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资本家:霍英东全传-5

“这里怎么还有我们的事?”夏侯渊不解。  “你想这道理呀!我姐夫是杀人在逃又是强抢民女,二哥是窝藏要犯知情不报。元让大哥从中教唆,定下奸计。大个子你呀,是代罪顶替,也得挨板子!”  大伙闻此言全乐了。曹操猛然想起连累夏侯渊坐了这么久的牢,经过这两场丧事都忘了,忙端起酒道:“妙才呀,你为我受苦啦!”  夏侯渊端起酒来一口灌下去,抹抹嘴笑道:“受苦倒谈不到,就是闷得慌!整天跟衙役班头们吃肉喝酒,连牢门都不锁,想出来就出来,晚上回去睡觉就成了。说是坐牢,一年半下来长了一身肉!哈哈……要说王吉那是鼎鼎大名的酷吏,对咱们家可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说到酷吏王吉,曹操不禁后怕。生死原只悬于一线,要是王甫彻底翻脸要曹家满门下狱,恐怕都等不到朝廷处置,就得被王吉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祸害死。  夏侯惇却没想那么多,见兄弟得意扬扬便劈头训道:“你小子也是,闲着没事练练武,跟那些衙门小人厮混什么?”  “冤枉我喽!我可练了!”夏侯渊满不在乎。  “练了?”  “就跟那些衙役牢头练的。”夏侯渊一扭嘴,“我把他们都练趴下了,后来都不敢跟我来了,要不怎么请我喝酒吃肉呢?”  众人不禁哄然大笑,曹操灵机一动,也笑道:“妙才,我可得好好报答报答你。”  “孟德莫要提报答的话,”夏侯惇插了嘴,“我家老祖宗夏侯婴就曾经替高祖爷顶过罪,我们夏侯氏顶罪可是有历史有经验的。”  曹操却笑得很神秘:“这一次,我可一定得报答。”  “客气什么?咱们兄弟间还提什么报答。”夏侯渊一摆手。  “那不行,这事我琢磨很久了,你到现在还没有成家,我想做主把我妻子丁氏的亲妹妹许配给你。”曹操认真说道。  “哦?”夏侯渊一愣。  曹操凑到他耳边说:“你小子放心,跟我那婆娘不是一母所生,比她漂亮多了,你艳福不浅呀!”别看夏侯渊外表粗狂,却也是个薄面子的人,一听这话脸都红到脖子根了,用大手挠着后脑勺嘴里支支吾吾:“我不讨婆娘、不讨婆娘!”  “胡说!”曹操抓住他的手说,“婚姻大事乃人之常情,哪儿有当一辈子活鳏夫的道理?成了婚才不愧那‘大丈夫’三个字呢!”  “这个事……这个……”  “这个事就这么定了!”夏侯惇一拍大腿,“你这大傻子,还笑话人家抢亲,人家给你提亲你都不会应承。孟德,我做主了!这亲事我们妙才答应了!”  “好!”曹操端着酒站了起来,“咱们可连了亲了!”  “孟德!你先坐,我也得向你提一桩婚事。”夏侯惇神秘地一笑。  “向我提?谁家姑娘看上我了?没关系,我是多多益善。”  “我可不是玩笑,是诚心诚意向你家求亲的。”  “哦?”曹操不太相信,“你说说。”  “我给我二小子求亲,要你们家大丫头给我当儿媳妇。”夏侯惇表情严肃,直勾勾瞧着他。  曹操愣了一会儿:“这……成!你们老二懋小子嘛!那孩子长得俊,岁数也合适,这个娃娃亲不错!既然元让开了口,从今儿起,你家夏侯懋就是我曹孟德的娇客啦!”  “好好好!都端酒!都端酒!咱们都做了亲!”夏侯渊也站了起来,伸手就拉一左一右的卞秉和曹德。  “这里怎么还有我们俩的事儿呀?”卞秉个子矮,生生被他提拉起来。“怎么没有?你姐姐嫁了孟德,就跟嫂子算是干姐们了!你姐姐的干姐她亲妹妹嫁我,你也算我小舅子啦!”夏侯渊笑道。  “这怎么这么乱呢!越听越像绕着弯骂我。”卞秉一吐舌头。  夏侯渊又道:“看我们这儿定亲,你心里痒痒了?要不我替你向环儿也求个亲?省得你天天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吹笛子。”  卞秉臊了个大红脸:“你可别瞎说,我们是干兄妹。”  “你哄谁呀?少废话!喝!”夏侯渊提着他耳朵要灌,又见曹德不声不响把盏撂下了,便嚷道,“子疾,你别撂下呀!要不咱俩也做亲,你婆娘不也生了个闺女嘛,将来我有了儿子让她当我儿媳妇。”  “嘿!我曹家的闺女都给你们夏侯家呀!”曹德冲曹操笑道,“哥!你听见没有,他儿子连影儿还没有呢就把我闺女定出去了。你闺女嫁给元让他儿不说,连小舅子小姨子都搭进去了,咱这买卖可赔大方了!”