化大大向前推进一步。” 布热津斯基也说:“我觉得,我们不仅要大幅度地推进关系正常化,而且还要进一步发展美中军事战略关系,我想总统考虑,能否在我的已经确定的访华代表团名单中,再增加助理国防部长阿布拉莫维兹,责成他在北京专门向中国方面通报全球战略形势。” 卡特基于急剧变化的美苏关系和国际形势,接受了布热津斯基和布朗的观点,因而在会上表态说:“布热津斯基此次访华的主要目的,应该是建立外交关系。” 总统在这样的会议上作了决定,万斯尽管不悦,也不再持反对意见。 5月17日,卡特在此份关于美中关系正常化的书面指示上略作修改,然后签字。在这份文件中,卡特总统就中国问题作了一些重要而高度机密的决定。其中提到两个关键问题,即美国与中国的战略关系问题和美中建立外交关系问题。 关于第一个问题,卡特指示布热津斯基告诉中国人:“我们把美中关系看做是美国全球政策的一个中心方面。美国和中国有着某些共同利益,双方有着彼此一致的长远的战略利害关系。其中最重要的是双方都反对任何国家谋求全球或者地区性霸权。所以你的访问不是战术性的,而是要表明我们对与中国建立战略合作关系的兴趣,而且这种兴趣具有根本和持久的性质。访问一开始,你就要强调这一点。” 关于美中建交问题,卡特作了具有历史意义的指示:“你应该说明,在这个问题上,美国已经下定决心,准备向前迈进,积极谈判,扫除关系正常化道路上的各种障碍。” 因此,布热津斯基的访华之行,也就被赋予了洽谈美中关系正常化的非同一般的重要使命。与上次万斯国务卿所作的试探性访华相比,布热津斯基的访问才是真正的实质性的访问。 布热津斯基格外重视这次访问,为了表示友好,他特地准备了美国宇航员从月球取回的岩石标本和一面带上月球的五星红旗作为礼物,并成功地说服了卡特总统给华国锋主席写了一封亲笔信:“华主席:特备月球岩石标本一份,赠送给您和中国人民,作为我们共同追求更美好的未来的象征。” 万斯对布热津斯基的行动有些耿耿于怀,在布热津斯基访华的计划确定后,原来就商定不提前向苏联打招呼。但后来,布热津斯基得知,国务院有人未经白宫准许就擅自向苏联驻美大使馆打了招呼。以致苏联在布热津斯基抵达北京之前,就匆匆忙忙将离任已久的苏联驻华大使伊利切夫派回北京来。 在布热津斯基即将成行之际,万斯又去向卡特建议,在布热津斯基访华之前应该邀请苏联外长葛罗米柯访问美国,想以此来削弱布热津斯基访华的战略意义。布热津斯基对此表示了强烈的反对。据布热津斯基在其所著《实力与原则》一书中记述,为了不让苏联因素干扰其访华之行,他劝说卡特拒绝了万斯的建议。这样,邀请葛罗米柯访问美国的计划就经卡特同意被推迟至布热津斯基访问中国之后。 布热津斯基临行前,台湾驻美“大使”沈剑虹求见美国国务院官员和布热津斯基的助手奥克森伯格,希望美国考虑改变这个访华日期,因为那一天正好是台湾新“总统”蒋经国就职典礼的日子。国务院中华民国科的官员只好说对这种巧合表示遗憾。奥克森伯格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这事无法改变了。” 沈剑虹还不甘心,就要求约见布热津斯基本人。但是,布热津斯基传出来的答复是太忙了,只能在访问北京回来以后再考虑会见。沈剑虹敏锐地感觉到形势有些不妙了。 5月19日,布热津斯基一行终于乘专机飞离华盛顿,开始了他的中国之行,并按计划于5月20日抵达北京。第二部分邓小平迷住了“三边主义”的创始人——邓小平和布热津斯基(2) □布热津斯基说邓小平“个子小,气魄却大,立即使我心折。和他谈话以后我更加理解他何以能经受住政治生涯中的所有挫折,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感和干劲使我印象深刻。他是一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能和谁打交道的政治领袖。” □听了布热津斯基的汇报后,卡特说:“你被邓小平迷住了”。 当布热津斯基飞越太平洋上空的时候,表面的平静并不能掩饰其内心的波澜,他的心像太平洋的波涛一样起伏不已。后来他在回忆录里回忆起这次北京之行时说: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这次访问,与10年前的1971年夏天基辛格那次秘密飞越喜玛拉雅山的“勃罗行动”联系起来。甚至他还想到非常巧合的是为美中关系正常化做出贡献的基辛格和自己,两人竟然都是非美国出生的移民(基辛格是在德国出生的,他是在波兰出生的),而且在接受这项任务时都从来没有到过中国,对中国几乎是一无所知,又没有什么特殊感情,只是有相同的战略考虑。 在飞机上,他还非常关心讲究礼仪的中国会给予他什么样的礼遇。他问助手们,基辛格和万斯第一次飞抵北京时都有什么人去机场迎接。研究中国问题的专家奥克森伯格告诉他,基辛格第一次飞抵时,迎接他的是过去与马歇尔将军在军调部共过事的叶剑英元帅,后来是军委副主席,还有就是当时刚宣布出任驻加拿大大使的黄华;而去年迎接万斯国务卿的是已经担任外交部长的黄华。布热津斯基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担心他飞抵北京时受到怠慢。他所担任的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在职务上与国务卿相当,会受到相同的欢迎礼仪吗? 1978年5月20日中午,布热津斯基一行十人抵达北京。同行包括他的夫人,以及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塞缪尔·亨廷顿、国防部的莫顿·阿布拉莫维茨、国务院的里查德·霍尔布鲁克、弗兰克·普雷的助手本·休伯曼和奥克森伯格等。 当美国专机在首都机场降落,外交部长黄华夫妇出现在舷梯下的时候,他很高兴。他曾说:“这是一个信号,说明中国人决定对这次访问给予与国务卿来访同样的规格。” 这是布热津斯基第一次访问北京,印象很新鲜。布热津斯基在回忆录中说: 为了使中国参加到我想要推进的关于建立更广泛关系的会谈中来,我们中的4个人准备向中国人广泛地介绍情况: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塞缪尔·亨廷顿,专谈我们对苏美均势的估计及由此产生的战略问题;国防部的莫顿·阿布拉莫维兹,全面介绍军事情报,并提出两国军事代表团互访的建议;国务院的理查德·霍尔布鲁克,专谈扩大文化和经济合作问题;在费兰克的新闻班子和国家安全委员会任职的本·休伯曼,专谈扩大科学合作,包括总统科技顾问普雷斯博士可能访华的问题。我在中国事务方面最亲密的顾问米切尔·奥克森伯格则直接与我一起准备我所要作的关于美国对外政策的全面介绍,这一介绍是我与中国领导人进行更为直率的讨论的序幕。 当天晚上,外交部长为我举行正式晚宴,席间互相祝酒———我们祝酒时措词谨慎,以示我们意图的严肃性。 星期天早晨,我们先去参观毛泽东的纪念堂。看到有教养的中国人也学俄国人的作法,将他们的革命领袖的遗体作了防腐处理并予以展出,我未能苟同,对于所谓的科学的唯物主义者来说,这是一种自相矛盾的风格。这个上午余下的时间用于与中国外长进一步交换意见,他介绍了中国在对外政策问题上的立场。下午,我参观了紫禁城。这种宫殿与手工艺品卓越非凡的组合,使人们理解到中国本身一直就是一种文明,其程度之高非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可比,相当不同寻常而富有特色。然后,我与邓小平副总理第一次会谈,晚上也同他在一起,在仿膳吃了一顿精致的便宴,仿膳饭馆设在北京中部的北海公园,前面有个小湖。饭罢,去听京戏,上演的都是传统的京戏,显然与最近对外宾的做法不同。 深谙谈判艺术的布热津斯基对这次访华,可谓作了充分准备,在对美中两国近10年的谈判记录作了潜心研究分析之后,精心设置了一套谈判计划。他知道,在同邓小平或华国锋会面以前,他与中国外长的谈话,中方将会进行全面研究。因此,他就在第一天与黄华外长会谈时,连翻译在内,用了三个半小时,“有意识地将概述美国对外政策的开场白讲得很长,很全面”,清楚而充分地说明美国赞成什么,卡特政府想做的又是什么。目的是想在战略问题上一旦达成若干一致意见后,再和最高领导人私下讨论此事。也就是说,“真正的协商和确实重要的交换意见主要是在与邓小平副总理和华国锋总理会谈时进行的”。 5月21日下午4时零5分至6时30分,邓小平就在人民大会堂南门接待厅会见了布热津斯基。邓小平是在布热津斯基刚刚参观了故宫博物馆后就进行这次会见的。 布热津斯基在回忆录中说:“在会见中国外长时,双方代表团在长桌两边相向而坐,但在这次会见中,邓与我却并排坐在扶手椅中,邓在我左边,他那照例必备的痰盂在他左边。伴我前往的只有迈克·奥克森伯格,他能讲中国话并做详细记录,在座的还有伦纳德·伍德科克大使。代表团其他成员对未能列席都没有意见,只有霍尔布鲁克因未能参与这次会见而就个人特权问题大做文章。然而我受到总统明确指示的限制,要使会见保持在小范围内,并保守机密,那么大使显然应该排在他的前面。会见是从邓的一句关怀话开始的。邓说:‘你一定很累了。’我回答说:‘我感到振奋。’这句话准确地表达了我的情绪。在继续寒暄几句以后,邓就言归正传了。” 布热津斯基告诉邓小平,他已经将毛泽东、周恩来和邓小平与美国主要政治家和参议员的谈话记录都阅读了一遍。 邓小平说:“美国朋友我见得不少,中国问题不难了解,你从过去的谈话记录中,可以了解我们的看法、观点和主张,我们已经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毛泽东主席是个军人,周恩来也是军人,我也一样。” 布热津斯基回答说:“军人说话就是痛快直率,但美国人也有说话直率的名声。我希望你没有觉得美国人或美国有什么不容易理解的。” 紧接着,布热津斯基“便一头栽入”他在与黄华外长会谈时回避了的话题,即关系正常化问题。布热津斯基说:“总统要我转告你,我们准备不仅就国际形势,不仅就我们并行不悖的行动可能有助于推进同样的目标或抗拒同样的危险等方面认真进行会谈,而且准备开始就两国更直接的关系问题作更加积极的会谈。” 邓小平仍持怀疑态度,因为布热津斯基头一天和黄华的会谈中,并没有具体涉及到这一实质性问题。于是,邓小平说:“阁下,现在的问题仍旧是下决心。如果卡特总统在这个问题上下了决心,我想解决这个问题就比较容易了……为了实现正常化,你认为应该做到什么呢?” 关于这个问题,在回答时,布热津斯基试图让邓小平了解美国对盟国的义务,也了解美国在国内面临的困难,特别是在台湾问题上遇到的困难。布热津斯基为此谈了相当长的时间,他说:“在和阁下私人讨论以及在这小范围内保密的情况下,我还可以说,总统本人准备在实际可行的情况下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无意人为地延迟解决……因此,总统准备在国内承担解决两国之间突出问题的政治责任。