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风云中的共和国大将之粟裕-7

粟裕兴奋得两条浓眉直跳动,脑子就像一台小马达,迅速启动,飞转起来:  敌军部署显然是以整编第七十四师为主要突击力量,在两翼和后续强大兵团掩护下,对我实施中央突破。敌军把中央突破的矛头直指坦埠,因为敌人已经侦知坦埠是我指挥部所在地,并已于数日前以飞机对该地实施过轰炸。  粟裕心里揣测,敌军对我军采取中央突破的战法,一是企图一举击中我指挥中心,陷我军于混乱与四面包围之中,便于其聚而歼之;二是敌人估计也许我不敢迎战,那就可将我逼压至胶东一隅或赶过黄河。  “战机!”粟裕脱口而出,满脸喜气,一扫连日来的焦的和阴郁。  是啊,这正是粟裕苦思冥想的有利战机,没想到敌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战机,古今沙场多少将帅为捕捉一次战机而呕心沥血,为得到一次战机而欣喜若狂,为失去一次战机而悔恨终身,又为授敌战机而败走麦城。粟裕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转身吩咐秘书鞠开:  “马上通知各纵队召开作战会议!”  作战会议上,粟裕目光炯炯,讲话铿常有力:“现在,敌军已开始对我全线进攻,并对我采取中央突破,我打算立即改变先打敌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的计划,以反突破对付敌军的突破,迅速就近调集几个纵队,以‘猛虎掏心’的办法,从敌战斗队形的中央揳入,切断对我威胁最大的中路先锋敌第七十四师与其友邻的联系,将其干净、全部消灭掉!”  “打七十四师!”会场上的所有纵队领导都竖起了耳朵,陈毅掐灭了刚点燃的烟,等着听粟裕的下文。  “为什么采取反突破来对付敌人的突破,我的根据有四点。”粟裕成竹在胸。  “第一,歼灭第七十四师,可立即挫败敌人的这次作战行动,迅速扭转战场局势,获得最佳的战役效果;若按原计划打敌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敌人很可能置该部于不顾,继续对我实施中央突破,反使我陷于两面作战之困境,整编第七十四师是蒋介石的‘王牌’,将该师歼灭,是对我军指战员最大的鼓舞。  “第二,我军经过八个月作战,特别是转入内线纵深作战后,连续打了宿北、鲁南、莱芜等战役,战斗水平有很大提高;各级指挥员积累了大兵团运动战的作战经验;我军的武器装备有了很大改善,特种兵纵队已有相当基础,我军火力也大大加强,已经具备了围歼强敌的基本条件。而且,敌挟重兵,采取中央突破的战法,估计我不是主动撤退就是被突破。我如采取针锋相对地反中央突破,打最强之敌,必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奏奇效。”  讲到这里,粟裕站起身,拿起教杆,走到地图前。  “第三,从兵力上看,敌军在其进攻山东解放区的总兵力二十四个整编师(军)中,集中十七个整编师(军)进攻鲁中山区。第一线从莱芜到河阳的一百二十多公里路上,敌军密密麻麻,一字长蛇阵摆了八个整编师(军)。  敌军左翼的第五军、第十一军、第六十五师和右翼的第七军、第四十八师,与第七十四师相距仅一至二日行程,第二十五师,第八十三师则相距更近。  我军相比之下只有九个主力纵队和一个特种兵纵队,在兵力上不占优势。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第七十四师担负中央突破任务,已进入我主力集结位置的正面,我军部署稍作调整,即可在局部对该师形成五比一的绝对优势。我军可利用山区地形正面反击,分割两翼,断其退路,坚决打援,对该师加以围歼,只要缜密部署,在战役指挥上不出现失误,歼灭第七十四师是完全可能的。  “第四,强和弱是相对的,强敌不能展开虽强亦弱。整编第七十四师是强敌,但也有其弱点,该师是重装备部队,进入山区,地形对其不利,机动受到限制,重装备不仅不能发挥威力,而且可能成为拖累,其强的一面就相对削弱了。同时该师有其致命弱点,那就是十分骄横,与其它敌军矛盾很深,我如围歼该敌,坚决打援,其它敌军不会奋力救援。”  粟裕话音刚落,陈毅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朗朗说道:  “好!我们就是要有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莱芜战役,我们出奇制胜,一举歼灭了孤立突出的李仙洲集团,当时,把七十四师张灵甫留在南面,没有去动他,准备把猪养肥了再杀,油水会更多一些。现在,蒋介石把这只肥猪送上门来了,很好!这正是:坐地等花开,财喜上门来!”  陈毅的诙谐使群情更加激昂。由于时间紧迫,粟裕立即部署作战计划,向各纵队下达命令:  第一纵队,主力从敌第七十四师与第二十五师的结合部揳人,割断两师的联系,从左侧后攻歼第七十四师。敌二十五师来援,就用火力把它压回去!  第八纵队,从敌第七十四师与第八十三师的结合部揳入,割断两师的联系,从右侧后攻歼第七十四师,绝不能让八十三师前进半步!  第四纵队,抢占孟良崮,从正面攻歼第七十四师,炮火要猛!  第九纵队,攻占雕窝,从正面攻歼第七十四师,要死死顶住!  迅速通知第六纵队,飞兵北上,攻占垛庄,断敌退路,一个也不能让敌人跑掉!  第十纵队箝制莱芜敌第五军,阻其南援;第三纵队进至新泰东南,阻击新泰敌第十一师南援;第七纵队配属特纵榴炮团,阻击河阳敌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北援;第二纵队进至界湖、张庄集地区,保障第八纵队左翼安全,并策应第七纵队作战。  特纵主力集结待命。  战役定于13 日黄昏发起。  要把敌第七十四师从重兵集团中挖出来予以歼灭,谈何容易。  整编第七十四师,是蒋介石特别倚重的“王牌军”,也是他发动反革命内战的主要资本之一。为了把这支嫡系部队培养为“模范军”,训练为“精锐之师”,蒋介石煞费苦心,倾注了大量心血。整编第七十四师原为七十四军。最早任该军军长的就是蒋介石的心腹干将王耀武。蒋介石的外甥俞济时当过该部五十八师师长。这个部队受过美国军官训练,全部美械装备。美国的特使马歇尔检阅该部时大加赞美,蒋介石自然备加褒奖,宋美龄也曾亲自到七十四师讲话,代表“委座”慰勉全师。在南京一次高级将领集会上,蒋介石亲口指定七十四师为国民党军队的“典型部队”,命令各部队的一切教育训练都要以七十四师为榜样。  这个备受蒋介石宠爱的“天之骄子”,一再充任国民党陆军总部的南京警卫部队,成为拱卫蒋家反动王朝的“御林军”。  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是个“跤脚将军”。在抗战期间,“高安一役,折了一条腿,后虽在港就医,终成残跛”。他是蒋介石钟爱的心腹干将,美国主子培植的得意门徒。他生于“家道殷厚”的“西安望族”。身材魁梧,个性强暴,崇拜拿破仑、希特勒。他先是毕业于黄埔军校四期,后又受训于“陆大”甲级将官班。抗战期间,蒋介石以其作战有功,一再擢升,几乎年年晋级受奖,由团长而旅长,由旅长而副师长、师长,由师长而副军长、军长。常德之役,还被蒋介石誉为“模范军人”。湘西会战,荣获美国金质自由勋章。  被国民党反动派吹嘘为“常胜将军”的张灵甫和他的“常胜军队”七十四师,1946 年8 月开往苏北走上进攻华东解放区最前线的时候,国民党徐州绥靖公署的副主任李延年,竟因为手里有了这张“王牌”而忘乎所以,他在淮阴大吹什么“有十个七十四师,就可以统一全中国!”张灵甫也因为主于的赏识而十分嚣张,他对左右反复申述蒋介石的话:“一年之内不消灭共产党。死无葬身之地。”  刚愎自用的张灵甫,既看不起他的顶头上司汤恩伯,又认为其他将领都是草包。这次北犯鲁中,他竟认为“山东战局全部改观”之时,正是他邀功受赏之日,决心“一鼓作气,攻下沂蒙要地,为山东之部队做出样子。”  