诸人哈哈大笑,唯有夏侯惇与曹操相视无言,有些秘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曹嵩是曹家养子,实际上原本就是夏侯家的孩子,是夏侯惇的叔叔!这是夏侯惇的父亲临死前告诉他的,此次进京曹嵩也含含糊糊承认了这回事儿,所以曹操的女儿嫁到夏侯家等于嫁回本家,这门亲戚也就算是落叶归根了!  可是他们俩也没有料到,夏侯渊的几句戏言日后也做了真:十五年后曹德的女儿真就嫁给了夏侯渊的儿子夏侯衡。不论曹氏与夏侯氏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两家的亲戚关系却注定世世代代纠扯不清了。至于环儿日后的郎君,他们却全都估计错了!  当晚曹操喝了不少,但他已经跟丁冲、鲍信、楼圭这些酒鬼练得好酒量,并没有什么醉意。夜已经深了,他轻轻踱进后院,本想蹩进卞氏的卧房,一抬头却见正房里还闪着灯光。他轻轻蹭到门前微微推开道缝往里瞧。丁氏正坐在织机前忙着穿梭,这位夫人虽然容貌平庸才识浅薄,但勤劳贤惠倒是无可挑剔的。  “你还没睡?”曹操轻轻走了进来。  “哦?”丁氏没有想到丈夫会来自己房中过夜,“你来了。”  “白天伺候这帮闲人、照顾孩子忙一天了,还不睡?”曹操说着准备宽衣。  “大丫头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困了,我哄了她半天,才刚交她奶娘抱走。”  “你这又是做什么?”曹操好奇地问。  “织些布,做些鞋和香囊!”丁氏边忙边说。  “你真是瞎操心。”曹操笑了,“家里的东西都是京城带回来的,全是上好的,哪儿还用得着自己做?”  “那可不一样。”丁氏停下手里的活儿,接过曹操脱下的衣服道,“现在你也不是官身了,虽然家里积蓄不少可毕竟没了俸禄,大手大脚惯了,光指着田产怎么成?有道是坐吃山空,我闲下来做些东西,交些贩夫也算是一笔小钱。积少成多,谁知道将来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  曹操看着妻子,暗暗思量:“她真是傻得可爱,曹家根基这么硬,只要躲过此难,将来还会有什么难处?要是躲不过此难,再多的积蓄也是便宜了他人。”夫妻俩躺在床榻上,只有榻旁一盏微弱的油灯还亮着。两个人都没睡着,仰着头想着各自的心事。  此刻屋里静悄悄的,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的喘息声。就这样熬了一阵子,丁氏才叹息道:“时辰不早了,快歇息吧!明儿我去帮七婶子熬药,再回家把妹妹跟妙才兄弟的婚事说一说。”  “嗯。”曹操翻身吹灭了灯。  这会儿丁氏的手已经不安分地伸了过来,可是曹操对她没有一点反应。丁氏见丈夫不理她,只得把身子转了过去。  没了灯光,曹操心里平和了许多,但依旧没什么睡意,脑子里乱乱的。扭过头来,望着背对自己的妻子。那朦胧的月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撒在她身上,她总是把被子拉得很高,只露出丰腴的脖子,在她散开的乌黑长发装点之下,那张平庸的面孔似乎已变得朦朦胧胧。  丁氏突然说话了,那声音好软弱好无力,而且还带着点酸楚的味道:“夫君,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奴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仕途的事要慢慢来,这急不得的。”  一瞬间,曹操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无数情景:当年是她精心照顾着自己的起居;是她张罗着为他纳娶刘氏;是她十月怀胎给他生下女儿;是她每日在织机前辛勤忙碌……  曹操猛地掀开被子从后面抱住她,随即扳过她的身子——在月光下曹操看见她眼里正噙着泪水。他不再犹豫什么,轻轻吸吮着她的泪水,在她的耳畔吐露着情话……  第十六章 皇帝一句话让曹操咸鱼翻身  【改换门庭】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皇家的事情是不能够轻易插手的。  权势已达到顶点的王甫始终不明白:自有帝王的那一天起,凡是戕害皇后之人,哪怕是受皇上授意而为,必定不容于同僚,不容于世人,到头来也必将不容于皇上!  