他承认这是我们的责任,而不是你们的问题。在两国关系中,我们将继续遵循上海公报,遵循只有一个中国、解决台湾问题是你们自己的事这条原则。然而,与此同时,我们还有某些国内问题和某些历史遗留下来的必须加以克服的问题。这些问题复杂、困难,在某些方面相当带有感情色彩。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必须在和平解决台湾问题方面找到能够让我们表达我们的希望和期待的某种方式的原因,尽管我们承认这是你们的国内事务,我们是按照上海公报的精神这样做的……” 邓小平回答说:“双方都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中国人可以说,我们何时、如何解放台湾是应由中国人自己来解决的内部问题。我们可以表达我们的看法。” 布热津斯基说:“关系正常化以后,感到不安全的台湾可能会转向苏联。” 邓小平回答说:“我们曾经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既然美国要维持与台湾的经济关系,这个问题就不成其问题。” 双方的立场就这样接近了。 可以说,在整个过程中,正如布热津斯基所说的,“我们试图将交换意见变为朋友间的真诚对话,我即席发言,将全球性、战略性和双边问题交织在一起,逐渐接近正常化问题,以便探索中国的灵活性,然后,再回到不致引起重大争论的全球问题上来。” 会谈中,布热津斯基“有意”使用了“历史转折时代”这个“含义模糊的字眼来描述台湾在以某种方式最终重新统一之前所处的分隔状态”,试图向邓小平讲清楚,“即使在正常化以后,美国对台湾的安全义务还要继续下去”。 在进一步交换若干意见之后,布热津斯基继续说:“我受命向你证实:美国接受中国的三个基本点,并再次重申上届美国政府向你们作出的五点(承诺),我愿意再次重复自我来到北京已说过好几次的话,即美国在这个问题上决心已下。” 接着,布热津斯基提议下个月双方就正常化问题开始进行高度机密性的磋商。 邓小平立即代表中国接受了这个建议。之后,邓小平还是忍不住用“挖苦”的语气说道:“我想,关于这个问题,就谈这么多了。我盼望着卡特总统下决心的那一天。让我们换一个话题吧。” 但敏锐的布热津斯基又立即肯定地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对您讲过,卡特总统已经下了决心了。” 随后,邓小平和布热津斯基的会谈话题又回到国际形势上来。邓小平粗线条地重申了头一天黄华外长的意见。他强调中国对得到更多美国技术怀有兴趣,尽管他对美国可能不会给予合作表示关注。之后,他们继续讨论战略关系问题,邓小平坚持说限制战略核武器会谈对美国没有好处。 布热津斯基指出:“会谈旨在实现战略稳定,它是与重振防务的努力并用的。” 邓小平没有他的看法,说:“坦白地对你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们去跟苏联缔结条约,总是美国方面作出让步,总是讨好苏联的产物。” 布热津斯基觉得“这该是我们稍微讽刺一下对方的时候了”,就对邓小平说:“在对付苏联方面我们并不天真无知。过去30年来,反对苏联霸权图谋的一直是美国,其时间大致相当于你们的两倍,所以我们在这方面还是有一些经验的。” 但就像布热津斯基后来回忆说的那样:“要是从上面这番概述便得出结论,认为我们交换意见时言语尖刻或互相攻击,那就错了。交换意见过程中确有争吵,但整个趋势是积极的。邓关于正常化的评论也不像外长那么僵硬,他并没有作实质性让步,但伍德科克和我都感到可能有某些灵活性。邓没有驳斥我关于美国和台湾的某些说法,自那以后,我们更有这种感觉。我们的讨论一直持续到晚上,尽管我们的谈话更多有个人性质。我们在谈到各自的家庭时,邓不住地往我的盘子里放入引人开胃的美味佳肴,我们频频举杯祝酒,邓对他有兴趣访美作了一些含蓄的暗示。他还作了一项神秘莫测的评论,大意是说他自己作为高级领导人只有3年的时间了,他这样说时,似乎在强调美中关系的进展有某种迫切性。我告诉他,我希望能在华盛顿我的家中回请他一次,以答谢这次宴请,邓微笑着接受了。” 邓小平接受布热津斯基的邀请,是在他们当天晚上的会谈中。他们在人民大会堂谈了一个下午。在快要吃晚饭的时候,转换地点来到了北海仿膳饭庄边吃边谈,由过去给毛泽东、周恩来作翻译的冀朝铸担任翻译。 这天黄昏时分的北海公园因为这次特别的宴会而载入了史册。湖面波光潋滟,灯影粼粼,垂柳依依,和风拂面。在公园西边的仿膳饭庄里,古香古色的宫廷菜与点心令人回味无穷。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国主人与西装革履的美国客人都因会谈的顺利而有些兴奋。 这是对中美关系起了重大作用的一次谈话。数年后,布热津斯基才知道,邓小平这次在北海公园的仿膳饭庄宴请他,是邓小平了解他,知道他这次访华的不易而给他的特殊礼遇。布热津斯基以后曾多次回忆起这一次谈话,说这是他终身难忘的一个夜晚。他说:“会见后不久,如上所述,他把我带到一家饭店,在那里我们继续讨论,气氛更加无拘无束,一直讨论到很晚。邓个子小,气魄却大,立即使我心折。他富有才智,机警、精明,理解很快,相当幽默,强硬而直率。和他谈话以后我更加理解他何以能经受住政治生涯中的所有挫折,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感和干劲使我印象深刻。他是一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能和谁打交道的政治领袖。” 次日下午,华国锋总理也接见了布热津斯基。布热津斯基递交了从月球采回的岩石标本及带上月球又带回来的五星红旗。 在告别宴会上,布热津斯基在原来准备的祝酒辞中,特意加上了关于卡特总统对美中关系正常化下了决心的段落。他在祝酒辞中首先表达了美国对中国的三个根本信念:第一,美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之间的友谊和关系正常化对世界和平极为重要和有益;第二,一个安全和强大的中国对美国有利;第三,一个强大、自信和参与全球事务的美国对中国有利。然后,他加了如下一段话:“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希望与强大的中国有友好联系。他决心和你们一起,在上海公报的范围内,克服两国关系正常化道路上尚存的障碍。在这个问题上,美国已经下了决心。” 布热津斯基一回到美国就立即向卡特总统提交了一份书面报告,认为这次访问“很成功”。5月26日,外出刚刚回到华盛顿的卡特就听取了布热津斯基的当面汇报。卡特也认为,尽管布热津斯基去中国的使命不是去谈判任何有关中美关系最后协议的,但是他干得很好,为后来取得进展奠定了基础。 这天,卡特曾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从伊利诺斯州和西弗吉尼亚州)回到华盛顿时,兹比格已经从中国回来了。他对中国人大为倾倒。我说他着了迷了。” 西方的传媒对布热津斯基的北京之行反应是积极的。法国《世界报》称这是“中美关系决定性的里程碑”。德国《法兰克福报》说“中国领导人隆重地接待布热津斯基,其规格可与接待基辛格相比”。第二部分邓小平迷住了“三边主义”的创始人——邓小平和布热津斯基(3) □令布热津斯基感到“的确相当惊奇”的是,“一个十亿人的领导人”到达美国后仅两小时就如约赶到他家吃美国风味的烤牛肉! □布热津斯基问邓小平:“你在中国政治上也碰到了许多困难吧?”邓小平马上回答说:“有!在台湾!” 布热津斯基离开中国之后,中美于7月份正式开始了建交谈判。然而在美方接受与台湾“断交、废约、撤军”三大原则之后,谈判在出售武器给台湾的问题上,美国不让步。直到11月,谈判仍无进展。直到12月4日,中美建交谈判的第6次会议在中国外交部会议室举行,韩念龙代替黄华作为中方代表告诉美国代表驻华联络处主任伍德科克,中国政府赞同美国提出的把1979年元旦作为中美关系正常化的日期,并告诉他邓小平副总理将于12月13日接见他,中美关系正常化才算正真有了重大转折。卡特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指示布热津斯基在邓小平接见伍德科克之前,会见中国驻美国联络处主任柴泽民。此后围绕这一问题,邓小平先后于12月13日上午、14日下午、15日下午,三次同伍德科克会谈。最后,邓小平一锤定音,双方就台湾问题达成了共识,搁置了分歧。 按照计划,1979年1月1日,中美两国正式建交。1月28日,邓小平应邀出访美国,作为30年来第一个访问美国的中国领导人,受到了美国卡特政府的隆重欢迎。 邓小平的专机波音707飞机,经过15个小时的飞行(中途在阿拉斯加州的安科雷奇空军基地停留1个小时),于北京时间29日凌晨4时半(美国东部时间1月28日下午3时半)到达华盛顿安德鲁斯空军基地。 瑞雪兆丰年。刚刚结束的一场大雪给华盛顿披上了一件银装。在机场,邓小平和夫人卓琳受到了美国副总统蒙代尔和夫人、国务卿万斯和夫人等的热烈欢迎。 简短的欢迎仪式结束后,邓小平一行下榻在白宫对面的布莱尔大厦。 74岁的邓小平不顾长途跋涉的辛劳,信守8个月前在北京北海仿膳饭庄的诺言,在简单的安顿休息之后,便赶到华盛顿郊外麦克赖恩的布热津斯基家里,参加一个别有风味的美国家庭晚宴———吃烤牛肉。 为了迎接邓小平的到来,布热津斯基一家这几天可谓忙得不亦乐乎。布热津斯基自己负责选购了满满一柜美酒;夫人亲自精心选择拟定了菜单,并烹制了具有浓郁美国风味的烤牛肉、蟹肉、蔬菜和水果沙拉等等;他让三个孩子———伊恩、马克和米卡充当宴会服务员负责端菜倒酒的服务。布热津斯基还请奥克森伯格、万斯、伍德科克、霍尔布鲁克等出席作陪。晚宴上他们吃着美国饭菜,喝的是上等的苏联伏特加酒。 布热津斯基高兴地举杯给邓小平敬酒时说:“我用勃列日涅夫喜欢的美酒向你表达敬意。” 邓小平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而在晚宴开始之前,布热津斯基和邓小平还进行了简短的会谈。 布热津斯基问邓小平:“中国在私人财产方面有什么限制?人们有没有私人住房?能不能雇用人?城市里有没有私人企业?” 邓小平回答说:“中国有私人住房。等将来生活条件好了,人们可以买小汽车,但那可能是十多年以后的事情。在中国可以雇人,现在人们的工资低,将来工资高了就雇不起了。中国的城市有些小商小贩,‘文化大革命’时取消了,今后要恢复。” 宴会开始后,酣畅耳热之时,布热津斯基当众发表了自己的高见说:“中国人和法国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认为自己的文明优于所有其他国家。” 邓小平反应很快,不紧不慢地回答说:“我们可以这样说,在东亚,中国的饭菜最好;在欧洲,法国的饭菜最好。” 