在漆黑的夜幕掩护下,5 月13 日晚,华野各主攻部队悄悄地开始出击。  第一纵队,以小部对敌第二十五师发起进攻,该敌误以为自己受攻击而求自保,无暇他顾。我主力则在山峦中迂回,从该师与第七十四师的结合部直向纵深猛插,抢占了天马山、蛤蟆崮等制高点。  当晚,第八纵队以相同的战术,从第七十四师与第八十三师之结合部插入,夺取制高点磊石山、桃花山等。第四、第九纵队也向当面之敌进攻,攻占了黄鹿寨、佛山、马牧池、随家店一线。  ..  很快,华野对敌七十四师的包围态势大体形成。  进攻之初,骄傲的张灵甫,满不在乎。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些“小部队夜袭”,或是“部分兵力反击”。他甚至说什么:“不要大惊小怪,共军想一口吃掉我七十四师,甭说不敢作,恐怕他们想也未必敢想!”他命令部队照旧执行14 日攻占坦埠的计划。  14 日上午10 时,敌前线报告:华野已攻占天马山、磊石山等要点,并正向垛庄、万泉山前进,张灵甫这时才如梦初醒,惊出一身冷汗,他判明华东野战军确有围歼七十四师的意图。  张灵甫立刻命令七十四师放弃北进,迅速向孟良崮、垛庄方向撤退,并拼力向我一纵队反扑,企图打开返回垛庄的通路,沟通与敌二十五师的联系。  想退!进由得了你,退就由不得你了。解放军让出路来让你放心前进,那是“请君入瓮”。现在,解放军要做的,就是紧缩合围口,实行“瓮中捉鳖”。  此时,解放军的紧迫任务,就是尽快夺取垛庄,断敌退路,封闭合围口。  15 日拂晓,一支神兵如从天降,突然从敌七十四师的背后杀出,迅速抢占了沂蒙公路上敌人赖以进退的唯一通路——垛庄。  这支神兵,就是在鲁南敌后隐蔽待机的我第六纵队。  粟裕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  在战役指挥中设想可能出现的情况,走第一步就预想到第二步,有时要巧妙地预留伏笔,是灵活用兵的重要一着,此次我军诱敌深入,而又预伏第六纵队于鲁南待机,这着棋,一旦动起来,全盘就活了。①  “星夜飞兵,兼程北上!”这是由陈毅、粟裕、谭震林签发的十万火急电报。  纵队司令员王必成、政委江渭清、副司令员皮定均以及参谋长杜平, 12日中午接到命令后,当即商定:以十八师为左翼,十六师为右翼,纵队部率十七师居中,于当日黄昏时分向东北方向火速进军。  当时,六纵的各部队分散在几个地方。为了争取时间,纵队“双管齐下”,一面通知附近各师师长、政委到纵队部接受任务,一面派人飞骑去距离纵队部较远的部队传达作战任务。  任务紧急,各部队边行军边动员。  一听说回鲁中,参加围歼七十四师,整个纵队干部、战士的战斗情绪空前高涨。因为七十四师是六纵的老对头、老冤家,六纵早就憋足了这股劲。  1946 年冬季,六纵队两次执行过涟水保卫战的任务,对手就是这个曾经满以为在我解放区可以“长驱直入”的七十四师。  第一次涟水保卫战,在涟水城下的黄河畔,六纵队歼敌三千多人,打退了七十四师的猖狂进攻。  第二次涟水保卫战,六纵队再一次给敌七十四师以沉重打击,胜利完成了阻击任务。但因众寡悬殊,六纵也付出一定代价。  所以,六纵队对敌七十四师怀有特别的仇和恨。司令员王必成更是耿耿于怀。  在由华中转入山东,投入粉碎国民党军重点进攻的作战时,王必成向粟裕提出过的唯一要求不是别的,就是“打敌七十四师,绝不要忘记了六纵队!”  粟裕完全熟悉王必成这员虎将的脾气,当即给了他满意的答复:“你放心,打七十四师,一定少不了你们”。  现在,盼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飞兵北上,意味着任务紧急,意味着动作神速,意味着短时间完成长距离奔袭。  二百余里行军,要全靠开动两条腿,在两昼夜完成,这是何等艰巨的任务!人民战士不是“神行太保”,但人民战士练就一副“铁脚板”。出发的号令一下,干部战士即刻起程强行军。  沂蒙山区,岗峦层迭,道路崎岖,行军困难重重。但是,“打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的口号激励着每一个人,全队始终高速度开进。  14 日下午5 时,十八师主力部队全部赶到垛庄以南和东西长命一线集结。  部队一来到这里,听到一阵阵排炮的巨响,看到一颗颗照明弹的腾飞,战士们都说:“七十四师习惯于把山炮当作机枪打,靠美械装备过日子,这次他们日子过不长喽!”  深夜,满天乌云,漆黑一团,这是老天给华野的最好掩护,十八师在黑夜中对垛庄之敌发起进攻。  垛庄,敌人以为是他们的可靠后方,这里既有坚固的守备工事,两侧又有强大的兵团保障,所以,只留了一个辎重连守备。  出乎敌人的意料,偏偏有一支奇兵从背后杀出,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守敌收拾干净。  汤恩伯深知垛庄一旦被占领,对战局将意味着什么,亲自指令七十四师要派重兵把守垛庄。张灵甫发现我华野对他实施围攻后,急调他的运输团上校团长带了一千多人赶下山来增强垛庄防务。可惜,已经晚了。我军已先敌一个小时占领了垛庄,运输团长成了送上门的俘虏。  至此,一向以为没遮拦的“王牌军”——七十四师,就在这一天一夜间,被我一、四、六、八、九纵队团团围住,压在了以孟良崮为中心的狭长地带。  整编七十四师被围困的消息传到南京总统府,蒋介石听后心里不禁格噔一下,眼前顿时出现一片黑暗。本来坐等捷报的陈诚也坐不住了。  从南京总统府发出的电报雪片似地飞向孟良崮,蒋介石一面好言抚慰张灵甫,一面加速调兵增援张灵甫。  为了最后的挣扎,蒋介石亲飞徐州督战。  困顿中的蒋介石,脑子一闪念,竟异想天开地部署了所谓“磨心战术”。  他企图一面以七十四师为“磨心”,将华东野战军主力紧紧吸在孟良崮周围,一面紧催敌第五军、十一师、六十四帅等共十个整编师,从新泰、莱芜、河阳、汤头等地赶来增援,从而合击我军于蒙阴以东、汶河两岸地区。  忧心忡忡的蒋介石脸上又有了笑意,他给张灵甫打气:“抓住共军主力,实为难得之良机,务必奏奇功于一役。”  陈诚也为张灵甫鼓劲:“我们已下达了最严励的命令,命令外线部队同你们密切配合,你们也要密切配合,来一个内外夹击,中心开化,尽歼顽敌!”  汤恩伯更是忙碌,一回“寒西电令”,一回“删已电令”,对张灵甫既怕又捧,说什么“贵师为全区之枢纽”,“只要贵军站稳,则可收极大之战果”。  此时此地的张灵甫,面对我军的重兵包围,不知死期已至,而是表现为盲目的乐观自信。他把七十四师看作是个“王铁蛋”,自以为“战斗力强,建制完整,兵团集中”,“共军想吃也吃不动”。主子们给他一打气,胆子更壮了,气更粗了,竟自鸣得意他说什么“以我张灵甫为诱饵,把共军吸引在我周围,有利于四面夹击”,“两下一挤,共军就完蛋了。”  事实上,等待张灵甫的,已是来临的末日。  当时,尽管国民党的白崇禧和陈诚,奉蒋介石之命,匆匆忙忙赶赴临沂指手划脚地作新部署。陈毅针锋相对他说:“白崇禧、陈诚叫张灵甫居高临下,中心开化,我就叫张灵甫片甲不留,自掘坟墓!”  谭震林嘲弄道:“瞧瞧蒋介石、陈诚的‘天才’指挥吧,又是一着臭棋!”  粟裕也慢悠悠他说道:“张灵甫啊张灵甫!这下子要演一出‘马谡失街亭’了!”  自信归自信,粟裕却不敢松一口气。因为在以往的战役中,一般只要对敌人达成战役合围,基本上就稳操胜券,而这次战场态势特殊。我军五个纵队包围着敌第七十四师,敌军却有十个整编师(军)包围着我军。  鹿死谁手,尚待决战。  此时的关键,一是围歼七十四师能否迅速解决战斗;二是阻援力量能否挡住敌之援军。  为了密切观察和指挥战事,粟裕立即带领少数参谋、机要人员,将指挥所向前推移,进入艾山脚下的一条山沟里。  这里的岩洞很多,号称“千人洞”。其实,大的不过六、七米,小的只有一、二米。前线指所设在一个“扫把形”的山洞里,洞顶还不断“嘀嗒嘀嗒”地漏水。  粟裕叫人把洞门口石头搬动搬动,形成一个抵挡敌机飞弹的墙。从老乡那里买来了一些麦秸,在洞内铺成最简易的地铺。