光和二年(公元179年)三月,刘宏再也不能容忍王甫的跋扈了。在他的授意下,一时间弹劾表章如雪片般飞入省中。索要贿赂、盗窃国宝、戕害宗室、屠杀士人、结党营私、挑起战乱、荼毒皇后……无数的罪行被揭发出来。刘郃、陈球等素来仇视他的大臣也从旁鼓动,刘宏便顺水推舟,将王甫和他的义子王吉、王萌打入天牢。  恶人自有恶人磨,王甫在狱中遇到了他的克星,早就恨他恨得入骨的酷吏阳球。阳球哪里管什么王法律条,不待诏命就将王甫父子以乱棍活活打死,曝尸街头。  随着这爷俩的死,原先攀附王甫的人开始大倒其霉,于是段颎也被糊里糊涂地提着耳朵灌下了一碗鸩酒,结束了毁誉参半的一生。王甫这个曾经左右着朝廷命运和无数人生命的大宦官终于完了。直到他死后的多少年里,他的残忍和奸诈还隐约出现在不少人的噩梦里!  不过当时受益最大的人却是皇帝刘宏,谁也没料到,他在处死王甫之后转手就将刘郃、陈球、阳球等强硬派大臣也处死了。此刻的刘宏再不是那个懦弱的小皇帝了,通过一系列的政争,他已经把宗室、党人、外戚、宦官、权臣这几支势力全都踩到了脚底下,以后再无人敢公然挑战他的皇权了!他开始乾纲独断,将亲信宦官张让、赵忠以及苦心培养的鸿都门心腹推到了前台,一轮政治清洗已经无声无息地完成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命运真是和曹家人开了一个玩笑。本来曹嵩是王甫的死党,是理所当然地被处置者,却因为宋后一案成了受害者、成了被王甫迫害的对象。加之曹嵩贿赂新的宦官势力,曹家竟因此戏剧般地躲过了这场政治清算。  曹胤家的房子是曹氏一族中最寒酸的,远比不上曹嵩、曹炽、曹鼎这些家的产业阔绰。曹胤虽然有着优于几位本家兄长的声望,但是毕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乡间隐士,离开了谯县便无人知晓。他自小失去父母,又身体羸弱,是仰仗着祖业才成家的。由于自身不富裕,婚姻情况也十分简单,只有一位夫人,也还不曾生养过。即便他的生活如此不幸,曹胤平日里的花销也没怎么节制过,他风雅气派自然少不得用钱的地方,当年抚养曹操四年从来没有计较过什么,但凡族里比他更潦倒的亲戚张了口,也绝对全心周济,那真是钱在前面人在后头。天长日久这样外场(阔绰讲面子),加之自己心疼的毛病费钱费药,日子也就过得越来越拮据。最后家里连一个佣人都没有了,里里外外全是他夫人亲手张罗。  如今曹鼎、曹炽相继离世,这对他是很大的打击,使得他那心疼的毛病越发不可收拾了,病来的时候疼得打滚儿,过去了就把人累得筋疲力尽。茶饭难下,入夜难眠,几个月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这段日子里曹操兄弟、夏侯兄弟、丁家兄弟,还有曹洪是经常来看他的。曹胤没有生养,本性却爱孩子,本族的后辈以及街坊邻居的孩子们常来看他。有时赶上他精神好,就给大家讲个故事,精神不好就抓一把糖饴或者乳酥什么的,总之不叫大家空着手回去。  转眼间一个冬天熬过,曹嵩打发人送来了喜讯——他官复原职了。曹操急急渴渴跑到七叔的跟前儿念信,告诉他王甫已经死了,曹家又可以高枕无忧了。曹胤躺在榻上听着这些事情,有一搭无一搭地插上两句:“哦?是吗?”“原来如此!”“这不就行了嘛。”总之都是这类无关痛痒的话——官场原本就离他太远了,富贵也不是他一生所欲所求的。他的心境就像一潭清水,任何风浪都不会使这潭清水泛起漪涟。  曹操着实费了一番工夫才将父亲这卷长得赶上半部《左传》的家信念完,低头发觉七叔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俯下身给他掖好被角,刚要轻轻离去就听院子里热闹起来了。  “哟!你们也来了!”这是七婶的声音。  “婶娘!快瞧瞧我们子廉兄弟,今儿穿得跟个傻姑爷似的!”这没大没小的,一听就是卞秉。  “哈哈哈!”七婶倒是笑了,“嗯,还真是一身好打扮。”  “您别听他小子胡说!”曹洪的声音粗声粗气,“我七叔呢?”  “在里面躺着呢。孟德也在,给他念信呢!快进去吧!”  曹操却迎了出来:“你们俩小点儿声,七叔睡着了。”说罢才看见曹洪穿了一袭大红衣服,红袍、红裤、红腰带,大红布的包头。他打小就身宽体胖可个子不高、汗毛粗重又是一张大黑脸,这打扮出来活似从灶膛里面蹿出来一块炭火球。  