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风云全传-14

忽必烈指着远处:“你们看,那儿是长江北岸的武湖,武湖东面是阳逻堡,南岸与阳逻堡隔江相对的是浒黄洲。宋军用战船封锁了江面,岸上遍筑工事,看样子他们已经有了防备。我们最急需摸清楚哪里是他们防备的薄弱地段,然后再确定渡江地点。”正在这时,茶呼从山下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累得浑身是汗,一边跑一边急切地喊:“殿下!王——爷!”忽必烈回头一看,见是先锋茶呼,问道:“茶呼将军,什么事呀?急成了这个样子?”茶呼喘着气说:“情报!重要情报!”忽必烈听茶呼说有重要情报,顿时来了兴趣,急问:“什么情报?”原来,茶呼派出去的细作缴获了一张南宋沿江制置司的秘密文告。秘密文告说,他们的细作打探到忽必烈最近要大举攻宋,路线是取道黄陂,夺取当地民船,然后从阳逻堡渡江,直取鄂州。秘密文告要宋军在上述地点加强防范,加固工事,日夜巡逻,决不让忽必烈大军渡江。文告是真的,上面有沿江制置司的印信。但文告所谈内容,引起忽必烈的怀疑,一时弄不清是真是假。因为,忽必烈还没有决定在何处过江,他们怎么就知道了?哪里会有这种事?是敌人的推测?还是故意放的烟幕?忽必烈一时难做决断。一天黄昏,残阳如血,把江河山川染成一片金黄。忽必烈一边凝思苦想,一边走出大帐,信步向江边一座陡峭的崖壁走去。安童不敢打扰忽必烈,悄悄跟在他的后面。忽必烈登上崖顶,举目望去,蓦地看到不远处有个人,细一看,原来是董文炳。安童欲去告诉董文炳,被忽必烈止住,悄悄走到董文炳身后。董文炳挺立在巉岩之巅,骋目远眺,凝注着对岸南宋的江防工事,凝思遐想,心无旁骛。但忽必烈走到他近旁时,他才听到动静,从遐思中惊醒过来。见是忽必烈,不由一怔,慌忙俯身要跪:“呵,殿下来了!”忽必烈急忙把他扶住,说:“不必多礼。董将军,你一个人在这悬崖顶上,在看什么呀?”董文炳笑笑,说:“嘻嘻,末将在看长江,站在这里俯瞰江面,江流滚滚,涛声如雷,撼天动地!气势何等豪迈!不由让我想起一首诗词……”忽必烈不懂什么诗呀词的,赶到新奇,问道:“诗词?什么诗词?”董文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慷慨激昂地吟咏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喔!”忽必烈听着听着,突然失声大叫起来,说:“我想起来了,子聪和姚枢都给我讲过这首词,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大宋朝苏轼苏东坡的《赤壁怀古》。”忽必烈能知道这首词是苏东坡的《赤壁怀古》,很是出乎董文炳的意料,既惊讶又高兴,说道:“不错,王爷好记性,是苏子瞻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董文炳说着,又情不自禁地念了起来:“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董文炳念到这里,指着气吞山河的滚滚江流,激动地说:“不亲临其境,是绝对写不出这样好词的,也真切地体味不出词中的磅礴气韵和深远意境。真是如诗如画,好景好诗啊!”忽必烈了解董文炳,大战将至,他是绝对不会安闲地在这里欣赏景色,谈诗论词的。便不无深意地对董文炳说:“董将军,本王感断定,你在这里所看到的,绝不仅仅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你肯定还看到了对岸宋军的坚固工事。你来这里,不是单单为了欣赏长江的美景吧?”董文炳故意装成轻松自在,洒脱飘逸的样子,说:“怎么不是?常年征战,难得有今日这样安闲,赏赏美景,悦目爽心,很是难得,很是惬意啊!”