一部十二门的交换机,三门电话单机,沟通了总部和各纵队的联系。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潮湿、狭小的岩洞,竟是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将指挥千军万马的司令部,竟是创造震惊中外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光辉战例的军事圣地。  随着对敌七十四师进行总攻的快速节奏,粟裕从这里发出一道道紧急命令,一个个重要指示。  他要求炮兵给素称“铁军”的七十四师以毁灭性的打击。他命令各部队抓紧敌人挤成一堆的时机,集中强大炮火实施猛烈轰击!  他要求部队不要怕敌人天上的飞机和地面的援兵,他指出:我们有困难,敌人更困难,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有丝毫动摇!  他传令三军:蒋介石突击我们反包围,拼死和我们决战,我们要不惜任何代价拿下孟良崮,坚决消灭七十四师,不让敌人跑掉一个!  如果说,部队的战斗生活还有什么间隙的话,干部、战士还有什么休息的话,那么,对于统帅部的粟裕等全体人员来说,几乎不晓的什么是睡觉,什么是休息。已经度过的,正等待他们的,除了不眠之夜,还是不眠之夜。  两军决战的时刻,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刻,敌我双方都是全力以赴,几乎每个山头都要经过几番争夺,整个战场呈现出更加紧张、更加猛烈、更加残酷的战斗状态。  黄崖山,距孟良崮只有十多华里,是敌二十五师通往孟良崮的最后一道屏障,一越过黄崖山,经过一片开阔地,就能与七十四师联成一片。  抢占黄崖山,守住黄崖山,阻敌援兵,保证主攻部队作战胜利,任务非常重要!  粟裕拨通了王必成的电话:“先敌占领阵地,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敌二十五师!”  王必成:“请放心,我六纵将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坚决完成任务!”  15 日拂晓,黄崖山上薄雾弥漫。  同时赶到山脚下的敌我两军立即展开了争夺战。六纵由东南坡向山上冲,敌人从西北坡往山上爬。双方的较量,完全集中在抢时间,争速度上。  华野六纵十八师,不顾长途急行军的劳累,攀悬崖,跨沟坎,越绝壁,冲破一切障碍,终于先敌一步抢占了制高点。  这时,一股敌人离山顶只有四五十米了,他们在督战队的逼迫下,正拼死拼活地向上爬。我抢先占领山头的十八师,迅速利用有利地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敌人以突然打击。六○炮、轻重机枪、冲锋枪等所有步兵火器一起向敌群猛烈开火,敌人有的被打死打伤,有的滚下悬崖,活着的鬼哭狼嚎,滚下山去。  中午,敌二十五师乘我十八师抢占黄崖山部队立足未稳,以两个营的兵力,用密集队形,冒死向山上进行集团冲锋。  粟裕注视着黄崖山的战况,走出山洞,举起了望远镜,他看到两军激烈搏斗,如犬牙交错,一进一退,又一退一进,在山坡短兵相接,展开白刃格斗,十八师战士连挑带劈,英勇冲杀,直打得敌军抱头鼠窜,败退下去。  就这样,敌二十五师先后对我十八师黄崖山阵地进行反复多次冲锋,但不管他上来一个连,一个营,还是一个团,也不管是从正面来,还是迂回进攻,每次都是上来的多,下去的少,始终未能越雷池一步。  六纵其他部队随即勇猛冲杀,一举突人敌阵地,全部占领了万泉山、大山场等要点。  这样,敌人核心阵地孟良崮的侧背,完全暴露在华野面前。  万泉山,是敌七十四师企图在华野包围圈上,打出一条突围通路的希望所在。  14 日,万泉山守敌八十三师五十七团倾全力向我八纵队二十三师阵地疯狂反扑。  粟裕抓起了电话,对八纵司令是王建安说:“建安,五十七团是唯一与七十四师联系在一起的团,一定要割断其联系,把七十四师变成完全孤立之敌。”  王建安:“请放心,我们一定占领万泉山!”  粟裕沉吟了一下,又对着话筒说:“建安,这肯定是一场恶战,一场硬战,你一定要组织好,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完成任务!”  王建安:“是!”  粟裕又追问:“什么时间可组织好总攻?”  王建安:“马上组织,黄昏发起。”  粟裕挂断了电话,拿上望远镜,走出山洞。  没过多长时间,太阳落下山去,夜幕降临,东方天空上的月亮随着夕阳余晖的消尽,渐渐显出圆圆的轮廓,继而皓月的清辉撒满了大地。充满硝烟的战场暂时悄然进入了一个依稀朦胧的世界。  蓦然,一声嘹亮的号角划破寂静的夜空,八纵对敌发起攻 击。  顿时,山上山下枪声大作,犹如狂风骤雨。照明弹此起彼落,亮如白昼。  敌人依托山头阵地,利用悬崖陡壁,以石块垒成围墙,殊死顽抗。  粟裕从望远镜里看到万泉山上烟雾弥漫,稍远处只看到人影晃动,杀声如雷。  战斗延续八个小时,呈胶着状态。  但我军越战越勇,敌人顽强,我们比敌人更顽强。敌人的围墙被我炸开一个缺口,战士们立即奋勇冲上山顶,迅速将突破口撕开。我突击队占领阵地。  敌人连续三次反扑,都被击溃了。  天快亮时,战斗才结束,敌五十七团全部覆灭在万泉山上。  在其它山头阵地上,战斗更激烈。  敌人依托巨石,居高临下,不断对我发起反冲击。从战术上来说,依托阵地的反冲击,可以给对方以相当的杀伤,何况我军为了争夺每一个山头,要从下向上仰攻,每克一点,往往经过数次、十数次的冲锋,反复争夺,直到刺刀见红,其激烈程度,为解放战争以来所少见。  这的确是一场恶仗,是一场硬战。  华野指战员发扬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逐次粉碎敌人的顽抗,缩小了包围圈。  张灵甫在华野强大攻势的重压下,组织了大规模的反击。他们像一只无头苍蝇来回乱撞,先向南,又向西,后又向东寻隙冲击,试图突出重围,均被华东野战军击退,并遭到惨重杀伤。  15 日晚,敌军已被压缩于东西三公里、南北二公里的狭窄山区。该地草木极少,水源奇缺,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原来大声叱斥部属要“沉着、沉着”的张灵甫,面临末日到来的时刻,自己也沉不住气了。  张灵甫站在战壕内,望着山壁陡峭、怪石耸立、草木稀疏、方圆不过五里的孟良岗,望着处境狼狈的七十四师,近四万人马云集在山上,饥无食,渴无饮,工事也无法构筑,人马无处隐蔽。所有的汽车、大炮、坦克在上山时都丢给了共军,让共军不花一文钱,捡了一个大便宜。再看山上那些曝晒在太阳下的士兵,敞胸露怀,歪戴着帽子,趿拉着鞋,一个个满脸土垢,蓬发如鬃。  看到这里,骄横的张灵甫禁不住暗自叹气。  顶又顶不住,突又突不出去,张灵甫唯一的招数就是求援。  他远向蒋介石求援,近向左右邻求援。报话机传出的张灵甫的呼救声,越来越急促。他甚至不得不一反往日的趾高气扬、目空一切的骄横姿态,向敌二十五师师长黄百韬、八十三师师长李天霞苦苦哀求:  “黄师长..赶快向我靠拢!赶快向我靠拢..”。  “李师长,看在你我兄弟一场,在兄弟危难之机,拉兄弟一把吧!..”  蒋介石眼看着“王牌军”快要葬身沂蒙山区,急红了眼,对各增援部队下了死命令。就在16 日上午8 时,七十四师覆亡前的八个小时,蒋介石给增援部队发出手令,威逼各部援兵将领说:  “如有萎靡犹豫,巡逡不前,或赴援不力,定必以贻误战局,严究论罪不贷!”  这无异于把尚方宝剑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汤恩伯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不停地向“兵团各部”发急电,一面严令增援部队“不顾一切,星夜进击”,“击破共军之包围,救袍泽于围困”;一面用乞怜的语调,希望各部队发扬什么“亲爱精诚之无上武德与光荣”,说什么“岂有徘徊不前,见危不救者,绝非我同胞所忍为,亦恩伯所不忍言也。”  