邓小平的幽默风趣引得大家高兴地笑了。 布热津斯基又问邓小平:“卡特总统由于决定和中国关系正常化,他在国内已碰到一些政治上的困难。你在中国,是否也有人反对关系正常化,在政治上也碰到了许多困难吧?” 这是一个敏感而颇有些难度的问题。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把目光投给邓小平。 谁知邓小平很快就回答说:“有!” 大家都把眼睛紧紧地盯着邓小平,等待着他后面的回答。而邓小平大胆公开地说出了“有”,这就让人敬佩。当时在场的布热津斯基的高级助手、中国问题专家奥克森伯格后来回忆当时自己的心理活动时说:“这将是令人高兴的夜晚。多么坦率啊!我们将了解中国制定政策的过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在稍停片刻之后,邓小平接着说:“台湾有人反对。” 邓小平说“台湾有人反对中美关系正常化”这样的回答,自然是布热津斯基所料想不到的。这也再次让他感受到第一次见到邓小平时给他留下的印象———富有才智,机警、精明,理解很快,相当幽默,强硬而直率。和他谈话以后我更加理解他何以能经受住政治生涯中的所有挫折,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感和干劲使我印象深刻。他是一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能和谁打交道的政治领袖。” 后来有人分析说,如果布热津斯基能预料到邓小平会如此巧妙地借用他的提问来重申台湾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的话,他极有可能会避开这个“愚蠢”的问题。 邓小平访美期间,布热津斯基几乎参加了所有的重要会谈和宴会。在他的回忆录中,他多次回忆起与邓小平交往的往事,用许多笔墨对邓小平的风采进行了充满崇敬的描绘。 而这次邓小平到布热津斯基家中作客,也就分明是在公开赞扬他对促进中美关系正常化所做出的积极贡献,给布热津斯基一家带来了极大的荣耀。因为,去年春天的时候,国务卿万斯曾抱怨布热津斯基的一些公开言论妨碍了他有效发挥国务卿的作用,因此卡特总统曾一度降低了布热津斯基的形象,让他躲在幕后。而这种情况直到他参加了中美建交谈判后才有所改变。 所以,许多天过后,布热津斯基在他的办公室会见记者时,仍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说:“在你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你就会感到惊奇。一个十亿人的领导人到达美国后仅两小时就到我家里赴宴!”“我是说,这的确相当惊奇!” 可见邓小平在他家吃了一顿晚饭,给了他多么大的惊喜和骄傲。 1981年7月19日,邓小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会见了刚刚卸任的布热津斯基,他们就重大的国际问题和中美关系问题交换了看法。会见中布热津斯基转达了前总统卡特的良好祝愿。邓小平也请他回国后转达他对卡特和蒙代尔的问候。他们还深情地回顾了1979年布热津斯基第一次来中国访问期间的情形,邓小平笑着说:“你和我共同克服了最后的困难……”第二部分英国“铁娘子”碰到中国“钢铁公司”——邓小平和撒切尔夫(1) 英国的“铁娘子”碰到了中国的“钢铁公司” ———邓小平和撒切尔夫人 玛格丽特·撒切尔,也就是我们经常从新闻报道上知道的撒切尔夫人。她是20世纪下半叶英国社会中的一个传奇人物,是“二战”以后英国的第一位女首相,也是担任英国首相职务时间最长的政治家,是国际政坛上影响深远的人物之一。她出生于安普敦郡的一个小镇,曾在牛津大学获得化学学士学位,后改学法律。1959年当选为英国国会议员,1975年成为英国保守党领袖,1979年率保守党竞选成功后入主唐宁街,成为英国首相。因其受邱吉尔影响极深,坚持“鲜明的传统保守主义哲学和强硬的经济政策”,而且坚持一贯的意志坚强、决策果断、锋芒毕露、独断专行的作风,素有“铁娘子”美称。她之所以在英国政坛备受好评,还因其具有十分强烈的民族意识,并且力图以个人之力成为日渐沉沦的“日不落帝国”的救世主。在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她还是冷战的急先锋,苏联媒体曾称其为“冷战斗士”,还有“西方制度的卫道士”之称。 □“铁娘子”往谈判桌上一坐,才发现自己是“一厢情愿”。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跟邓小平一打交道,才发现邓小平是一个态度坚决非常执着的人。 邓小平与撒切尔夫人的交往,让人们难忘的自然是关于香港回归中国的谈判。当这个英国的“铁娘子”来到中国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毛泽东誉为“钢铁公司”的邓小平面前“跌了一跤”,尝到了失败者的无奈。 因此,在本文一开始,请先看从撒切尔夫人的回忆录《唐宁街的岁月》中摘录的几段文字,看看她是怎样追忆和描述在中英谈判过程中她和邓小平的交往的——— “1982年9月22日早晨,我在从东京飞赴北京时,一再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国根本不承认英国与清政府1842年就香港岛签订的《南京条约》,这是中国领导人提出的先决条件。我们事先也商量过了,决定把谈判立场建立在英国至少对一部分香港领土拥有主权的基础上,如果中国承认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在此立下脚,然后把主权让出,以换取对香港继续管治的权利。我曾经多次与政界和商界人士讨论过,觉得这是一个大家比较满意的解决办法。但往谈判桌上一坐,我才发现,那不过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9月23日上午抵达北京,第二天正式会谈在人民大会堂举行。我发表了一篇事先已准备好的声明,阐述英国的立场。我指出,中国关注的核心点既然是香港的主权与继续保持繁荣,那么如果我们突然宣布对香港的行政管理作重大改变,大量资金肯定会外流,香港的崩溃不可避免。所以,我们两国应把保持香港的繁荣与稳定放在首位,就未来的管治安排达成协议,如果这些安排能赢得香港人民的信任,如果英国国会满意这些安排,我们再开始考虑主权问题。 “我满以为这篇务实的言论会有很强的说服力,所以我在最后试图说服中国政府同意我们发表一篇内容不涉及承担责任的联合声明,宣布我们的共同目标是维护香港的繁荣,然后再举行实质性会谈。 “但我很快发现,我所有原来的估计都开始泡汤了。 “我早就听说邓小平是实事求是的人,跟他一打交道,我还发现他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他的态度很坚决。他说,香港主权根本不在讨论之列,稍后中国会正式公布收回香港的决定。这一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和邓小平的谈判进行得相当艰难,我连最初的基本目标都没有能够达到,但也不能算彻底失败。我毕竟说服邓小平发表了一个简短的声明,宣布两国正在共同本着维持香港繁荣稳定的目标展开谈判。 1983年1月28日早上,我们获悉中国建议在6月份单方面宣布他们对香港前途的方案。我认为如果谈判没有进展,不如尽早在香港推进民主进程,让香港人民为自己做主,全民投票选定他们能接受的制度等等。但是,当时我的同事们对此都不感兴趣,我也一筹莫展。然而,就此撒手不管这件事了又于心不甘,因此,我在那年3月以私人名义写了一封信给中国政府,信的内容比先前作了重大的让步。 “尽管作了这次让步,却仍然没能动摇中国的立场,夏季的3轮会谈没有丝毫进展,9月22日和23日的会谈再次陷入僵局,这个信号导致了香港人心不稳,大量资金外流,港币汇价大跌。至此,我不得不决定向中国交还主权和治权,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由此可见,撒切尔夫人的无奈之情溢于言表,对邓小平的钦佩之情亦真心中肯。 那么他们之间的故事到底如何呢?那还得从香港说起。 香港问题是历史遗留问题。 香港,包括香港岛、九龙、新界三个部分,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1840年英国发动鸦片战争,强迫清政府于1842年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永久割让香港岛。1856年英法联军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1860年英国迫使清政府缔结《北京条约》,永久割让九龙半岛尖端。1898年英国人趁列强在中国划分势力范围之机,逼迫清政府签订《展拓香港界址专条》,强行租借九龙半岛大片土地以及附近200多个岛屿(后统称“新界”)租期99年,1997年6月30日期满。 因这三个条约均为侵略战争的产物,在国际法上是无效的,所以中国人民和历届中国政府从来都不承认这些强加的不平等条约。抗战时期,国民党政府曾向英国提出收回香港的问题。1943年,中英双方达成协议,在战胜日本后重新考虑新界的租借问题。但是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因忙于打内战,协议又被搁置。新中国成立后,中国政府的一贯立场是:香港是中国的领土,中国不承认帝国主义强加的三个不平等条约,主张在适当时机通过谈判解决这一问题,此前暂时维持现状。 到了70年代末,随着“新界”租期届满日益临近,国际上投资者日益持观望态度。这种观望态度在地产业投资上最为突出。因为地产业的投资受租借期的很大限制。而租借期日趋迫近就使投资者愈来愈裹足不前。这种情况不仅使港英政府的财政收入大为减少,而且对香港整个经济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消极影响。英国政府做出了这样的一种估计:“若不设法采取步骤去减低1997年这个期限所带来的不明朗情况,在80年代初期至80年代中期,便会开始出现信心迅速崩溃的现象。” 因此,1979年出任英国首相兼首席财政大臣的撒切尔夫人,在香港问题上受到的压力很大。随着1997年的日益临近,英国政府不断派代表来试探中国关于解决香港问题的立场和态度。于是,解决香港问题历史性地落在了邓小平和撒切尔夫人的肩头。第二部分英国“铁娘子”碰到中国“钢铁公司”——邓小平和撒切尔夫(2) □毛泽东指着邓小平对英国首相希思说:“剩下一个香港问题,我们现在也不谈。