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的仕途:李斯与秦帝国[1]-4

这个信心来之不易。  金帐汗国的子国们并不是随着母国的灭亡便弱不禁风,喀山汗国、克里木汗国和诺盖汗国多次结盟对俄罗斯用兵,1504年甚至包围了莫斯科。之后,喀山汗国、克里木汗国先后臣服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有了大树依靠,更是对俄罗斯威胁重重。  在伊凡四世以前,各汗国的实力仍然是超过俄罗斯的。到他的时代,才终于可以扭转乾坤。    从1543到1549年,伊凡四世连续三次对喀山汗国用兵,相继占领了大片土地,并在1551年在通向其首都喀山城的要冲,斯维亚加河和伏尔加河合流处修建了斯维亚日斯克要塞,作为彻底征服喀山汗国的桥头堡。  喀山汗国逐渐失去了还手之力,向其他汗国求援,但此时,诺盖汗国已经一分为二,自残尚且不及,根本无力救援。阿斯特拉罕汗国在1551年便因为汗位争端而被伊凡四世控制,成为了俄罗斯的属国,自然也不会帮忙。倒是离得最远的克里木汗国很够朋友,可汗杰夫列特-基列出兵图拉,对俄军进行牵制。    可这时候的俄罗斯已经不会为两线作战而苦恼了,克里木汗的牵制根本没有起到预期作用。1552年6月25日,伊凡四世亲自督率15万大军,150门大炮从莫斯科开拔,8月22日到达斯维亚日斯克要塞,9月8日,兵抵喀山城下。  没有援兵可以依靠了,喀山人除了集结所能集结的3万军队死守都城外,剩下的只能是向安拉祈祷。  就如金帐汗国强盛时,东正教的上帝不能让俄罗斯人免除被奴役一样,现在,伊斯兰教的安拉也不能拯救喀山。    残酷的攻城战在喀山人无力的祈祷声中开始了。俄军用火炮和地雷进行破坏性轰击,专门的工兵营在城墙下挖洞埋炸药进行爆破。喀山的城墙顿时被撕裂了一道道口子。与伊凡四世同名的另一位伊凡——工程师伊凡.维罗德科夫指挥工兵修筑了复杂的攻城工事,在距城墙100—150米之处设置火炮,向城内轰击,无数的房屋被击毁,烈火熊熊。  危亡时刻,喀山人激发出祖先的骁勇,一次次的用石块和尸体堵住缺口,劣质的武器和劣势的人数硬是将俄军挡在城外整整一个月。10月9日,又一段城墙被炸塌,这一次,喀山人在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来堵住了,俄军蜂拥而入。  接下来是更为残酷的巷战,剩下的6000名喀山士兵与俄军逐屋争夺,白刃格斗整整持续了3天。10月11日,最后一个喀山士兵倒下,喀山城陷落。  喀山汗国灭亡,伊凡四世为自己加上了“喀山沙皇”的桂冠。    金帐汗国的子国中,喀山汗国最为强大,它的灭亡,标志着俄罗斯最终获得了与蒙古人竞争的优势,其他汗国的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1554年,伊凡四世派兵推翻阿斯特拉罕汗国汗王雅穆格尔切伊,扶持傀儡阿里为汗,1556年,干脆废黜阿里,将阿斯特拉罕汗国吞并。  之后,是从诺盖汗国分裂出来的大诺盖汗国;之后,是巴什基尔亚;之后,是高加索……  没有人能阻挡俄罗斯征服的脚步了。    当西伯利亚汗国从平静的梦中惊醒时,才发现自己像一只站在旷野上的鹿,孤单的面对这头因为不断的饱餐而日益强壮的北极熊。    臣服而死还是奋战而死,这是个问题。    (十一)库楚姆汗的选择    世界历史上不知演绎了多少“王子复仇记”,但大多没有莎翁笔下那么悲情曲折,那么引人深思——情节都简单得很,王子为了给父亲报仇,也为了夺回王位,与自己的敌人殊死搏斗,或者成功,或者失败。  西伯利亚汗国在面临俄罗斯的威胁时,也正在上演着一部“王子复仇记”。只不过,这位王子要夺回的王位,不是源自于父亲,而是源自于祖先。  这位王子,便是库楚姆。    喀山汗国灭亡不久,西伯利亚汗国的汗王叶吉格尔汗便收到了沙皇伊凡四世的敕书,要他向俄罗斯臣服,并缴纳贡物。作为一个国家首脑,面对强敌威逼,一枪不放就俯首称臣是最耻辱不过的事情。但叶吉格尔汗非常清楚,自己的国家和喀山、阿斯特拉罕等汗国相比,弱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些国家都是一战而亡,自己又何必飞蛾扑火?  何况,除了俄罗斯,还有一件他最为头疼的事情。一个名叫库楚姆的人率军从中亚布哈拉攻打了过来,尤其是,库楚姆宣称自己是马赫穆提、伊巴克的后裔。  叶吉格尔汗的祖先木哈默德从伊巴克手中夺取了西伯利亚的汗位,到如今已经半个多世纪了,怎么突然冒出了伊巴克的后裔?  库楚姆是不是伊巴克的真正后裔,现在已经难以考证,但作为金帐汗国三大藩属之一蓝帐汗国昔班家族的后裔却是可以确定的,就算不是伊巴克的直系子孙,但也同宗同源。  从蒙古帝国兴起之后,领地内的所有汗国都由成吉思汗的子孙为可汗,“非黄金家族不得称汗”已经是铁律。后各个汗国虽相继衰落,但这条铁律仍然被遵循着。看看乌拉尔山西边那几个汗国,哪个不是黄金家族称汗?而偏偏西伯利亚汗国却是由突厥部落的首领称汗,对库楚姆来说,夺回汗位是天经地义。    叶吉格尔汗没有胆量抗拒俄军,但对于问鼎自己宝座的库楚姆却决不手软,立即组织军队进行“围剿”。可围剿的结果却是屡战屡败,只率少量部队入境的库楚姆日益壮大,叶吉格尔汗只能在首都城墙的保护下才感到些安全。  俄罗斯是要自己臣服,不过是进贡些毛皮,国家还是自己的,但要是库楚姆获胜,自己就连葬身之地都没有了。叶吉格尔汗明智的作出了选择。  1555年,西伯利亚汗国正式向俄罗斯帝国称臣,每年缴纳1000张貂皮作为贡赋。而俄罗斯则对西伯利亚汗国提供保护,避免它遭到其他势力的侵略。    人人都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博弈的时候就看谁的算盘打得精,而能够打得精的前提,是是否拥有拨打算盘珠的实力。叶吉格尔汗想与伊凡四世打算盘,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  对于“雷帝”来说,要西伯利亚臣服只是权宜之计,因为自己正在进行立窝尼亚战争,与立陶宛、立窝尼亚、波兰争夺出海口,而且战争很不顺利,没有余力向东发展,等空出手来,将西伯利亚汗国变成自己的行省是既定方针。至于帮助叶吉格尔汗打击政敌,保住汗位,得先拿到珍贵的毛皮贡品再说——拿到,也就不说了。  叶吉格尔汗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一面在库楚姆的进攻下苦苦支撑,一面要面对沙皇的勒索苦苦维持。本来就不稳固的统治更加危机四伏。    对手的昏招让库楚姆春风得意,原本叶吉格尔汗的家族统治汗国已经几十年,自己虽有黄金家族的金字招牌,有拿回汗位的合法性,但对西伯利亚境内的人民来说,怎么看自己都是入侵者。现在,卖国求安的叶吉格尔汗丧尽了人心,等于告诉人们,非正统的可汗就是上不了台面。  汗国的一些小酋长国,如汉特人的克德酋长国和奥伯多尔酋长国,还有曼西人的彼雷姆酋长国都开始倒向了库楚姆,叶吉格尔汗的领地日益缩小。焦头烂额的他正在想办法应付,俄罗斯又恰到好处的来捣乱了。    1556年,叶吉格尔汗的使者鲍亚恩达带着向沙皇缴纳贡品来到莫斯科,这一次因为与库楚姆交战再加上天灾,贡品只有700张貂皮,叶吉格尔汗还为此写了一封国书给沙皇伊凡四世,说明了原委。除了表示抱歉,还希望沙皇看在贡品的份上,拉自己一把——库楚姆不消灭,贡品只能越来越少。  这回叶吉格尔汗的算盘又打错了,伊凡四世不想管他为什么会少拿贡品,只知道贡品少了就是不行。于是,将使臣鲍亚恩达随身财务全部没收,并将其关押起来,另派使者回西伯利亚进行催逼。  无奈之下,叶吉格尔汗只好在全境大勒索凑足了毛皮,次年派使者到莫斯科,补足了头一年的数目,缴纳了当年的1000张貂皮,并另缴纳100张貂皮作为道路费。同时,还写了更为谦卑的国书,表示完全服从于俄罗斯,保证以后的贡品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再不会迟缓短缺,沙皇这才消了气,把那个倒霉的使臣鲍亚恩达释放。  当年金帐汗对俄罗斯诸公国的盛气凌人也不过如此,伊凡四世算是为祖先出了口气,但这更加催化了叶吉格尔汗的倒台。    