可惜,蒋介石也好,汤恩伯也好,软硬兼施都不见效,直至16 日下午, 各路援敌始终没能突破华野包围圈一处。  16 日凌晨,浓雾沉沉。  华野各部再次发起攻击。首先集中强大的炮兵火力,向敌军密集的山头、高地猛烈轰击。在浓烟和火光中,敌人的血肉与岩石碎片齐飞,形成一片混乱,各纵队步兵在强大炮火掩护下猛烈冲击,越战越勇,指战员不待上级命令,哪里有敌人就往那里冲。  16 日中午,磨盘似的孟良岗和光秃秃的六○○高地等山头,已经成为残余敌人和辎重、骡马最后退缩和堆集地了。孟良崮的周围主要制高点,全在我华野各路合围大军的占领之下。  这时,走投无路的国民党“王牌军”,再也经受不住我军的沉重打击了。  我军每一发射向拥挤、混乱不堪敌群的炮弹,爆炸的弹片连带着四溅的碎石,都能杀伤大片敌人。  下午两时半,华野各路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四面八方向孟良崮压来。  一时间,冲锋号声,枪炮声,呐喊声,响成一片。  孟良崮很快变成埋葬蒋家“王牌军”的墓地。  师长张灵甫被我战士的汤姆冲锋枪子弹击中后脑壳,肥硕高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倒在了血泊中。  5 月16 日 16 时,全国人民将会永远记着这个“喜见贼师精锐尽”的胜利时刻。  粟裕立即打电话报告陈毅:“军长,我们把七十四师这个全部美械装备的‘硬核桃’砸烂,吃掉了!”  “好!我在电话里向全体将士们祝酒祝捷!我这就去看看。”电话的另一端传来陈毅的一阵开怀大笑。  粟裕大踏步走出指挥所,登上刚被一阵暴风雨洗刷过的孟良岗顶峰,迎着一轮红日放射出的光辉,纵览飘扬着我军胜利红旗的远近山岗,领略“喜见贼师精锐尽”的胜利情景。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拿着向党中央报捷电报文搞,来到粟裕身边,请他签字。  粟裕看了一下,连连摆手,拒绝签字,他说:“命令各部队重新汇报战果,对歼俘敌人的数字,要力求准确无误;命令各部队必须继续搜查,不可放松警惕,特别是一些在比较隐蔽的山沟里,要仔细搜查,没有命令,不许停止。”  粟裕身边的人都有些迷惑不解,连陈毅也不知道粟裕要于什么。  粟裕解释说:“兵书上说‘穷寇勿追’,就是说狗急了要跳墙,弄不好会被狗反咬一口。我们主张打歼灭战,就是要追穷寇;不论这只狗发疯也好,跳墙也好,必须把它确确实实地彻底打死才行。我把歼俘敌人的数字,与敌七十四师实编数字作了反复核对,还差七千人左右。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弄不好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果然不出所料,在一条隐蔽的山沟里发现了这批正准备突围的狡猾敌人。我军及时予以全歼,无一人漏网。捷报传来,在场的人,无不钦佩粟裕将军料敌如神和高超的指挥艺术。  特别是陈毅格外高兴,紧紧握着粟裕的手说:“老伙计,这个仗,你硬是越打越神了!”  孟良崮战役,歼敌三万二千余人,彻底粉碎了敌统帅部“鲁中决战”的计划,严重挫败了敌人对山东的重点进攻。张灵甫被击毙,七十四师被全歼的噩耗,像晴天霹雳,震撼了整个国民党反动统治中心。  蒋介石痛心疾首,气急败坏,惊叹:“以我绝对优势之武力,竟为劣势乌合之匪众所陷害,真是空前大损失,能不令人哀痛。”王耀武更是哀号:  “对七十四师之失,有如丧父之痛。”国民党军的战史在评述这一战役时说:  共军“在我军云集区内..竞能大胆集中兵力,围攻我七十四师,此诚一般始料所不及,亦造成奇袭之基本原因。”1947 年5 月22 日,新华社就孟良崮战役发表述评,这也代表了党中央和毛泽东对这次战役的看法:  华东人民解放军和华东解放区的人民,在全国人民的爱国自卫战争中,担负的任务最严重,得到的成就也最荣耀..第十二章 改大戏攻开封 狂飙卷豫东  1948 年元旦之夜。南京蒋介石官邸。  蒋介石吊着一张脸,伫立在地图前,沉默无语。  自从内战开始,蒋介石恨不得能在一夜之间把共产党斩尽杀绝。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国民党在多次战役中连连失败,损兵折将几十万,使他恼怒至极。同时,他全歼共军的欲望也越来越浓。  1947 年7 月,他欲趁华野分兵之机,给华野以沉重打击。但没有想到他打的全是三野发展起来的民兵和无辜老百姓,连三野的皮毛都没伤着。尤其是在胶东和鲁西南地区,使他伤透了脑筋。  在胶东,他命令陆军副总司令范汉杰亲自坐阵,想在那里围歼许世友、谭震林。他原想许世友是个少林和尚出身的粗人,有勇而无谋,但没有想到一交手,范汉杰意不是对手。许世友粗中有细,有勇亦有谋,大破范汉杰的“梳篦战术”。  胶东战役,打了五个月。战后,蒋介石亲飞济南,当着王耀武的面,大骂范汉杰:“范汉杰,娘稀匹,胶东一战,丧师辱国,绝不能宽恕,绝不能宽恕!”  鲁西南战场, 1947 年9 月上旬,粟裕指挥沙土集战役,吞掉了整编第五十七师。9 月下旬,粟裕与陈毅跨越陇海路开辟豫皖苏地区,一个月作战, 攻克县城二十四座,国民党军又损失了一万多人。  眼下,刘邓、陈粟两大野战军都打出外线,与陈赓兵团一同驰骋于黄河以南,长江以北,西起汉水,东迄黄河的中原大地上,鼎足而峙,互为犄角。  经略中原,一时还在扑朔迷离间。  “毛泽东要于什么?”蒋介石站在地图前,思虑良久。  1948 年1 月下旬。米脂县杨家沟。  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围坐在火盆旁。红红的炭火驱走了寒气,小会议室内暖融融的。  看情形,他们已经谈了很长时间。毛泽东说:“蒋介石的企图,一是要在中原与我决战,二是防止我们打过长江。我们要让他鸡飞蛋打。我考虑,以粟裕率三个纵队过长江,直入闽浙赣诸省,在蒋介石的大后方狠狠地捅他几刀,迫使他把中原地区的兵力撤回去一部分,以利刘邓在中原作战。”  周恩来说:“主席这个想法是早就有了的嘛,早在解放战争初期,主席就有一个适当时机实施战略进攻的构想,将以两个跃进而推动军事形势的发展。第一个跃进,便是派刘伯承、邓小平挺迸大别山;而第二个跃进,则是刚才主席所说的派粟裕带领华野三个纵队南渡长江,直捣浙赣。”  朱德接下来说:“蒋介石把战争引向解放区,吃我们喝我们消耗我们,想要我们失败;我们把战争引向蒋管区,吃蒋介石喝蒋介石消耗蒋介石,蒋介石一定失败。我同意主席的意见。”  毛泽东又转头问刘少奇和任粥时的看法,二人也表示赞同。  “好吧,马上给粟裕发电报,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毛泽东最后拍板。  l 月27 日,粟裕接到了中央军委的电示,主要内容是: 为迫使敌人改变战略战术,吸引敌人二十至三十个旅回防江南,确定华东野战军外线兵团第一、四、六纵队(这三个纵队组成一个兵团),由粟裕指挥,率队渡长江南下,在南方数省执行宽大机动作战任务。计划在湖北的宜昌至监利之间的几个地段进入湘西,或从洪湖、沔阳地区渡江进入鄂南,先在湖南和江西两省周旋半年至一年,沿途兜圈子,分几个阶段到达闽浙赣边,使敌人防不胜防,完全处于被动应付地位。渡江时间,可在2 月,或5月,或秋季。  粟裕看后,对叶飞说:“怎么这么早要我们渡江,连起码的准备都没有,这样匆忙的渡江对整个战局不利。”  叶飞眯起眼睛说:“要不就请示毛主席,先过黄河休整。”  粟裕略一沉思,说:“好吧,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粟裕马上给毛泽东发电请示:为更好地执行中央军委赋予的新任务,希望能北渡黄河休整,然后再出征。  