忽必烈点着他的脑门儿,说:“嘿嘿!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本王。我知道,渡江的计策你已经考虑得八九不离十喽!”说到这里,忽必烈蓦地想起南宋沿江制置司的那张劳什子文告,对董文炳说:“诶?文炳,依你之见,宋军那张秘密文告,是不是他们在诈我们,故意给我们制造混乱,使我们找不到最好的渡江地点?”董文炳蹙眉凝思,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像。”忽必烈说:“为什么?我们还没选定渡江路线,他们怎么会先知道呢?”董文炳说出了他的看法:“我观察过两岸形势,发现阳逻堡是最适合渡江的地方,这一点宋军不会不知道,他们害怕我们在那里过江,所以,特意发此文告提醒和告戒宋军加强防范!”“喔!”忽必烈恍然大悟,颇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兴奋地说:“言之有理!你的分析太对喽!宋军这张不打自招的告示,正好为我们指出了渡江地点!本王一直为渡江地点选择何处犹疑不决、琢磨不定,哈哈!没想到,宋军却帮了我的大忙!大概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本王就遵照南宋沿江制置司的指示,取道黄陂,从阳逻堡渡江!宋军怯战厌战是有了名的,本王相信,此举定可大获成功。”董文炳见忽必烈对宋军实力和可能遇到的顽强抵抗估计不足,便说:“这话虽然不错,但目前宋军远非不堪一击。何况……喔,您看,对岸碉堡林立,工事层层叠叠、纵横交错。很显然,他们已经做了很充分的准备。最难对付的军队不在于他有多么强大的兵力,而在于其有无足够的准备,有准备的军队才最难对付。他们肯定会凭借长江天堑,做拼死的顽强抵抗!”忽必烈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董文炳进一步分析说:“从双方所处位置看,他们在暗处,地形熟悉,又以逸待劳。而我们从江面进攻,完全暴露在明处。他们对我们了如指掌,而我们对他们却两眼一抹黑,处在非常不利的地位。弄不好,很容易成为他们的靶子。所以,我们绝不能正面强攻,更不能摆开决战的架势大张旗鼓地进攻。”忽必烈问:“依你之见,应如何进攻才好?”董文炳说:“依末将之见,应采用出其不意突然偷袭的办法,打乱他的阵脚,趁其懵懂慌乱无措的时候,大军一齐渡江,全线压上。这样,我们便可由被动变为主动,而宋军则由主动变成为被动。”忽必烈非常高兴,说:“好!这计谋太好了!”当即决定由董文炳挑选最忠勇强悍的战士,组织和训练一支行动迅速,反应快,应变能力强,善战而不怕死的小分队。届时像一把锐利的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登上南岸,如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在宋军面前。势必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慌手脚,内部大乱,甚至失去控制。乘此机会,大军迅速进发,宋军必败无疑!董文炳领命,积极准备起来。同时,忽必烈下令征集、制造舟船舢板,让部队在河湖支流进行乘船、水上厮杀、水上自救、登陆等水上作战训练。北军不善水战,训练进行得很辛苦,也很艰难。正在忽必烈雄心勃勃准备渡江时,却从蒙哥大汗率领的西路军传来一个天崩地裂的坏消息!第24回壮志未酬身先死蒙哥饮恨钓鱼山蒙哥汗率领西路大军自和林出发以来,一路进展还算顺利,渡嘉陵,越白水,连破龙州、雅州、合州、巴州等地。入夏以后,又攻占了钓鱼山。钓鱼山是巴蜀咽喉要塞,是通往西南军事重镇重庆的门户。蒙哥汗踌躇满志,雄心勃勃,决定尽快拿下重庆。但天公不作美,攻占钓鱼山以后便下起滂沱大雨,连日不停。河渠泛滥,道路泥泞难行。