曹操一看就愣了:“你、你……这是干嘛?”  “神气不神气?我要当孝廉公啦!”曹洪得意扬扬。  “哈哈哈……”曹操又好气又好笑,“你快给我脱了去吧!这打扮是上任还是娶亲呀?你见过谁家的孝廉茂才这副模样,这样子非得把使君、郡将老爷们都气死呀!当官的脸还不都叫你丢尽了?”  曹洪还一脸懵懂,指着卞秉道:“我也琢磨不妥当,这都是你小舅子出的主意!”  曹操早见卞秉捂着嘴在后面笑得跟弯腰大虾似的,便指着他道:“你听他的?他故意拿你开心呢。”  “嚯!我不知道,这都串了好几家啦!”曹洪一吐舌头。  曹操把头一摇:这么个生瓜蛋子拿他怎么弄!甩脸对卞秉道:“你这小子越发没个样子,以为自己还是刚落草的孩子不成?成天游手好闲哄着这方圆十七八个孩子玩也就罢了,弄支笛子缠着环儿我也没说过你什么,怎么连他这等大事也戏耍上了?他真要是这身行头奔了郡里那是什么结果?”  “姐夫!瞧你说的!”卞秉不笑了,“当初我就说不跟你回来,可是你硬拉我来的。再说了这家里上上下下得多少孩子我哄着,你以为这是容易差事?七叔他老人家病着,心情必定不好,我给子廉打扮打扮往他眼前一推,七叔看了哈哈一笑,这不比吃什么药都灵便?”  “你还一套一套……”曹操有点儿挂火了。  “孟德别说了,”七婶插话了,“阿秉是好意,再说左右都是一家子人,开点玩笑算不得什么不是。阿秉常来给你叔吹笛子,又想主意哄他高兴,我还得好好谢他呢!”  七婶这么讲,曹操便不好再说他什么了,只道:“算了,咱们几个先走。七叔睡着呢,过了晌午再来。”  “别走呀!都进来!都进来!”不知道曹胤什么时候醒了,掀着门帘子朝他们招手。  “嘿!七叔您怎么起来啦?我们吵着您了吧!”他们三个人念念叨叨又进了屋。  曹胤坐下来,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打量着曹洪,半天才道:“你这是要当新郎官儿呀还是要过八十大寿!”指了指墙角的炭盆子,“哈哈……我看跟那刚拣出来的熟炭一样。”  还是卞秉嘴快:“您老人家上眼,这是咱们新任孝廉公!”  “孝廉?哈哈……哈哈哈……”曹胤笑得前仰后合的,“罢罢罢!这样的孝廉怕是要把郡将老爷鼻子气歪了的!”  “我就说不干这等营生的,可是我大伯生前有这个愿望。可这要是放我个县令,那差事我怎做得来,万一再碰上卞秉这号的二百五师爷,我还不知道出什么丑呢!依我说,趁早把这个缺让给别人,我去投军或者学夏侯元让就在衙门混个差事不更合适吗?抡板子打人我可最在行哩!”曹洪说着拍了拍胸脯,一席话把大家全逗乐了。  曹胤捋髯道:“你们这哥几个都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一郡才出一个孝廉,寒门家的公子有天大才学都摸不着边,似你这等人得了这个彩头谢皇天祖宗还来不及呢!还说风凉话。”  “可是我做不来呀!”曹洪咧着大嘴道。  “做不来可以学嘛,谁天生下来就会当官?”曹胤一点都不着急,“你先把心静下来,好好想想,你是要别人说你好还是要别人指着脊梁骨骂你?”  “那还用说,当然想别人说我好了。”  “那你就要豁出辛苦,差事办不好不要紧、不会办也没关系。找老刑名去问,态度要和蔼,嘴要甜,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用你的话讲得讲义气,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有好的声望。关键是要敢做!往死里打人你都敢,当个官怎么就这么难呢?”说着曹胤指了一下曹操,“阿瞒举孝廉之前何尝学过?把心摆正了,一心想着把差事办好,给百姓出力,自然而然就行了。成天琢磨官职不适合,俸禄少,差事难办,一辈子也长进不了。”  “您说的都是什么呀!”曹洪一跺脚。  “不明白回去自己琢磨去……前些日子听说你挺露脸,五个人打了二十九个,有这回事儿吧?这个节骨眼儿还捅娄子。”  “嘿!他娘了个蛋的!”这是曹洪的口头语,“您老不知道,又是那桓家的人!他府里马夫领着人抢秦邵的马,秦大哥可真急了……秦邵、我、妙才还有夏侯廉和丁冲,我们五个登门要去了,那帮家奴一个个跟爷似的。也不扫听扫听秦邵跟我们是什么交情,没说两句就动了手,就那帮人把式,上不得席面!三下五除二,夏侯廉最不济的,还撂倒了仨呢!秦大哥伸手那个利索呀!他们还叫人呢,呼啦啦出来二十多口子,我就说了‘抢了马还敢这么横,这是土匪明火呀!’