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空心思,巧立名目搜刮民脂反贾英雄,卖身投靠祸国大奸阿合马心胸狭窄,非常记仇。上次朝廷商议发兵攻打日本,中书省参政杨居宽,居然当着忽必烈的面揭发庆元皇家船场骚乱的事,虽然阿合马巧言遮掩了过去,但他很清楚,杨居宽揭发的完全是实情,而且实际情况比杨居宽讲的还要严重。因为他和宣德克扣贪墨的工料银太多,引起工匠怨怒,何止烧了几只,而是烧了上百只造好的大海船。阿合马心想,虽然眼下瞒过去了,怕的是时间一长会暴露出来。安童是中书省尚书,杨居宽是他的手下,安童素与自己不合,他能饶过自己吗?不会,绝不会!他们会大做文章,把自己往死里整。不能坐以待毙,额想个先发制人的办法。阿合马正在蹙眉凝思,他的亲信达吉古走了进来。阿合马急切地问:“去庆元的人回来了吗?”达吉古回答:“回来了,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呢。”阿合马问:“怎么样?都处理妥当了?骚乱止住了没有?”“妥当了。”达吉古打起桌子上的水碗,咕咚咕咚喝下去,一边擦嘴一边说说,“宣德这小子还真有本事,恩威并施,软硬兼用,给了一些人好处,开除了一些人,局势一下子就平息嘞。他叫我告诉您,尽可把心放进肚里,不会再有问题嘞。”阿合马高兴地连连点头,说:“这就好,我没看错人。”但他并没有显得太高兴,还下意识地叹了口长气。达吉古疑惑地问:“老爷,事态平息了,您怎么还叹气?”阿合马说:“唉,你是不知道,我在皇上面前夸了口,说国库充裕,别说打一个爪哇国,就是打三个五个也没问题。皇上听了高兴得不得了。可是,他哪里知道,现在已经是寅吃卯粮喽。”“是啊,就怕时间一长,瞒不下去。”达吉古也觉得事情棘手,很担心地问:“您打算怎么办?”阿合马一边思索,一边说:“我想了两个办法,一是发行新的至元宝钞,通过以旧换新,赚取一部分。另外一个,就是提高现行的税率。”达吉古皱起了眉,说:“提高税率……皇上能同意吗?”阿合马说:“我倒不担心皇上,我有办法说服他。我是担心……”“真金太子反对?”达吉古是阿合马肚里的虫。阿合马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不光是太子,还有安童和中书省的那些人,这些混蛋,象盯贼一样处处盯着我。他们会利用皇上的爱民之心,大做文章,什么加重百姓负担嘞,苛政猛于虎嘞,官逼民反嘞……把我说成是不顾百姓死活的奸臣。”达吉古说:“是啊,他们要这样弹劾您,还真不大好办。”“哼!没什么不好办!”阿合马目露凶光,一个先发制人的险恶阴谋,在他心中已经形成了。他啊要利用叶李。叶李虽然刚入朝不久,但忽必烈对他的器重和信任,远远超过了不少资深老臣。自从阿合马举荐叶李进入尚书省以后,阿合马发现,他每向忽必烈奏报一项新举措时,忽必烈总是问:“蛮童秀才知道吗?”或是说:“蛮童秀才同意吗?”仿佛叶李是尚书省的尚书。叶李虽然有忽必烈这个最大的靠山,但在阁僚中尚无自己的势力。阿合马处处维护和帮助他,为的就是把他拉过来,为己所用。阿合马凭感觉判断,叶李已经把他当成了恩人和知己。阿合马为了实现自己的计谋,特意以饮酒叙谈为由,把叶李请到府中。酒宴开始以后,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然后开始谈正题。阿合马装成对下属的关心,问道:“怎么样?在尚书省当差还满意吧?”叶李忙说:“满意,有阿公关照,很满意,可说是如鱼得水。”阿合马卖起了资格,说:“咱们干的差事,说简单呢,其实很简单,也就是财税和民政两项,这两项里面,主要的又是财税。为什么呢?因为财税关系到皇室的花消和朝廷的用度。你也看到了,朝廷花钱的地方很多,尤其是打仗,那纯粹是大把大把地往里扔银子。所以皇上对财税最关心。国库充盈,财源滚滚,皇上就高兴;国库空虚,财源枯竭,皇上就发愁‘发怒,你我的官职就保不住。