1563年,库楚姆终于兵临伊斯凯尔城下,经过毫无希望的抵抗后,叶吉格尔汗弃城而逃,无可奈何的摆脱了让自己无限眷恋而又烦恼不已的可汗宝座。   “王子复仇记”得到了完美的结局,库楚姆恢复了祖先的国家。但这个结局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场——如何面对俄罗斯人。    成为可汗的库楚姆没有任何权衡,当他坐在宝座上的第一天开始,便宣布解除与俄罗斯的藩属关系,将俄罗斯派驻西伯利亚的使臣处死,并派出军队袭击边境上的俄军哨所。  他没有给自己留丝毫的余地,用行动来向俄罗斯的沙皇表示:我决不会臣服于你,想要土地和毛皮,你只能用军队来夺取。  一些史家对库楚姆汗的作为进行了极高的评价,用了很多誉美之词,例如“远见卓识”,“维护民族独立与国家的生存”等等[14]。  赞美一个人物,实事求是要比以今度古更能表达对他的尊重。在近代爱国主义产生之前,众多身处逆境的英雄在他们面对不可对抗的命运而百折不挠,所想的恐怕并不是如今人们所能想象到的“民族大义”,他们的力量更多的来自于责任、荣誉、尊严和不甘被奴役的渴望。  库楚姆汗打击叶吉格尔汗,是出于对“黄金家族”荣誉的责任感,他无法忍受曾经的臣仆占据着祖先建立的国家;而对于俄罗斯人的强硬,则是出于尊严和傲慢——你曾经是我祖先的奴仆,如今你强大了,可以灭亡我杀死我,但决不能让我向你俯首称臣。叶吉格尔汗可以选择屈辱的苟活,而库楚姆汗则必须奋战到底。    伊凡四世无端的失去了老实听话的藩属,出现了以死相拼的敌国,这是让人很恼火的事。但立窝尼亚战争的频频失利让他更恼火,西伯利亚的事情只能放在其次。  而作为一个有为的君主,与庸君最大的区别在于,后者做事分不清主次,往往什么事都做不好,而前者却可以在作重要的事情时,对其他的事情也作出妥当的安排。  伊凡四世对于西伯利亚汗国的安排,便是对帝国东部边境的大富翁斯特罗干诺夫家族的任命和授权。  斯特罗干诺夫家族原本是在维亚切各达河的世袭贵族,有着广袤的地产,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家族的土地一直扩展到彼尔姆地区的卡马河流域。而如果仅仅是拥有土地,也不过是个土财主,但斯特罗干诺夫家族更钟情于经商,并享有沙皇赐予的商业特权。在世袭领地中,他们大规模的生产粮食、鱼类和木材,并设立盐矿、铁矿,这些物资的买卖为他们赢得了大笔财富。同时,家族的首脑阿尼卡.斯特罗干诺夫还开辟了从西伯利亚到俄罗斯腹地的毛皮商道,这更是让他们财源滚滚而来。  这是一个富可敌国家族,这样的家族原本对中央集权的俄国有害无益,但难得的是,家族的首脑们都是坚定的爱国分子,可以“不顾个人利益,为祖国忠诚的服务”[15]。  早在1558年,伊凡四世便召见了家族的首脑亚科夫和格利戈利,向他们颁发了“管理西伯利亚人及其他汗国和地区人们的一切问题”的诏书,让他们作为自己在西伯利亚代理人。赐予他们从卡马河到楚索瓦亚河流域的八十八俄里长的土地,并允许移民,同时免捐税二十年。  从这时候起,沙皇对于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赏赐接连不断:1564年,伊凡四世赐予家族坎克尔城以下二十俄里的土地,并允许他们自己制造火炮、枪支和招募军队;1568年,赐予楚索瓦河口上溯八十俄里两岸的土地;1574年,赐予托博尔河流域的土地……  随着一次次的赏赐,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终于和西伯利亚汗国接壤了。  忠于沙皇的家族首脑们自然知道主人的良苦用心,就是要他们作为征服西伯利亚汗国的前哨。为了不辜负圣恩,家族的武装在西尔瓦河与亚伊瓦河建立了西尔文斯克、亚伊文斯克、尼日涅-楚索夫斯基、维尔霍涅-楚索夫斯基、瑟尔文斯基、奥切尔斯基等军事要塞,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链,一方面是为了防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日后进攻西伯利亚汗国建设后方基地。    在沙皇不停的用赐予土地的方式敦促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向东挺进的时候,库楚姆汗也在积极的作着战争准备。作为一个民族、部族林立的国家,要想把所有人团结起来仅靠祖先的血统是远远不够的。他开始大力推行伊斯兰教,希望用宗教的力量作为纽带来巩固统一。果然,库楚姆汗的政府获得了空前的认可,他的军队中包括了几乎所有的民族和部族的青壮年。  当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要塞鳞次栉比的出现在边境的时候,库楚姆汗认为自己已经不能再等待下去了,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1572年7月,一支由蒙古人、切里米西人、巴什基尔人、奥斯恰克人组成的军队围攻了坎克尔城和克尔格丹城,杀死了86个俄国人;1573年7月,库楚姆汗的侄子马麦特库尔率军攻向彼尔姆地区,进逼到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在楚索瓦河畔的城堡附近,不但杀死和俘虏了大量俄国人,连沙皇派驻在此地的特使列季亚克.切布科夫也被击毙。  一系列的袭击让斯特罗甘诺夫家族损失惨重,于是,他们向沙皇上书,希望政府能够允许他们进攻西伯利亚汗国。    这个要求太为伊凡四世分忧了,应付西方战争已经让帝国的兵力捉襟见肘,可西伯利亚的事情也不能坐视不管,伊凡四世正等着这样的上书。于是,1574年伊凡四世在亚历山大皇村召见斯特罗甘诺夫家族首脑,明确的允许他们扩招私人武装作为帝国的军队“去惩罚君主的叛逆者”。  有了沙皇的特许,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但他们知道,自己的私人武装看家护院还可以,要去真刀真枪的征服一个国家实在有些力不能及。他们需要有着丰富野战经验,凶狠、狡猾并对死亡无所畏惧的部队。也就是说,他们需要毫无牵挂可以勇往直前的亡命徒。  于是,一个外号叫叶尔马克的哥萨克和他的匪帮便当仁不让成为了首选。    (十二)哥萨克叶尔马克    俄罗斯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他们不是一个民族,却有着相同的生活习惯和组织系统;他们不是一支军队,却几百年以作战作为立身之本;他们并不以游牧著称,但却曾经是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精锐骑兵。  他们的名字叫哥萨克。    哥萨克这个词来自于突厥语,按字面解释是“携带轻武器的寻宝者”,后来演变成为“自由自在的人”。用其他的名词来解释的话,褒义的就是“绿林好汉”,贬义便是“强盗土匪”。  从伊凡四世开始的俄罗斯农奴化过程,把众多不愿为奴的人逼迫逃亡到边区尤其是南俄草原谋生。这其中以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为多,还有一些波兰人、摩尔多瓦人和波罗的海人,这些逃难者积少成多,逐渐成为一个庞大的群体。  在受到西南部草原游牧民族的影响之后,这个群体具备了能骑善射,极端讨厌约束的特性。沙皇政府对他们还鞭长莫及,于是,抢劫成为他们赖以为生的主要手段。路上的商队、河里的商船、边境的城市、游牧民族的帐落,都是他们猎取的目标。  倚仗着矫健的顿河马、锋利的哥萨克弯刀和长达三米的长矛,哥萨克四处横行,作着刀头舔血的没本钱买卖。在哥萨克的营地——“塞契”中,大部分居民依靠战利品为生,一部分人从事渔猎与养蜂,只有小部分已婚年长的人务农。  他们在17世纪后,逐渐成为了沙皇的重要兵源,为俄罗斯的扩张和强大贡献甚大,但在伊凡四世时期,还是让沙皇极为头疼的“匪帮”。  日后成为俄罗斯的大英雄,被称为“西伯利亚的征服者”,  “新土地的发现者”的叶尔马克,在“改恶从善”之前,便是一个让伊凡四世称为“恶贯满盈的强盗”的哥萨克。    