我们都动开棍子了,噼里啪啦这通打,打得他们马夫抱着个丫鬟直叫娘。后来桓家那老龟蛋出来了,他吃过阿瞒的亏,还认得妙才呢!当时就服软啦!马也拉出来还给秦大哥了,还把家奴教训一顿,一个劲儿作揖的……哈哈……真是痛快!他娘了个蛋的!”曹洪一提打架上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说得绘声绘色唾沫星子横飞。  “你们听见了吧,就这个有能耐。”曹胤一笑,“我说咱这跟桓家闹了多少次了?桓邵如今在郡里,子廉举孝廉他难免又憋了口气,这是非咱们躲都来不及呢,还去找寻他家。”  “这不是我们找寻,他家恶奴不讲理呀!”曹洪一拍大腿。  “那桓大老爷我也见过,厚厚道道一个老头儿。就是年岁大了,家里又没有别人,他当了一辈子老好人,弄得底下的人骄纵惯了也是有的。你们把那些恶奴诓出来教训教训也就算了,非堵着人家门口闹事,仿佛咱们姓曹的成心跟他过不去似的,搞得十里八村都知道了,他那老脸往哪儿搁?段颎之事不足以为鉴吗?这冤家宜解不宜结,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他家人落井下石怎么办?”曹胤说这话是想规劝侄子听话,殊不知跟桓家的仇已经结上了!  曹洪低着个脑袋听着,不敢再言语了。  “行了!别在我跟前儿扫眉耷脸的,我不爱看这个!”曹胤一摆手,“你就要走了,没什么给你的!我已经叫你婶子预备些好酒,你拿去和你那些哥们弟兄喝会子,出门别忘了老交情就是了。”  “诶!”曹洪一听有酒又乐了,“七叔!还是您疼侄儿!”  “哈哈……”大伙全笑了。  “去去去!哄你婶子去吧!她准备着呢。”曹胤又摆了摆手。  “嗯。”曹洪应了一声,施个礼美滋滋去了。卞秉见了也要一同去,却被曹胤叫住。  “阿秉呀,有件事叫你办。昨天德儿来看我,说要立个家学。我琢磨着四哥不是给我两间好房子嘛?离得远,我这样儿的身子也懒得搬。你到你姐夫那儿寻几个家人,把楼异他们全叫上,将那西陇上的那两间房好好收拾收拾,腾出来当个书房。你这孩子头把族里的孩子们都聚起来,以后到那里去念书,那儿就当个家学的学堂。德儿的书念得好,他现在肯教是好事,别管是穷的富的远的近的都叫他们学,街坊家的孩子要愿意去你也别拦着。这事儿就交你办了,现在就去,别耽误工夫。”  “诺!您老放心,这事儿交我您就听好吧!”卞秉嬉皮笑脸道。  “少耍贫嘴,快去!”  “诺!”  曹洪、卞秉都走了,屋里又只剩下曹胤和曹操叔侄两人。曹操看他脸色泛白脑门上见了几滴汗,料是毛病犯了,忙道:“叔!您还是躺一会儿吧!”  “我不躺,吃饱了就躺这人就废啦!德儿办家学,这是正正经经的好事,得支持。还是你们大房家出来的人有出息,大哥多年的心血没白费。我是不成了……”  “七叔说的哪里话来?常言道枯竹林内生嫩笋,老牛也能产麒麟。那桥玄老来得了二女、崔烈得了小儿崔州平,哪知您到老不会给我们添个堂弟呢?”曹操劝道。  “唉……算了吧!我都是见了侄孙的人了,不指望那个啦。”  “您不要这么想,大户人家四五代同堂不算什么,你给我们添个兄弟还新鲜?”  “但愿吧!到时候你儿子也得叫我儿子小叔……”曹胤干笑了两声,叔侄俩一时间又沉默了。  “七叔!酒我抱走啦,明儿再来看您!”这时外面传来曹洪又粗又亮的喊声。曹操心里一阵感慨:爹爹刚一恢复官职,子廉马上就被举为孝廉,势力钱财又都回来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孟德,你在想什么?”曹胤问他。  “哦?哦。没什么,我在想子廉会不会当好差事。”  “如果是几年前你这样问我,我一定会说他当不好官。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哦?”曹操就地坐了下来。  “人无论贤愚总有自己的机会,不管出身如何、能力大小,只要抓住时机就会成功。可要是像我这样……自伤自怜一辈子,就永远不会出人头地。”  “七叔……”  “我真是愚钝,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可惜太晚了,我的身体也不允许了,真想从头活一遍。”曹胤笑了,笑得非常遗憾,“孟德,千万记住我的教训。”  【曹胤离世】  西陇上的那两间闲房已经被卞秉、楼异他们改成了学堂。