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纳时,都表现出厌恶的样子。我怎么会涉入这种事情之中呢?他似乎在这样问。他对于叔本华的评论则不能作如是观。他总是急于将自己与自己的一位伟大的精神导师结合在一起,就像在第八章所显示的——他在此章之中写出叔本华母亲与他自己母亲的相似之处。尼采对叔本华的这种基本崇敬之情,让我们清楚地看出他眭一明显的自卑感——纵使他在一些段落中以相当巧妙的轻视之情看待叔本华,我们还是能够发现这种自卑感。在第九章、第十章以及第十一章中,尼采回顾自己的童年世界,再度自认是先知撒母耳与以利亚。但是在第十二章中,他又完全回归到酒神的形象,对酒神的认同更加适合他。那首作为收场语的未完诗作,也许可以放置在此书的任何两章之间。5《我妹妹与我》的文体是《瞧!这个人》的文体,其司只有一点不同之处:那把槌子已经从《反基督教者》的作者手中掉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紧握着的赤裸拳头。对于世界上最绚丽而又最无望的生命之一,此书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休止符。读者在阅读每一章时都会想着:这几乎不是一则美好的故事。但是,基督被钉上十字架的故事也不是一则美好的故事。当我们人类的生命被揭露裂隙时,进一步开膛剖肚当然不是好的场面。如果《我妹妹与我》在我有生之年出版,对于笼罩在尼采名字上的乌云,将能发挥驱散的效果。也确实将有助于使美国拥护尼采的力量团结起来——这股力量现今由《:反基督教者》的敏锐翻译者与注释者亨利·L.孟肯(Henry L.Mencken)有力地领导着。在伊莉莎白·佛斯特一尼采夫人能够轻易地提出诉讼之时,我看不出我的这位年轻的美国朋友怎么敢出版这部作品。我希望美国的损害名誉法与我们的损害名誉法有极大的差异,使此书有可能出版。1927年3月英译出版说明对一些评论家的回应——出版社迟来的说明BOAR’S HEAD BOOKS奥斯卡·雷维博士的《前言》之中,只说出了一部分佛利德利克·尼采的《我妹妹与我》一书所遭受的苦难。雷维博士无法说出另一半,因为他从来就不知道这一部分。我没有在第一版之中说出故事的其余部分,因为我认为尼采手稿所遭遇到的不幸,其实是出版社的遭遇,不是本书的一部分。如今,出版一个人所选择的作品已被视为是理所当然的自由,但是我却在较年轻的岁月中经历了一连串的法律苦战,最后才以很高的代价赢得这项自由,而我在其中始终扮演着一个高傲的角色。其中的一次苦战是:在雷维博士把《我妹妹与我》的翻译稿加上他的《前言》寄给我后不久,“纽约防止罪恶协会”的官员,就造访了我位于纽约市第五街一六0号的公司。这一次来访的原因是为了詹姆士·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的—个版本,他们没收了这个版本,外加好几吨的各类书籍、手稿与唱片。因此造成了生意混乱,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恢复秩序。我一直计划把《我妹妹与我》的摘要刊登在1928年系列的《两个世界季刊》中,并且在《美人》、《两个世界月刊》以及《两个世界季刊》上宣布这个消息。但此时,我却找不到尼采的这部作品,因此我就认为,这部手稿已经跟我的其余财产一起,在第五街一六O号失窃了。之后,纽约的报纸报道,“防止罪恶协会”所搜查的资料已经全被他们烧毁,我当时认为我的损失已无可挽回。后来,我从出版界退休,离开纽约了几年。在那段时期,所有的手稿以及从事出版业所累积的东西,都集中收藏在一间仓库中,直到我回到纽约、重新投入出版业后一段时间,这些东西仍继续放置在那儿。但是终究,我必须清点我的资料。就在清点的过程中,我的妻子发现了易碎又遭虫蛀的复写翻译稿及《前言》,两者都因未小心处理而损坏得更加严重。作品中有很大的部分都需要在我的出版公司中重建。为了保证最大程度的准确性,我请了几个人到“纽约公立图书馆”进行研究。我把这些研究成果纳入内文的注解中。但由于是在匆忙中行事,以及没有获得确认即加入这些注解,所以引起了很多误解。