在咱们这里,什么是为皇上分忧?就是挖空心思千方百计地扩大财源,聚集财富。你头脑聪明,以后要在聚敛财富上多动动脑筋。”叶李本一介书生,从小接触的是子曰诗云,哪里懂什么理财之道?被阿合马蒙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阿合马虽然是蒙古人,却是很有大本事的。喏喏地说:“还希望阿公不吝指教。”阿合马趁机套近乎,说:“那是自然,咱们谁跟谁呀。最近,我琢磨出两个生财的办法,想听听您的高见。”“您太客气了。”叶李说,“您想出了什么新办法?”阿合马说:“一个是,发行新的至元宝钞。原先的中统钞已使用多年,不但破旧了,而且票面图案也很难看。你是大才子,新钞的图案我打算举荐你设计,这可是你名扬天下的好机会。”书生本来最看重的就是名利,尤其是美名。叶李心中极为高兴,但嘴里却说:“不行,我可不行,恐怕难以当此重任……”阿合马知道他推辞是假,笑着说:“你当然行,而且只有你行,你就不要推辞了。明天,我就向皇上举荐你。让那些王公大臣们见识见识你的才能,看他们谁还敢小瞧你!”阿合马拉拢人的本事太大了,不温不火,不亏不过,恰当好处,简直钻到了叶李的肚子里。叶李刚入朝不久,最担心的就是资深大臣尤其是王公贵戚们轻视他。阿合马在他最需要帮忙的地方帮助了他,感激之情可想而知。叶李把阿合马当作了知己,剖心析肝地说:“叶李绝不忘阿公提携栽培之恩。”“这就见外了。”阿合马故作大度。叶李说:“您不是说有两项措施吗?第二项是什么?”阿合马说:“第二项,上书皇上,更改现行的赋税标准。”“怎么个更改法?”“现行的赋税标准是灭宋不久定的,当时天下初定,战争创伤尚未平复,百姓还比较贫穷。现在不同了,太平日久,百姓安居乐业,收入比以前多多了。原来的标准已经太低,应当提高。”叶李问:“怎么个提高法?”阿合马说:“百姓富足了,税收理当调整。税收太低,吃亏的是朝廷。盐课每引三十贯,太低,应增为一锭。茶课每引五贯,增至十贯比较合适。酒醋税课,江南总额应增至十万锭,北方增为五万。再有就是,全国的十八万协济户,长期以来只纳半税。如今情况变了,应当增为全税。这样一改,我粗略计算了一下,皇室和朝廷的用度就可以应付过去了。”阿合马说得很轻松,叶李也粗略计算了一下,税收足足增加一倍以上。虽然是盐茶酒醋税,可是,哪一项最后不落到老百姓头上?这是在横征暴敛呀!叶李是儒生,最憎恶的就是苛政猛于虎。如今阿合马要增加赋税,从内心讲他是不赞成的,嗫嗫地说:“增加一倍还多,是不是太……”阿合马不以为然地说:“现在百姓富得流油,别说增加一倍,就是两倍三倍,也是九牛一毛。”他见叶李还要说什么,便打断他,冷冷地说:“怎么?忘嘞?咱们的职责是为皇上聚敛财富。”阿合马的话貌似提醒,但叶李听来却是警告和威胁。不由心中一凛,暗自想道,自己是不是太迂腐了?现在的圣朝不同于当年的南宋,或许百姓真的象阿合马说的那样富裕。阿合马也不是贾似道,他是为朝廷聚敛财富,考虑的是国家。再说,他对自己有恩,理应协助他把事情做好,哪有挑剔作梗的道理?那样,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吗?阿合马见叶李暗自沉吟,问道:“叶大人,你以为这项措施,如何?”“好!”叶李已经与阿合马完全站在了一起,说:“阿大人说得,现在是太平盛世,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课税看起来增加不少,可是分到每个人头上,就是很少的一点儿小钱了,增加不论什么负担。”“对,是这个理儿。”阿合马见叶李表了态,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说:“对我们来说,可是解决了大问题。国库富裕了,皇上就高兴,就会奖掖擢升你。当年,你叩阙上书声讨奸贼,是为国尽忠。