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17

这西山与京城距几个时辰的路,吴三桂从没到过这里的,当他站在高处放眼看着这一切时,心里惊叹了。真是个好地方!吴三桂在心里对道人更加崇敬。道人一路上不时拿出罗盘确定方向,当他们爬上个小座山的山顶,道人对吴三桂道:“总兵请看。”吴三桂顺着道人的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听道人说:“这两屏山乃是一只大鹏金翅鸟,对面是大鹏的左翼,我们脚下是其右翼。”道人又指着山下的一条路说,这是大鹏的长颈。远处那座小山是大鹏的头,后面那个山包是大鹏的尾。”吴三桂经道人这一指点,他越看越像,仿佛真是庄子在《逍遥游》中描绘的那只“展垂天鸟云之翼,击三千里水,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的大鹏神鸟。道人对天看了半晌,又说道:“贫道从地气所看,此处已有人所占,不妨下场去看看。”吴三桂和道人顺着山路下到山脚,果然看到一座坟茔,没碑石也很低矮,看样子埋的是一个没钱人家。道人看了看道:“天地二气都占,可惜人气不足,这坟的子孙还在困厄之中,不日将飞黄腾达,可惜,可惜……”吴三桂不知道这道人可惜什么,这里正好有位打柴的樵夫正好挑着一担柴路过此处,吴三桂上前拦住道:“请问小兄弟,你知道这座坟是谁家葬的吗?烦请造之。”樵夫道:“这是夏公子的娘,就在左边山凹里住。穷得没棺材,用苇席埋在这里的……”吴三桂听完樵夫的指点,对道人道:“旁边既然有人家,我们何不过去讨一杯水喝。”吴三桂很想见见这道人扬说的这“飞黄腾达”之人是何模样。道人点头同意。吴三桂一行人向樵夫所指的方向走去。林木青翠,溪水晶亮,真可去污涤浊,陶情冶性。转过一个山坳,果然看到一处小屋子,门楣上方挂着一块小匾额,上写三个字:“长风居。”吴三桂看着这三个字想到李白的一首诗中的句子: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长风与地理上那金鹏又有什么联系呢?吴三桂想此人一定是个饱学之士,又是一个有向往和追求的人。小茅屋很破烂,四面进风,从窗户里看进去右边床上整整齐齐叠着几排书,壁上挂着一把剑鞘,真个是三尺宝剑半床书,右边一张书案,一条凳子,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正中有一页写满字的宣纸,一个朱红玛瑙雄狮镇压在上面,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吴三桂见屋里没人,转过小茅屋,见一块四方土坪上,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在土坪上舞剑。那剑舞得真好,进如闪电,退若飙风,上下左右飞动起来,划出一个耀眼的银盘,如同中秋明月落到人间,又如祭祀的白练……“好剑!”吴三桂脱口称赞道:“谁?”那人急忙收起剑,回过头问。吴三桂等舞剑人回过身才看清,此人二十多岁年纪,身材四四方方,胸脯宽大,甚是儒雅,眼睛深邃有神,显得很有智慧与定力。吴三桂一看这青年便得出此人是一个喜欢舞剑读书之人,又别于江湖上那种拳师侠客。心里有了几分好感。观此人相貌,果是一个有作为之人,困顿不久。“我们是过路的客人,想讨碗水喝。”“啊,里面请!”这青年把吴三桂和道人请进房内,一边倒茶一边问,“听口音,客官不像是本地人。”吴三桂道:“祖籍江苏高邮,出生辽东,乡音不改。”这青年也特豪爽,自报了姓名,并介绍了一翻自己的身世。这青年姓夏名国相,江苏人,因大考失利便带着母亲隐居于此。吴三桂在此遇上老乡自是很高兴,谈得十分投机,吴三桂想起道人说自己有帝王之相,此人便是最好的辅臣,何不请他出山助自己在乱世之中谋取一份基业呢?吴三桂向夏国相说了自己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吴三桂与道人在夏国相的居室里喝了一会儿茶,歇够了便继续随道人踩山,夏国相也在一旁陪着。