我预期书评家会想知道原稿的下落,所以我准备了一份陈述,其要点见于前面几段。陈述没有被接受的情形只有一次,而本书也深获好评。惟一的例外是在普林斯顿大学教德文的华尔特·A.考夫曼(Walter A.Kauf—marnn),他是有关尼采的一篇专论的作者①。像其他评论家一样,他写信到我的出版公司要求相关资讯。我们不仅寄给他资讯,也把我的杂志《美人》的一部合订本寄给他(他不曾寄回),里面包含了l927年有关刊登《我妹妹与我》的摘要的消息,摘要的名称预定是《不祥的推测:有关佛利德利克·尼采与他的妹妹》。考夫曼在赫斯特报系的一份报纸上首次评论了《我妹妹与我》,但他忽略了这份证据,即我远在1927年就拥有了此书。也许由于我写了一封信,赞美他那本论尼采的作品①,所以他就表现出惊人的自负与厚颜宣称:不仅《我妹妹与我》不是尼采写的,而且其中的一些主意似乎是源自他自己。要不是我在1927年就宣布了消息,也许他会说,尼采坦承与妹妹伊莉莎白有乱伦关系,是基于他自己那篇专论中的一句附加说明:伊莉莎自觉得她自己是哥哥睢一爱过的女人。考夫曼第二篇有关《我妹妹与我》的文章刊登在《党派》杂志,他在文章中确认了我在1927年曾宣布过消息,但却企图否认其重要性,因为他指出,我所宣布的并不是尼采所写的一本书,而是一本有关他以及他妹妹的书。考夫曼自己在所著的书中宣称:“她(伊莉莎白·佛斯特一尼采)很小心地建立与保护自己的权威,首先取得有关哥哥的图书馆与遗物的所有权,然后拒绝出版其中一些最重要的作品。”所以,我怎么可能出版尼采所写的一本书呢?这个女人多年以来都反对《瞧!这个人》的出版,难道她会同意放弃她对于《我妹妹与我》的财产权吗?如果我出版了整部作品,如同尼采所写的那样,她会花多久的时间来压制我,以及这部作品呢?考夫曼在这第二篇评论中,特别提到了底特律、英国的尼采哲学家、社会达尔文主义者以及我们的浮士德时代,认为是年代的错误,他把爱喜丝的女祭司的概念追溯到D.H.劳伦斯的《没有死的人》,他几乎倒立着身体,否认死去的尼采,就像德国教授们在他生前顽强地否认他一样。考夫曼昕有的攻击—稍针对我个人不值—提的那一部分—_是基;于雷维lld4士的《前言》中的—个错误,还有我在内文的一则注解中的另一个错误,以及我的研究人员插入注解与内文中的又—个错误。2.jpg少年尼采(1861)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或者我应该说,是一个噩梦。噩梦通常是从潜意识出现,进入意识之中,充满冲击与令人不愉快的成分,用来惩罚或惊吓我们。但是,昨夜所出现的是一种预感,透露出狂热快乐的意味。如果我认为它是一个噩梦,那是因为它不像普通的梦在阴影中起伏。它是既深沉又清晰的,至今仍留存在我脑海中,并没有消退。梦中,敌人的最后城廓似乎陷落了。从童年以来,我一天比一天憎恶的那个老女人①死了。我亲眼目睹她被锁在一个木箱中,丢进地底一个洞中,’盖满石灰。我跟一群悲泣着的暗黑人儿待在墓地。我看不清他们任何一人的脸——除了伊莉莎白的脸,因为我半搂着她。这是因为这两个女人昨天下午恶意造访我所引起的吗?梦境从墓地移进—辆马车,马车载着我的妹妹和我回家(我很想知道这个家位于何处?我在心中疑惑着)。在嘎嘎作响的长途车程中,我们没有交谈。我们坐在那儿,挤在—起,那空洞、痛苦、徒劳的岁月,被那种压制的场面破坏,溶化成化学元素。我的感觉,想必像冬天的土地,新农作物取代了覆冰时的情况。我的心在期望中隐隐作痛。同样的温暖感受想必也在伊莉莎白心中涌现。就像我们在梦中经常所做的一样,我是在一种感情的浪潮中这样猜测。这种梦中的感情浪潮不像在实际生命中那样有清楚的方向,但还是一样真实。有一次,我偷偷看了她那冷漠但姣好的脸孔,捕捉到她嘴角的—抹微笑,微笑迅速扩散到那美妙的明亮眼睛。要不是有车夫在场(他打扮成参加葬礼的人),我会试着去吻她。如果一种想法可以藉着想像、但不说出的相关字语,从—个人传到另一个人那儿,那么,这是我再度进人这间梦之屋后,第一次与伊莉莎白沟通(这间梦之屋栖息在我的回忆中。透露出奇异的熟悉模样):这间屋子之中有三张空床.只要我能影响你.其中的两张床将不会有人睡卧..伊莉莎白自己永远不会有这种想法。