现在形势变了,为朝廷理好财,是各大的为国尽忠。如果国库里收不上钱粮,你能算是忠臣吗?皇上能器重你吗?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呀?你还年轻,好好干吧,前途无量啊。”叶李对阿合马非常感激,说:“恩公,以后还得靠您多关照。”“看看,又见外了不是。”心照不宣,二人同时大笑起来。阿合马向忽必烈禀奏以后,忽必烈一边琢磨一边说:“发行至元新钞,调整课税……嗯,这主意不错,南北统一这么多年了,天下安定,百业兴旺,百姓富足。课税也该调整调整了。”不出阿合马所料,忽必烈果然问:“这事蛮童秀才知道吗?他是什么意见?”阿合马满脸堆笑,说:“叶大人当然知道,他还答应为新钞设计票样图案呢?”阿合马很会假借他人,一售其奸。忽必烈听了果然大喜,问:“真的?蛮童秀才要为票样设计图案?他还有这本事?”阿合马不无夸大地说:“叶大人是个奇才,无所不能。”“好。”忽必烈说,“告诉蛮童秀才,到时候朕要看他设计的新钞是什么样式?”“您放心,一定错不了。”阿合马趁忽必烈高兴,问道,“那……这两件事……”忽必烈很爽快地说:“这两项朕都准了。”阿合马高兴万分,立即安排人分头去办。果然不出阿合马所料,这两件事,尤其是增加课税一项,遭到以安童为首的中书省的强烈反对。尚文、杨居宽、郭佑、麦术丁等一些资深老臣连篇累牍地上书,大谈此举弊大利小,力谏撤消。阿合马恨透了这些老家伙。阿合马的妻妾们见主人闷闷不乐,便商量好一起请阿合马做蹴鞠之戏。这种游戏蒙古人本来没有,是这些妻妾们跟宋朝的公主和宫女们学的。她们想玩个新鲜花样,逗阿合马开心。阿合马身体肥硕,被夹在胭脂阵和石榴裙中,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他觉得很开心,还时不时与爱姬打情骂俏。阿合马正玩得开心,他的儿子忽辛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样子很急切。阿合马知道他一定有事,便对妻妾们说:“好嘞,我累了,你们自己玩吧。”阿合马一边擦头上的热汗,一边走到场边的桌案旁,咕嘟咕嘟喝了一碗水,坐在椅子上,对忽辛说:“这些天,外头有什么情况?”“情况不太妙。”忽辛奏到阿合马身边,低声说,“咱们在中书省的眼线报告,中书省的几个老家伙……”http://忽必烈风云全传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醒悟的代价[73回]第73回制造冤狱,阿合马钩考中书省唾面掌嘴,朝廷大臣恶意被侮“哼!那几个老家能怎么样?”阿合马气咻咻地说,“不就是增加几个课税吗?皇上已经驳回了他们的参劾。你有什么慌的,真是。”忽辛说:“不是呀爹,不光是为课税,他们又翻出了崔斌旧案,喔,对了,还说您蒙蔽皇上,擅权误国,是……”阿合马大怒,问:“是什么?”忽辛说:“哎呀!可难听嘞……”阿合马黑虎着脸:“说!他们还说什么?”忽辛嗫嗫地:“他们说,您是……当……当代的赵高……”阿合马破口大骂:“它妈的!混蛋!”忽辛说:“最起劲儿的是杨居宽,还有参政郭佑,平章麦术丁……好几个人。”阿合马咬牙切齿地说:“中书省归安童掌管,他们都是安童的人,因为有安童撑腰才敢这样放肆!”阿合马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安童!你总是跟我作对!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我阿合马的厉害!”忽辛低声说:“您打算参劾他?”阿合马连连摇头:“不,他从小跟着皇上,对他的忠心皇上不会怀疑,参劾没用。”“那……您打算怎么办?”忽辛不知道阿合马有什么高招儿。阿合马说出四个字:“釜底抽薪!”“釜底抽薪?”忽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眨巴着眼问,“什么意思?