更糟糕的是,蒙哥汗原本就羸弱多病,出征以来连日辛劳,加上气候变幻无常,所经之地多是瘴疠毒雾弥漫的荒无人烟之处,身体渐渐不支。他怕影响士气,一直咬牙坚持着。等到攻下钓鱼山以后,病情突然加重,再也支撑不住,病倒在卧榻上。蒙哥是条硬汉,在病榻上坚持指挥军队,并嘱咐也速台大妃和身边近臣也速察国舅、剌真驸马、同父异母的穆哥亲王等人,不要对外泄露他的病情,以防动摇军心。这天,蒙哥斜倚在御榻上,脸色苍白憔悴,咳嗽不止,显得非常疲惫。外面的大雨依然哗哗地下,大雨落在地下,犹如砸在蒙哥的心上。大雨不停,大军便很难向前推进。蒙哥自接到忽必烈攻占台山寨的奏折以后,忽必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奏折送来了。他的东路军进展得怎么样?打到长江岸边了吗?蒙哥想到这里,挣扎着从卧榻上坐起来。也速台大妃急忙上前为他垫上黄缎子被褥,说:“大汗,您还是多休息会儿吧?”蒙哥摇摇头,说:“我没事。”问床榻旁的也速察和穆哥:“东路军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有忽必烈的奏折吗?”其实,昨天忽必烈的奏折就送来了,也速察、剌真和穆哥怕影响蒙哥养病,所以没有向他禀报。如今,蒙哥问起,也速察只好说:“哦,有,末将怕影响大汗养病,所以……”“嘿!你啊!”蒙哥汗面露不悦,训斥道:“攻宋事大,岂可有片刻耽搁!快!快拿给我看!”也速察不敢怠慢,急忙呈上忽必烈的奏折。也速台接过,交给蒙哥。蒙哥汗展开一看,不由高兴得笑了。原来,忽必烈的奏折说,东路军已经攻下大胜关,正向长江北岸要塞黄陂推进。忽必烈的这个好消息犹如一副强心剂,蒙哥闻知大喜,精神大增,觉得病也好了许多。出自内心地说:“好!太好了!二弟很会用兵啊!东路军若是再攻下黄陂,就扼住了长江的下游咽喉。如果我们再攻下重庆,就可与东路军形成钳形攻势,掐住宋军的脖子。来,传我旨意,命忽必烈尽快拿下黄陂。”穆哥答道:“是,臣弟立即拟旨。”穆哥走后,蒙哥汗命令驸马剌真和也速察国舅:“传令众将,大帐议事!”也速台大妃和剌真驸马、也速察国舅担心蒙哥汗的身体支持不住,说:“大汗,您正在生病,还是等好些以后再……”蒙哥抬手打断三人,说:“不行!等不得!如果忽必烈的东路军拿下黄陂,而我们攻不下重庆,形不成合围夹击之势,宋军主力很可能会逃脱。到那时,我们劳民伤财,只有无功而返。升帐!立即升帐!”“是,立即升帐!”剌真见蒙哥真的急了,不敢耽搁,召集众将来大帐议事。蒙哥强撑着病弱的身子,由也速台搀扶着坐在御座上,面带微笑,竭力装成很强壮很精神的样子,对诸将说:“众位将军,朕告诉大家个好消息,忽必烈王爷率领的东路军已经拿下了大胜关,正在向长江北岸的黄陂推进。这是几天前的消息,说不定现在已经攻下了呢!如果我们能拿下重庆,便可与东路军遥相呼应,对宋军形成夹击合围之势!灭掉南宋的日子就不会太远了!兵贵神速,朕决定:留下三千人马攻打一字城,其余部队由皇子昔里吉和麻里阿图将军率领,日夜兼程,冒雨向重庆进发,务必拿下!”昔里吉和麻里阿图出班接旨:“儿臣、末将领旨!”蒙哥身体太虚弱了,觉得头晕目眩,喘息咳嗽起来。“啊?父皇!”昔里吉大慌,急忙上前去扶蒙哥。“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众将很为蒙哥的身体担忧。蒙哥汗竭力支撑着,强颜笑了笑,说:“没事,朕已经服了药,很快会好的。刘太平听旨。”刘太平抱拳答应:“末将在。”蒙哥汗向他下了死命令:“限你五日内拿下一字城!”刘太平:“末将领旨!小小一字城,不过弹丸之地,何用五日,三天足矣!”刘太平是蒙哥的怯薛长,武功超群,蒙哥汗对他十分赏识,相信他是不会让自己失望的,便说:“好!等拿下一字城,朕重重赏你!”“谢大汗!”刘太平扬扬自得,好象一字城已经被他拿下了。