如果向她暗示这种想法,她一定会有激烈与负面的反应。我妹妹的世界是阳光与阴影散布的世界,阳光是她真正的热情,阴影是这世界迷惑她的虚假观念。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期望她像我—样,明确又专横。但是,思想的种子能够种植在她心中。她有一位病弱的哥哥,亟需仁慈与同情,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就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而言、(直接来说,我是指在我们的童年;直接加上间接,我是指童年以后的日子),她既不是我的妹妹,也不是其他任何关系,譬如顾问与助手——虽然她要我和世人相信她是。对我而言,伊莉莎白基本上是一个女人——是温暖又阳光普照的港湾,我罄个生命都被它吸引去。3墓地阳光普照,令人欣喜,强烈地照射进我的梦中。墓地是富人也是穷人没有屋顶的宫殿,我们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去造访,并不认为它们令人不愉快或失望。墓地其实是我们为自己所建的最温暖和最持久的住所。无论冬夏,它们都展臂迎接我们:欢迎。老朋友。你是来审视最终的休息地方吗?你注意到四方形大墓碑后面那些小圆石吗?不要告诉任何人,它们其实是大理石,当夜幕笼罩,神色冷峻又显得疲倦的看墓人,回家去喝马铃薯汤,睡冷湿的床时,居住在坟墓中的人就与生者换位,他们把玩着这些小圆石,消磨他们必须度过的例行枯燥时辰。我总是想到那些昏庸之辈,他们蔑视天使加百利(Gabriel)O),指示后代烧毁遗体,把骨灰散布在风中。个人的不朽是一种既愚蠢又不理性的做作。但是,无情地反抗不朽,表现出如此激烈的行动,难道不是更加不理性吗?一阵风在我的梦中吹起,吹过不知何地的街道,同时马车继续载着我们远离墓地。我仔细听着风的噪音,变得比马车轮子的微弱呻吟还高。风儿似乎追逐着伊莉莎白和我,努力地要告诉我们什么事情。难道它同样是那阵小小的风儿?它终于掩盖了那位神圣的牧师在大肆空谈着那个老女人的仁慈与美德时的声音。我对风儿低语,不让伊莉莎白听到:小小风儿。难道我在墓地中留下了本该带走的东西吗?但.会是什么东西呢?确实不是希望、力量、抱负或欲望——尤其不是欲望.因为我惟一的欲望是人类的“女性”.跟我待在一起。坐在我身边.依偎在我身上。就像只有爱才能与我依偎的样子。4昨天下午令我如此激动的原因是,我的妹妹突然莫名其妙地建议说,我最好是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跟她去住在巴拉圭(她是在即将回到那个国家去处理事情时这样建议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巴拉圭.我提醒她。我自己是不喜欢。她承认。那么为什么我就会喜欢?对你而言,这可能意味着再生。像耶稣一样?她耸耸肩:又来了。说出亵渎神圣的话。难道你不知道,这种事情对母亲造成的影响吗?这不会要了她的命。就算是如此.我知道。她不久就会回来纠缠我.就这件事来说.你也会。不是你要对我们不厚道。而是你的病让你不厚道。哦,宝贵的病!但是。我不考虑到巴拉圭。所以别再谈这件事了。首先,这个国家太远了;就算你社区的人不会要我的命,仅仅旅程就会要我的命。其次。你已故的丈夫也许已经用他的反犹太主义垃圾糟蹋了巴拉圭.所以它几乎像德国一样.是个很坏的居住地。我还可以告诉她更糟的话,我可以告诉她说,在你可以时而看到一张真正朴素的犹太人脸孔的地方,反犹太主义是一回事;在一个只有空洞的基督徒脸孔向你致意的地方,反犹太主义想必令人几乎无法呼吸。尽管巴拉圭的反犹太主义很猖獗,我却猜想,巴拉圭并没有太多令人憎恶的事物,让人们过着永远痛苦的生活。谈到真正的憎恶,德国是让人们真正憎恶的地方。首先是“德国皇帝”,一个人可以好好花一生的时间,只厌恶他一个人。然后就是俾斯麦,作为人们厌恶的本源,这位“宝贝”只能与他的主子“媲美”。