怎么个抽法?”阿合马说:“拿中书省开刀!把中书省几个干将搞掉,就断了安童的左膀右臂,成了光杆元帅,看他还怎样兴风作浪?”忽辛说:“可是,咱们手里没有抓到中书省的把柄呀?”阿合马说:“你呀,还没有悟透官场真谛。把柄还不是人抓的?只要你抓,有的是。”忽辛说:“您打算抓它的什么把柄?”阿合马凶狠地说:“当然是拣要害的抓,象什么管理混乱,帐目不清,官吏浑水摸鱼,贪贿成风。请旨进行钩考。”忽辛担心地说:“那……皇上要是要证据呢?咱们没有呀?”阿合马面如冰霜,说:“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没有,可以制造嘛!”忽辛还是有些不放心,说:“这……中书省可不是小衙门,是朝廷中枢,皇上能同意吗?”阿合马已经思虑成熟,非常自信地说:“我自有办法!”阿合马的“法宝”不是别的,仍然是蛮童秀才叶李。首先,阿合马让他的亲信们写折子参奏中书省,然后,拿着这些折子找到叶李,对他说:“中书省管理混乱,贪墨成风。大臣们上了很多折子。皇上也有所觉察,正琢磨着进行钩考整顿。您曾因叩阙上书闻名天下,在这件事上不能落在后面。所以,我把这些折子扣了下来。这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等咱们的上了折子以后,再把这些折子递上去。不知您以为如何?”在叶李看来,阿合马处处向着自己,当然同意。便与阿合马联名上了道奏折,请求对中书省进行钩考,彻查弊端,整肃吏治。忽必烈看了奏折以后,颇感震惊:“对中书省进行钩考?”问阿合马,“问题有那么重吗?”阿合马拿出亲信上的奏折,说:“皇上,您看,这是大臣们上的折子,都是参劾中书省的。臣粗略看了一下,问题太严重了,可以说是触目惊心。再不认真对待,以后就很难收拾了。”忽必烈蹙起了眉头,问阿合马:“这事,蛮童秀才知道吗?”阿合马说:“您看落款,是蛮童秀才首先发现的蛛丝马迹,邀臣一起上的这道奏折。”忽必烈看着落款上叶李的名字,满意地点点头,高兴地说:“嗯!朕没有看错人,果然有叩阙上书的锐气。吏治不清,朝纲必乱,整肃吏治是第一要务,准奏。不过,中书省都是资深大臣,要依实而定,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不可妄加罗织。查清以后,上奏朕知。”“是,臣谨遵圣谕。”阿合马必恭必敬,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阿合马有了忽必烈给的尚方宝剑,便对中书省的官员,尤其是那些参劾过自己或是对自己不满的官员,大肆构陷,严刑逼供,甚至进行人身侮辱。阿合马和叶李亲自鞠审,二人威风凛凛地端坐在中书省大堂的公案后,衙役都换成了尚书省的。阿合马首先下令带上麦术丁、杨居宽和郭佑。阿合马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你们可知罪?”杨居宽和郭佑报以不屑的冷笑,把头扭向一旁。“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动大刑是不会招的。”阿合马皮笑肉不笑,透着阴险和威胁。麦术丁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忙不迭地叩首求饶,急切地表白道:“别别!阿大人别动刑!我招!我全招!我全听阿大人的!阿大人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是臣的保证,阿大人请看!”麦术丁说着,哆哩哆嗦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达吉古接过,递给阿合马。阿合马展开一看,原来是一份“效忠书”,不由得意地笑了,说:“嗯,好!