可是,事实完全出乎刘太平的预料,一字城内宋军的顽强抵抗是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城在半山腰上,须从下往上仰攻,宋军从城墙上扔下滚木擂石,顺着山势速度极快,再加上连日大雨不停,山路泥滑,刘太平的军队想躲闪也躲闪不及,何况也无处可躲。几次强攻,均告失败,损伤惨重。别说三天,二十天过去了,一字城依然没有攻下。蒙哥汗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沉重了。他有气无力地躺在御帐的卧榻上,脑子里懵懵懂懂,昏昏沉沉,连自己在什么地方仿佛都记不清了。御帐外大雨滂沱,黑云滚滚,虽然是上午,天色如黑夜一样昏暗。御帐内不得不燃起兽油灯,噼噼啪啪,油花四溅。随军御医正在为蒙哥大汗诊脉。也速台、也速察、剌真、穆哥在旁侍侯,心情极为紧张。御医诊完脉,躬身退离御榻去开药方。也速察走过去,低声问御医:“皇上病情如何?”御医无奈地摇摇头,说:“脉象滞涩,皇上龙体非常虚弱,心神交瘁,再也不能操心劳神,更不能有丝毫的着急生气。”这时,蒙哥汗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身子,喘息着说:“没、没事,朕没事,朕的病朕知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喔?对喽,朕病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听见了吗?不要对任何人说!”剌真加重语气,嘱咐御医。“小人明白。”御医连连点头,诚惶诚恐地说:“一定要让陛下按时服药,不能着急生气。”也速台说:“知道了,你下去吧。”御医低头躬身喏喏退出御帐。御医走后,蒙哥汗对在场的人说:“别听他瞎说,朕的病朕知道,不过是受了些风寒,没那么蝎虎,很快就会好的。”也速台说:“没错,大汗吉人天相,很快会好的。不过,您得安心静养,战事有也速察和穆哥他们操心,您呀什么事也别想,什么心也别操。”也速察和穆哥接茬说:“是啊,有事我们会向您奏报的,您就安心养病吧。”也速台说起战事,反倒提醒了蒙哥,他蓦地想起刘太平攻一字城的事,挣扎着从御榻上坐起来,问道:“有刘太平的消息吗?一字城攻下来了没有?”“嗯……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剌真、也速察和穆哥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一字城久攻不下,已经二十多天了。如实回答,蒙哥一定着急生气;瞒着他,他知道后会更着急生气。蒙哥见他们支支吾吾,有些生气了,阴沉着脸说:“如实说,到底怎么样了?”也速察嗫嗫地说:“回……回陛下,还……没攻下来。”蒙哥汗气得喘气,愤愤地说:“哼!还三天呢?都二十多天了!我蒙古铁骑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窝囊的仗?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一个小小一字城,围困二十多天居然攻不下来,简直是丢成吉思汗家的脸啊!”蒙哥汗因过于气愤而咳喘起来。也速台急忙为他捶背,抚摩胸口,好言劝解:“看看,又生气了不是?御医说了,您不能着急生气,保重身体要紧。”也速察为刘太平辩解道:“一字城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攻下来,也不能全怪刘太平,主要是天公不作美,一直大雨不断,对攻城实在是不利……”“别再为他找理由了,无能就是无能!”蒙哥汗打断也速察的话,挣扎着穿鞋下床。在场的人急忙上前劝阻:“大汗,您要干什么去?”蒙哥汗一边穿鞋一边愤愤地说:“哼!一个小小的一字城也攻不下来,我还算什么成吉思汗的子孙!朕要亲自去看看,镇守一字城的宋军是不是生着三头六臂?