就算一个人发疯了,像我现在一样,忘记了这对主仆,但是在街上看到任何善良的德国公民,也足以提醒一个敏感的人—件事:那种使人类甚至比上帝自身更优越的表现,是他们能够全心全意去憎恶童年时代被教导去尊敬的一切事物..5他们昨天下午带来给我的东西之中,有一封奥格斯特·斯特林堡(Angust Strindberg)所写的信。向他们请求之后,我才终于能够保有这封信。信的内容如下:我一直在想你,已经整整三天之久。我写这封信,是希望藉此从我心中排除你的影像,专心去做较有益于我的眼睛及灵魂的事情。不幸的事情始于我在早报第四版底端看到你的一张照片。我认为,这就是公开刊登自己画面的行为。但是,人在做这种事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多注意一点吗?多奇怪的照片啊!你真的看起来像那样吗——像剧作《浮士德》的三流巡回演出中的魔鬼梅菲斯特?等到我忘记你那可怕的影像时,我会再写信的。斯特林堡喜欢揶揄别人。我相信他是嫉妒我,因为布朗德斯(Brandes)注意我的程度远胜过注意他。此外,他天生喜欢揶揄别人。他揶揄我,也揶揄这个世界,但是他更喜欢揶揄他自己。6我对父亲只有短暂的记忆。我记得他身材很高,有着热情、善良的棕色眼睛,似乎喜欢所看到的每件事物。他对那些挤满我家中的年老姑妈们,表现得非常尊敬。对于我的母亲,他的举止只能以“崇拜”来形容。难道是父亲对生我的母亲这种过分关怀的态度,导致我早期对母亲的深沉憎恶吗?7我妹妹伊莉莎白的眼光忠实地跟随着我父亲,就像我父亲的眼光忠实地跟随着我的母亲那缓慢、忧心忡忡的形体一样。有一次,我的妹妹低声对我说,除非父亲完全确定母亲以及家中其余的女性一切都没有问题,否则他一口食物都不吃,一滴水都不喝。我常怀疑这件事,特别是此事对我可能造成的影响。8伊莉莎白和我之间的事,最早发生在我们的弟弟约瑟夫去世的那个夜晚,只不过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弟弟快死了。伊莉莎白爬上我的床,哀求着说,她那儿很冷,她知道我一直都很温暖。事实上,那不是真的。甚至在那些早年的岁月中,我也会在最奇异、最突如其来的时辰感到寒气袭来,攫住我。那个夜晚,我感到特别冷..整个下午,小约瑟夫尖叫着,喘着气,让家人处在骚动不安的状态中..忽然,我感觉到伊莉莎白温暖的小手在我的手中,细微的嘶嘶声在我耳中响着,我开始全身感到温暖。9我一直无法去参加父亲自办的一次音乐会。当他在家中弹奏时,我们全都屏息聆听,这种情况只有在高层次的宗教仪式中才会出现。我直接从他身上学习如何阅读与写作。我想,也是因为他,我才不顾一切专心于音乐——愿老天帮助我。10仅次于父亲,我的外祖母是我那半受到压抑的童年时期的主要支配力量。她安排我们搬到瑙伯格一安德沙尔,这个地方是她结婚后的家。城镇中的一些重要人物都专门去看她,而我的母亲越来越退到背景里。我的外祖母,只有一次被人取代,那就是外祖父欧赫勒把我从公立学校转到一间私立学校的时候。“像这孩子这样的天生学者,至少应该在他的学校教育中受到溺爱。”他用一种冷漠却和善的语气抱不平地说。11《圣经》是我童年时代的书。我先阅读此书,严肃地思考着,然后才能认真地考虑其他的书。当然,我必须读《圣经》,但是我不记得曾憎恶过它。我很严格地忠于此书,也忠于所有的宗教仪式,因此在邻居的小孩中赢得了小牧师的称呼。由于我们的牧师很受到家中成员的尊敬,所以经过很久之后我才理解,他们这样称呼我并不是基于赞美的心意。12伊莉莎白在夜晚出其不意地带给我那些强烈的热情,我是既爱又恨。通常,在我熟睡时,她就爬上我的床,肥胖的小指头在我身上乱动,让我很兴奋,所以有好几小时无法睡觉。此外,虽然仍保有意识,我却不知道什么事情在进行着,但是我想必感觉到,我的妹妹正在把一些感觉注入我生命之中,这对一个男孩的真正价值是:他发现这些感觉是成长经验的一部分。她正在提供给我一些欢欣的感觉,而按理我应该只凭藉着自己的努力,才会在一个相当受限制的世界中获得这些欢欣的感觉..13只有在一些场合之中,我才会完全免于伊莉莎白好奇的窥伺,那就是在学校放假的时候,因为我们两个人都到波贝雷斯去看我们的外祖父母,不得不在不同的房间中过夜。这些放假的日子对我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