是他们的事情了。” 决定让“三落三起”的邓小平第三次复出,是在1977年的中共十届三中全会上作出的。邓小平这次重新恢复了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中央军委副主席兼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的职务。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邓小平这一次的亮相与以往大不相同。这次他是以一个足球比赛的观众身份出现在世界的面前,而且与香港有缘。 1977年7月30日,能容纳8万人的北京工人体育场座无虚席。“文化大革命”后中国举办的第一次国际足球邀请赛在这里举行。今天是香港代表队出场比赛,这对中国球迷来说也是第一次。当邓小平出现在主席台上时,体育场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8万观众不约而同起立鼓掌长达10多分钟。邓小平复出了!或许邓小平选择在香港足球队比赛中亮相,并没有什么特别原因,但年青时就曾5次踏上香港土地的邓小平对香港回归祖国的事情,可以说是念念不忘。那5次,邓小平大都是为了革命辗转路过,是冒着生命的危险的。 在中国革命的历程中,除了遵义会议之外,恐怕没有哪一次会议像1978年12月召开的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那样,对中国前途命运的重大转折有着决定性之意义。有人说这标志着“邓小平时代”开始了。 没错!75岁的邓小平把1979年元旦称为“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并且他还把这概括为三个特点:一是全国工作的着重点转移到四个现代化建设上来了;二是中美关系实现了正常化;三是把解决台湾问题完成祖国统一大业提到具体的日程上来了。这一天,在邓小平的授意下,还发表了《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告台湾同胞书》。紧接着,20天之后,邓小平选择大年初一,出访美国。这一切,都表明中国开始着手解决台湾、香港和澳门问题。 早在1978年,根据邓小平的指示,中央成立了港澳领导小组,并同时设立国务院港澳办公室,直接管理港澳工作事务,由廖承志任港澳办主任。 而邓小平早在“毛泽东时代”就是中国关于香港问题的主要谈判和决策者之一,和英国领导人很早就有过密切接触。 这就还得说一说英国前首相希思。希思是英国保守党领袖,1970年出任英国首相,1974年后多次访问过中国,和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中国领导人都有过接触,尤其和邓小平交往比较多,情趣也比较相投。中国和英国是在1954年6月建立代办级外交关系的,1972年在希思担任首相期间,外交关系升为大使级。他下野后继续为进一步改善中英关系而努力,特别是在中英谈判解决香港问题的过程中,穿梭于两国之间,做了大量的工作,为香港问题的解决做出了贡献。 在一次会面时,邓小平跟希思聊天说:“我们见面很多,不但在很多问题上的看法相同,而且也都是运动员。”希思笑着回答说:“是这样的。”接着邓小平又补充了一句:“一个是体育运动员,一个爱打桥牌。”可见他们关系的密切程度。 邓小平和希思第一次见面是在中南海毛泽东的书房。时间是1974年5月25日。邓小平和周恩来等人一起陪同毛泽东会见来访的英国首相希思。在这次会谈中,领导人最后谈到了香港问题。 毛泽东说:“剩下一个香港问题,我们现在也不谈。”说着,毛泽东回头问坐在身旁的周恩来:“还有多少时间?” 周恩来迅速准确地回答道:“……是1898年租给他们的,租期99年,到1997年期满,到现在还有24年。” “到时候怎么办,我们再商量吧。”毛泽东一边说一边挥了一下手,指着坐在不远的邓小平等人说:“是他们的事情了。” 8年后的1982年4月6日,希思为了香港问题专门再访中国。此时毛泽东、周恩来都已经逝世。作为中国共产党第二代领导集体的核心人物,邓小平会见了他。这一次,希思是以民间使者的身份来到中国的,他要在英国政府准备同中国政府即将讨论解决香港问题之前,先行一步来摸摸中国的底。 会见中,希思回顾了1974年5月毛泽东会见的情景,对邓小平说:“那次你也在座,当时毛主席和周总理说,反正要到1997年,还早呢,还是让年轻人去管吧。现在离1997年只有15年的时间,你是如何考虑在这个期间处理这个问题。” 时间紧迫。这次希思有些着急了。实际上比希思更着急的是英国政府和英国各方面的人士,也包括香港各方面的人士。因为国际上的投资都需要有15年的稳定。香港的前途未卜,他们焦虑的是否要继续在香港投资。中国在香港问题上的态度如何,香港问题能不能解决好,这是最关键和决定性的因素。对投资者来说,这种担心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朋友,邓小平很坦诚地告诉他说:“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香港的主权是中国的,还有新界,包括整个香港,过去是不平等条约,实际上是废除的问题。如中国到时不把香港的主权收回来,我们这些领导人也交不了账。” 在谈到投资问题时,邓小平明确表示:中国要维护香港作为自由港和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也不影响外国人在那里的投资,在这个前提下由香港人来管理香港。 实际上邓小平的这个态度早在3年前就已经明确地表达过。 那是在1979年3月29日上午,邓小平在人民大会堂新疆厅会见了来访的香港第25任总督麦理浩。麦理浩是应中国对外贸易部部长李强的邀请来中国访问的,这也是有史以来到中国大陆访问的第一位香港总督。可见,他背负的使命是神秘而又重大的。 作为职业外交家的麦理浩,是很熟悉中国的。对于这次来访,英国政府极其重视,外交部专门进行了研究,赋予他一个特别任务:试探中国领导人对1997年香港归属问题的态度。从3月24日至28日,麦理浩先后在广州、北京与有关领导会谈时,就不停地放出他的试探“气球”———根据《展拓香港界址专条》,英国租借香港新界99年,将于1997年期满,英国希望中国在1997年以后继续租让。 在29日会见邓小平时,麦理浩赶紧抓住机会,一定要把问题谈透,所以一落座,他就直奔主题,问邓小平:“现在离1997年只有18年了,许多投资者开始为这个问题担心。作为港督,我很想知道中国政府和阁下对这个问题的态度。” 邓小平毫不遮掩,快人快语地答道:“我知道,人们开始担心香港将来前途和地位问题。对这个问题,我们有一贯的立场。你们在座的各位先生都很清楚,我们历来认为,香港主权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但香港又有它的特殊地位。香港是中国的一部分,这个问题本身不能讨论。但可以肯定一点,就是到那时候解决这个问题时,我们也会尊重香港的特殊地位。现在人们担心的是继续投资靠不靠得住。这一点,中国政府可以明确告诉你,告诉英国政府,即使那时作出某种政治解决,也不会伤害继续投资人的利益。请投资者放心。” 但中国政府采取什么措施或者政策让投资者放心呢? 邓小平接着说:“我们把香港作为一个特殊地区、特殊问题来处理,这是一个长期的政策。即使到了1997年,不管具体怎么做,政治上如何解决,这个政策不会改变。不管将来香港的政治地位如何解决,香港的特殊地位都可以得到保证。中国政府的立场不影响他们的投资利益,说清楚一点,就是在本世纪和下世纪初相当长的时期内,香港还可以搞它的资本主义,我们搞我们的社会主义。就是到1997年香港的政治地位改变了,也不影响他们的投资利益。” 这是第一个英国人第一次听到中国最高领导人用“一国两制”的方法解决香港问题。麦理浩终于拿着“定心丸”回英国交差了。 1979年7月,英国驻华大使柯利达向中国外交部递交了一份《关于香港新界土地契约问题的备忘录》,提出希望中国政府取消两个限制———也就是取消新界土地租约不能超过1997年的限制和取消1997年后港督在法律上不能再管理新界的限制。当这两份备忘录遭到中国政府的明确否决之后,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英国就频繁地派遣政要访华,包括前首相卡拉汉、外交大臣卡林顿、掌玺大臣阿德金斯以及英国国会代表团等。他们无非就是迫切地表达一个意思:英国政府对香港的前途问题着急,希望中国能够主动提出一个维持香港现状的办法。而说白了,就是英国人不愿意放弃香港,希望能够永远获得对香港的管治权。但无论谁来,中国领导人只有一句话:请放心!同时在邓小平的授意下,中国政府在1982年3月拿出了比较完整充实可行的体现“一国两制”方针解决香港问题的12条方针政策,明确提出来“50年不变”,在国际社会引起强烈反响。这些政策,邓小平也是征求过香港的许多人士意见之后才形成的。 而这次,前首相希思是受首相撒切尔夫人的重托来探听中国政府的态度,旨在进一步了解中国关于香港问题的方针政策。 在这样的背景下,邓小平再一次向希思重申了中国方面的立场,已经是成竹在胸,他说:“现在解决香港问题的时机已经成熟了。中国政府已经确定解决香港问题的方针政策。这些政策与中国对台湾的九条方针的精神是基本一致的,我们将按这种思路解决香港问题。” 希思听到邓小平这么肯定,心中为之一震,急忙问道:“邓先生,我本人很相信您的话,但香港人期望看到一些更为具体的东西,比如中英双方的协议。” 邓小平毫不犹豫地说:“如果可能,我们愿意同英国政府正式接触,通过谈判来解决香港问题。” 这次希思来访,真可谓不辱使命。 1982年5月。港督麦理浩任期期满后,由曾4次在驻华使馆任职、通晓汉语的中国通尤德爵士接任港督。尤德一上任就穿梭于北京和伦敦之间,为中英最高级别的谈判作准备。 最后,双方终于确定,在1982年9月,撒切尔夫人将前往北京与邓小平见面。 英国的“铁娘子”要和中国的“钢铁公司”握手,犹如一场好戏就要开场了一样,整个世界都睁大了眼睛。第二部分英国“铁娘子”碰到中国“钢铁公司”——邓小平和撒切尔夫(3) □毛泽东指着邓小平对英国首相希思说:“剩下一个香港问题,我们现在也不谈。是他们的事情了。” 决定让“三落三起”的邓小平第三次复出,是在1977年的中共十届三中全会上作出的。邓小平这次重新恢复了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中央军委副主席兼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的职务。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邓小平这一次的亮相与以往大不相同。