每天早上曹德都在这里为族里的孩子讲书。曹操因研习《诗经》也时常到这里凑个热闹,看着满堂的孩子们念书,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童年。  曹德小时候被人叫做“书呆子”,可谓读遍诸子百家,是曹操这一辈人中学识最高的,可他偏偏不通仕途又不思为官,只把那满屋子的书当作消遣。曹家产业宏大,年长一辈都在外地做官,曹德就当了这一族的大管家。现在有了家塾,他又天天为孩子们讲书,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衣服,扎着粗布方巾,手里握着一卷书,俨然成了一位朴素的私塾先生。曹德的人品是一等一厚道的,不但不纳“束脩”,还贴钱给族里的穷孩子,甚至连十里八村各家的孩子都照顾到了。  有了这么一位好老师,乡里人自然愿意把孩子送来。日子久了大大小小的孩子挤满了学堂,有兄弟一辈的,有子侄一辈的,有邻里街坊家的,还有亲戚朋友家的,大到曹纯、夏侯德这样十几岁的,小到夏侯充、朱赞那等刚五六岁的,都在这里一块念书。  曹德费了一番心思,把稍大一些的安置在后排,教他们读《论语》、《诗经》,甚至还念一点《孟子》;而前面就把年纪小的组织起来学《孝经》,暂由卞秉看着他们,曹操也时不时照顾一下。这样一来,小小的学堂读起书来就热闹了: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  “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  ……  曹操举着他的《诗经》默念了几行,无可奈何地放下,看着这群小孩子们一个个兀自摇头晃脑各念各的,他咽了一口唾沫——脑子全叫他们搅乱子!这帮孩子却都互不干扰,仿佛一心钻进书里去了,特别是坐在最后面的曹纯和夏侯德,读的声音最大。  这时,夏侯充站起来招呼卞秉:“舅舅!舅舅!”  “啊?干什么?”靠在窗前的卞秉打了个哈欠。  “什么叫‘立身行道’呀?”夏侯充问他。  卞秉凑了过来,他是从来没念过书的,打小就在乡间厮混,后来凭一支笛子吃饭,虽说当了几年曹操的跟班,但都是行差办案,也没沾上什么墨水。一卷《孝经》捧过来,偌大的字摆在眼前,就认识一个“立”字,其他的统统是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他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结巴道:“这个……这个这个……立身……啊立身行道。就是说呀,你走路的时候呀,一定要挺直了腰板,不然时间长了你就罗锅了……你看朱赞他爷爷就是罗锅。为什么呢?就是走路不挺胸,他老窝着,那哪儿成呀?你再好好想想。”  “哈哈……”曹操笑得前仰后合,“哎呀阿秉,你天天在这儿,也跟着念念书好不好?把孩子们全教错了。”  夏侯充一歪小脑袋:“舅舅你说得不对!”回过头来又叫曹德。  曹德见前面的孩子叫他,便喊道:“大家都安静……夏侯充,你要问什么?”  “老师,学生想问‘立身行道’是什么含义?”夏侯充的声音还带着稚气。  “好!”曹德点点头,看了一眼身边曹纯说,“子和!你已经背过全本的《孝经》了,你来背一下这一段。”  “诺!”曹纯规规矩矩地深施一礼,站起来背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忠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很好,那你再给几位弟弟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吧!”曹德又说。  “诺!”曹纯又向曹德施了一礼才开始讲,“这段话的意思是孔子告诉曾子,孝是一切德行的根本,也是教化产生的根源。我们的身体四肢、毛发、皮肤都是父母给予我们的,所以不能轻易损毁伤残,这就是孝的开始。人活在世上一定要遵循仁义道德,争取有所建树,这样才能扬名后世,从而也使父母显赫荣耀,这是孝的最终目的。所谓孝,最初是从侍奉父母开始,然后就要为国君效力,就是忠孝一体,最终还要建功立业功成名就。《文王》里面说:‘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就是指要懂得孝。”  