麦术丁大人很识时务,好好干,朝廷不会亏待你。起来,站在一旁吧。”“谢大人关照。”麦术丁如释重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站到一旁。阿合马阴沉着脸,问杨居宽:“杨大人,你可知罪呀?”杨居宽生性倔强,鼻孔里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我并未犯罪,知道什么?”阿合马说:“你贪墨受贿,证据确凿,还说没犯罪?”杨居宽哈哈大笑,笑声里充满蔑视和嘲讽:“笑话!臣职掌的是诠选,从来不管财政帐目,我到哪里去贪墨受贿?你栽赃也得沾点边吧?啊?哈哈哈哈!”“好个巧言令色,油嘴滑舌!”阿合马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侮辱,恶狠狠地说:“好啊!你不是嘴硬吗?来人,掌嘴!”“是!”两名五大三粗的衙役应声走出,抓住杨居宽的胳膊。“阿合马!”杨居宽大声警告,“你不可造次!我是皇家命官,岂可当众相辱?”在公堂上掌朝臣的嘴,确实太过分了。叶李低声对阿合马说:“大人,当堂掌朝臣的嘴,是不是……”阿合马止住他,说:“对这些老家伙,不能太书生气。你是不知道,这些家伙是给脸不要脸,不刹刹他们的气焰,他们是不会招的。”阿合马说完,命令衙役:“打!”杨居宽已经年过五旬,身体又羸弱,哪里经得起两个大汉的轮番抽打,嘴巴霎那间被打成红肿的发面馒头。老人不但不求饶,反而破口大骂:“阿合马!你不能这样侮辱我!你公报私仇,不得好死!奸臣!我要到皇上那里去告你!”叶李听到“公报私仇”四和字,心中蓦然一凛,忽地想起杨居宽在朝堂参奏皇家船场克扣贪墨工料银两的事。皇家船场归阿合马掌管,阿合马下这样的狠手整杨居宽,能逃脱公报私仇的嫌疑吗?阿合马心胸是如此狭窄,报复心是这样的强,叶李的心中不由打了个冷战。他对阿合马已经由感激转化为惧怕。原先,他还想劝说阿合马,现在他不敢了,彻底被吓住了。杨居宽被打得满嘴流血,昏厥过去。阿合马对堂吏:“叫他画押!”堂吏拿供状走到杨居宽面前,拿着他的手在供状上画押。阿合马接过供状看了看,得意地笑了。命衙役:“把他押下去。”衙役把杨居宽拖出大堂。大堂上就剩下了郭佑,阿合马笑不唧唧地对他说:“郭大人?”阿合马的笑是不怀好意的猫耍耗子的那种坏笑,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郭佑听了觉得浑身冷飕飕的,脊梁沟往外冒凉气。他不知道阿合马怎样整治自己,惶遽地说:“下、下官身体一直不好,所以……”阿合马脸色一变,厉声说:“所以,你该挪挪窝啦!”“啊?”郭佑当差勤勉,处事谨慎,并无过错,没想到阿合马连自己也不放过。便说:“阿大人,下官并无过错,您、您敢不是要撤下、下官的职吧?”“哼!”阿合马黑虎着脸,“你占着茅坑不拉屎,拿着俸禄不干事,不撤你,留着你干什么!”“什么?”郭佑一听急了,说,“你说下官不干事?实在是冤枉啊!您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郭佑当差最勤勉……”“好啦!”阿合马凶狠地喝止住他,嘲弄地说,“回你的老家去勤勉吧,有工夫好好祭奠祭奠你的崔斌崔大人。哼!”“啊?”郭佑一激凌,蓦然明白了个中原委,“喔?原来你是……”阿合马不容他分说,命令衙役:“叉出去!”衙役架起郭佑往外拖,郭佑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叫骂:“阿合马!你欺君罔上!残害忠良!不得好死!”阿合马正要退堂,安童急慌慌地走了进来。阿合马见是安童,不由一惊,下意识地说道:“啊?他怎么回来了?”原来,阿合马心虚,特意选在安童离朝公干时进行钩考,等安童回来生米已经作成熟饭。阿合马没有想到安童会提前回来,一时间有些紧张慌促。安童一回京便听到人们的议论,说阿合马在钩考中书省。