这次他是以一个足球比赛的观众身份出现在世界的面前,而且与香港有缘。 1977年7月30日,能容纳8万人的北京工人体育场座无虚席。“文化大革命”后中国举办的第一次国际足球邀请赛在这里举行。今天是香港代表队出场比赛,这对中国球迷来说也是第一次。当邓小平出现在主席台上时,体育场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8万观众不约而同起立鼓掌长达10多分钟。邓小平复出了!或许邓小平选择在香港足球队比赛中亮相,并没有什么特别原因,但年青时就曾5次踏上香港土地的邓小平对香港回归祖国的事情,可以说是念念不忘。那5次,邓小平大都是为了革命辗转路过,是冒着生命的危险的。 在中国革命的历程中,除了遵义会议之外,恐怕没有哪一次会议像1978年12月召开的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那样,对中国前途命运的重大转折有着决定性之意义。有人说这标志着“邓小平时代”开始了。 没错!75岁的邓小平把1979年元旦称为“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并且他还把这概括为三个特点:一是全国工作的着重点转移到四个现代化建设上来了;二是中美关系实现了正常化;三是把解决台湾问题完成祖国统一大业提到具体的日程上来了。这一天,在邓小平的授意下,还发表了《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告台湾同胞书》。紧接着,20天之后,邓小平选择大年初一,出访美国。这一切,都表明中国开始着手解决台湾、香港和澳门问题。 早在1978年,根据邓小平的指示,中央成立了港澳领导小组,并同时设立国务院港澳办公室,直接管理港澳工作事务,由廖承志任港澳办主任。 而邓小平早在“毛泽东时代”就是中国关于香港问题的主要谈判和决策者之一,和英国领导人很早就有过密切接触。 这就还得说一说英国前首相希思。希思是英国保守党领袖,1970年出任英国首相,1974年后多次访问过中国,和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中国领导人都有过接触,尤其和邓小平交往比较多,情趣也比较相投。中国和英国是在1954年6月建立代办级外交关系的,1972年在希思担任首相期间,外交关系升为大使级。他下野后继续为进一步改善中英关系而努力,特别是在中英谈判解决香港问题的过程中,穿梭于两国之间,做了大量的工作,为香港问题的解决做出了贡献。 在一次会面时,邓小平跟希思聊天说:“我们见面很多,不但在很多问题上的看法相同,而且也都是运动员。”希思笑着回答说:“是这样的。”接着邓小平又补充了一句:“一个是体育运动员,一个爱打桥牌。”可见他们关系的密切程度。 邓小平和希思第一次见面是在中南海毛泽东的书房。时间是1974年5月25日。邓小平和周恩来等人一起陪同毛泽东会见来访的英国首相希思。在这次会谈中,领导人最后谈到了香港问题。 毛泽东说:“剩下一个香港问题,我们现在也不谈。”说着,毛泽东回头问坐在身旁的周恩来:“还有多少时间?” 周恩来迅速准确地回答道:“……是1898年租给他们的,租期99年,到1997年期满,到现在还有24年。” “到时候怎么办,我们再商量吧。”毛泽东一边说一边挥了一下手,指着坐在不远的邓小平等人说:“是他们的事情了。” 8年后的1982年4月6日,希思为了香港问题专门再访中国。此时毛泽东、周恩来都已经逝世。作为中国共产党第二代领导集体的核心人物,邓小平会见了他。这一次,希思是以民间使者的身份来到中国的,他要在英国政府准备同中国政府即将讨论解决香港问题之前,先行一步来摸摸中国的底。 会见中,希思回顾了1974年5月毛泽东会见的情景,对邓小平说:“那次你也在座,当时毛主席和周总理说,反正要到1997年,还早呢,还是让年轻人去管吧。现在离1997年只有15年的时间,你是如何考虑在这个期间处理这个问题。” 时间紧迫。这次希思有些着急了。实际上比希思更着急的是英国政府和英国各方面的人士,也包括香港各方面的人士。因为国际上的投资都需要有15年的稳定。香港的前途未卜,他们焦虑的是否要继续在香港投资。中国在香港问题上的态度如何,香港问题能不能解决好,这是最关键和决定性的因素。对投资者来说,这种担心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朋友,邓小平很坦诚地告诉他说:“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香港的主权是中国的,还有新界,包括整个香港,过去是不平等条约,实际上是废除的问题。如中国到时不把香港的主权收回来,我们这些领导人也交不了账。” 在谈到投资问题时,邓小平明确表示:中国要维护香港作为自由港和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也不影响外国人在那里的投资,在这个前提下由香港人来管理香港。 实际上邓小平的这个态度早在3年前就已经明确地表达过。 那是在1979年3月29日上午,邓小平在人民大会堂新疆厅会见了来访的香港第25任总督麦理浩。麦理浩是应中国对外贸易部部长李强的邀请来中国访问的,这也是有史以来到中国大陆访问的第一位香港总督。可见,他背负的使命是神秘而又重大的。 作为职业外交家的麦理浩,是很熟悉中国的。对于这次来访,英国政府极其重视,外交部专门进行了研究,赋予他一个特别任务:试探中国领导人对1997年香港归属问题的态度。从3月24日至28日,麦理浩先后在广州、北京与有关领导会谈时,就不停地放出他的试探“气球”———根据《展拓香港界址专条》,英国租借香港新界99年,将于1997年期满,英国希望中国在1997年以后继续租让。 在29日会见邓小平时,麦理浩赶紧抓住机会,一定要把问题谈透,所以一落座,他就直奔主题,问邓小平:“现在离1997年只有18年了,许多投资者开始为这个问题担心。作为港督,我很想知道中国政府和阁下对这个问题的态度。” 邓小平毫不遮掩,快人快语地答道:“我知道,人们开始担心香港将来前途和地位问题。对这个问题,我们有一贯的立场。你们在座的各位先生都很清楚,我们历来认为,香港主权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但香港又有它的特殊地位。香港是中国的一部分,这个问题本身不能讨论。但可以肯定一点,就是到那时候解决这个问题时,我们也会尊重香港的特殊地位。现在人们担心的是继续投资靠不靠得住。这一点,中国政府可以明确告诉你,告诉英国政府,即使那时作出某种政治解决,也不会伤害继续投资人的利益。请投资者放心。” 但中国政府采取什么措施或者政策让投资者放心呢? 邓小平接着说:“我们把香港作为一个特殊地区、特殊问题来处理,这是一个长期的政策。即使到了1997年,不管具体怎么做,政治上如何解决,这个政策不会改变。不管将来香港的政治地位如何解决,香港的特殊地位都可以得到保证。中国政府的立场不影响他们的投资利益,说清楚一点,就是在本世纪和下世纪初相当长的时期内,香港还可以搞它的资本主义,我们搞我们的社会主义。就是到1997年香港的政治地位改变了,也不影响他们的投资利益。” 这是第一个英国人第一次听到中国最高领导人用“一国两制”的方法解决香港问题。麦理浩终于拿着“定心丸”回英国交差了。 1979年7月,英国驻华大使柯利达向中国外交部递交了一份《关于香港新界土地契约问题的备忘录》,提出希望中国政府取消两个限制———也就是取消新界土地租约不能超过1997年的限制和取消1997年后港督在法律上不能再管理新界的限制。当这两份备忘录遭到中国政府的明确否决之后,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英国就频繁地派遣政要访华,包括前首相卡拉汉、外交大臣卡林顿、掌玺大臣阿德金斯以及英国国会代表团等。他们无非就是迫切地表达一个意思:英国政府对香港的前途问题着急,希望中国能够主动提出一个维持香港现状的办法。而说白了,就是英国人不愿意放弃香港,希望能够永远获得对香港的管治权。但无论谁来,中国领导人只有一句话:请放心!同时在邓小平的授意下,中国政府在1982年3月拿出了比较完整充实可行的体现“一国两制”方针解决香港问题的12条方针政策,明确提出来“50年不变”,在国际社会引起强烈反响。这些政策,邓小平也是征求过香港的许多人士意见之后才形成的。 而这次,前首相希思是受首相撒切尔夫人的重托来探听中国政府的态度,旨在进一步了解中国关于香港问题的方针政策。 在这样的背景下,邓小平再一次向希思重申了中国方面的立场,已经是成竹在胸,他说:“现在解决香港问题的时机已经成熟了。中国政府已经确定解决香港问题的方针政策。这些政策与中国对台湾的九条方针的精神是基本一致的,我们将按这种思路解决香港问题。” 希思听到邓小平这么肯定,心中为之一震,急忙问道:“邓先生,我本人很相信您的话,但香港人期望看到一些更为具体的东西,比如中英双方的协议。” 邓小平毫不犹豫地说:“如果可能,我们愿意同英国政府正式接触,通过谈判来解决香港问题。” 这次希思来访,真可谓不辱使命。 1982年5月。港督麦理浩任期期满后,由曾4次在驻华使馆任职、通晓汉语的中国通尤德爵士接任港督。尤德一上任就穿梭于北京和伦敦之间,为中英最高级别的谈判作准备。 最后,双方终于确定,在1982年9月,撒切尔夫人将前往北京与邓小平见面。 英国的“铁娘子”要和中国的“钢铁公司”握手,犹如一场好戏就要开场了一样,整个世界都睁大了眼睛。第三部分交锋与较量——邓小平和赫鲁晓夫(1) 交锋与较量 ———邓小平和赫鲁晓夫 赫鲁晓夫这个名字,在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的中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老少皆知。那是在中国和苏联是同志加兄弟的关系的时候,他是代表苏联老大哥来到中国并受到欢迎的。后来他成了“修正主义”的头子,成了一个反面人物,共产党国家把他叫作“反动派”。因为赫鲁晓夫留着一个光光的脑袋,于是人们又给他送了一个不雅的绰号,叫作“赫秃子”。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毛泽东曾有过一句名言,使赫鲁晓夫在中国更加出名并受到批判———“赫鲁晓夫式的人物就睡在我们身边”。后来,国家主席刘少奇就被激情燃烧的“红卫兵”们称为“中国的赫鲁晓夫”。 赫鲁晓夫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呢? 这位在斯大林去逝后就任苏共中央第一书记和苏联部长会议主席的俄罗斯人,1894年出生在俄罗斯一个矿工家庭。