他的声音洪亮,解释得又清楚,所有的孩子都聚精会神听他说。连曹操也放下了书暗自嗟叹:二叔虽死,有这孩子与他哥哥曹仁为继,也算无憾了!  但夏侯充偏偏是爱钻牛角尖的孩子,挠着胖乎乎的小脑袋道:“子和叔叔,什么是《文王》啊?”他是夏侯惇的长子,而曹纯是曹炽的幼子、曹仁的弟弟,别看同堂念书,却有大小辈儿之分。  “《文王》是《诗经·大雅》中的第一篇。”  “那它讲的是什么意思呢?”夏侯充还问。这次把曹纯难住了:“我刚刚学到《邶风》,离《大雅》还远着呢!”  “那《邶风》和《大雅》又是什么意思呢?”夏侯充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  曹纯脑袋上也见汗了,憋了一阵才道:“等你读到那里就明白了。”说完就坐下了。  “我来告诉大家吧!”曹操腾地站了起来,他如今熟读伏氏诗三百,又常和小妾卞氏切磋此中技艺。这会儿见孩子问,朗朗将《文王》背了出来: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  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  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  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  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  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裸将于京。  厥作裸将,常服黼冔。王之荩臣,无念尔祖。  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  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宣昭义问,有虞殷自天。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一段《文王》诵罢,他一甩衣袖道:“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全心事殷商,不愧一代圣人也!”  曹操完全投入到自己的吟诵中,说完这话扭头一看,发现满屋子的孩子都瞪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莫名其妙——不到十岁的孩子谁懂得听这个呀!  “嗯……”曹德干咳了一声,“兄长,这些孩子们还有功课,你看你是不是先……出去回避一下?”  曹操见弟弟“请”他出去,脸一红没吱声,踢了捂着嘴笑他的卞秉一脚,举着书转身走了。  出了学堂,伸了一个懒腰,阳春时节的天气可真好呀!低头一看——七叔曹胤正笑吟吟地倚在一棵大槐树下。因为病重,曹胤现在已经完全脱相了,两只眼睛凹陷进去,不过他一向重视修饰,还是将胡须修得整整齐齐。  “七叔,您怎么出来啦?”  “闲着没事儿,在这儿听听孩子们念书。”曹胤的声音已经变得有气无力。  “注点意,别着凉!”  “诶!我披着衣服呢……你看这景色多美呀!”曹胤微笑道。  曹操转过身眺望着远景:春天到了,远去的燕子北归了,它们轻声啼叫,在天上自由自在地翩翩起舞,倾诉着自己的欢悦,那歌声中有理想有爱情有渴望……春天到了,田野里的花儿绽开了,五颜六色装点着绿茸茸的大地,仿佛是一群美丽的小姑娘在那里嬉戏玩耍……春天到了,阳光是那么的和煦温暖,它给万物带来生机和希望,把一缕缕光明撒向人间,让大家都感到幸福就在身边……春天到了,远处的农民又开始了耕种,他们忙忙碌碌却又有说有笑,他们在耕种庄稼,但也在耕种自己的明天,他们理想中的明天……  “阿瞒……”曹胤对他说,“记得小时候我们兄弟就是在这片地上玩耍,那时没有这两间房子,你爹、你二叔、四叔、还有我……我做梦总是梦见。少年时谁都没有烦恼,我们玩得那么快活……”曹胤缓了口气,“如今老二、老四都不在了,我真想他们,我也要去找他们了。”  “七叔您别这么说,一冬天都熬过来了,入了夏好好将养,这病不是没有治的。”曹操劝慰道。  