盔甲伺候,朕要御驾亲征!”四人一齐急慌忙跪下,苦苦劝谏:“大汗!龙体要紧!蒙古汗国离不开您呀!”穆哥是蒙哥的御弟,为国分忧是他义不容辞的职责,对蒙哥说:“陛下,臣弟愿带一支人马前去攻打一字城,以解圣上之忧。若攻打不下,臣弟不回来见您!”此时的蒙哥汗,最需要亲情体贴和关爱。听了穆哥的话,激动得眼圈潮润了。紧紧握着穆哥的手,说:“六弟啊!你与朕虽非同母所生,却最能体贴关爱朕呀!好,大哥将朕的怯薛亲军交你使用,希望你能为朕除去这块心病!朕亲临前线为你助阵!”穆哥一听急了,忙说:“不不!您龙体不适,千万不能去啊!”也速台苦苦劝阻:“陛下,您不能去,前线本来就危险,又下着这么大的雨,您还生着病!您千万不能去呀!”也速察说:“一个小小弹丸之地的一字城,何劳您亲自前去,我替您去就行了。”“不!”蒙哥汗去意已决,“备马!”蒙哥说完,不顾主任阻拦,径直走出御帐。也速台、也速察、剌真见蒙哥冒雨冲出御帐,顿时慌了,急忙追出,也速台命令小底赶快拿来雨伞为蒙哥撑上。越渴越吃盐,这时的雨越下越大了。乌云翻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滂沱的暴雨,凄惨的山风,似乎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像冰块一样禁锢在人们心头。蒙哥心慌气促,病体难支,但他咬牙隐忍着、坚持着,由众人簇拥着骑上青骢马,踏着高低不平的泥泞山路,向前线走去。蒙哥汗来到一字城对面的山上,勒住丝缰,剌真立即命令撑起黄罗伞,排开仪仗。蒙哥汗昂首端坐马鞍桥上,也速台大妃和也速察、剌真等大将在两旁护卫。蒙哥透过滂沱大雨向一字城望去。一字城像一枚楔子楔在一字山的半山腰上,背后是挺拔的高山,前面是陡峭的深涧。形势太险要了,正所谓一夫挡关万夫莫入,难怪刘太平久攻不下。蒙哥命令擂响十面鼙鼓,为穆哥壮威助阵。穆哥为了鼓舞士气,抖擞精神,冒着瓢泼大雨,对士兵们说:“弟兄们!大汗御驾亲临,督战助威,我等庄严宣誓,不拿下一字城,誓不回还!”蒙哥亲临前线,使战士大受鼓舞,斗志倍增,“不拿下一字城,誓不回还!”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压过咆哮的大雨,呼啸的山风。穆哥趁势下令发起攻城:“弟兄们,冲啊!”士兵们喊着:“冲啊!杀啊!”潮水般向一字城冲去。守城宋军早有准备,居高临下,以逸待劳。穆哥的部队尚未冲到城下,城上便射来飞蝗般的箭簇。蒙哥汗命令用力擂鼓,为穆哥壮胆助威。形势对穆哥的部队太不利了,好不容易冲到城下,城上的檑木滚石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穆哥的部队是仰攻,被砸得阵脚大乱,死伤惨重。蒙哥汗的心像浇了一盆冰水,蓦地凉透了。气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说了声:“可恼!”下意识地往马屁股上用力抽了一鞭子。此马是匹通人性的宝马良驹,十分机灵。见主人扬鞭催促,蓦地跃起前蹄,咴咴嘶叫着向前冲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可把在场诸将吓坏了。剌真手疾眼快,喊着:“父皇!别往前去,小心敌箭!”抖开丝缰纵马去追。可是,已经晚了。剌真的话音未落,一只流矢呼啸而来,正中蒙哥汗的左肩,从牛皮铠甲的缝隙射了进去。蒙哥汗“啊!?”地大叫一声,身子一侧歪,向马下扑去。“啊!?父皇!大汗!”剌真、也速台、也速察和在场诸将大惊失色,飞身扑过去把蒙哥扶住,蒙哥才没从马上摔下来。“啊!?大哥!”穆哥正在指挥攻城,看见蒙哥中箭,不顾一切地策马跑回。蒙哥捂着伤口,忍着疼痛,厉声喝止住他,说:“回去指挥部队!别管我!攻下一字城是对朕最大安慰!朕等你的好消息!”众人簇拥着把蒙哥汗送回御帐。“大——汗!”