道人在前面走,吴三桂与夏国相还有几个随从紧跟在后面天将黑时,道人才打开罗盘,细细地测了一番,削了一根树枝插在凹上说:“葬在龙口出天子,葬在凤口出皇后,葬在大鹏口里出将相,这里便是龙口的正中处,让葬者头枕山峰,脚踏流水。”吴三桂听道人说要把自己的父母葬在龙口里,自是一惊,想说点什么,只见道人一挥手道:“如果此地被贫道相中,必有显现。”说罢在他看中的正中处插上一根木棍。然后让众人退在一旁。吴三桂和众随从都不明白所以,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时辰过去了没见有什么显现。众人正在疑惑,只见草丛一阵摇晃,一条碗钵粗的大蛇慢慢爬了出来,一直爬到道人所插的那根棍子前盘起来。道人大声喝道:“畜牲,此处已不需要你看护了,还不快走,另寻它方。”道人的话间刚落,那巨蛇竖起脑袋,看着吴三桂半晌,又慢慢爬走很快隐于草丛之中去了。道人向吴三桂行了个大礼道:“此龙地非您莫属了,您贵为天子,才有此大福,不然我等都得死于蛇口。”吴三桂傻傻地站在那里,以为自己是在作梦,当他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所听到的一切也是真的时,他忽地抽出腰刀,向呆呆的看着他的几名随从挥去。几名随从还没明白过来,就死于吴三桂的刀下。夏国相一见,忙跪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匍伏在地上,三叩九拜。吴三桂微笑着收起刀,对夏国相说:“事已如此,我不得不杀了他们。”吴三桂指了指地上随从的尸体。夏国相明白吴三桂此举的意图,他现在面临着李自成、多尔衮这两大敌人,这两人都势力雄厚,一旦他的父母葬于龙口,贵为天子之事传出去,还有他的活命吗?夏国相忙道:“臣知道,臣一定厚葬几位,重赏家眷。”道人似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舞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对吴三桂道:“总军不乏英雄之气,帝王之举,佩服,佩服!”吴三桂知道道人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道:“吴某兵微将少,北有外夷,西有内患,还请先生多多赐教!”道人道:“龙者,能升能隐也,隐者升也,升者隐也,隐隐升升,升升隐隐便罢!”吴三桂听了道人这几句难懂的话,愣了愣便明白了,慌道:“先生高见,不知数寿如何?”吴三桂在问他自己登基的年数。道人道:“或三或六,或六或三”说到这儿,又沉思了一下道:此地极易遭毁,龙脉弱嫩,还当小心看护。”吴三桂没懂前面的话,后面的话懂了。李自成不就是抢攻凤阳,掘了朱家天子的祖坟,明朝才结束得这么快吗?龙脉一断基业自然难稳。天已全黑了,吴三桂和道人便投宿在夏国相的长风居。夏国相亲手下灶作饭烧菜,忙了半个时辰才把几样不怎样的菜摆上桌子,吴三桂与道人也不计较,饮了几杯酒,吃了些饭菜,使饱了。道人说:“此时要是有桃就好了。”夏国相忙道:“吃桃季节己过了三四个月,实在抱歉这季节没桃吃。”道人淡淡一笑道:“要吃桃有何难!”说罢从墙角拣起一颗陈年的桃核,拿过夏国相搁在地上的铲子,在地上挖了一个几寸深的小坑,把桃核种进去,盖上土,然后从炉子上取过一壶夏国相准备泡茶的滚开水浇到坑里。吴三桂和夏国相在一旁眼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只见一会儿有嫩芽冒出,逐渐长大,很快就长成一棵枝叶繁茂的桃树。转眼间桃树开了花,又转眼结了果,大而香甜的桃挂满了枝头。道士不慌不忙,从树枝上摘下桃来给吴三桂一个,也给夏国相一个,自己又摘了一个,并说道:“要吃请在树上取,别客气。”吴三桂和夏国相小心地咬了一口香甜爽脆,十分好吃。