叶尔马克只是外号,他的原名叫瓦西里.季莫菲耶维奇,出身于卡马河一个贫寒的农民家庭,虽是庄稼汉,但却没有老实本分的家风,祖父阿法纳西.加里宁就因为抢劫而被打入大牢。在他成年后,不甘心于穷困的生活开始出门闯荡,到伏尔加河、顿河一带闯荡,成为了一个哥萨克。  年轻人孤身闯世界总不可能一开始就遇到机会,瓦西里也是如此,在多年飘泊中,他拉过纤,作过伙夫,因为会做饭,便被人送了一个“叶尔马克”的外号,意思是“饭锅”[16]。这个绰号一点都不响亮,不如“及时雨”、“托塔天王”之类让人如雷贯耳,但外号如何并不能代表本人能力,上不了台面的绰号背后,很可能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在以后的历史中,瓦西里的本名成为了叶尔马克的注解。    在社会底层混了一段时间后,叶尔马克终于正式加入了一个哥萨克团体,这一下,便把他所有的长处都发挥出来了:身强力壮,武艺高强,组织能力出众。这些都是一个领袖的必备条件,于是,叶尔马克很快成为了一个哥萨克镇的首领。  在叶尔马克的带领下,这支哥萨克发展迅速,在伏尔加河下游、顿河中下游和里海北岸的广大地区,只要一提叶尔马克,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多哥萨克小团体也前来投奔,叶尔马克的队伍扩展到了数千人。  可土匪毕竟是土匪,实力一壮大便有些忘乎所以。不但对所有被盯上的商队和商船实行抢光政策,连沙皇的官船都不放过,甚至杀死邻国派往莫斯科的使臣。  原本对这些啸聚山林的强盗,伊凡四世是不愿意专门花精力来对付的,可闹到这个地步,不仅仅是影响了商贸,连边疆的稳固都成了问题,于是,1578年颁下谕旨,下令剿灭这些匪帮。    哥萨克虽然骁勇善战,但和正规军相比不但人数少而且武器、训练都相差很多,一个又一个哥萨克队伍被消灭,叶尔马克的部队在与官军的作战中也溃不成军,只得带了五百余人的残部跑回家乡隐遁下来。  如果没有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准备入侵西伯利亚,叶尔马克最后的结局也不过就是再次复出,然后被官军剿灭走上绞刑架——所有匪首必然归宿。    正当叶尔马克在官军追捕下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意外的收到了一封邀请信,写信给他的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三个首脑人物:谢苗、尼基塔和马克西姆。信中三位大富翁对这位绿林好汉大加吹捧,并为他指出一条明路:只要他能够帮助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征服西伯利亚汗国,就可以得到沙皇的赦免,甚至还能得到册封。  叶尔马克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去征服一个国家虽然很冒险,但相对于和沙皇对抗来说还是要简单的多,也有希望的多。他不是起义军领袖,用不着什么内心挣扎就接受了“招安”。  1579年,叶尔马克率领自己仅剩的540人的队伍来到了斯特罗甘诺夫家族领地的楚索瓦亚城,受到家族首脑的热烈欢迎,笑纳众多礼物。从此在这里的农庄驻扎下来,耕田练兵,准备随时应主人的召唤而进行东征。  哥萨克是天生就是难以安静的,虽然在斯特罗甘诺家族的农庄里不用担心安全而且吃喝不愁,但平静的生活让他们躁动不已。  不知多少回,他们会向着东方投去充满征服欲望的眼光。  (十三)叶尔马克的大冒险    两年之后,快憋疯了的叶尔马克和他的手下总算等到了这一天——谨慎的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终于决定动兵。  1581年9月10日,在斯特罗甘诺夫家族首脑举着手绘圣像的祝福中,叶尔马克率领着840名远征军开拔了。  这里有他的老部下540人,另外还有300人是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家丁”,其中有很多是在立窝尼亚战争中被俘虏的德意志人和立陶宛人,忠诚虽然不能保证,但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要钱不要命。  虽然人数不多,但组织甚为严密,每一百人为一个中队由一个百人长统领,每五十人有一个五十人长统领,每十人还有一个十人长。所有人都必须坚决服从叶尔马克的命令,凡是逃离和变节,或者不愿意干下去的人,都会被处以“水刑”,也就是在怀里塞满沙石,然后把他装入口袋沉入水中。部队携带了充足物资,粮食、衣服、金钱、火绳枪、大炮应有尽有,还有着当时最先进的速射炮。  叶尔马克高喊着“驱逐不信神的撒旦(魔鬼)库楚姆”和自己的战士踏上了征途。这不仅仅是口号,而且是策略。如此少的部队要去征服比自己多上百倍的人口,不把对方当作魔鬼而毫不留情,是没有希望的。    当年冬天,东征军进入西伯利亚汗国境内,为了躲过寒冬。哥萨克们先驻扎下来。在风雪中,西伯利亚汗国最先遭殃的是沃古尔人,叶尔马克下令“抢走沃古尔人所有的物品,只把可怜的人们留在一无所有的帐篷之中”[17]。  等到春暖花开,哥萨克们开始继续推进。而此时,倍受荼毒的沃古尔人早已把他们入境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汗国。坐镇在首都伊斯凯尔城的库楚姆汗向全国发出了总动员令。四处而来的军队在各个要地上设卡防守,严阵以待。  1582年春,叶尔马克率军乘船沿着图拉河前进,不久便到达了今天俄罗斯图林斯克城附近。在这里,开始了征服者和抗战者的第一次战斗。    图拉河畔是西伯利亚汗国一个沃古尔酋长国的领地,酋长叶恰潘是库楚姆汗忠实的追随者,在得到子民的哭诉和汗王的命令后,立即组织军队对叶尔马克的部队进行包抄。  双方在河上遭遇,两岸的沃古尔人在叶恰潘带领下向着在河中船上的哥萨克们围攻,各种弓箭如飞蝗一般。叶尔马克立即下令用速射炮和火枪进行还击,并指挥船只靠岸。  火器的优势顿时显现了出来,哥萨克只有很少人受伤,而沃古尔人则在炮弹的轰击下成排倒下。当叶尔马克带着人跳上岸,在火枪掩护下用刀剑肉搏后,沃古尔人的阵势便彻底崩溃,叶恰潘带着少量的随从逃走,自己的驻地耶帕奇城堡被叶尔马克占领后烧毁。  这次轻松的战斗让哥萨克们大为振奋,继续高歌猛进,一路上将所有见到村庄洗劫一空。之后,又占领了西伯利亚汗国的旧都成吉-图拉城。    故都的沦陷让库楚姆汗大为吃惊,他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这股人数不多的军队。于是不再被动的设卡防守,派出主力部队正面迎击。  在攻占成吉-图拉城不久,推进到图拉河口的叶尔马克迎面遇到了由卡什卡拉、瓦尔瓦拉、马依特马斯等六位王公率领的汗国军队。双方在开阔地展开激战。  用梭镖、弓箭为主战武器的汗国军队依靠人数优势数次迫使叶尔马克军后撤,但在火器的射击下伤亡惨重。数日之后,死伤累累的汗国军连人数优势都没有了,在哥萨克的反攻下仓皇撤退。  这一战,叶尔马克收获巨大,战利品堆积如山,因为无法运输,大部分被埋在了地下,以至于后来成为了吸引众多探险者的宝藏传说。    6月17日,叶尔马克军攻陷“桦树崖”,打开了通往博托尔河的入口。  库楚姆汗被一连串的失败激怒了,派出重兵防守博托尔河两岸,并用锁链截断河道,等待叶尔马克前来。  7月8日,当叶尔马克军到达博托尔河的“哨兵崖”后立即遭到伏击,毫无准备的哥萨克有数十人战死。眼看硬攻无法取胜,叶尔马克采用了疑兵之计,扎了很多稻草人放在船上迷惑敌军,自己则率领部队从陆路发起突击,汗国军顿时大乱,四散奔逃。    库楚姆汗虽然有着抵抗的决心,也尽了最大努力团结整个汗国的力量,但他没有改进汗国的军事。他的士兵武器落后,而且都是临时征集的“民团”。这样的军队在获胜时士气高涨,而一旦遭到挫折便会一泻千里。  相对而言,叶尔马克的部队几乎都是职业化的军人,且有铁的纪律,遇到困境仍能坚持作战。两相比较,是近代化的部队与中古部队的差距,不仅仅是武器,组织上更是无法相比。叶尔马克军如此少的部队屡屡得逞便显得并不奇怪了。    