穆哥使劲勒住马缰,泪水迸涌而出,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对蒙哥、更是对成吉思汗在天之灵发誓:“不拿下一字城,穆哥不回去见您!”拨转马头,含血带泪地对士兵们说:“弟兄们!为了大汗,为了成吉思汗在天之灵,冲—啊!”穆哥喊着,疯了似地率先冒着密集的箭镞和重重砸下的檑木滚石,向一字城发起猛攻!蒙哥汗被抬回御帐,射进肩上的箭虽然让御医拔出,对伤口也进行了救治。但伤口进了雨水,溃烂化脓,肿得像发面馒头。蒙哥原来就病得很重,如今更是高烧不退。几天来一直昏迷不醒,惊惊炸炸地说着吓人的胡话。也速台、剌真和也速察一直守侯在蒙哥的病榻旁。这天黄昏,帐外的雨下得小了些。也速台大妃又把御医传来为蒙哥诊病,叫他想尽一切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把大汗的病治好。御医不敢顶撞大妃,但眉头凝成了疙瘩。趁御医开方子的机会,也速察看着病体沉重的蒙哥,低声问御医:“大夫,大汗的伤病……”御医忧心忡忡地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大汗的龙体本来就病得很重,如今箭伤又化了脓,恐怕凶多吉少呀……”也速台向也速察递了个眼色,也速察对御医说:“你先下去吧。唔,对了,不要向外人泄露大汗的病情。要是泄露,你能掂量出后果。”也速察的语气虽然缓和,但御医感觉得出话中的分量,喏喏地说:“我知道,知道。”说完,收起药箱,退出御帐。御医走后,也速台大妃为昏迷不醒的蒙哥掖了掖被子。也速察眼珠转了转,蹑手蹑脚地把也速台大妃和剌真驸马拉至一旁,把嘴凑到二人耳朵边,轻声说:“我看这回,大汗恐怕真的是不行了,咱们得早做准备。”剌真以为也速察是想乘机篡夺汗位,吓了一跳,紧张得连气也喘不出来了:“什么?你说什么?准备?怎么个准备法?您敢不是想乘机……”也速察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噗嗤一下子笑了,说:“阿唷!你想到哪儿去了?你我都不是成吉思汗家的人,当大汗是不可能的,那样只有送死。”剌真毕竟年轻,一时解不透也速察的用意,眨巴着眼疑惑地问:“那……国舅的意思是……”也速察向也速台和剌真分析了蒙哥去世后的形势,有资格继承汗位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四王爷阿里不哥,另一个就是二王爷忽必烈。忽必烈恃功傲慢,目中无人,与也速察、剌真等人素来不和,他当了大汗,他们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阿里不哥是他们的人,只有让阿里不哥承继汗位,大权才能掌握在他们手中。忽必烈战功卓著,手里又握有重兵,阻止他承袭汗位又谈何容易?所以,必须早做准备,抢在忽必烈之前做成既成事实。可是,如何下手呢?正当三人苦思冥想对策时,蒙哥奇迹般苏醒过来,而且格外精神,与病入膏肓的人判若二致。从御榻坐起来,对正在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三位皇亲说:“也速台,剌真,也速察,快告诉朕,有穆哥亲王的消息吗?一字城攻下来了没有?战斗情况如何?快告诉朕,告诉朕!”三人对于蒙哥的异常表现大为惊诧,相互看了看,走到御榻前对蒙哥说:“大汗,您好些了?您能坐起来了?”蒙哥急切地摇着头,说:“朕没事。快告诉朕,一字城攻下来了没有?”也速察怕蒙哥生气,想用模棱两可的话搪塞过去,支支吾吾地说:“我估计很可能已经拿下来了,或许消息还没有送过来。”剌真也说:“父王,您就放心吧,穆哥王爷勇猛过人,一定不会辜负您信任的。”就在这时,御帐外急匆匆跑来一个人,高喊着有紧急重要的事要向大汗奏报。也速台和也速察、剌真听得出来,来人心情很急切,神情焦灼不安。