三人围坐在桃树下,边吃桃子边聊天。一直聊到深夜,桃也吃完,道人对吴三桂稽首道:“贫道该告辞了!”吴三桂慌道:“吴某该如何感谢先生?”道人道:“借尊驾一盆水。”吴三桂不明白,道人又道:“我从这里走了,请在我所隐去的地方倒上一盆便是。”吴三桂依道士之言,他在所隐去之地倒了一盆水。道士土遁而去。吴三桂惊叹道士的道力。吴三桂与夏国相一夜长谈,夏国相对清军多尔衮以及大顺李自成都提出了许多观点,让吴三桂身处这种境况有了新的动向。吴三桂对夏国相有如当年刘备遇到诸葛亮的感觉。第二天,吴三桂与夏国相回到城里,众人见他跟去的随从一个没回,也不便多问。灵堂里一百个僧人,披袈裟,拍动那金铙铜钹,声震天地,五十双道,穿羽衣,吹起来苇管竹笙,响遏云霄。纸糊的大洞仙,这个背宝剑,那个敲渔鼓,竟有些仙风道骨了……夏国相看到这一切,悄悄走到吴三桂身边,说道:“元帅,这么多人去恐怕……”吴三桂明白了夏国相的意思,问道:“你说该怎么办?”“我认为此事愈密愈好,知道下葬、知道您父母葬于何处的人愈少愈佳。”顿了顿又道:“道人说下葬时间为丑时,我们可以……”吴三桂听完夏国相的话,认为这个办法很好,他给众位僧道部赏了银子让他们散去。到晚上时,他挑选了十六名壮汉抬着父母的尸体俏悄出了城,直向西山而去。没有兵丁,也没有送葬人,领头人是夏国相,他带着一行二十多人的殡葬队,刚踏进西山那松柏林时,忽然狂风大作,一时霎时间飞沙走石,遮天盖地。乾坤昏荡荡,日月暗沉沉。抬丧的人只好放下棺材,就地歇息,等风停了再走。可风一个劲地卷刮着,夏国相看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命令所有的抬棺人继续前进,可逆着风走,那里走得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出半里地又歇下了。夏国相只好命令所有的人手都去帮助,这样又向前推了半里路。夏国相又气又急,一路上前蹿后跑,灯也被刮灭了,自己亲自上去动手,一步一步挪到了道人所插木棍的地方,命人挖坑下葬,当棺材落进坑里,风平浪静,天地一片星月照耀着朗朗乾坤。夏国相再看时辰时按道人所定的丑时下葬已整整晚了二个时辰。夏国相心一凉:“如有什么不测也是老天注定,非我夏国相办事不力。”可他转而又想:“要是吴三桂知道这件事没办好,他一定要责怪我不力。”夏国相心中已有了保全自己的主意。众位兵丁把坟垒好,夏国相看着一个个困乏不堪的相子,心中顿生几分同情,手中握着的剑又放回了鞘里,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分赏给每一位,然后说道:“你们拿着这些银子回家去吧,千万不要回兵营,小心丢了命,今晚的事对谁也不要讲,回家安安生生过日子。”这些兵丁都明白了是怎样回事,都跪下向夏国相磕头道:“谢谢大人不杀之恩。”说完了个个都拿着银子消失在了晨光之中。此时天已大亮,夏国相便回城向吴三桂回命。夏国相走出西山,在一条沟旁见到了与道人和吴三桂一起所看到的那条巨蛇,那巨蛇盘缩在那里,早已死了。饱读诗书的夏国相叹了一口气道:“北方帝王之地尽占,可怜这畜牲。”夏国相回到城里,吴三桂向夏国相详细询问了墓葬父母的经过,夏国相把忽刮大风的事详详细细地向吴三桂讲了,当讲到如何打发兵丁之事,他把手向脖子上一抹。吴三桂以为他这抹的意思是把去葬父母的兵丁都杀了,这样谁也不知他的父母葬在了哪里,会意地点了点头,道:“跟着我决不会亏待你,”话峰一转又问:“你今年贵庚多少了?成亲没有?”夏国相行了一个礼道:“禀元帅,晚生今年三十有二,未成亲。”吴三桂道:“吴某有一拙女年二十,如不相弃,愿配与以你,不知意下如何?”夏国相忙跪倒在地,道:“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夏国相拜倒在他的岳父大人的脚下时隐瞒了一段他人鲜知的历史。夏国相乃秦淮河畔复社主要成员。当柳如是和李香君这两个红尘脂粉在如位如诉地吟唱着不幸与悲哀的时候,夏国相却同样满怀愁绪地坐在自己书斋里的窗前凭栏沉思,他原来是为了即将要举行科举考试而潜心攻读的,可是他何曾又有好的心境来准备考试呢?