可库楚姆汗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哨兵崖”之战的失败,叶尔马克直抵伊斯凯尔城的态势已经再明显不过。库楚姆汗向全国征集了近万人的部队,一部分拱卫首都,另一部分由侄子马麦特库尔率领前去阻击叶尔马克。这是汗国最后的主力,但这些部队仍是“民团”,战斗力和组织仍是松散不堪。  7月16日,叶尔马克军在巴巴桑地方遭遇马麦特库尔的军队,双方数日鏖战,数百人的哥萨克又创造了重创汗国军的“奇迹”,虽然也损失了上百人,但,随着“枪鸣弓抖”,“鞑靼人血流成河,横尸遍野”[18]。马麦特库尔率残部撤退,汗国的一半主力便这样消耗掉了。  随着在巴巴桑的胜利,叶尔马克进而攻陷了图尔巴河口的“长崖”,向汗国首都又前进了一步。    8月10 日,为于额尔齐斯河左岸的汗国最重要的酋长国卡拉恰酋长国被叶尔马克占领,首府卡拉恰城中的大量宝石、金银、粮食和牲畜都成为了叶尔马克军的给养和战利品。  卡拉恰酋长是库楚姆汗的重臣,实力雄厚,他的失败使得汗国其他酋长国对库楚姆汗失去了信心。当9月叶尔马克到达阿季克酋长国时,这里的酋长不战而降。  到了这里,叶尔马克已经能看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伊斯凯尔城了。    伊斯凯尔城还有最后的屏障——楚瓦什岬。这里高耸于额尔齐斯河右岸,正面建有堡垒,四周围以沟壑,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而库楚姆汗已经派马麦特库尔率领最后的军队数千人据守在这里。  而此时,叶尔马克的军队里发生了分歧,一些人认为,这里是西伯利亚汗国的首都,他们一定会殊死抵抗,而人数是自己的几倍。再加上沿途作战,减员严重。进攻必然遭遇失败,不如先原路返回,多带些人之后再做计较。  叶尔马克坚决反对,他对士兵们指出,大家都是被通缉的罪犯,不立下功勋是得不到赦免的,就算回去了,也要被处死。不如最后再拼一下,如果成功一切都可以得到。  最终,所有人还是听从了叶尔马克。  在这里终于显示出了斯特罗甘诺夫家族首脑们的远见,他们招募这些哥萨克,就是看中他们没有退路只能一直向前,如果这时自己的家丁武装,稍有困难早就打道回府了。    叶尔马克率军占据了一座小城——阿迪克-姆尔萨等待战机。库楚姆汗多次派军来进攻,都被击退。这样的攻防战持续了近两个月,直到哥萨克们的粮食几乎耗尽。  这是叶尔马克使用的众多名将使用过的战术——“破釜沉舟”,或者是“背水一战”。  没有粮食,除了拼死一搏,哥萨克们没有任何生机。    11月1日,叶尔马克率领部下不要命的冲出城堡向汗国军猛攻,库楚姆汗在楚瓦什岬上督阵,马麦特库尔率军正面迎击。这是库楚姆汗和叶尔马克第一次碰面,他们应该都看到了对方,当四目相对时,难以想象他们心中会想些什么。  在决战前的两个月中,屡屡进攻受挫的汗国军已经丧失了锐气,何况众多酋长已经没了跟随库楚姆汗抗战到底的决心。在哥萨克几乎疯狂的进攻下,面对着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的人,一些酋长率领自己的部队撤出了战斗。  库楚姆汗发动的首都保卫战终于随着部队自行瓦解而失败,11月3日,他和马麦特库尔率领着少数卫队撤出了首都。11月4日,叶尔马克的哥萨克军开进了已经空无一人的伊斯凯尔城。随后,城市周围的苏兹古恩、阿巴拉克、别什凯等村镇也相继被占领。  西伯利亚汗国的中心地带完全被叶尔马克所控制。    虽然得到了一座空城,但意义巨大,一些酋长将叶尔马克当作了代替库楚姆汗的统治者。占领伊斯凯尔城近三天后,捷米扬卡河流域的各酋长便纷纷给哥萨克人送来了毛皮和给养,表示归顺。接着,康达河流域(额尔齐斯河下部的一条支流)和塔夫达河流域(托博尔河下部的一条支流)的各酋长也送来了毛皮和粮食。叶尔马克对他们表示了怀柔,并让他们发誓,必须效忠俄国,并按期交纳税款。  取得这样大的成果让叶尔马克踌躇满志,立即派部下伊凡.科里佐带着自己的奏报以及由二千四百张貂皮、二十张狐皮、五十张海狸皮组成的礼物前往莫斯科,向沙皇报捷。    伊凡四世原本对斯特罗甘诺夫家族收留叶尔马克很是不满,对于他们派叶尔马克进攻西伯利亚汗国也不以为然,甚至因为立窝尼亚战争失利而害怕南部边疆不稳还申斥过斯特罗甘诺夫家族,让他们撤回叶尔马克。  而当科里佐将奏报和礼物摆到伊凡四世面前的时候,自负的沙皇被飞来横福震惊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么一小撮土匪竟然取得了如此骄人的成绩。  立窝尼亚战争失利的阴霾一扫而空,莫斯科大教堂进行了感恩祈祷,全城鸣钟进行祝福,并对贫民进行大量施舍。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再一次受到慷慨的赏赐,获封大量土地,并被减免租赋。  而对于叶尔马克的他的哥萨克们,伊凡四世下诏赦免了他们的一切罪过,并表彰他们的伟业。拿出金钱、绸缎、呢绒进行犒赏。叶尔马克则获得了沙皇钦赐的御衣和皇室特用的金银器皿,尤其是一件无价之宝更是代表了伊凡四世对他的重视——叔伊斯基的铠甲。这是俄罗斯著名军役大贵族叔伊斯基的珍宝,当他在立窝尼亚战争中阵亡后,留给了沙皇。赏赐这件铠甲,意味着沙皇把这个曾经的强盗看作了与功勋贵族一样重要的臣子。    叶尔马克的大冒险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一个通缉犯成为了帝国新贵,一时风头无人能及。他的故事如果到这里便结束,可以说相当的完美。  但有人不答应,他就是库楚姆汗。虽然失去了首都,失去了汗国,但他还有忠心的部下,还有着继续抵抗的精神。  套用一句话,库楚姆汗正面战场的抗战虽然失败,但他还有游击战可以打击侵略者。  而对于弱小民族来说,游击战往往更能获得成功。    (十四)复仇    叶尔马克很快发现自己有些高兴的太早了。  虽然占领了汗国的首都,但西伯利亚的统治中枢并没有被破坏,汗王库楚姆、王子马麦特库尔、重臣卡拉恰酋长这些坚决与俄罗斯为敌的人一个都没有死或者被俘虏。  在首都伊斯凯尔城墙之外的广阔土地上,他们随时都在进行着反击。    在占领伊斯凯尔还不到一个月,二十名哥萨克出城到湖里捕鱼时遭到马麦特库尔的突然袭击,只有一个人侥幸逃脱。  当叶尔马克派手下的五十人长勃利亚兹去招抚额尔齐斯河下游的各个酋长国,收取贡赋时。原本以为会顺利的哥萨克迎头便遇到了忠于库楚姆汗的捷米扬酋长和罗曼酋长率领奥斯卡克人拼死抵抗。为了震慑敌军,勃利亚兹将抓到的酋长倒悬吊死,其他俘虏则被枪毙或斩首,用血腥的手段才使当地人屈服。  叶尔马克和库楚姆汗的地位对调了,原本主动的他在获得胜利后反而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库楚姆汗却可以灵活机动的组织对他的进攻。    对付游击战的方法就是情报战,如果掌握了情报,小股骚扰的游击部队便会成为猎物。曾经是匪首的叶尔马克深谙此道,为了扭转局势,他对于臣服的汗国贵族极尽笼络,从而掌握了很多有关库楚姆汗的情报。  1583年2月19日,一个汗国贵族巴赫塔向叶尔马克报告,马麦特库尔王子正带着小股部队在立额尔齐斯河不远的库拉尔湖活动。叶尔马克立即派出60名哥萨克前去埋伏,夜晚偷袭了马麦特库尔的宿营地。毫无准备的王子被生俘,身边的战士全部被杀。  为了避免更激烈的反抗,叶尔马克没有杀死马麦特库尔,而是把他送往莫斯科。在那里王子受到了礼待,后来还成为了一名俄军上校。    马麦特库尔的被俘使库楚姆汗失去了重要的将领,为了报复,他与卡拉恰酋长一起商定了以牙还牙的计策。  是年9月,卡拉恰酋长派出使节向叶尔马克投降,并提出希望他能帮助自己巩固领地,避免库楚姆汗的进攻。得知卡拉恰和库楚姆汗已经分裂,叶尔马克大喜过望,没有过多考虑便派伊凡.科里佐带领40人前去。  卡拉恰酋长对来访者进行了热烈的欢迎,不但设宴款待,还在宴会上将他们全部砍了脑袋。  科里佐是叶尔马克麾下的大将,向沙皇报捷时在莫斯科更是受到了最高礼遇,每天享受国宴。可没想到最后竟死的如此窝囊,而且还在被杀死之前说出了伊斯凯尔城中的俄军缺粮而且坏血病流行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于一直准备反攻的汗国军太重要了。