三人预感到害怕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也速台担心蒙哥受到刺激,急忙向也速察示意,也速察点点头,快步走出御帐。也速察走出御帐,见一名战士冒着倾盆大雨踉踉跄跄从外面跑来,浑身沾满泥泞、鲜血和雨水,几乎看不清面目。看得出来,他受了重伤,是强撑着走来的。他看见也速察从御帐出来,刚想开口说话,便重重地跌倒在泥水里。也速察走近一看,认出是穆哥的人,名叫海只。看到海只狼狈焦急的样子,也速察证实自己不祥的预感,急切地问海只:“海只!你醒醒!你不是跟穆哥攻打一字城去了吗?怎么回来了?一字城攻下来了没有?战斗情况怎么样?”蒙哥汗虽然头晕目眩,但依然听见外面有动静,挣扎着探出头,喘着气问:“谁?外面是谁呀?是不是穆哥回来啦?快进来!快叫他进来!”也速台和剌真撒谎说:“没人,是在刮风下雨,谁也没有来。”“有!你们在骗朕,我听见了,外面有人,进来!快叫他进来!”蒙哥汗生气了,脸色阴沉。也速台示意剌真不要让来人进来。剌真点头,对蒙哥说:“父王,真的没人来,不骗您,是您听错了……”蒙哥汗黑虎着脸,气哼哼地说:“怎么?你要抗旨!”剌真吓坏了,慌忙跪下,诚惶诚恐地:“儿臣不敢。儿臣这就……”剌真只好走出御帐,把海只叫了进来。“皇上!皇上啊!穆哥将军他……”海只跪爬到蒙哥汗的御榻前,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啊?!”蒙哥汗看到海只的狼狈样子,心里激凌凌打了个寒颤,一股冷森森的凉气传遍了全身,一把抓住海只的衣领,急切地问:“穆哥怎么样?六弟他……”“穆哥王爷身负重伤,生……生命垂危!”海只说完,瘫倒在地。“啊!?”蒙哥汗犹如挨了当头一棒,再也支撑不住了,噗地吐出一口鲜血,险些摔下御榻。也速台急忙扶他抱在怀里。蒙哥汗双眼紧闭,嘴里嘟囔:“这么说,一字城又……”说到这里,蒙哥汗蓦地睁开眼,突然精神起来,问海只:“一字城怎么样?一字城攻下来了吗?”也速台和也速察、剌真纷纷示意他不要说。可惜,海只平日没有这样近的见过大汗,心中紧张害怕,不敢抬头,所以,根本没有看见他们的示意。如实地回禀道:“启奏大汗,穆哥王爷亲自率领敢死队,本来就要攻到城上去了,怎奈云梯淋雨日久,木质变得极为松软,承受不住攻城将士的重量,俱都折断。北军趁势反击,我军全……全完啦!”蒙哥汗目光呆滞,嘴唇颤抖,许久说不出话来。众人顿时慌了,焦急地大声呼喊:“大汗!您怎么了?您醒醒!您醒醒呀!”蒙哥汗终于苏醒过来,仰天大呼:“天呐!长生天!你为什么不保佑我蒙哥呀!啊?!啊——!”头一挺,脚一蹬,气绝身亡。“啊?!大汗!?”众人见状大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必烈风云全传 正文 第八章 风云突变第八章风云突变——蒙哥在征宋途中突然暴卒,汗位出现空缺。此时,忽必烈正在江淮一带攻打南宋,郝经苦劝忽必烈撤兵准备后事,忽必烈求功心切,执意不听。阿里不哥认为有机可乘,加紧活动,准备谋取汗位。阿里不哥一旦得逞,忽必烈便会腹背受敌,处境十分危险……——第25回蒙哥暴卒,汗位空缺,萧墙之祸将起居心叵测,觊觎汗位,阿里不哥密谋在伐宋途中蒙哥驾崩,也速台、也速察和剌真顿时慌了,犹如遇到地裂山天崩一般惊恐不安。尤其也速台大妃,失去终生依靠,精神为之崩溃,哭得死去活来。经过短暂的慌乱以后,也速察国舅平定下来。他首先想到的是,在这个的时候,对蒙哥的死一定要保守机密,封锁消息。他发现海只还在御帐里,便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也速台大妃说:“哎呀!你哭什么?大汗不过是一时生气,一会儿就好了。你看,大汗这不是好好的嘛!女人呐,就是经不住事。”海只嗫嗫地问:“大汗真……真的没有事?”也速察嘟起脸,不高兴地:“大汗有长生天保佑,能有什么事?大汗要休息,你退出去吧。”“哎,是是。”