阿合马迷惑圣上,权倾朝野,横行无忌,这他是知道的。要说他狂妄到胆敢钩考中书省,安童还不相信他有这个胆子。但安童还是不放心,回府后连碗热奶茶也没喝,便急匆匆赶到中书省。安童来到中书省,尚未进门便觉出气氛不对。进去一看,眼前的情景把他惊呆了,吓傻了!天呐!怎么会是这样?他看见公案后的阿合马,厉声质问道:“阿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合马的心情此时已平静下来,冷笑着阴阳怪气地说:“安丞相,阿合马奉旨对中书省及其官员进行钩考,任何人不得防碍。请您自重!”阿合马把自重两个字说得特别重,分明是对安童进行威胁和警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中书省是朝廷的首脑机关,怎么能说钩考就钩考呢?即便是需要钩考,也应当向他这丞相说一声嘛?“什么?你钩考中书省?中书省怎么能……”安童觉得天旋地转,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安丞相,中书省怎么就不能钩考呢?”阿合马一脸的幸灾乐祸,软中有硬说:“阿某是遵旨行事,难道你要抗旨不成?”阿合马说完,拂袖而去,态度十分狂妄蛮横。安童看着得意忘形的阿合马,心里有一种酸涩而无奈的滋味。阿合马阴险诡诈,包藏祸心,皇上被其蒙蔽,浑然不觉,还把他当成忠臣能臣。长此下去,朝政势必毁在这个奸佞之手。这时,安童才发现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他觉得又饿又累,决定先回府中,等明天一早就去见太子真金,商议对策。这天夜里,叶李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披上衣服走到院子里。天色格外晴朗,半圆的月亮看起来很美。但叶李没心思欣赏月色,白天钩考中书省的情景又在他脑海浮现:杨居宽被当堂掌嘴,郭佑遭奚落挖苦……深深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觉得阿合马做得太过分了。就在叶李思索回想的时候,突然有个黑影从他眼前掠过。叶李吓得一激灵,大声喊道:“谁?什么人?”黑影早已翻过高墙,不见了。叶李正在惊诧间,发现地上有一张纸条……http://忽必烈风云全传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醒悟的代价[74回]第74回南必干政阻圣听御史上书劝退位叶李拣起地上的纸条,院子里光线太暗,他急忙回到屋子里,展开纸条一看,见上面写着两行小字:“当年叩阙斥奸佞,何其壮哉;今日助纣附大恶,志气全无。”叶李断定是那个蒙面女子写的,快步跑到屋外,冲着朦胧深邃的夜空大声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露面?我要见你!你在哪儿?你快出来!”黑影里传来一个女子清脆而甜润的声音:“还没到我露面的时候,你善自珍重吧!”“你等等!你别走!我要见你!”叶李惊喜万分,激动地向传来声音的地方追去只见黑影掠过,消失在夜空中,没有了踪影。无论叶李怎样呼叫,院子里寂然无声,女子始终没有再露面。叶李怅然若失,回到屋中,纸条上“当年叩阙斥奸佞,何其壮哉;今日助纣附大恶,志气全无”两行字又映入他的眼帘。叶李反复看了几遍,觉得这位女子误会了他,也误会了阿大人,把阿大人当成了贾似道那样的奸相。贾似道欺君罔上,把持朝政,祸乱朝纲;阿大人是遵从君命整饬吏治,澄清朝纲。阿大人虽然做得有些过分,但心是好的,怎么能与贾似道同日而语呢?他很想向这位关心自己的女子解释清楚,可惜没有机会。第二天上午,安童吃过早饭便向太子宫走去。安童来到太子宫,尚文和御史台的几位老臣也在那里,正向真金皇太子告阿合马的状。