卡拉恰酋长立即开始调集部队,向着伊斯凯尔城开拔。汉特人、沃古尔人、巴什基尔人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汗国军聚集的时间长达5、6个月,直到1584年3月才集结完毕,如此长的时间,俄军本该察觉得到,但这时军中的灵魂人物叶尔马克正在额尔齐斯河上游扫荡不愿纳贡的村寨,没有人负责情报工作。等到哥萨克们发觉四周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时,城市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卡拉恰酋长知道俄军火器厉害,强攻只能徒增伤亡,于是围而不打,将俄军围困在城里。原本就缺粮的俄军顿时陷入绝境,不到一个月,粮食便完全吃完,只能以死尸果腹。  只要再有几天,不用卡拉恰动手,哥萨克们就会活活饿死。  就在此时,哥萨克们再次发挥了他们职业军人的素质和亡命徒的性格,为了不坐以待毙,在卡拉恰的军队士气最高而又放松警惕的时候发动了一次夜袭。  组织夜袭的是两个百人长马维特和麦舍利雅克,经过观察,他们了解到卡拉恰酋长的大营所在地,在一天夜里,只用百余人对围城大军的心脏发起了进攻。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卡拉恰酋长根本没有想到本应该饿得拿不动武器的俄军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凶神恶煞般势不可挡。他的两个儿子当场战死,卡拉恰酋长只带着两三个仆人逃脱了追杀,抛下自己的军队仓惶而走。  没有了首脑的围城部队顿时乱作一团,虽然俄军已经没有余力再进攻他们,但仍然逐渐散去。  库楚姆汗的苦心再次付诸流水。    当年11月,由莫斯科出发的500名射击军到达了伊斯凯尔城,这是由伯爵鲍尔霍夫斯基率领的帝国正规军。但与叶尔马克相比,这些军爷根本不适合与西伯利亚的抵抗军打交道,不但对小股的袭击束手无策,还很快的患上了坏血病,成群的死去。到最后,连指挥官鲍尔霍夫斯基都一命呜呼。  而叶尔马克却继续着征服的使命,继续向西伯利亚深处挺进,一路上凡是抵抗的酋长国和村寨一律实行三光政策,缴获的珍宝、毛皮不计其数。直到到达塔拉河口后,才因为补给问题不得不退回了伊斯凯克。  面对着无能的帝国正规军,叶尔马克除了鄙夷,就是自豪——自己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帝国的利益,只有靠自己才能在西伯利亚实现!  但还有些事情让他不安,一个是因为坏血病,一个便是库楚姆汗。那个顽固的汗王现在在哪里?    围城战失败后,库楚姆汗所能够调动的部队已经很少了,得力助手马麦特库尔、卡拉恰都已不在。他的处境已经很不乐观,但这个倔强的汗王仍然随时在关注着叶尔马克。即使已经无力恢复国家,他也要为死在其手下的子民复仇。  当叶尔马克从塔拉河口返回后,库楚姆汗再一次开始了运筹。    1585年8月,一个情报在俄军占领区传播着:有一个布哈拉的商队将渡过瓦卡依河前来伊斯凯克城,库楚姆汗率兵劫击,商队正在瓦盖河一带,急需救援。  保护商队是叶尔马克分内的职责,得到情报后,他立即出发。上过当的他,这次非常谨慎,率领了300个哥萨克,这是他剩下的老部下中的大部分。对于用840人长驱直入征服汗国的他来说,这300人足以应付任何情况。    但库楚姆汗没有再与叶尔马克硬拼,而是完全使用了游击战术。  叶尔马克走到瓦盖河口后,遭到了一支小部队袭击,将其击退后,却并未打听到布哈拉商队的任何消息,于是沿额尔齐斯河向上游挺进。在伊施姆河的河口附近,他又一次击退小股敌人的骚扰,在塔沙特干城了停下来。可是派出去的探子仍然没有得到商队的消息。叶尔马克隐隐感到会有个圈套等着他,他下令调头返回。  一直在暗处窥视着哥萨克军动向的库楚姆汗连忙再一次派人在周围的村寨中散步消息:布哈拉商队沿瓦盖河向下游走去。这种散布的消息比派人伪装奸细去通报更能让叶尔马克相信,他急忙赶往该河的下游。    迎着假想的商队,叶尔马克和他的哥萨克一路不停,但总是未能找到。这种诡异终于让叶尔马克决定放弃自己的职责,不再寻找下去了。但多日的行军和战斗让部队很疲劳,于是,8月14日,在瓦盖河口附近的额尔齐斯河岸边停下来宿营。  这天晚上倾盆大雨下个不停,哥萨克们都沉沉睡去,连哨兵都打起了盹。在一片鼾声中,一个身影溜进了营地偷走了熟睡的俄国哨兵的三支火绳枪和三袋子弹。  这是一个库楚姆汗的侦察兵,他将这些东西作为俄国人完全没有防备的证据交给了不远处密林中的汗王。  得知对手已经完全松懈,库楚姆汗率领自己的部队向俄国人的营地移动,半夜到达时,包括叶尔马克在内的所有俄国人仍然在梦乡里浑然不知。  一场屠杀开始了。  库姆汗的士兵们用刀矛将睡梦中的哥萨克一个个刺死,为了不引起骚动,有的干脆扼住熟睡的俄国人的咽喉。这支在西伯利亚横行无忌的军队霎时间成为了一具具死尸。  凭借着多年养成的机警,叶尔马克醒来了,饶是他多么善于应付突发事件,也无法挽回,除了逃走,他什么也做不了。也许他再一次看到了库楚姆汗,但与当年在楚瓦什岬遥遥相对不同,那时他是征服者,而现在却成了俎上鱼肉。  凭借着高强的武艺,叶尔马克一面用佩剑击退围攻者,一面奔向河岸,靠着沙皇御赐宝甲的保护,他冲到了河边,向着停泊在岸边的一只舢板跳去。  只要能登上船,他就逃出生天了。可笨重的铠甲让他失足落水。在顿河、伏尔加河闯荡的他原本是会水的,但仍是那身铠甲让他根本无法游泳,一代枭雄挣扎了几下便沉了底,溺死在额尔齐斯河中。  一周之后,一个渔人在瓦盖河的下游某地发现了叶尔马克的尸体,那件带给他荣耀又将他拖入死亡的宝甲再一次发挥作用,证明了他的身份。  整支部队只有一个哥萨克幸运的乘小船逃生,回到了伊斯凯尔城,并把叶尔马克和部队人员死亡的消息带给这里的守军。    库楚姆汗终于消灭了这个几乎让自己失去一切的仇敌,当他坐镇首都指挥全国的军队抵抗入侵时,往往牺牲数千人只能让哥萨克付出不到百人的伤亡,如今自己四处游击,居无定所,却轻而易举的消灭了300个哥萨克。面对满地的死尸,心中的苦辣酸甜可想而知。  在伊斯凯尔城中还有150名俄军,由伊凡.格鲁霍夫率领。得到叶尔马克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全城一片震惊和沮丧。灵魂已经没有了,他们根本没有信心再坚持下去。叶尔马克死后十天,所有俄国人撤出伊斯凯尔城,然后乘船返回俄国。  当俄国人消失在地平线后,库楚姆汗派自己的儿子阿莱王子率军进驻了伊斯凯尔,光复了沦陷3年的首都。  国家已经糜烂的不成样子,无论什么部族都已经被剥夺的一无所有,曾经的统一也已不复存在,面对着似乎从天而降的胜利,库楚姆汗有些茫然。  但毕竟俄国人已经走了,也许一切都会再好起来的。  也许。    (十五)最后的傲慢    库楚姆汗因为演绎“王子复仇记”成为西伯利亚的汗王,但这个故事是可以循环的。他夺走了别人的汗位,便会激起新的王子来复仇。  尤其是自己虚弱不堪的时候,对这个故事的再次演绎根本无法阻止。  光复首都不久,坐镇在这里阿莱王子便受到了袭击,领军的是被库楚姆汗推翻的叶吉格尔汗的侄子,名叫塞伊季亚克。  父亲不在身边,手上又没有足够的军队,阿莱王子无奈放弃了首都。塞伊季亚克占据了伊斯凯尔城,并宣布自己为汗。  国家未靖,边境不宁,祸起萧墙的惨剧便又降临在西伯利亚汗国头上,酋长们各自归附自己承认的可汗。一切希望都在内耗中渐行渐远。  而俄罗斯却决不会因为叶尔马克的死而放弃对西伯利亚的征服。虽然“雷帝”伊凡四世已经驾崩,但并不影响东征大业。1585年春,尚不知道西伯利亚变故的新沙皇费多尔.伊凡诺维奇派出了新的东征军。  这是由上校督军伊凡.曼苏诺夫率领的的一百名军人,并携带着几门大炮。  他们沿着叶尔马克走过的道路行进,先到托博尔河,然后转向额尔齐斯河,进入到西伯利亚汗国境内后,才得知西伯利亚汗国已经光复,所有的俄国人已经从另一条路回国了。  曼苏诺夫无奈,只得在额尔齐斯河河口对面的鄂毕河的河岸上建造了一座城堡过冬,第二年开春后,便返回了莫斯科。