复社以钱谦益的入狱而元气大伤,三年一度的会试与殿试虽然照常在进行,夏国相等复社考生却成了朝廷权臣之间较量的牺牲品,他带着自己的老母愤然远离苏南那美丽的地方,隐居于西山脚下,过着隐士生活。柳如是远离他而去。夏国相也远离了那个风花雪月的世界。可是,在他的灵魂世界之中,他无时无刻不在叩问着曾几何时的挚情,每当他在舞剑或是在阅读时,他便觉得她似乎还坐在自己的身旁和自己谈诗论道,她那柔美的秀发,她那顾盼生辉的秋波仿佛又不断地在他的面前闪现。在西山脚下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惟一的安慰便是回忆着柳如是唱给他的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夏国相是明朝廷权臣争斗间的牺牲品,他文采出众,才华横溢没得到崇祯帝的一官半职,也没有长期拥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拜俯在吴三桂脚下,似乎找到了出路。没过数日,吴三桂便把自己的爱女嫁给了这个得力助手——夏国相。吴三桂要带着他的女婿一块实现他的帝王之梦!李岩暗夜救美人这一夜,北京城的城墙上戒备森严,守城的军兵冒着寒风来回巡逻,闯王大旗在风中瑟瑟抖动,城上不时有人轻轻咳嗽一声。李岩怕吴三桂夜间攻城,又往城口增派了五千精兵。李岩仍是不敢松懈,出得营来,跨上战马,带着几名亲兵,到城上巡查。城上军兵见李岩将军巡查,忙抖擞精神,站得笔直。李岩道:“众将士们听着,要严密监视,如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众人忙齐声答道:“是!”李岩探身往城下观瞧。只见吴三桂营中静悄悄的,只偶尔有铜锣在响,黑呼呼的帐篷绵延好几里,影影绰绰有几个哨兵在晃动。李岩见吴三桂没有攻城迹像,就催马下了城。天气微凉,李岩放开了马缰绳,骏马扬起四蹄撒着欢儿跑了起来,几名亲兵在后面也追了上来。马儿钉了铁掌的四蹄踩在北京城青石板上大道上,发出“的、的、的、的”脆响,惊醒了几个早睡的百姓,他们支起耳朵听了听,嘴里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又沉入了梦乡。李自成宣布了禁令,所以街上空无一人,只偶尔一队士兵排着队跑了过去。李岩忽然看见前面两名士卒打扮的人在前面急匆匆地走,这两人见后面的李岩奔来,忙转身躲进了一条小胡同。李岩不免心生疑惑,回头看时,见那其中一人往外探了探头,又迅速缩了回去,李岩忙勒住战马。李岩心想:这两人鬼鬼祟祟,不知他们要做什么,我倒要看个究竟。李岩掉转马头,忽想不对。忙跳下战马,将缰绳交与一名亲兵,李岩带了几名亲兵又悄悄走向了那条小胡同。李岩探头往胡同中观瞧,只见巷子深处,那二人正砸一户的大门,看那门第高大,想是个富户。只听一人叫道:“开门!开门!”过了好一会儿,门还没开,另一人等得不及,抬脚往门上踢去。不多时,门开了一条缝,其中矮个的那个使劲一推,两个人便挤了进去。李岩率亲兵紧走几步,来到门前,用手一推,门没插。李岩蹑足潜踪走进院内,院子倒也宽大,是两进门的四合院。只见东厢房内灯光摇曳,几个人影在晃动,李岩走上前来,用手沾上唾沫,往窗纸上一点,露出一个小洞,李岩闭起一只眼睛往里观瞧,不觉心中生气。只见那两个兵士长得都很剽悍,这两人都满脸横肉,满腮胡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两人对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这老者正颤微微地给这两个人行礼,口中说道:“二位军爷!小的是这崔家的仆人,真的没有钱,闯王进城前,崔老爷就带着家眷、钱财逃出了城去,这崔老爷也没给我留下什么,您让我这小老儿上哪弄钱孝敬您二位啊。”“什么?你敢不给?”