毛泽东答应了他的请求。  3 月16 日,粟裕带领第一、四、六纵队北渡黄河,全部到达濮阳地区休整,同时派侦察小分队提前南下侦察。粟裕对侦察科长说:“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讲,如果泄露了机密,是要开除党籍的。”  粟裕送走侦察小分队之后,自己却陷入矛盾中,两个问题在他面前反复闪现:  分兵渡江作战有利?还是集中兵力作战有?  河南濮阳。华野指挥部驻地。  时值阳春三月,麦苗已经返青生长,遍野是绿油油的一片,不知名的黄花点缀其间,煞是好看。  粟裕却无视这大好春光,锁着眉走在驻地那条田间小道上,来来回回地走着,反反复复地思考着。  他心里沉甸甸挂着的还是一月底中央的那份来电。  他对毛泽东的战略意图很清楚,但这位沉思远虑、多谋善断的将军,经过一个月的思忖后,形成了不同于毛泽东的看法。  粟裕认为,分兵渡江有利有弊,利在战略意义重大,弊在受转战等多种因素牵制,难以在短期内达到预期效果;反之,集中兵力于中原战场,尽可能多地消灭国民党军队主力于长江以北,则战局将很快明朗,况且黄淮地区,我军打大歼灭的条件正在成熟。  粟裕的这一设想如提出,等于改变了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的战略部署。  提不提这个意见,粟裕确实有些犹豫不决。  他不是不相信党内军事民主,也不是怕别人误解,主要是“恐有不周”,干扰了中央的决策。但他又想,作为一个战役指挥员,在即将执行上级赋予的作战任务时,应当结合战争的全局进行思考,从全局上考虑得失利弊,把局部和全局很好地联系起来。全局是由许多局部组成的,从局部看到的问题,也许会对中央观察全局,作出决策有参考价值。  想到这些,粟裕终于消除了顾虑。于4 月18 日把自己的看法和建议报告了中央军委,同样内容的电报也发给了刘邓一份,请他们予以指正。  皖西。刘邓野战军指挥部驻地。  刘伯承接到了粟裕的电报。  “集中刘邓、陈谢及华野主力,依托后方作战,..求得在雨季与夏收前在中原地区,打几个大的歼灭战..”  刘伯承一连看了几遍电报,思绪沸腾起来,一会儿,他大步出门。  院子里,邓小平在温和的春日下,正兴致勃勃地和参谋们打牌。一年多了,邓小平没有摸过牌,这一回牌兴大发,刘伯承不愿使他扫兴,忍住没有喊他,围着牌局转了一周儿,弄清了“对战”双方的实力,冲邓小平一眨眼:  “悬!”  邓小平迎着太阳,眯了一下眼,深吸一口烟,大胆地甩了扣底的“大王”,对方及时加分;赢了。  “有事吗?”邓小平拍拍屁股上的土,随刘伯承走进了屋内。  “你看,粟裕不想过江了。”刘伯承递过电报。  “哦?”邓小平飞快阅电,随即哈哈大笑,‘抠底’不如‘争分’,上了台再说。有道理,很有道理!”  刘伯承赞许地点头:“目前,敌在中原战场机动作战者有九个整编师,而我方野战部队为二十万人,如果粟裕加入中原作战,则为三十万人,三路大军密切配合,寻机歼敌三、五个师,即可完全掌握中原主动权。那时候再南下,就不是牵敌,而是歼敌了。”  “南下渡江,是毛主席酝酿已久的大动作。粟裕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有胆量啊!”邓小平忍不住赞叹道。  刘伯承:“现在他需要我们的支持。”  “那我向中央发电,说我们举双手赞成!”邓小平急切地道。  刘伯承叮嘱道:“措词还是要婉转点,不要让中央以为我们真的拖垮了。”  “依你的。”邓小平走向发报室。  河北阜平县城南庄,中央军委驻地。  周恩来正伏案阅着一份份电报、材料。作战参谋方兴急匆匆走进屋内说:  “报告周副主席,这是刚刚收到的华野一兵团粟裕司令员的加急电报。”周恩来接过电报,签过字后急阅,然后,立即走向毛主席的住处。  一颗古柏下的石桌上,铺着一幅地图,几页电文放在图上,毛泽东正坐在石凳上思考着什么。  周恩来走近,说:“主席,粟裕同志经过近三个月的反复考虑,对军委南下作战的方案,提出不同见解。”说着,把手里的电报递给了毛泽东。  “哦?”毛泽东似乎有点吃惊,看完粟裕的《华野三个纵队暂不渡江南进的建议》后,怏怏说道:“他不愿过江!恩来,林彪不南下,粟裕不过江,我们这台大戏难唱喽。”  原来,在1948 年2 月7 日,中央军委、毛泽东致电林彪,指出:“对我战略利益来说,是以封闭蒋军在东北加以歼灭为有利。”要求东北我军下一步要切断敌军从陆上撤向关内的道路。  但4 月18 日,就在周恩来收到粟裕电报的前几个小时,毛泽东收到了林彪不愿南下锦州的电报,电文说:南下北宁路及入关作战很困难。主张先打长春,吸引沈阳之敌增援而歼灭之。  林彪的事还未处理完,粟裕的电报又到了。毛泽东十分不快。  按照中央去年“十二月会议”的精神,按照五年打败国民党的计划,林彪南下、粟裕过江都是必要的重大举措,都是中央军委的既定方针。可好,戏刚开场,两个主角都有异议,实出毛泽东意外。  周恩来见主席有些不高兴,劝道:“主席,粟裕的想法有些道理。他的想法归结起来有三个方面。一是野战军十万人马下江南,如有后方依托可大量歼敌,以五万人伤亡可歼三至四个整编师。但在敌围追堵截下,物资供应困难,伤员无法安置,又无后方依托,势必大量减员,在这方面,粟裕是有亲身体会的。”  毛泽东点头道:“是呀, 1934 年,方志敏、粟裕他们率抗日先遣队从赣东北出发,到皖南,行程五千华里,减员二分之一还多,志敏同志也是那时被敌人杀害的。可以想象,这次华野前出闽浙赣,要走一万公里的路程,损失也不会少于二分之一。”  周恩来见主席情绪有些低落,接着说道:“粟裕认为,如果兵力减半,就不足以对江南地区造成更大威胁。二是,中原之敌的‘四大支柱’是调不动的。敌整编第五军、十八军是机械化部队,不会追随我到江南水网地区打游击战。敌第七军、整编第四十八师是桂系的主力,蒋介石向来以‘剿共’来除掉异己,是把他们放在中原就是想同我们拚消耗,不会因我军南下而放虎归山。如果这几股敌人调不动,一兵团南下的意义就不大了。三是,中原我军三个主力纵队抽到江南,必然削弱我中原实力,为今后集中兵力打歼灭战,带来很大困难。因此,粟裕建议主力应留在中原歼敌,另可抽调个把师化整为零,渡江骚扰敌人后方。主席,我认为粟裕同志的意见是中肯的,也是很有见解的。”  毛泽东听完周恩来的分析,脸色有所好转,大声说道:“好!粟裕斗胆直呈,那就请他到中央来,他不听我们的,就让我们来听听粟大将军的。把朱老总、陈毅也都搬回来,在一起很好地讨论一下”  周恩来一向慎重:“主席,我建议召开中央书记会议来认真讨论这个问题。”  毛泽东很欣赏周恩来的稳重,果断地挥手道:“好!与少奇同志他们工委汇合后,就开书记会议。”  1948 年4 月25 日,一辆美式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地疾驶在河南濮阳至河北阜平县的公路上。  “小鬼,停一下车。”坐在旁边的粟裕示意司机。汽车减速停下来。  “你很疲劳了,到后排座上打个盹儿,车子我来开,咱俩来个歇人不歇车。”  每次长途行车,粟裕与司机轮流驾驶已成惯例,司机毫不推辞地跳上后排座,身子向后一靠,闭上双眼,帽沿往下一拉,睡了。  这个时节,路两旁的山崖上开满了野花,淡淡的粉色花朵在春风中摇曳,并散发出扑鼻的香气。清清的溪水,瀑瀑地流着,像仙女身上美丽的飘带,从高崖上伸展到遥远的地方。  可车上的人没有心思去欣赏春色,他一心想尽快见到毛泽东等领导,当面汇报他的战略设想。  汽车在公路上飞奔。  4 月28 日,粟裕驾车驰迸河北阜平县城南庄的晋察冀军区司令部大院, 刚下车就碰到了先前到达的陈毅。  要与中央首长见面了,粟裕显得十分激动,二人边走边谈。  粟裕有点担心地说:“军长,这次向中央汇报华野一兵团暂不渡长江的方案,我认为是符合实际情况的。但我又有些顾虑,怕个人意见干扰主席和军委的全局部署,那样一来造成的损失就大了。”  陈毅鼓励粟裕:“这你不必担心,正因为事关战略全局,毛主席才叫我们一起来参加讨论的。