虽然这支部队没有继续前进,但他们修建的这个名叫“鄂毕”的城堡却为日后的重新征服钉下了一颗钉子。  1586年年初,莫斯科又派了一支300人的新部队前往西伯利亚,由将军瓦西里.苏金指挥。这支部队以鄂毕城为支点,堡垒推进,先在图拉河高耸的右岸上建造一座新城,称为秋明城,在这里过冬后向莫斯科请求援军。  第二年,在文书官丘尔科夫带领下的500名军人到达,两支军队合流后,继续推进到离伊斯凯克城十几公里远的托博尔河口,在这里建造了一座要塞,取名叫托博尔斯克。  堡垒推进让俄国人稳扎稳打,巩固了补给线,再不用担心粮荒和坏血病,这比叶尔马克时期更为危险。但塞伊季亚克忙着和库楚姆汗争斗,根本无暇顾及俄军的动向,库楚姆汗也在与归附塞伊季亚克的酋长们的冲突中无法抽身,不但只能眼看俄军长驱直入,还与众多酋长结下了仇恨。  俄国人一面高兴得看着两个人争斗不休,一面在盘算着对付的方法。对他们来说,库楚姆汗极为顽固,只能缓图,而塞伊季亚克却是可以用和谈来欺骗的。    1588年夏,塞伊季亚克带着500名侍卫到托博尔斯克要塞外的草地上猎鹰,丘尔科夫派人请他来赴宴并和谈。塞伊季亚克与他的叔叔一样对俄国人没什么警惕,只带了100人进入了要塞。  丘尔科夫热情款待,但对于和谈的事情却只字不提。赛伊季亚克感到对方没有诚意,便一言不发。丘尔科夫举起酒杯,希望赛伊季亚克能够为沙皇的健康和两国的友好干杯。赛伊季亚克拒绝了。这个拒绝即是借口也是暗号,随着丘尔科夫一声令下,伏兵四起,赛伊季亚克和自己侍卫全部被抓。  自己的汗王被俘,在要塞外等待的人便一哄而散,守在伊斯凯克城中的部队也弃城而走。俄军不费一枪一弹重新占领了西伯利亚的首都。塞伊季亚克被送到莫斯科后也受到礼待,并被赐予封地。这样的怀柔手段让越来越多的酋长开始效忠沙皇,俄罗斯的军队中有了越来越多的鞑靼人,军队的数量不再需要远道而来的援军维持。  到了这时,库楚姆汗虽然看到自己的政敌被另一个敌人所消灭,但抵抗的路已经很难走下去了。一个又一个俄军堡垒拔地而起,一个又一个部落和酋长效忠于沙皇,而愿意和自己一起作战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作为一个明智的人,因该选择投降,马麦特库尔、塞伊季亚克不都获得了礼遇和册封么,自己如果投降,就剪除了俄国在西伯利亚最大的敌人,自己能得到的要远比其他人更多。  但他不愿做明智的人,在他心中有更多比明智更值得他为之奋斗的东西。    1590年,库楚姆汗率领着数千人逼近托博尔斯克要塞,浩大的声势让俄军大为吃惊,坚壁清野相对。见无机可乘,库楚姆汗撤退。  现在,能够阻挡俄军继续深入西伯利亚腹地的,仅有库楚姆汗一人了。为了彻底消灭他,1591年7月17日,督军科尔卓夫.莫萨尔斯基公爵带着数百名俄国人和数千当地人组织的军队进行远征,8月10日在伊希姆河附近的奇里库尔湖畔和库楚姆汗遭遇,双方展开混战,这一次,俄军不但武器占优,人数上也超过了库楚姆汗,库楚姆汗的一个儿子,两个妻子被俘,军队被俘杀殆尽。自己只带了十几人退往南部巴拉宾草原。  这次胜利后,俄军继续着堡垒战术,先后在彼雷姆地区修建了彼雷姆城,在额尔齐斯河的安加尔小河河口修建了塔拉城,尤其是塔拉城在1594年建成后,迅速成为中亚通往俄罗斯的重要中转站。整群结队的的俄罗斯人迁到了这里,一个个原先只能算是要塞的小城变成了真正的市镇。  对新来定居的俄罗斯人来说,西伯利亚汗国成为了过去,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个国家存在过。而对于代沙皇统治这里的督军们来说,库楚姆汗如果没有死或者投降,这个国家就还没有灭亡,俄国人在这里的统治就还不算稳固。  他们利用被俘的王子和王妃对库楚姆汗劝降,传出消息希望和他和谈。但库楚姆汗的回应仍然是用小股部队不断的骚扰俄军的城寨和补给线。    从当地人口中,俄国人得知,此时已经年迈的库楚姆汗耳聋眼瞎,多数时候已不能骑马,只能坐在车上或靠着仆从的搀扶步行游走于各个部落,号召人们对抗俄军。  叶尔马克当初的宣传似乎成为了真实,库楚姆汗如同魔鬼一样顽固。    劝降无效,为了这个垂暮的老人,西伯利亚的督军们先后组织了多次围剿。  1595年,托博尔斯克督军叶烈茨科依公爵率领1500余人的部队寻找库楚姆汗,这一次,劳师无功。  之后不久,格里果里.亚塞里指挥90人组成的小部队搜集情报,虽然没有找到库楚姆汗,但却得到库楚姆汗驻扎在额尔齐斯河左岸的一座切尔内伊城堡里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总督大为兴奋,立即派文书官包利斯.多莫日诺夫率领270人前去攻打。库楚姆汗得到消息后撤离了,但城中坚持抵抗的数十名酋长和士兵全部战死。  几次都没能追到库楚姆汗,叶烈茨科依公爵决定对库楚姆汗活动的中心巴拉宾草原进行扫荡。1596年早春,仍然由多莫日诺夫率领的485人的部队乘雪橇出发,用两个月时间对巴拉宾草原进行了一次清洗,将遇到的一切与人有关的东西全部摧毁,先后焚烧了七个村镇,直到春暖花开雪橇不能使用才返回。  但库楚姆汗仍然逃脱了俄军的追缴,仍有人愿意用生命来保护和跟随他。    在随后的两年中,西伯利亚的督军先后换了四任,总有库楚姆汗的人在塔拉、博托尔斯克等城附近活动,不断袭击俄国人的消息传来。为了应付沙皇不断的追问,每一个督军都向莫斯科写去了有关库楚姆汗行迹的奏报,但没有一个能确实说出他到底在哪里。  直到1598年,塔拉城的督军莫萨里斯基公爵终于从奸细口中得到了库楚姆汗行踪的确切情报——他在鄂毕河游牧,身边大给右500多人,并且种植了粮食。  为了能够毕其功于一役,莫萨里斯基召集了700名俄国正规军和300名当地人携带了充足的武器,由将军安德烈.沃依斯科夫率领出征围剿。  这次征讨持续了三个半月之久,库楚姆汗带着队伍不停的转移,与俄军兜圈子,但最终仍然在塔拉城东南约500公里处,被俄国人追上。    最后一战终于来临,西伯利亚汗国最后的抵抗者们与俄军进行了自杀式搏斗。270人战死,50人被俘虏后杀死,库楚姆汗的8个妻子,5个儿子和13个女儿也作了俄国人的俘虏。然而,行动不便的库楚姆汗在卫兵的保护下竟再次奇迹般的脱逃了。  安德烈.沃依斯科夫带着人四处寻找,就是找不到这个征战的最终目标。只好无奈的向沙皇报告:“我乘木筏在鄂毕河上航行,在鄂毕河岸的森林里寻找库楚姆汗,但到处都没有找到他。”[19]  从此,库楚姆汗在历史上消失了,俄国人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确切消息。只是通过传言,得知他仍然拒绝身边的人让他投降的建议,“年老、耳聋、眼瞎,失掉了家庭和财产的库楚姆汗仍旧是骄傲和倔强的。”[20]  这是失败者对于胜利者最后的傲慢。    1600年,俄国人终于得到了库楚姆汗的死讯,但究竟是如何死的,却有多种说法。有的说他被部下杀死,有的说他被诺盖人所杀,还有的说他死在卡尔梅克地区。  从1581到1598,整整十七年,“驱逐不信神的撒旦库楚姆”的口号终于成为了现实。原西伯利亚汗国地区每年为俄国提供数十万张的各类毛皮,在贵金属缺乏的十七世纪,这些毛皮起着黄金储备的作用,是国库收入三分之一的来源。  俄国人不再顾及有人会打扰他们向更为广阔的天地区征服和殖民了,鄂毕河、额尔齐斯河流域已经完全属于他们,下一步,是叶尼塞河。    (十六)世界第一领土大国    库楚姆汗的死,标志着西伯利亚汗国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自此以后,在对整个西伯利亚地区征服的过程中,虽然仍会有人英勇的抵抗,但如此难缠,让俄军踌躇难行近二十年的人物再也没有出现过。  打开地图,从西向东,叶尼塞河、勒那河、东北亚、贝加尔湖、黑龙江……,北极熊一步一个脚印向前推进。    1619年,俄军在叶尼塞河西岸,克姆河口上方十二俄里处建成叶尼塞斯克城,这是连接西伯利亚东西两大部分的咽喉,以此城为依托,俄国人打败了这里的吉尔吉斯人、开特人和通古斯人,逐渐将叶尼塞河流域纳入掌控。到十七世纪末,叶尼塞河地区成为西伯利亚地区仅次于托博尔斯克的第二大农业产业中心。  1643年,在打败了雅库特人和通古斯人的一些部落后,俄军在勒那河左岸,萨伊萨拉湖附近修建了雅库次克城,到17世纪中叶后,勒那河流域进入俄国版图。  