1918年加入布尔什维克党,1934年起任苏共中央委员。1939年任中央政治局委员,1952年任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和中央书记处书记。在斯大林于1953年3月5日去逝后,苏共中央书记马林科夫接任部长会议主席不到10天,赫鲁晓夫取而代之。同年9月任苏共中央第一书记。1964年被迫“辞职”。 赫鲁晓夫头脑灵敏,点子不少,但比较粗鲁,脾气暴躁,工作方法简单。因其说话做事常常信口开河,莽撞失礼,所以在国际舞台上常常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其当政期间,中国的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等高级领导人曾访问过苏联,赫鲁晓夫也曾3次访问中国。 赫鲁晓夫比毛泽东小1岁,比邓小平大10岁。他和邓小平的交往基本上都是“打嘴仗”般面对面的交锋。 □毛泽东对赫鲁晓夫说:“看见那个小个子了吗?他非常聪明,有远大的前程。”赫鲁晓夫连连点头说:“这个人可厉害。别看他个子低一点,他的智慧、思想水平很高。” 在邓小平担任中共中央总书记期间,中苏关系经历了从结盟到对抗的巨大变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社会主义阵营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和争吵。 邓小平和赫鲁晓夫的第一次见面是在1954年。 这年的9月29日,赫鲁晓夫和部长会议主席布尔加宁、副主席米高扬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并参加中国国庆庆典。30日,毛泽东和刘少奇、朱德、周恩来、陈云、邓小平等主要领导人,会见了以赫鲁晓夫为首的苏联政府代表团成员。 当时邓小平只是很多副总理中的一位,中苏友协的名誉理事之一,在国家重大活动中基本上不怎么出头露面,自然没有引起赫鲁晓夫的注意。 然而矮壮的赫鲁晓夫要真正认识这位比他更矮的“来自四川的小个子”,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3年后的1957年,中共八届三中全会刚刚结束不到一个月,毛泽东应邀率领中国党政代表团于11月2日清晨离开北京,乘专机飞往莫斯科。此行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参加十月革命胜利40周年的庆祝活动;一个是出席在莫斯科召开的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和64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代表团的副团长是宋庆龄。成员有邓小平、彭德怀、郭沫若、李先念、乌兰夫、陆定一、陈伯达、沈雁冰、王稼祥、杨尚昆、胡乔木、刘晓、赛福鼎等人。这是毛泽东第二次出国,也是最后一次出国。 当时,社会主义阵营的形势,有了新的变化。尤其是在这年的10月4日,苏联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标志着苏联在尖端科技和国防科技上居世界领先地位,无形中也给社会主义阵营增强了力量。一生中惟一一次参加国际会议的毛泽东在这次会议上说出了一句名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东风终究会压倒西风。” 也就是在这次会议期间的一次宴会上,毛泽东和赫鲁晓夫私下里交谈时说:“我准备辞去国家主席的职务了……” “有人接班吗?”赫鲁晓夫问了一句。其实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半年前伏罗希洛夫已经带回了这个信息,他只是随口问道。 “有!我们党内有好几位同志完全可以,他们都不比我差,完全有条件。”毛泽东一边说着,一边扳着手指头一个个地点起了名:“有刘少奇、邓小平、周恩来……” 接着毛泽东还认真地给赫鲁晓夫介绍起来:“第一个是刘少奇,这个人在北京和保定参加了五四运动,后来到你们这里学习,1921年转入共产党,无论能力、经验,还是声望,都完全具备条件了。他的长处是原则性很强,弱点是灵活性不够。”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邓小平了。”毛泽东胸有成竹地说,“这个人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是我们党内难得的一个领导人才呢!” “唔,是的!是的!”说到邓小平,赫鲁晓夫似乎和毛泽东的看法一致,他连连点头说,“这个人可厉害,我跟他打过交道,1956年是他来了,你可别看他个子低一点,他的智慧、思想水平很高。” 毛泽东一听也笑了。因为他知道,赫鲁晓夫说的“1956年是他来了”,讲的是1956年2月11日,邓小平、谭震林、王稼祥、刘晓等到莫斯科,会同已在莫斯科的朱德一起出席苏联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事情。在这次大会上,邓小平对赫鲁晓夫的许多政治观点是抱有不同意见的。 1956年2月14日,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的公开报告中提出了三个理论性的问题,即:和平共处的对外政策问题;存在着避免新的世界战争的可能性问题;在若干资本主义国家存在着通过议会争取多数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的可能性问题。简称为“三和路线”,即:和平共处、和平竞赛、和平过渡。 中国代表团在讨论这几个问题时,邓小平对赫鲁晓夫“和平过渡”的提法是不同意的。这和毛泽东的观点也是一致的。 大会的另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对斯大林个人崇拜问题进行揭露和批判。会上第一个出来点名批判斯大林的是米高扬。其他苏共中央领导人也程度不同地表示了反对个人崇拜。 2月24日夜至25日凌晨,赫鲁晓夫突然召集与会苏共代表,作了长达四个半小时的题为《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秘密报告,全盘否定斯大林。随后,在苏联内部逐级传达。而没有像以往那样事先向参加“苏共二十大”的其他国家代表通报。中共代表团也是在事后才得到苏联方面的通报的。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首先在西方公开披露。6月4日,美国《纽约时报》全文发表,一下子成了西方国家反共的把柄,在全世界引起了轰动,并掀起了一个反苏反共的浪潮。 邓小平看了赫鲁晓夫秘密报告速记稿后,坚定地说:“斯大林是国际人物,这样对待他是胡来!不能这样对待革命领袖斯大林。” “苏共二十大”闭幕后,邓小平一行于3月3日下午1点半回到北京。一个小时后,毛泽东就在中南海怀仁堂休息室召集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等人开会。由邓小平向毛泽东汇报参加会议的情况。 据说,毛泽东看到这份“秘密报告”的那个夜晚,他不停地吸烟,也不想吃饭,他失眠了。毛泽东似乎更加看清楚了赫鲁晓夫这个人。因为毛泽东对于苏共批评斯大林是有思想准备的,但像赫鲁晓夫秘密报告这样全盘否定斯大林,却出乎他的意料,对“苏联过去把斯大林捧得一万丈高的人,现在一下子把他贬到地下九千丈”,毛泽东很不赞成。不久,在毛泽东的授意下,《人民日报》发表了由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讨论通过的《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一文。这篇由毛泽东亲自执笔修改的文章对斯大林做了客观而公正的评价,指出:“我们应当用历史的观点看斯大林,对于他的正确的地方和错误的地方做出全面的和适当的分析,从而吸取有益的教训。”期间,毛泽东多次写信或者召集邓小平等领导人一起开会研究,说:“我们第一条是保护斯大林,第二条也批评斯大林错误,写了《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那篇文章。我们不像有些人,丑化斯大林,毁灭斯大林,而是按照实际情况办事。” 赫鲁晓夫的向斯大林亡灵发难、指责斯大林是个暴君,是没有对历史情境进行具体分析的全盘否定,是缺乏冷静的极端。斯大林确实有错误,但无论怎样他与苏联的历史是无法割断的。赫鲁晓夫的行为导致各国共产党人大批退党,波兰发生流血骚乱,匈牙利更是全面动荡,直到赫鲁晓夫的坦克隆隆驶入布达佩斯,才算在血与火的交织中恢复了秩序。这使得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出现了有史以来的最尴尬的局面。 对此,“冷眼向洋看世界”的毛泽东提出了他著名却又奇特的评论:“我看有两把刀子,一把是列宁,一把是斯大林。现在斯大林这把刀子,俄国人丢了。哥穆尔卡、匈牙利的一些人就拿起这把刀子杀苏联,反所谓斯大林主义。欧洲许多国家的共产党也批评苏联,这个领袖是陶里亚蒂。帝国主义也拿这把刀子杀人,杜勒斯就拿起来耍了一顿,这把刀子不是借出去的,是丢出去的。我们中国没有丢。” 而毛泽东第二次访问苏联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出席在莫斯科召开的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这是自1956年4月欧洲共产党情报局解散以来,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召开的第一次国际会议。这样大的会议肯定会涉及到当时社会主义阵营内部存在的意见和分歧以及一些重大理论问题。而对于斯大林的评价,中共毛泽东已经表明了态度。但在对于国际形势的基本估计、和平过渡等问题,中共还没有适当机会表达自己的看法。这次苏联提议并邀请参加这次会议,正好为中共提供了机会。 苏共对这次会议也的确非常重视。会前他们预先起草了一份会议宣言草案。他们先征求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者联盟的意见,但没有得到支持。这才于12月28日向中共征求意见。29日,毛泽东约见了苏联驻华大使尤金,将中共中央的意见转告给苏共。邓小平也参加了会见。 