那高个一把抓住了老头的脖领子。老者给抓得有些喘不上气来,手忙脚乱地挣扎。那矮个的冷笑道:“老头!你他妈的别不识时务,你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老子是闯王手下的,今天你要是不拿出钱来孝敬我老人家,嘿嘿!”那矮个的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一扬手钉在了桌上,刀子没进桌子有一半。“我真的没有啊!老爷,您饶了我吧,您饶了我吧!”“啊啊!你这老不死的嘴还挺硬,你信不信我宰了您。”那高个的从桌子上拔出刀来,扬手举在老头的头顶。“啊!”一声女人的尖叫从床上传来,“别杀我爷爷。”原来,床上的被中还藏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见爷爷危急,吓得叫了起来。那两个人见床上竟然还藏着一妙龄少女,不由得色心大起。那高个的扔下老者,淫笑着走向床头。那女子见他不怀好意,忙抱起被子,缩在床角,大叫:“不要过来,坏蛋!畜牲!”那老者一见,忙抓住了高个的后襟,哭喊道:“老爷呀,您不要碰她啊!求求您了!这是我惟一的孙女啊,我还指望她养老送终呢,老爷啊,您饶了她吧!”“去你妈的,都土埋半截了,还活个啥劲呀。”那高个的一脚将老头儿踢向了墙角,老头顿时昏了过去,头上有血流了出来。“爷爷!”那女子尖叫着扑向了那地上的老者。那高个的一把将那个姑娘抱在了怀里,凑上那只臭嘴往姑娘那白嫩红润的脸上贴去。“啪!”那姑娘使劲抽了他一个耳光。高个莽汉叫道:“打得好!打得好!还他妈的挺有味,来吧,小妞。”说着,他把姑娘按在了地上,那矮个的见状也扑了上去,屋中只听到姑娘含混不清的喊叫声。李岩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他一个箭步,窜到门前,一脚将门踢开,大叫一声:“畜牲!快放手!”屋中二人吃了一惊,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姑娘见来了救星,“哇”的一声哭了出声,李岩一见那姑娘,不觉眉头一皱,怒火中烧,那姑娘衣衫全被撕光,只下身一条碎花白裤衩遮羞,那窄小的胸脯上,一双白嫩的奶子俏然挺立着,姑娘爬到爷爷身边抱住老人的头,失声痛哭:“爷爷!”那屋中二人见有人来很是害怕,但一看来人竟是个读书人打扮,满脸书卷气的年青人,不觉放下心来。这李岩虽然是闯王军中带兵统将的将军,却常自穿书生服色,谈吐儒雅,原来他是兵部尚书李精白之子,本是个举人,学问很高,为人正直,那一年适值大旱,农民颗粒无收,百姓饿死的无数,李岩实在不忍,将库中的存米尽数分给了灾民,灾民们争捧白花花的大米,感动得涕泪横流,全都跪地谢道:“谢谢李公子!”“是李公子救了我们啊!”“好人有好报呀!”然而,李公子的这一行动,却惹怒了县官朱老太爷和县里富家大户,因为李岩将米赈济给灾民,县官老爷和有钱的大户就不能提高米价,赚得高额利润,他们因此怀恨在心,诬陷了李岩十一条罪状,将李岩抓入了大牢,准备治他死罪。县官朱老太爷这一行动,可惹恼了全县的百姓,在他们心中,李岩可是个救命恩人,此时县里有一位女侠更是气愤不平。这位女侠,幼年父母双亡,她被一位出家人接上山去,传授了她一身好武功,这位女侠武功高强,为人豪爽,好抱打不平,她经常是一袭红衣,人们送给她她一个绰号,叫“红娘子。”红娘子早就仰慕李岩的为人,听说他被诬陷入狱,很是气愤,当天夜里,她便率领饥民攻破了牢狱,将李岩救了出来。李岩与红娘子两人一见钟情,互相爱慕,于是二人便结为秦晋之好,李岩见事已至此,不造反也不行了,于是和红娘子夫妻二人率领饥民投奔了闯军。李自成对李岩很是赏识,两个人意气相投遂结为兄弟,李岩建议李自成均田免赋,善待百姓,严禁掳夺,李自成都言听计从,对他极为重用。李自成的军队本来都是饥民和叛卒所聚,造反也只是为了能求得一饱,本来没有什么大志,因此所到之处,不免抢劫掳掠,因而人们并不拥护他,闯军东窜西逃,时胜时败,始终成不了气候,可是自李岩归附后,李自成整顿军纪,严禁滥杀奸淫,登时军威大振。