1633年,俄军进入东北亚,最先遭遇的是尚处在原始社会的尤卡吉尔人,1641年,宣布征服“尤卡吉尔土地”,尤卡吉尔人在抵抗过程中人口减少了百分之四十四,其中阿纳乌尔部落被彻底屠灭。  1652年,乌达河流域宣告“服从沙皇统治”,与此同时,俄军进入贝加尔湖地区。  这里是蒙古人的聚居地,属于漠北喀尔喀三汗部的领土。因为居民生活在贝加尔湖以西,故被俄国人称为“布里亚特人”。虽然人数稀少,却继承了祖先的骁勇,反抗极为激烈,俄军多次有百余人的部队被全部歼灭。可在俄军不断的进兵之下,布里亚特人大量南逃,到十七世纪末,贝加尔湖地区也彻底被北极熊吞下。  这样一来,进入黑龙江流域的道路便敞开了。    在入侵黑龙江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叶尔马克的人物哈巴罗夫。此人原本是雅库次克地区的大富商,因为得罪了督军被剥夺了全部财产,于是决定去“探险”。他于1653年抵达乌苏里江与黑龙江的汇合点,在这里建设了要塞,后来发展成为现今的哈巴罗夫斯克城。这是俄国人进入黑龙江流域的开始。  但这一次,北极熊遇到了也在积极向外扩张的清帝国,一往无前的势头终于被挡住,不但是哥萨克,就是帝国的正规军也无法顺利前进。经过30多年的反复争夺,最后双方只能在笔墨上打起了官司,1689年签订了《尼布楚条约》。  屡屡损兵折将的俄国运气出奇的好,正赶上清帝国与准噶尔汗国争夺外蒙古的战争。为了避免俄国帮助准噶尔,清朝康熙皇帝放弃了以尼布楚为边界,而以额尔古纳河为边界,牺牲了近四十二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而俄国虽然得了便宜,但与觊觎已久的黑龙江失之交臂,也算是扩张史上的败笔。这个遗憾,直到鸦片战争后,清朝衰落,俄国乘着西方列强入寇中国的东风,才连本代利的收了回来。    向南无法前进,俄国人又转向北方。  1697年初,哥萨克五十人长阿特拉索夫集结120人的队伍征服堪察加半岛,在这里与勘察加人进行了激烈战斗,建立了堪察加等城堡。到1711年,整个堪察加半岛被征服,并入俄国版图。    16和17世纪的地球上,与俄罗斯一样在疯狂的聚敛土地和财富并获得成功的,还有奥斯曼土耳其、西班牙和葡萄牙,一个老式帝国,两个新殖民帝国。奥斯曼帝国随着衰落,所有的土地和其他老式帝国一样分崩离析。西班牙建立了第一个“日不落帝国”,所获得的真金白银更是俄罗斯难以企及。但他所获得的领土,却在日后全部失去,继之而起的大英帝国比他占得的土地更多,也难免步其后尘,最后只保住了英伦三岛。  而俄罗斯,却是稳扎稳打,吃下的肉决不再吐出,在领土上实实在在的打夯。即使衰落到极点,什么都在动摇,唯独土地没有大的变动。  无论对俄罗斯赞叹还是诅咒,“探险者”们的勇气和贪婪是打夯的动力,而原著民的抵抗,则是把夯打得如此之牢的动力。    历史走到今天,俄罗斯坐定世界第一领土大国交椅,回望冰海雪原的征服史,叶尔马克和库楚姆汗是最值得仔细品味的人物。一个,为了征服的职责,一个,为了抵抗的使命。他们都为此奋战到最后一刻,没有退缩,也没有放弃。    他们都值得人们记住,无论谁来扮演“魔鬼”的角色。    外一篇:蒙古的“波斯帝国”——伊儿汗国史话    在蒙古四大汗国中,伊儿汗国是个最为年轻,当其他汗国已经传了数代,在领地内站稳脚跟的时候,他才刚刚诞生。  他的寿命也不长久,刨除早期便被兄弟国家吞并的窝阔台汗国外,金帐汗国国祚长达267年,察合台汗国虽然屡屡分裂,竟绵延453年之久,相对而言,他91年的生命,太短了。  在称号上,伊儿汗国的可汗们也很“委屈”,其他汗国,虽然也在名义上是蒙古帝国的屏藩,但在帝国崩溃后,各自独立发展,“金帐汗”、“察合台汗”的头衔也看不出什么低人一等。而“伊儿汗”却明确表示了藩属地位,意思是“附属的汗”、“臣属的汗”[1],无论如何强大,都挂着个臣仆的帽子。    但是,伊儿汗国又是很幸运的,在他灭亡之后,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被人所淡忘或者唾弃。在伊朗人心中,他是可以和上古波斯帝国、萨珊波斯帝国一样被承认并值得骄傲的政权,是“伊朗诸朝代中的一个组成部分”[2]。  除了他的宗主元帝国之外,没有一个汗国享受到这个评价。    伊朗比中国有着更为悠久的历史,也曾经有过显赫的辉煌,在蒙古西征时,他们也遭受惨痛的苦难。  但他们为什么会承认这个外来的政权?那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在旭烈兀及其子孙统治期间,都发生了什么?    当东亚和中亚的蒙古汗国的故事相继讲完,我们可以把目光西移,到西亚,去看看这个似乎与我们的历史并不相干的地方了。  那里的故事,也很精彩。  (一)站在祖父的肩上    伊儿汗国的建立者,是成吉思汗第四子拖雷的第六个儿子旭烈兀。而建立的过程,则是旭烈兀领导的蒙古帝国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西征。    蒙古帝国有过三次西征,第二次的拔都西征目标是欧洲,而第一次和第三次西征目标是中亚和西亚。旭烈兀是一个卓越的统帅,但若没有祖父打下的基础,他的伊儿汗国,绝不可能顺利的建立起来。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旭烈兀是站在爷爷的肩上,成就自己事业的。    成吉思汗那次举世震惊的西征,标志着蒙古人走出了东亚,开启了世界范围的“蒙古帝国时代”,也彻底改变了世界的历史走向。  但这次西征却是由一个贪财小人所引起的。    1218年,成吉思汗为了打通西方商路,派出一支450人的商队前往河中地区贸易。而此时的河中地区,是另一个新兴强国花剌子模帝国的领土。商队到达边境城镇讹答剌时,该城长官亦纳勒术垂涎商队财物,将450人杀死,并没收货物。  从建国开始,蒙古人一直在攻城掠地,西辽、西夏、金朝等等国家都只有挨打的份,何尝受过这样的屈辱?但此时的成吉思汗眼光还是在如何消灭自己的世仇金朝,对于这个严重的事件,他主张息事宁人,派出使团前往花剌子模,与他们的苏丹交涉,希望他惩治罪犯。  可花剌子模的苏丹摩诃末并没有和解的意思,肆意羞辱蒙古使臣,摆出一副“我是强国我怕谁”的架势。    这花剌子模帝国的创始人名叫纳失的斤,是塞尔柱帝国的一个宫廷奴隶,因屡立战功,被封到花剌子模为总督,后自称“沙”,也就是国王。最初的花剌子模只是一座城市(后改称玉龙杰赤),领土只占有阿姆河下游里海与咸海之间的一小片地区。相当长的时间里,花剌子模都是塞尔柱帝国的属国。  1092年,塞尔柱帝国四分五裂,成为一个个小王朝。按其统治地区,分别被称为呼罗珊塞尔柱王朝、叙利亚塞尔柱王朝、统治波斯的克尔曼塞尔柱王朝和统治小亚细亚的塞尔柱王朝。  主人失势,花剌子模择木而栖,于1124年归顺当时正强大的西辽帝国,仍然是个小藩属。但从1192年开始,在纳失的斤孙子塔哈施的领导下,花剌子模迅速强大起来,摆脱西辽的控制,并在阿拔斯王朝哈利发的邀请下,攻入伊朗,灭亡了苟延残喘的波斯塞尔柱王朝,被哈利发册封为帝国东部的最高统治者。  1200年,塔哈施之子摩诃末即位,在短短的十几年内,东征西讨,使帝国臻于极盛,掌控着伊朗西部、呼罗珊、阿富汗和河中地等广大地区。1218年蒙古大将哲别消灭西辽之时,又抢先据有直至讹答剌为止的原属西辽的土地。  这个帝国不但幅员辽阔,而且有精兵40万[3],确实有足够的理由自傲。    但成吉思汗却是个专门喜欢和强者对决的人,当他建立蒙古汗国的时候,人口不过百万,军队不过十万。却毫不犹豫的向着有着百万大军的金朝发动进攻。面对着摩诃末的挑衅,无论是出于对尊严的维护还是为了统治的稳固,他都必须接受挑战。  为了西征,成吉思汗暂停了对金朝的攻势,将大量主力部队征调,并在全国范围内征兆60岁以下,16岁以上的男子入伍,可说是不惜血本。  1219年,成吉思汗集结蒙古大军20万(一说15万,尚有争论),对外号称60万,兵分4路,经畏兀儿地向花剌子模挺进。  