在会见中,毛泽东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和平过渡”问题。赫鲁晓夫提出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可以通过非暴力的途径,取得议会中的“稳定的多数”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对此,毛泽东和中共中央一直就有不同意见。毛泽东并不否认客观上存在这种可能性,但问题是究竟只准备这一种可能性,还是同时准备两种可能性,对无产阶级更有利。毛泽东认为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它就不倒,帝国主义是不会自行退出历史舞台的。 于是,会议最重要的准备工作就是中苏双方讨论起草这份会议宣言,也就是会议的最后成果。 中方的首席代表是邓小平。苏方的首席代表是苏斯洛夫。 在会议中,针对“和平过渡”问题,赫鲁晓夫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有的国家是可以搞合法斗争,走议会道路的。 因为和赫鲁晓夫在这个问题上就根本谈不到一块去,毛泽东就避重就轻,就干脆写信给赫鲁晓夫说,关于和平过渡的问题,由邓小平同志和你们谈。 于是,第二天邓小平和苏斯洛夫就坐在了谈判桌上。邓小平代表中共严肃地批评了苏共“和平过渡”的片面性和危害性,并向苏共提交了关于和平过渡问题的正式书面提纲。 这次会议,邓小平的原则性确实给赫鲁晓夫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惟一一个毛似乎赞许的同志是邓小平。 我还记得毛曾经指着邓对我说:“看见那边那个小个子了吗?他非常聪明,有远大的前程。”我对这个邓小平一无所知。中国人民胜利以后,我曾几次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但在此以前则从未听说过他。 正像后来一位美国作家在他的著作中这样描绘邓小平:“也没有谁在宦海波涛中沉浮得如此频繁。邓小平身材不高,但1977年我终于见到他时,他简直如橡皮球一般充沛有劲,我想像得出他在心爱的篮球场上会是什么样子,恐怕连六七英尺的大汉也能对付。几年以后,一个俄国人告诉我,邓小平和苏联理论家米哈伊尔·苏斯洛夫(身材高瘦)在50年代后期的一次邂逅。两人就苏联式和中国式的马克思主义孰优孰劣发生了争论。苏斯洛夫是莫斯科的首席辩士,可是邓小平也很熟悉马克思。事后,赫鲁晓夫跟毛泽东说:‘你们的小个子难倒了我们的大个子。’毛泽东笑了,‘可别低估我们的小个子,此人曾带领第二野战军,一举击败了蒋介石,使蒋丧师百万。’邓当时是第二野战军的政委,刘伯承是司令员,两人合作取得了淮海战役的胜利,从而使蒋介石的失败成为定局。轻视这位小个子是人们常犯的错误。邓的精力像永远使不完似的,他如果来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的空气会立即改观,如遭电击。1973年我见到他时,他强有力的步伐曾使我浑身震动,他跟我握手,那股劲儿,一直达到我的肩膀。” □毛泽东跟赫鲁晓夫说:“希望你们把邓小平像我一样来对待。”赫鲁晓夫不敢怠慢,还说:“我要与邓小平亲自谈,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不过,我不会怕他的。他是总书记,我还是第—书记嘛……” 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中苏之间爆发了一场大论战。这场论战是共产主义世界内部和外部都没有料到的,也致使中苏两国在1950年签定的同盟条约变成了一张废纸。它对中国、苏联乃至世界的影响都是很大的。两国关系因为台湾问题、印度问题和中国的“大跃进”等渐渐产生分歧和矛盾。赫鲁晓夫一系列粗暴和过火的言行,引起毛泽东的不悦。 到了1960年,在北京召开的工会会议和在布加勒斯特召开的罗马尼亚党的代表大会上,中国和苏联的矛盾已经变成公开的冲突。正如前英国驻中国大使里查德·伊文思在他的专著《邓小平与当代中国的诞生》一书中所作的描述:“在布加勒斯特,赫鲁晓夫对毛本人进行攻击,称他为“极左分子”和“左倾修正主义分子”,并把他同斯大林的自我中心主义相提并论,从而引起了中国代表团团长彭真的反击。这次交锋在第三国的代表当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他们纷纷以各自党的名义向双方施加压力,敦促他们达成一个一致的协议。这一做法果然奏效,并最终确定,同年秋天在莫斯科召开3个会议:俄国人和中国人之间的双边会议,26国党代表会议和81国党的领导人的首脑会议。”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共中央认真研究了国际政治形势的变化,在广泛听取了其他兄弟党的意见的基础上,与苏共中央多次信件往来之后,同意先由26国党起草委员会协商起草会议文件,而后在莫斯科召开世界共产党、工人党代表大会。并且决定由邓小平来“挂这个帅”率团赴莫斯科参加26国党的起草委员会。 毛泽东选择邓小平,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毛泽东清楚地知道,这将是一场激烈的斗争。我们既要坚持原则、针锋相对,反对赫鲁晓夫将苏共的观点强加于人的错误做法;又要有理、有利、有节,从大局出发,维护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团结。 对此,德国历史作家乌利·弗兰茨在其专著《邓小平传》中,他是用“龙逐熊”来形容的。他说:“龙逐熊开始于1960年的初冬。中国的共产党人感到在思想上和物质上都受到了他们苏联兄弟的欺骗。11月中旬,邓总书记怒火填膺,带着一大堆批评意见前往莫斯科参加81个共产党和工人党的第二次国际会议。不到4个月前,苏联一夜之间撤消了343个合同、纪要以及257个经济技术项目,从中国召回了1390个援助专家。另外,他们还要求迅速归还经济援助和朝鲜战争中买武器欠下的债务。而对这种敲诈勒索,不仅是邓怒火万丈,就是毛和中央委员会里以陈云为首的亲莫斯科派也是如此。当赫鲁晓夫身不由己地走出这一步时,想必他知道,中国的经济濒于崩溃,成百万人要挨饿。” 8月下旬的一天,56岁的邓小平来到钓鱼台,他一一检查了正在这里进行着紧张准备工作的前往莫斯科的代表团全体成员,逐件逐件地检查落实各项事情。 看着邓小平那种认真的劲头,有同志笑着对他说:“小平同志,你对毛主席讲,要他放心,那我们也对你讲,请你放心……” 邓小平点点头,笑着说:“要得!只要能叫大家都放心就是好事情嘛!” 当他看到人员都到齐了后,就认真地对大家说:“这次参加26国党的起草委员会,担子不轻,意义重大。我们要从世界大局出发,要维护国际共运的团结,要维护中苏友谊。但是,我们在原则问题上决不让步!一定要把主要问题的实质分歧阐明,表明我们的观点,要反对赫鲁晓夫将苏共一家的观点强加于人的错误做法。总之,要争取有理、有利、有节,让兄弟党的同志了解我们的看法和观点。” 可以说,赫鲁晓夫真正领教邓小平的厉害,就是在这次会议上。据说,当他得知邓小平将作为中共代表团团长赴莫斯科参加起草委员会后,就与邓小平谈什么的问题,在克里姆林宫主持召开过好几次会议,和苏联的最高领导们一起进行了专门研究。在会上,赫鲁晓夫还不止一次地站起来说:“我要与邓小平亲自谈,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不过,我不会怕他的。他是总书记,我还是第—书记嘛……” 而当邓小平一行抵达莫斯科的时候,苏共中央在克里姆林宫叶卡捷琳娜大厅举行了高规格的欢迎宴会。邓小平走进大厅后,赫鲁晓夫也已经等候在大厅里与中共代表们一一握手。 据说,接待的规格之所以如此之高,是因为毛泽东在1957年第二次访苏时跟赫鲁晓夫说过一句话:“希望你们今后把邓小平像对我一样来接待。” 估计赫鲁晓夫没有忘记毛泽东的叮嘱。 但赫鲁晓夫也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不怕”邓小平,“要亲自和邓小平谈”。 于是两个人面对面的交锋,就从这天一见面的欢迎宴会上拉开了序幕。 在宴会前的记者见面会上,邓小平显得冷静沉着又大度从容,赫鲁晓夫的脸上也始终挂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赫鲁晓夫陪同邓小平来到主宾席前就坐。宴会开始后,赫鲁晓夫一端起酒杯就借阿尔巴尼亚问题开始了挑战。 赫鲁晓夫指责说:“阿尔巴尼亚这个党很不像话,对不起苏联共产党。” 邓小平非常清楚赫鲁晓夫的真实意图,他是在指桑骂槐攻击中国共产党,便十分坦率地对他说:“阿尔巴尼亚劳动党是小党,能够坚持独立自主,你应该更加尊重人家,不应该施加压力。” 赫鲁晓夫显得有些激动,涨红着脸大声说:“这不仅仅是苏共和阿共之间的分歧问题。他们拿了我们的金子和粮食,可是反过来又骂我们,我们不能和这样的人讲道理。” “你们不是说援助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义务吗?”邓小平很温和地将了赫鲁晓夫一军,“你援助了人家,人家也援助了你。而你的援助不应该是控制和干涉。” 柔中有刚,绵里藏针,邓小平的话令赫鲁晓夫一时语塞。 赫鲁晓夫想借骂阿尔巴尼亚来指责中共的企图被邓小平一句话给顶了回去。 其实他们的心里都是明白的。两年前的1958年7月31日,赫鲁晓夫第二次访华时,亲自向毛泽东提出并解释要在中国建一个长波电台和与中国组建一个联合舰队的问题,遭到了毛泽东的断然拒绝。因为事前,赫鲁晓夫是通过尤金转达这个想法的。所以这次会见,毛泽东在南苑机场迎接这位苏联客人之后,打破外交惯例,没有把客人送进宾馆,而是直奔中南海颐年堂举行会谈。可见毛泽东对这个涉及到国家主权的问题是何等的重视!当时,赫鲁晓夫打的就是援助的名义,实际上是企图在军事上控制中国。会见中,赫鲁晓夫一再遮遮掩掩绕山绕水地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并强调说苏联对中国是做出了如何如何的援助,那意思就是说希望中国给他一些回报,或者作一笔交易,希望和中国“共同商量商量”。 “什么叫共同商量?我们还有没有主权了!”对赫鲁晓夫这种侵犯中国主权的行为,毛泽东非常礼貌而又不失坚定地说,“不行!我不想再听到这种事!” 当赫鲁晓夫打出苏联对中国的援助这张牌时,毛泽东毫不客气地说:“这是另一个问题。我们感谢你们的援助,但这是另一个问题。” 后来,在1960年7月16日,苏联政府又撕毁了同中国政府签订的几百个合同,并通知中国政府,自1960年7月28日到9月1日撤走全部在华苏联专家,并终止派遣按照两国协议规定应该派遣的数百名专家。