前些日子我在陕北时,毛主席曾征求过我的意见,不瞒你说,我也是投了赞成主席的票。后来听了你的意见,我认为暂不渡江的方案是积极的,也是符合实际情况的,所以我决定收回原来的意见,支持你的方案。我会向毛主席说明,我都不怕主席批评我‘反水’,你怕什么呢?”  听陈毅这么一说,粟裕进一步坚定了心,增添勇气,说道:“军长,这下我的心里就更踏实啦。”  此时,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任弼时正在开会。听见门外粟裕和卫兵打招呼的声音,毛泽东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惊喜地说:“粟裕来了!”并马上起身,大步迎出门外。快步走出院外去迎接下面来的将领,这在毛泽东是第一次。毛泽东和陈毅握手后,再握住粟裕的手,说:“粟裕,我们在等你!”  粟裕立正敬礼:“主席,我向您负荆请罪来了。不知我的电报是否干扰了中央的决心?”  毛泽东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罪之有?你提意见,又不是骂娘,我毛泽东算不上大肚罗汉,但容你粟裕三五条意见是没问题的喽。走,进去细细谈。”毛泽东说着,拍拍粟裕的肩膀。  此时,周思来等人一一同陈毅、粟裕握手。久别重逢,又是在征战之际,亲切之情难于言表。  进了屋,毛泽东说:“中央的决心若是正确的,你粟裕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干扰不了。我们之所以重视你的建议,就是认为它有一定的道理。你详细地谈谈你的理由,说服了我们,晚上我请客,家乡风味,湖南的辣子鸡。你的理由要是站不住脚,那可就要小心了,我毛泽东可要..”说到这里,毛泽东把话打住,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  粟裕略微有些紧张,认真地说:“理由不充分,愿意接受处分。大敌当前,以谬误干扰中央的决心,不仅有过,而且有罪。”  毛泽东哈哈大笑:“岂有此理!既无过,也无罪,何谈处分?你就是说出一堆谬误,我还是要请你,照样湖南辣子鸡。有人敢向中央兜售谬误,了不起嘛!不是谁都可以向我毛泽东摆他的谬误的嘛!不仅我要请,恩来、少奇、朱老总、弼时他们都要请。粟裕你打得漂亮呵,党中央的胆量,就是你们给壮起来的嘛!”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一番谦虚之后,粟裕开始摆出自己的道理:  “我们认为,中央军委的重大战略决策,不仅对中原战场和华东战场,而且对解放战争的全局都将产生重大影响,我们在力争更好地实现中央战略意图的基础上,进行了一番思考..”  “粟裕呀,不要兜圈子,要相信中央。”毛泽东打断了他的话。“你对渡江南下持异议,直接说出来,讲讲你的具体意见。”  粟裕怔了一下,挺了挺腰,说:“我认为,渡江南下,自然会给敌人以相当的威胁和牵制,但未必能达到吸引蒋军南回的目的。相反,十万大军过江,则减弱了中原我军的力量,增加了我军在中原战场打歼灭战的困难,使我军难以在短期内改变敌我兵力对比,打掉敌人的优势,进一步改善中原战局。我之所以提出暂不过江,集中兵力在江北打几个大仗,尽量歼敌于长江以北的建议,是基于以下三个方面的考虑..”  粟裕把发给中央的电报详尽地论证一遍,并就毛泽东提出向蒋管区发展的问题讲了自己的观点:  “如果主力部队暂不过江,又如何向蒋管区发展呢?我有一个三线配备的设想,即集中主力在黄淮之间,以老解放区为依托打大歼灭战;抽出部分主力以团或旅为单位在淮河以南和江南近区,以游击战争打击敌人;在更远的地方派若干游击队,深入敌后发动群众;建立游击区,开展武装斗争。这三线随着形势的发展逐步向前推移..”  粟裕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对敌我双方的各种数字、特点和态势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一口气讲了一个多小时。  朱德不时把茶杯推到他面前:“粟裕呀,喝点茶再说!”  在粟裕的发言过程中,毛泽东的膝盖上放有一叠文稿,但毛泽东没有翻动它们,只是静静地抽烟。  粟裕说完了,室内鸦雀无声。他向毛泽东看去,却发现毛泽东并没有看他,稍微斜仰的脸庞面对房屋的左上角,目光似乎凝在一处,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烟蒂已燃烧将尽,留着长长一截白灰。  粟裕忐忑不安,目光不知投向何处。  终于,毛泽东发话了。听完粟裕的话,毛泽东没有表态,他只是看了看门外即将落下的夕阳,站起身说:“今天就谈到这里,我请你吃辣子鸡,明天接着谈。”  当天晚上,就在粟裕心旷神怡地坐在临时为他安排的文艺晚会会场的时候,中央五大书记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任弼时又坐在一起,通宵未睡,中心议题仍然是粟裕下午的一通发言。  中央不仅完全接受了粟裕的建议,而且认为,指挥这场战争,粟裕是最好的人选。  第二天,毛泽东主席在他的住处约见陈毅和粟裕。他在高度评价了粟裕的战略设想后说:“粟裕同志,陈毅不回华野了,今后华野就由你来搞!”  粟裕一听此话,感到非常突然,连忙再三请求:“主席,华野没有陈老总不行,我们一直在他的领导下工作,您还是让陈老总回华野吧!”  毛泽东说:“中央已经决定了,陈毅同志和邓子恢同志到中原军区、中原局工作。”  “军长,您还是回华野吧!”粟裕望着陈毅,他希望能得到陈毅的支持。  陈毅似乎在装糊涂:“我把一切交给党喽,党叫干啥就干啥!”  最后,毛泽东说:“陈老总人还是要走,中央书记处已经决定了,但还可保留他在华野的司令员兼政委的职务。”毛泽东沉思一会儿接着说,“中原那边工作也很需要他,他必须马上去,陈毅走后,你就任华野的代司令员兼代政委吧!”  粟裕只好说:“既然陈毅同志要去中原局和中原军区工作,为了全局的利益,我服从中央的决定!”  毛泽东弹了弹烟灰,大声他说:“好,现在中央采纳你们第一兵团暂不渡江,集中兵力在中原打大胜仗的建议。陈毅同志既已离开,粟裕你有把握吗?”  粟裕站起身来一个立正敬礼:“主席,我愿立军令状,一定打好这一仗!”  毛泽东很高兴地笑着说:“好吧,中央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回头,朱德同志、陈毅同志到濮阳去进行战前动员,希望给你们加油!”  同一时间,南京总统府。  蒋经国拿着保密局窃听到的“华东野战军近日北渡黄河休整,而后伺机偷渡长江”的情报,走进蒋介石的书房。  此时,蒋介石正在阅读国民大会刚刚通过的《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其中“戡乱时期,总统有紧急处置权”最让他满意。他想,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否则,家将不家,国将不国了。  蒋经国走进书房后,把秘密文件递给蒋介石,然后说:“父亲,看来毛泽东又要在华东耍把戏了。我看把第五军邱清泉调回来,同陈粟在长江两岸决一死战,将其歼灭。免得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让人心烦!”  蒋介石坐在沙发上,一面看着儿子送来的文件,一面听着儿子的建议。  但他没有表态。  蒋经国看父亲没有表态,接着说:“父亲,要不这样,若我们不调第五军、第十一师回长江沿线,我们就调桂系的第七军和整编第四十八师,用他们一则抵挡陈毅三个纵队,二则可以消耗李宗仁的实力,等他实力消耗尽了,我看他还拿什么与您抗衡。”  蒋介石听完儿子的一篇宏论。开口说道:“我们一不调第五军,二不用李宗仁的部队。