尚文说:“阿合马制造了崔斌奸细案,株连朝廷命官五百余口。如今又变本加厉,居然钩考中书省,简直是闻所未闻!分明是对着安童丞相和太子您来的。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什么钩考?纯粹是报复!”一位老御史愤愤地说,“哪个朝代发生过这样的事,当堂掌朝廷命官的嘴,羞辱挖苦,简直……简直是亘古少有,骇人听闻!”这时,安童走了进来,向真金施礼问安:“见过殿下。”尚文和众御史打招呼:“安丞相来了。”真金说:“你来得正好,坐,坐下。大家正在说阿合马呢。”安童说:“尚大人他们说的我都听见了。阿合马实在是太不象话。无法无天,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严刑拷打,逼供,当众羞辱大臣。殿下,不能叫他再这样干下去了!”真金面露难色,长长叹了一口气:“唉,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可是,他有父皇的谕旨啊!”一位老臣语重心长地说:“殿下,这江山社稷是成吉思汗家的,您是太子,是皇位继承人,无论从公还是从私,您都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合马恣意横行,把得来不易的大元江山葬送掉啊!如果这样,您可就成了成吉思汗家的不肖子孙,还有何脸面见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安童也说:“殿下,这事您是得管。不然,等老贼阴谋得逞,再后悔可就来不及喽!”真金显得很激动,说:“安丞相,各位大人,真金不是怕死之辈,不是不管。我每次去见父皇,南必皇后不是说父皇正在休息,就是说父皇身体不好,我没法见到皇上啊!”尚文愤愤地说:“哼!好多事都坏在这个女人身上!她和阿合马串通一气,蒙蔽圣上,干预朝政,简直就是亡商的妲己!”“唉!”真金郁郁地说,“可惜父皇太宠信她了。哼,我现在就去见父皇,现在是上午,我看那女人还找什么理由阻止我?”真金乘坐太子銮舆来到皇宫门外,走下銮舆。值差内监急忙迎上前来请安:“太子殿下吉祥。”真金说:“父皇在吗?我要见父皇。”真金说完就要往宫被走。值差太监把他拦住,说:“殿下请稍等,容奴才进去通禀。”真金知道这是南必给太监定的规矩,所以,并不难为他,虽然心里有气,嘴里却说:“好吧,我有急事,快点儿。”“哎。”太监答应一声,走进宫去。太监进去以后没有再出来,出来的是南必皇后。真金急忙迎上去施礼问安:“皇后吉祥。”南必拿腔拿调地说:“哟,是太子呀?太子来得真不巧,皇上龙体欠安,正在歇息。”真金就坡上驴,说:“是吗?儿臣正挂念父皇的龙体,我赶快进去看看他老人家。”真金说着,就要往里走。南必叫住他:“皇上刚吃过药,正在静养。他老人家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他。”“这……”真金迟疑片刻,又要往里走。南必的脸立刻耷拉下来,冷冷地说:“顺者为孝,亏你还饱读诗书,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南必果然刁钻厉害,懂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真金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好悻悻地离去。真金刚转过身,南必叫住他:“等等。”“喔?”真金以为她改变了主意,激动地说:“叫我进去?”说着,兴冲冲地就要向里走。“站住。”南必斜了他一眼,说,“过几天皇上要去上都避暑,要你陪着去,你准备准备。”“是,孩儿遵命。”真金施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