赫鲁晓夫还命令苏联专家撤走时,带走全部图纸和计划资料,并停止供应中国建设急需的重要设备,大量减少成套设备和各种设备中的关键部件的供应,使中国250多个大中型企业和事业单位的建设处于停顿、半停顿状态。 今天赫鲁晓夫旧事重提,仍然以援助作为筹码来含沙射影地指责中共,邓小平从容应对,毫不示弱。 然而,被将了一军的赫鲁晓夫已经按捺不住了。性格粗暴卤莽的他不再绕圈子,在对待斯大林的问题上,赫鲁晓夫再次指责中共。他对邓小平说:“邓小平同志,你们中国在斯大林问题上态度前后不一致。” “我们的态度是一贯的。”邓小平回答得十分干脆。 “你们开始拥护我们,后来又反对我们。”赫鲁晓夫说。 “拥护什么,反对什么,这个问题当然要说清楚。反对个人迷信,我们过去拥护,现在仍然坚持。在我们党的‘八大’上,对这个问题已经明确表明了态度,刘少奇同志向尤金大使讲明了我们的态度。你们可以问一问米高扬,他到北京时我们对他讲没讲?”说着,邓小平把头转向米高扬。米高扬看了一眼赫鲁晓夫就假装着给别人敬酒去了。 赫鲁晓夫气得拍起了桌子:“那你们每逢五一、十一过节的时候,天安门总要摆斯大林的像,这就好像是一根刺,扎到我们的肉里面一样。”赫鲁晓夫说得倒很形象。 邓小平针尖对麦芒:“你们为什么这样怕斯大林?是不是斯大林的魂把你们迷住了。我们赞成反对人个迷信。但斯大林的功绩和错误不仅关系苏联国内,也关系到整个国际共运。错误当然要批,功绩也一定要肯定。我们反对的是全盘否定。尤其不能采取秘密报告的办法,恶毒攻击。这种做法所带来的后果,你一直认识不清。” “因为我们比任何人对个人迷信的体会更深切,受害也最深。”赫鲁晓夫抱怨道。 “要批判,但不能全盘否定,尤其不允许以反个人迷信为由影射攻击其他兄弟党。”邓小平直言不讳。 这时,赫鲁晓夫突然冒出一句:“高岗是我们的朋友,你们清除了高岗,就是对我们不友好,但他仍然是我们的朋友。” “这可是你说的话啊。你这个讲法要记录在案的。”邓小平的这句话是非常有分量的。那意思是说,这将会载入历史的。对高岗的处理这是中国的内政,时任中共西南局第一书记的邓小平是非常清楚的,当时他拒绝了“高饶集团”拉拢的阴谋诡计。中共《关于高岗、饶漱石反党联盟的报告》也是邓小平代表党中央在1955年3月的中共全国代表会议上作的报告,他旗帜鲜明地维护了党的内部团结。 但赫鲁晓夫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信口开河,不计后果。随后,他又轻率地对邓小平说道:“你们不是喜欢莫洛托夫吗?你们把他拿去好了,把他给你们。但高岗是我们的朋友。” “荒唐!简直是无稽之谈。”对此,邓小平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他有些不屑地说,“高岗是我们党内的事情,莫洛托夫是你们党内的事情,你在这个场合说这些干什么?” 这时,在场的苏共中央主席团的其他成员们知道赫鲁晓夫又失控了,担心再这样僵持下去会给会谈带来极大的被动,就纷纷过来打起了圆场,互相敬酒,借此打断了赫鲁晓夫的话。 头脑十分聪明的赫鲁晓夫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又失言了,也就借机碰杯,觥筹交错中转移了话题。第三部分交锋与较量——邓小平和赫鲁晓夫(2) □赫鲁晓夫无理攻击脸红脖子粗,邓小平不卑不亢针尖对麦芒。 1958年8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击金门、马祖,第二次台海危机爆发,中美关系恶化。苏联领导人因担心中国的举动妨碍苏美关系,对中国不满,并于第二年单方面撕毁了中苏国防新技术协定。1959年8月,在赫鲁晓夫访美前夕,中印边境发生武装冲突。9月9日,苏联塔斯社发表声明,表示持中立态度,明显偏袒印度。9月底,赫鲁晓夫访美结束后来到中国,横加指责中国在对待台湾和中印边境问题上的举动,教训中国领导人不要“用武力去试试资本主义制度的稳固性”。双方领导人在会谈中爆发了激烈争吵,最后不欢而散。1960年,中苏矛盾进一步公开化。4月,中国发表了《列宁主义万岁》等3篇文章,在战争与和平问题上不点名地批评了苏联。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邓小平来到苏联,可以说也是有备而来。 然而想不到一见面,赫鲁晓夫就开始了指桑骂槐的攻击,可是在邓小平那里却丝毫没有占着便宜。两天后,赫鲁晓夫再次向邓小平发难。 就在苏共中央迎接26国兄弟党代表团来莫斯科开会的欢迎宴会上,赫鲁晓夫一端起酒杯就大放厥词,对中共代表团进行了攻击:“现在我们在关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许多看法上,与中国同志有分歧。根据中国发表的《列宁主义万岁》这篇文章来看,我们说,中国有许多错误的观点。” 赫鲁晓夫一边慷慨陈词,一边用眼角睨了一下邓小平。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话虽然在这里形容不是很恰当,但邓小平的表现确实是令赫鲁晓夫为之一震。 赫鲁晓夫话音刚落,邓小平就沉着地不慌不忙地端着杯子缓缓走到赫鲁晓夫身边说:“赫鲁晓夫同志,关于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看法,是当前各国兄弟党都面临的重要问题。各党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不能以你划线。” “你的这种观点我不能接受。”赫鲁晓夫竟然有些冲动了,“你们中国共产党说社会主义阵营要以苏联为首,但我方提出的意见,你们并不接受。” 说以苏联为首,这的确是毛泽东主席在第二次访苏时,也就是前面提到的1957年11月6日在庆祝十月革命四十周年大会上,为了加强社会主义阵营的团结,提出以“苏联为首”的观点,有力地支持了苏联。 邓小平冷静地反问道:“可我们也从没有强迫或要求你们接受我们的观点呀!” “邓小平同志,苏美戴维营会谈你们就唱了反调。”赫鲁晓夫坚持说。 那是1958年9月,赫鲁晓夫在参加苏美戴维营会谈后访问中国。他在和毛泽东的交谈中,兴致很高地介绍了苏美戴维营会谈的情况。他用肯定的口气说:“现在资本主义国家的领导人已经表现出一些以现实主义态度来了解世界上的既成形势的倾向。我在和艾森豪威尔交谈的时候,我有了这样的印象:得到不少人支持的美国总统是明白的,必须缓和国际紧张局势。” 毛泽东听后,微微一笑,缓慢低沉地说:“你们和美国人谈,我们不反对,问题是你们的一些观点,什么三无世界呀,戴维营精神,怎么可能呢?事实不是这样的么。” 在赫鲁晓夫和周恩来、陈毅发生争执的时候,毛泽东沉稳地对近乎咆哮的赫鲁晓夫明确地说:“你给我们扣了好些帽子,没有看住达赖呀,没团结尼赫鲁,不该打炮,大跃进也是不对的,又说我们要标榜马列主义的正统派等等,那么我也送给你一顶帽子,就是右倾机会主义。” 因此,赫鲁晓夫早就对中共心怀不满,今天终于找到机会要发泄了。他越说越激动,真是脸红脖子粗了:“为首为首,我们为首不只是出面召集一下会议,这样的为首我们不当了。” 邓小平依然不紧不慢地说:“为首也不是老子党,可以随便发号施令,任意规定别的党怎么做。” 邓小平的话不卑不亢,坚定有力,不容置疑,让赫鲁晓夫无话可说。 在大会上,邓小平在发言中,以毫不让步的坚定态度全面回答了苏共此前对中共的攻击,阐述了中共在一些重要问题上的立场。对于苏联领导人撤走专家、撕毁合同的背信弃义的行为,邓小平严正指出:“你们的做法不仅造成了我们国民经济上的巨大损失,而且严重损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你们在这个问题上不要近视,要有历史眼光!” 在讨论即将举行的81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会议的文件草案时,会上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最后,中共和苏共分别作了一些妥协,达成了关于文件草案的协议。协议中终于删去了中共代表团坚持要求删去的关于“派别活动”、“和平过渡”、“斯大林问题”等章节。 对此,前英国驻中国大使里查德·伊文思在他的专著《邓小平与当代中国的诞生》一书中作了如下描述: 在这3个会议上,邓小平一直都是中国的主要发言人。他的(许多)声明和讲话的原文一直没有公开发表。但从一些引文和参考资料中可以得知,他是坚决支持纪念列宁周年的文章中提出的那些观点的。他对和平共处的看法是,这只不过是社会主义和资本帝国主义间的武装停战而已;关于战争,他认为,发生新的世界战争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苏联拥有的核武器能够阻止美国发动或引起世界战争),但局部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关于社会主义的路线,他指出,资本主义国家和它们的殖民地必然要发生暴力革命。在实际策略上,他主张社会主义阵营一定要提高警惕,加强武装。他认为,对于社会主义阵营和个别的社会主义国家来说,积极支持民族解放运动才是正确的(和安全的),而鼓励阵营以外的共产党减少战斗力则是错误的。目前还不能以充分的书面材料证明,邓曾经在关于全球性的核战争可能会带来的后果问题上采用了毛的观点———即核战争最坏的结果是导致帝国主义的毁灭,而不是全人类的毁灭。从表面上来看,他很可能已经预感到,在为期8周的争论期间,要想回避这个问题是不容易做到的。而如果他真的提及这个问题,他一定会引用毛泽东的这个说法。在其他任何记录中,也没有看到过他曾在这个问题上支持过毛。看来,邓对毛关于核战争的看法是持怀疑态度的。 第三个会议最终形成了一个涵盖一切有争议的问题并由所有参加者一致同意并签署的宣言。用第一位研究中苏冲突并深刻剖析了这场冲突的西方学者唐纳德·赞格瑞尔教授(他和朝鲜的金日成是惟一两个没有出席会议的共产党领袖。———译注)的话来说,它实际上是俄国人的胜利。它不但充满了所谓苏联的基本立场和观点,而且还是含糊不清和模棱两可的。只是由于从北京监督着这些活动的毛接受了中国代表团团长刘少奇的建议,才使这篇宣言得以顺利发表。当时摆在中国代表面前的有两种选择:妥协和破裂。然而,正如后来发生的事件所表明的那样,刘在宣言上签名绝没有使毛改变他的以下观点或判断,即赫鲁晓夫和苏联国内外的其他许多人已经变质为“现代修正主义分子”。 在会议结束时,邓小平再次对赫鲁晓夫说:“对于文件中一些提法我们有保留意见,留待11月召开的世界共产党、工人党代表会议上再讨论解决吧,为了国际工运的团结,我们已做出了一些让步,这也表明中国共产党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