如果我们调五军和十一师回长江防线,那正好中了毛泽东的调虎离山计,减轻共军在中原的压力。这样,是帮了毛泽东的忙。我们不调李宗仁的第七军和整编第四十八师,是李宗仁不仅要我的权,还要我的命。  调他回来,等于放虎归山。我不干。”  蒋经国认为父亲太多虑了,争辩道:“父亲,我看李宗仁不致于那么狠吧。起码说,现在大敌当前,他不会..”蒋介石生气地打断儿子的话:“政治你不懂,军事你不懂,我真后悔没有把你送到黄埔军校。不然,现在我们不会这样被动了”  蒋介石一挥手打断了儿子的讲话:“好了,你回去吧,中原之事,我自会安排!”  当晚,蒋介石给定陶的邱清泉打电话,叮瞩道:“..粟裕调三个纵队南下,是要我立马回防江南,企图减轻中原共军部队的压力。你们不要为他所动,这是毛泽东玩的鬼把戏。但你部可寻机消灭它,给毛泽东来一个中心开花。  蒋介石很得意,他认为自己这次看穿了毛泽东的把戏,但他做梦也想不到,粟裕已经改变了毛泽东的决策,而毛泽东居然从谏如流,改变了战略部署。  邱清泉比蒋介石更逊一筹,还口口声声在电话中向蒋介石打保票:“请总统放心,学生这次一定把粟裕揍个皮开肉绽!”  5 月13 日。  濮阳。  华野第一兵团驻地。  春雨淋洗后的街道明亮洁净。道路两旁,夹道欢迎朱德总司令的士兵与群众已被春雨淋湿了衣衫,但他们如街路两旁的白杨一样,静静地伫立着,等待着。  陈毅、粟裕陪朱德赶到时,街路上掌声雷动,吹呼一片。  朱德感慨道:“好多的群众呀,若不是打仗,他们都可以过上太平的日子!”  陈毅也有同感:“所以,我和粟裕同志才建议在中原打他一个大仗喽,尽早地让中原人民过上安稳日子!”  粟裕接着说:“在中原打一仗,势在必行。我们不找老蒋,他也会寻上门来的。”  朱德兴奋地一挥手:“好!我这个老汉支持你们。我们明天就开动员会!”  次日,朱德在动员大会上形象生动地说:“对付国民党第五军、第十八军、整编第七师等主力部队就是要用‘钓大鱼’的办法。你想钓上一条大鱼,就不要性急,上钩后不要急于一下子就钓上来。因为你性急往上扯,大鱼初上钩,尚未疲困,拼命扯往往会把钩索弄断。可以慢慢同它摆,在水里摆来摆去,把它弄疲劳了再扯上来,这样就把这个大鱼钓到手了。对第五军就用这个办法,要用“引’的办法。..你们一定要下决心搞一两条这样的‘大鱼’。如果把国民党的第五军这张王牌于掉了,就等于砍掉了蒋介石的一个臂膀!”  5 月23 日,粟裕作出了在鲁西南歼灭整编第五军的部署: 命第三纵何以祥部和第八纵王建安部,由许昌地区向濮阳方向转移,吸引邱清泉部南下,又以第一、四、六纵队、两广纵队、特种兵纵队自张秋镇、范县之间南渡黄河,进抵定陶、成武地区,再引邱清泉回头北上。由第三、八纵队、中原第十一纵队尾敌北进,各路夹击歼灭之。  各路人马按计划踏上征程。  6 月3 日,粟裕接到毛泽东的电报,速命部队原地待命,休整。  毛泽东的电文这样写道:  在整个中原形势下,打运动战的机会很多的。但要有耐心,要多方面调动敌人,..  你们到达适当地区后,不是休息三天,而是休息半月左右,全军精心研究技术战术,养精蓄锐。即使有打小仗的机会,主力也不要去打。..再采取调动敌人之行动,于运动中歼灭敌人。..不要急于术赫之名,急于解决大问题,而要坚忍沉着,随时保持主动。  傍晚,粟裕一人独自徘徊在黄河岸边,任凭初夏凉凉的晚风吹拂。他想,眼下真的要和第五军打一仗是不现实的,是拿鸡蛋碰石头。邱清泉的部队素质虽不及第七十四师和第十一师,但其装备和兵员数量则与他们相比有过之而元不及。邱清泉把持着鲁西南。  但豫东是比较空虚的。河南省主席刘茂恩盘踞在开封,虽有三万多守军,但大都是乌合之众,战斗力很弱,且刘茂恩对军事一窍不通。实际上,开封之安危把持在六十六师师长李仲辛手中,而李仲辛又是一个只会打败仗的败将。  先打开封,后歼援敌。粟裕在心里初步定下了这一决心。但蒋介石不会撤手不管的,因此,必须有人把第五军邱清泉引开,待克开封后,再回头打增援的第五军或者其它援军。  陈士榘、唐亮率三纵于5 月24 日把邱清泉吸引南下,在一、四、六纵渡黄河后而未上,三纵和八纵已到通许、睢县、杞县之间,距开封只有一日的路程,若不打,必将失去一个良好的机  必须打!  粟裕暗下决心。  1948 年6 月15 日10 时。郓城。华野指挥部。  粟裕、张震致军委、刘怕承、邓小平、陈毅、邓子恢及华东局电:  (一)我们渡河后,本可于五日及十二日两次战机中歼击五军及七十五师,但因兵力不够,一、四、六纵很难达成歼敌(十一纵全部仅一万一千人)。虽能分割敌人,但距离太近,难以钳制。因此只好放弃该两次歼敌良机、甚为可惜。  (二)顾祝同为寻找决战,已调八十三师(十七日可到金乡)、二十五师(十五日集中淮安,二十日到徐州)、七十二师(十四日集中新安,待运徐州)、及十八军(令该军于十五日集中,限二十五日赶到商丘参战),并调六十三师之一个旅增防商丘(原该城有六十六师之一八五旅及快三纵、交警二总)。今晨七十五师放弃定陶,东窜成武。第五军等部仍与我对峙于菏(泽)巨(野)线以南地区。  (三)在上述情况下,我不宜在正面与敌对峙。因此,决定以陈(士榘)、唐(亮)兵团于十六日晚包围开封而攻占之(守敌为六十六师十三旅及两个保安旅等)。我们率一、四、六纵即于同晚转到曹县及其东南地区,以阻击五军等部西援,掩护陈唐完成攻歼开封守敌任务,尔后待机围击邱清泉之一部,或向南歼击十八军于运动中。  (四)在开封攻下前,请即令陈(赓)谢(富治)向郑州进逼,使郑敌不能东援,并盼设法阻滞十八军之行动。  (五)我们采取上述行动后,敌可能以一部向兖州进逼,以解衮州之围。果如是,对许(世友)谭(震林)攻兖行动将受阻碍,望许谭注意。  粟裕和张震发完此电后,就陷入焦急的等待之中。身为副参谋长的张震每隔半个小时就要询问一次机要秘书,中央军委或刘邓、陈邓(子恢)的电报来了没有。而回答不是摇摇头,就是直接说:“张副参谋长,您回去等着吧,只要电报一来,我们就即刻给您送过去!”  但他们眼巴巴地等了一天,依旧没有收到复电。粟裕焦急万分。  时间就是生命,陈士榘、唐亮率领的何以祥、王建安部已把开封团团围住,只等中央一声命令。  他们依旧没有等到。  粟裕下令道:“再发报!”  于是,粟裕、张震又于16 日午时发报致中央军委,电文如下: 为迫敌分散,求得运动中歼其一部,乃以陈唐率三、 八纵队本晚完成对开封包围, 并攻占之。我们除以十一纵于巨野地区佯动,争取时间补充,尔后尾西援之敌后侧击,配合正面作战外,本晚即以一纵相机攻占曹县..尔后,阻击西援之敌,六纵肃清菏(泽)、考(城)线之敌,..因情况紧急,请示及及,已令各部执行。有何指示,请即赐复。  粟裕、张震又在焦虑中度过一日,终于收到了中央军委的来电:“完全同意十六日午时电部署。这是目前情况下的正确方针。“情况紧张时独立处置,不要请示。”  毛泽东给了粟裕一柄尚方宝剑。  同日,刘伯承、陈毅、邓小平也来电指示:豫东战役第一步应明确以攻开封为主,第二步打谁视情而定。决定以归中野指挥的华野十纵队协同中野一、三纵队在上蔡地区阻击敌胡琏兵团北援,因此对南面之敌可勿顾虑。  粟裕又少了一个顾虑。  立即,粟裕下令,华野山东兵团在攻歼泰安、大汶口、曲阜、邹县等地守敌后,继续扩展津浦路济(南)徐(州)段攻势,围攻兖州;苏北兵团(辖二、十一、十二纵队)在陇海路新安镇海州段发动攻势,以牵制敌人。  徐州。刘峙的“剿总”指挥部。  刘峙坐在军事会议的首席位置上,部署兵力。  他已觉察到华野第三和第八纵队有围攻开封的征候,但见山东兵团与苏北兵围两大集团南北对峙,即认定华东野战军企图夹击邱清泉兵团,因而十万火急地向鲁西南调集兵力,要与华野决一死战!  正当刘峙部署兵力即将结束时,他的副官送来一封从开封发来的电报,上写:  共军主力陈士榘、唐亮现正率部向开封城进攻,望速派兵救援!  刘峙看罢,目瞪口呆,脸色如灰。  他咬牙切齿暗骂:“妈的,这个世界上最狡猾最难缠的部队就是共军。”  他摇了摇头,饮了一口水沉思片刻,清清嗓子说道:“诸位,请稍等。  由于形势有变,现在需要对部队重新作一调整。我马上打电话请示总统。”  