海只满腹狐疑,喏喏退了出去。海只退出去以后,也速察急忙关上御帐大门,对也速台和剌真说:“别慌!这时候绝对不能慌,不能乱方寸。”也速台大妃急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说:“正在南征路上,这时候大汗死了,部……部队可怎么办呐?”“你看你,叫你不要慌嘛。”也速察把妹妹按坐在椅子上,对二人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严密封锁消息,除我们三人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大汗已经死了。派咱们的人封锁各个路口要道,防止有人去给忽必烈送信儿。马上派可靠的人秘密返回和林,让阿里不哥做好继承汗位和预防不测的准备。”三人经过反复考虑,决定派布智儿连夜赶回和林。布智儿是阿里不哥的死党,领命以后,日夜兼程向和林飞奔而去。三人自以为做得很隐蔽好稳妥,然而,还是被人听到了。谁?海只。因为,海只从种种迹象判断蒙哥大汗已经死了,也速察故意在向他隐瞒。所以,他从御帐出来以后并没有走,而是躲在帐外隐蔽处看个究竟。当海只看到上述一切以后,惊得目瞪口呆了!天呐!大汗驾崩,这是多大的事情啊!他们居然敢私自隐瞒,连忽必烈、穆哥这样的嫡亲直系王爷也不让知道,这明明是心怀叵测,分明是要图谋不轨吗?海只决定立即报告穆哥亲王。穆哥身负重伤,被扈从救出战场。他顾不得医治身上累累创伤,决定立即向蒙哥大汗去请罪。恰好在路上遇见海只。“王爷,我可找到您了!”海只拦住穆哥,由于着急,连礼也忘掉施了。“我要去见大汗,有事回来再说。”穆哥急着向蒙哥请罪,继续向前走去。“王爷!海只有天大的秘密要告诉您呀!”海只跪趴在地死死拽住穆哥的腿。“啊!?”穆哥不由一怔,停住脚步,盯着海只问:“你说,什么秘密?”这里经常有人走来走去,海只机警地低声说:“王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穆哥从海只的神情看出,他要说的事情干系重大,便说:“好,到我的大帐去。”回到大帐,穆哥听完海只的叙述,着实吃惊不小。也速察一伙封锁消息,显然是心里有鬼,分明是要图谋不轨。正在这时,他的亲信呼图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报告说布智儿不见了!穆哥问去了什么地方?呼图说问过马夫,马夫说布智儿牵了一匹好马,急慌慌地向东北方向去了。马夫问他去哪儿,他没有告诉。穆哥激凌凌打了个寒颤!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很显然,布智儿是回和林给阿里不哥送信儿去了!蒙哥驾崩、封锁消息、秘密给阿里不哥送信儿……天呐!他们已经为谋夺汗位行动起来了!不行!不能叫他们生米做成熟饭,这是关乎到成吉思汗家族存亡成败的大事,必须把这一消息立即告诉忽必烈,让他早做准备。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海只和呼图都争着去为忽必烈送信儿。因为海只伤势严重,穆哥决定派呼图去。穆哥语重心长地对呼图说:“你此去,关乎到蒙古汗国的生死存亡,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信送到忽必烈王爷手中!不可有半点差池呀!”呼图看得出,穆哥嘱咐他时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他能掂出此去的分量,庄重地说:“王爷放心,呼图用性命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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