四路大军中,第一路军由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指挥,攻打讹答剌城;第二路军由长子术赤指挥,顺锡尔河西北攻占昔格那克(也称速黑纳黑,今哈萨克斯坦契伊利东南)、讹迹邗(今吉尔吉斯斯坦乌支根)、巴耳赤邗(今契伊利西北),毡的(今哈萨克斯坦克齐尔•奥尔达东南);第三路由阿剌黑、速亦客秃、塔孩指挥,沿锡尔河东南攻占伯纳克特(一作别纳客,今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西南)、忽毡(今塔吉克斯坦之列宁纳巴德)。成吉思汗自己与四子拖雷率领主力,以速不台为先锋,渡过锡尔河,通过600公里宽的基吉尔库姆沙漠,直取不花剌(今乌兹别克斯坦布哈拉)、撒麻耳罕。  对于中亚和西亚的人们来说,一场浩劫就这样不期而至。    摩诃末在短时间把帝国扩充得极为庞大,但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整合和消化。这一切,被他自己的傲慢所打断,严格来说,他所统治的还是一个少儿帝国,远没有发育成熟,于是,当面对外来压力时,所有矛盾便一起爆发。  摩诃末为首的突厥蛮贵族和她母亲秃儿罕太后为首的康里贵族之间斗争激烈。在很多事情上,他不得不屈从于母族。在如何应对蒙古袭来的问题上,贵族们争吵不休,方案迟迟不能确定,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最为愚蠢的分兵防守——将40万大军分散在各个城镇来消耗敌军。  对于远道奔袭的蒙古军来说,这种放弃迎头痛击的消极防御战略,简直就是把胜利拱手相让。    原本人数处于劣势的蒙古军,面对分散防御的花剌子模军,总是完全占据优势。四路大军无不进展顺利,将一个又一个城市攻破。  1220年3月,成吉思汗和拖雷的中路军攻克河中地区伊斯兰文化中心不花剌城,从而切断花剌子模国新都撒马尔罕和旧都玉龙杰赤(今乌兹别克斯坦乌尔根奇)的交通联系。  5月,蒙古四路大军会师撒马尔罕,已经丧失斗志的摩诃末逃奔伊朗,没了苏丹的撒马尔罕很快陷落。这座早在亚历山大大帝眼中便是“比想象中更为壮观”的都市遭到灭顶之灾。在疯狂的破坏之下,“城中常十余万户,国破以来,存者四之一”。  7月,窝阔台和察合台攻克玉龙杰赤,花剌子模10万守军拼死抵抗,一个街区一个街区的与蒙古军进行巷战,最后全部阵亡。为了报复,这座中亚著名的纺织中心和商贸中心惨遭荼毒。据《世界征服者史》记载:“蒙古人攻下城池,摧毁建筑物,屠杀居民,直至最后整个城池落入他们之手。然后,他们把10万余市民赶到空旷地,将工匠艺人与其余的人分开,儿童和妇孺变为奴婢。剩下的男人分给军队,让每名战士屠杀24人。”  随着玉龙杰赤的毁灭,蒙古人彻底征服了整个河中地区。    但战争还没有结束,敌国的首脑还没有拿获,成吉思汗绝不会停止进军的脚步。为追剿逃亡伊朗的摩诃末,他委任大将哲别和速不台继续进行了4年之久的“西方诸国”征服战争。  虽然1220年,曾经不可一世的摩诃末便在不断逃亡的刺激下病死在里海的一座小岛上。但蒙古军前进的铁蹄仍然没有休止,从1220到1223年,蒙古军先后抄掠北伊朗、阿塞拜疆、东格鲁吉亚等地,反复洗劫巴里黑、马鲁(谋夫)、赫拉特(也里)、徒思(今马什哈德)、尼沙布尔、剌夷、马腊格等大城市。日后伊儿汗国的都城,帖必利斯城(今伊朗不大里士)在献纳巨额战赋之后才幸免于难。  1225年,成吉思汗率主力部队返回蒙古高原,在所征服的土地上,他在各城设置达鲁花赤(监治官),实施了有效统治。其中,伊朗、阿塞拜疆等地,日后就是伊儿汗国的主要领地了。成吉思汗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这个现在只有6岁的孙子打基础。    但是,由于留驻军队较少,蒙古人在阿姆河以北的河中地、畏兀儿地尚能统治稳固,对阿姆河以南地区的呼罗珊、祃桚答而等地区就显得力所难及。而摩诃末之子扎兰丁在逃亡印度后,很快便返回了伊朗,开始进行恢复花剌子模的复仇之战。    战争的车轮一旦启动,便难以停止了。    (二)第二块基石——绰儿马罕西征    要说在蒙古帝国强盛时与其对阵的人物中,扎兰丁是相当出类拔萃的。他勇敢坚毅,百折不挠,在花剌子模诸军望风披靡,苏丹摩诃末只知逃跑的时候。他几乎是独自挑起了救亡的重担,率领为数不多的军队正面迎击,甚至在八鲁湾一战中全歼蒙古军3万余人,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在失败后,他又孤身一人流亡印度,等到蒙古大军撤退,便返回故乡,开始了复兴国家的战斗。    但是,扎兰丁是个类似于项羽的人物,他善于指挥作战,具有很强的个人魅力,却是个政治上的白痴。不懂得如何团结各种力量为自己所用,眼光也相当有限。  在八鲁湾的胜利后,他因为战利品分配不公导致将领离心,数万大军一夜星散,失去了乘胜扩大战果的机会。  而在他从印度返回的复国战争中,他的短视也让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1223年,扎兰丁从北印度前往伊朗南部克尔曼、法尔斯,次年抵达伊朗西北部剌夷城,宣布恢复花剌子模帝国,并树起大旗招募军队。  虽然花剌子模帝国强盛的时间不长,但必竟也有些根基,再加上蒙古军在各地杀戮甚惨,人心都希望回到花剌子模时期的安定,扎兰丁旌旗所到之处,军队蜂集,很快便有了十几万大军。凭借着武装力量,1225年,扎兰丁攻占帖必利斯,并占领格鲁吉亚首府第比利斯。到1228年,伊朗西部基本上为扎兰丁所占据,他建立了“第二花剌子模帝国”。  但很快,扎兰丁的弱点便暴露无遗,恢复国家后,他毫不考虑蒙古军卷土重来该如何应付,而是忙着与各地统治者争夺地盘、四处杀掠,根本无法团结伊朗反蒙古人的各方力量,导致孤军苦战,疲于奔波。非但如此,扎兰丁对士兵掠夺当地百姓听之任之,拒绝惩处士兵的不法行为。当人民的怨愤,部下进谏时,扎兰丁满不在乎的说:“如今我们是为争夺世界而战,而不是统治世界,在征讨世界时不必保护剌亦牙惕(人民)。只有当我们开始统治世界时,才对控告者给予公正裁判。”[4]  人们之所以支持他,是因为蒙古人的残暴,而他的统治也是残暴不仁,又如何凝聚人心?可以说,一切刚开始,就结束了。  而扎兰丁不管这些,不但对内不能安定,还频频对外发动战争。没多久,小亚细亚的塞尔柱王朝和阿拉伯人便结成联盟反对扎兰丁。在亚美尼亚南部,叙利亚的阿尤布王朝也与他敌对。扎兰丁四面楚歌,只等着他最大的敌人来给他最后一击了。    蒙古人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1229年,窝阔台被推举为蒙古大汗后, 以大将绰儿马罕为统帅,率3万蒙古军出征伊朗,讨伐扎兰丁。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窝阔台汗还颁旨,让各宗王出兵相助。各王公纷纷调兵遣将,术赤原委任的玉龙杰赤达鲁花赤成帖木儿,窝阔台汗封地的怯勒孛剌,拔都麾下的的诺撒耳,察合台的部下吉思勒不花以及代表拖雷的也可纷纷率军参加远征,绰儿马罕的部队迅速扩充到10万人之多。  大军浩浩荡荡开向伊朗,1230年西行至阿塞拜疆。此时的扎兰丁甚至拿不出一支像样的军队来做一次真正的抵抗,伊朗西部各地诸侯闻风丧胆,各城邑纷纷降服。“两月之间,蒙古军历陷底牙儿别克儿、美索波达米亚、额儿比勒、起剌特等地。未见有一人敢执兵以抗。”[5]  扎兰丁只身逃往伊朗西北部山区阿米德附近,1231年被当地库尔德人所杀,他的残部溃散。“第二花剌子模帝国”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    扎兰丁既死,绰儿马罕的任务便完成了了大半,余下的,便是继续扩大战果。从1231到1241的十年间,绰儿马罕转战外高加索、亚美尼亚、格鲁吉亚和小亚细亚,并两度侵袭巴格达,虽然在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穆斯坦绥尔的坚决抵抗下没能破城而入,但也预示了这个已经近五百岁的帝国日后那个悲惨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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