说完,刘峙站起来,转身走出作战会议室,进入密室。  待刘峙走后,会场内一片窃窃私语,国民党将领纷纷猜测着发生的事情。  半个小时后,刘峙从密室走出来。他正了正衣冠,走到首席位置,厉声说:“总统命令。”  在场的军官们均起立立正。  刘峙开口,依然一副传达圣命的口气:  “命邱清泉部全力西援,在开封以东,与共军第一、四、六纵队展开激战,击败粟裕的主力;命孙元良率部攻占中牟,东援开封;命胡琏从上蔡起,攻击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直接指挥的中原共军主力。”  刘峙又道:“今天的部署就到这里,望大家尽快组织部队参战,同时我奉劝大家精诚团结,不要再发生推诿,甚至见死不救的事情。好了,散会!”  众将官散会后,纷纷乘汽车或飞机回部队,调集兵力参战。  古都开封,是国民党中原的战略要地。开封城墙周长二十余公里,共有六门四关,即大南门、新南门、宋门、曹门、西门、北门和南关、宋关、曹关、西关。  古城垣为硅石和三合土筑成,高两丈,厚两丈多。守敌依高大城垣构筑主阵地,城外挖有深、宽丈余的外壕,设有子母堡群的独立支撑点。各阵地构筑大量火力点、堑壕和交通壕、铁丝网,到处是明碉暗堡,重重永久性和半永久性的工事,使整座城市变成了一个大兵营。  6 月18 日,火红的朝阳照亮了开封前线。  经过昨夜的激战,华野三纵和八纵等各路攻城部队,都已逼近城下。城墙上和城墙跟前子母堡里的大小火力点,尽被华野直射炮火摧毁,整个战场上,除了热风卷起尘沙和偶尔的冷枪冷炮外,简直沉寂得可怕。这种沉寂正是大战的前兆。  黄昏,城内敌人沉不住气了,拼命地向城外打炮,妄图拦击和打乱我攻城部队。然而,敌人没料到,我攻城部队早已进到城墙下,等待总攻击的命令了。  当夕阳的余辉,告别了古老而雄伟的宋门城楼时,八师师长王吉文看看表,从城东护城大堤上走回指挥所。  没等他作声,一个参谋就给他接通了炮群指挥所的电话。他接过耳机,以军人特有的干练下达命令:  “集中炮火猛轰宋门,配合兄弟部队攻城。”他稍加思索后,又接着说,“另外,以一部分炮火不间断地向铁塔一线敌炮阵地压制射击,使敌人抬不起来头,打不了炮!”  霎时间,只见宋门前沿烟雾弥漫,一片火海。炮弹呼啸着,一波波巨浪似的向宋门盖过去,数尺厚的城墙随着炮弹的爆炸声,一层一层地被劈下来。  由十二名爆破员组成了爆破小组,在火力掩护下用十一包炸药实施连续爆破,炸毁城门,突击队迅速突入宋门。  至此,第八纵突人新南门的部队与李仲辛一部展开了争夺新南门的战斗。19 日9 时许,李仲辛部被击溃,新南门被打开。与此同时,后续部队也肃清了城门外敌地堡群,从而控制了南门和西门。  由此,转入巷战。  同一时间。南京。蒋介石总统府。  空气异常沉闷,蒋介石背着双手,气咻咻地走来走去。身后站着的何应钦、白崇禧垂着头,沉默无语。  “娘稀匹,刘茂恩这个蠢才,有那么好的防御工事竟守不住开封!中原一失,国将不国!下令给我用飞机轰炸开封,我就不相信共军敢下火海!”  蒋介石声色俱厉。  “委座,开封是古都,有许多文物,飞机轰炸恐不妥当。”白崇禧小心翼翼道。  “我不懂什么文物!我只知道不能让共军攻下开封!”蒋介石没好气地回道。  “是,委座!”何应钦不敢多言,诺诺称是。  “准备飞机,我要亲自去开封上空督战,致电刘茂恩,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开封城!”  何应钦、白崇禧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劝阻蒋介石,其实心里是巴不得老蒋亲自出马,最起码可推卸点责任。  敌机在开封上空盘旋,炸弹雨点般落下,开封一片火海。  火,到处是猕天的大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愈燃愈烈,直冲云霄。  法院,河南大学,鼓楼,绥靖公署,省政府..到处都在燃烧。  但大火吓不倒华野战士,我指战员冒着熊熊烈火和火热的天气,连续奋战,愈战愈勇。蒋军纵火,轰炸,而我军则所到之处救人救人,所以攻城战事方开,人心向背已分,守城蒋军的失败已势在必然了。  20 日23 时,华野三、八纵占领了除古龙亭、华北运动场外的所有要地。  龙亭,是敌六十六师师部和十三旅旅部所在地,座落在一个大土墩上,上有工事密布的建筑物,下有巨大的地下室,三面环水,只有正面夹在潘、杨二湖之间长达一华里的一条平直大道可通,攻占比较困难。  龙亭守敌虽已成为瓮中之鳖,但仍妄图凭险一战,等待援兵。  21 日晨,东方传来隆隆的炮声,这是蒋介石督令邱清泉前来驰救开封的信号。  上午9 时,蒋介石又一次乘机飞临占区上空督战。由于这架飞机飞得高,听其声音好似呜呜地哭叫,因而战士们称它是“吊丧的老寡妇”。  从邱清泉所部发出的那一阵比一阵紧的炮声,如同给负隅顽抗的残敌打了强心剂,他们一下复活过来,拼命向我攻城部队反扑,许多地方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下午,太阳刚刚西斜,华野前线指挥部的电话铃声大作,参谋长陈士榘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粟裕的命令:“敌人援兵愈来愈近,尽快攻克龙亭,一口气吃掉残敌!”  “是,我们马上组织总攻!”陈士榘答道。  下午6 时30 分正,陈士榘下达命令:“开始攻击!” 华野六百多门大小炮,一起向龙亭阵地开火。  一时间,炮声轰鸣,大地震颤,浓烈的硝烟和火药味呛得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不到半个小时,敌人号称“半永久性工事”的“铜墙铁壁”被炮火炸得七零八散,千疮百孔。  炮兵射击一停止,步兵随即发起勇猛冲锋。经过五小时激战,华野三纵、八纵攻克龙亭,全歼守敌。  这个钉子一拔,守敌顿时乱了阵脚,有的逃命,有的投降,有的居然溜入监狱,想化装成犯人逃跑,结果为战士们就地监禁。  堂堂的河南省主席刘茂恩更是逃命心切,独出心裁。他用鸭血涂抹全身,装成一个受伤的老“教授”,由他卫士的老婆扮作女儿,然后爬上一辆独轮车,混在疏散的群众中溜出了开封。  随后,华北运动场也被攻克。至此,豫东战役第一阶段——开封战役胜利结束。  华野占领开封的消息,如同在敌人营垒里爆炸了一颗重磅炸弹,使南京政府大为惊慌。河南的所谓临委、立委们吵吵嚷嚷,又哭又闹,不是到蒋介石处请愿,就是在顾祝同那里跪地不起,闹得不可开交。与蒋介石有隙的国防部长何应钦,则幸灾乐祸地声称这次失利与国防部无关,开封整个战役是由蒋介石一手指挥的。  伪立法院6 月24 日举行秘密会议,检讨中原战局,与会者对蒋介石、何应钦的吹牛和保证失掉信心。  蒋介石为挽回败局,搪塞舆论,命令邱清泉兵团及第四绥靖区刘汝明由鲁西南向开封攻击前进。以整编七十五师、七十二师、新编二十一旅组成兵团,由区寿年任司令,自民权地区经睢县、杞县迂回开封。邱清泉声称:“血债要用血来还!”  粟裕听说后淡淡一笑:“蒋介石要开封,还给他好了,把包袱还给他,让他背去。”  6 月22 日。西柏坡。  毛泽东接到攻克开封的捷报,十分欣喜,立即提笔草拟电文,给刘陈邓和粟裕发来贺电,庆祝攻克开封之伟大胜利。在电中提示:“目前打很大规模的歼灭战,主客观条件都不成熟,故须避免。你们两大集团今后或者分开行动,每次歼敌以不超过一个整编师为限度,或者集中行动,一次歼敌不超过两个整编师为限度,目前必须打有把握之仗,哪怕歼敌一个旅也是好的..”  粟裕发起开封战役,解放开封,但更主要的是攻其必救,诱敌来援,各个歼敌于运动中。他相信蒋介石不会甘心失败。蒋介石确实不甘心丢失开封,做出了邱清泉兵团和区寿年兵团大举反扑开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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