曹胤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你媳妇,还有德儿媳妇,如今身怀有孕了吧,这就是一代新人替旧人,我真想抱抱两个侄孙呀……”  “您放心,孩子一落生,我们先抱过来给您看!”  曹胤点点头笑了。这时一片喧闹,孩子们从学堂里跑了出来,一个个奔向草地在那里玩耍,曹德和卞秉紧随其后也出来了。  “怎么不念啦?”曹操问。  “大好的天儿,叫小不点们玩会儿……哟!七叔也在这儿呢!”卞秉赶紧见礼,曹德也赶忙过来打躬。  曹胤倚着树微笑,却没说话。  “哥,他们这样的年纪怎么听得懂《文王》呢?看看我教他们的。”说罢曹德对着嬉戏的孩子们喊道:“大家把我刚教你们的唱给七爷爷和大伯听听!”  这一声令下,所有的孩子手拉着手围成了一个大圆圈,由曹纯、夏侯德带着头儿齐声唱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宾客之心。〗  “真有你的!这是《小雅·鹿鸣》呀!我小妻卞氏最善歌这一段。”曹操赞叹道。  曹胤却无心赞叹,他舒舒坦坦地倚着大槐树,眼前的情景愈加使他回忆起童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切都是那么安详。他微微抬起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在洁白的云朵间,曹炽和曹鼎就在那里朝他招手。往昔的恩怨因为生死之隔都已经释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孩子,插上翅膀,伴着徐徐春风,悠然飞向天空。  就在这片幸福安详之中,曹胤的瞳孔渐渐散开了……  【御赐征召】  曹嵩消瘦了许多,着实为兄弟们的早逝痛苦了一场。他如今已经形单影只,可还得为新的事情发愁。  桥玄说等蔡邕回来一定会再次校书,而且会征召通晓古学的青年才俊入朝为官,可是事情过去一年多了,丝毫动静都没有。而且传来风声,蔡邕在回朝的路上突然上疏辞官不见了踪影,这样校书的事情又改由马日磾去办理了。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身边呢?有几次曹嵩真想亲自出马托曹节或者许相他们运动运动,可又忍耐住了。为了曹家能有一个正经出身的后辈,他和儿子都要横下心等待。  这一日又是朝会,洪钟响起,两千石以上官员都穿戴齐整,已在玉堂殿落座良久,却迟迟不见皇帝到来。时间一长,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殿外金钟三响,黄门侍郎引着皇帝刘宏从后殿转来。文武官员立刻肃静,一齐跪倒高举牙笏山呼见驾。  “众卿家平身……”刘宏的声音并不洪亮。  众官员起身归座,抬起头却见刘宏一副哀伤的神色。刘宏轻轻举起一份奏章道:“朕昨晚收到一份奏章,反复品读,推枕难眠。这是已经告老的桥玄自睢阳家乡托人呈上来的。老人家今年已经七十二岁,还在为朕的江山社稷时时牵挂,他勉励朕要好好治理国家,还提醒寡人应该注重选拔人才。朕突然想起他曾经建议过征召通晓古学之人……”  曹嵩眼前一亮!他因为是九卿之一的大鸿胪,所以坐得比较靠前,刘宏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格外清楚。  “桥玄说《古文尚书》、《毛诗》、《毂梁春秋》都是经典之学,要扬此大义,教化世人。还说通晓这些的必定是明哲之士。另外老人家亲自举荐了几位贤德官员,还有一个人……”刘宏说到这儿低头看了一眼奏章又道,“谯县曹操熟知《诗经》义理,可堪大用,这个曹操诸位卿家谁知道?”  一瞬间,无数的眼光都聚集到曹嵩身上,有的欣羡、有的仇视、有的嫉妒、有的轻蔑、有的欢喜、有的愤恨,却没有人回答皇上的问话。这时候曹嵩也不好亲自说什么,倒是他身边的廷尉崔烈先起身开了口:“启禀陛下,这曹操字孟德,就是大鸿胪曹大人的嫡子。”  “哦?”刘宏一愣,放眼在人堆里寻曹嵩,“曹爱卿!”  “臣在!”曹嵩赶忙出班举笏。  “桥玄所言的曹操是你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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