李岩治军严整,又编了许多儿歌,令人教小孩儿传唱,四处流传,百姓们正饥不得食,官府又来拷打送粮,一听有人唱“闯王来时不纳粮”,自是人人拥戴,因此闯军来到,有些城池便不攻自破了。那屋中二人哪里知道这正是赫赫有名的李岩大将军;这两人以为这书生好欺,立时脸色狰狞,张牙舞爪起来。那高个的抹抹胡子,向地上吐了口浓痰,歪着膀子走上前来,喝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扫老子的雅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一个“黑虎掏心”向李岩打来,李岩一个健步跳到一旁,说道:“在闯王脚下,你敢抢夺民财,滥杀无辜,奸我姐妹,真是死有余辜,快些伏绑,跟我回营治罪。”高个的那人怒道:“哼,就凭你还不配,今天你是休想走出这门半步了。”高个的挥拳又上,矮个的见状也扑了上来,李岩见这二人如此嚣张,便再不留情面,一招“野马分鬃”正中高个胸口,这一掌劲大了点,只打得高个“噔、噔、噔”几步跌坐在地上,“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头一歪,昏了过去。那矮个的一见来人厉害,忙抽出腰刀,“刀劈华山”斫将下来,李岩的亲兵怕李岩吃亏,忙拿兵刃要上前助战,李岩摆手示意他们退出,李岩闪、展、腾、挪与他战在一起,只五个照面,李岩一个“金丝缠腕”,将那人手腕拿住,李岩一扭,那人的钢刀便落了地,李岩手上再加把劲,那人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大叫:“好汉爷饶命!”李岩的亲兵一拥而上,将这两个人紧紧按在地上,捆个结实。李岩见那姑娘仍哭泣不止,忙解下大衣给姑娘披上,那姑娘方才想起自己已赤身裸体,不禁羞红了脸,将大衣紧紧裹在了自己身上,李岩凑上前来,扶起老人,见老人脸色苍白,额角血痕未干,眼睛紧闭,忙命亲兵快拿止血丹来。李岩从亲兵手中接过止血药,抹在老人伤口上,从衣襟上撕下一条布来,裹在老人头上,亲兵端来一碗水递给李岩,李岩喂老人喝下,又替老人轻轻揉胸口。不多时,老人重重吐了口气醒转过来,睁眼见自己躺在一个陌生青年的怀中,一时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正要挣扎着爬起来,不料却触动了伤口,“呀”的一声,又重新跌入李岩的怀中。那姑娘见状忙过来扶住爷爷。不想这一动却不禁春光外泄,衣襟开处,李岩正见两只还没发育成熟,小巧稚嫩的乳房赫然映入眼中,那樱桃般鲜嫩光洁的乳头点缀其上,分外诱人,李岩不免面红耳赤,心儿狂跳不止,忙扭转脸去。李岩帮姑娘将老人扶到床上,拉一条被子给他盖上,姑娘将一双浸满泪水,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望定了李岩,这姑娘长得倒也清秀怡人,如清晨沾满露珠含苞欲放的花朵,李岩见她虽满脸的委曲,却更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神韵:李岩问道:“姑娘啊,你没事吧。”姑娘忙深施一礼,道:“多谢公子相救,我代爷爷向您行礼,要不是公子来得及时,我们爷俩只怕……”姑娘禁不住又落下泪来。李岩道:“姑娘不必难过。”“请公子与我们做主!”姑娘又款款一礼。“不必多礼,”李岩忙拦住,“尔且说来,我是闯王手下的李岩,我定要惩治这些恶棍。”姑娘一听,大力惊喜:“没想到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将军啊!”“不敢当,我且问你这两恶贼为何来此作恶?”“回将军,我爷爷姓苗,是这崔家的花匠,我叫素素,是这家小姐的丫环。前不久,这家人全逃了出去,我爷爷年老多病,由我陪着他住在这里。前些日子,闯王的军兵来到这里,见主人走了,也没难为我们,只今日,今日这两恶人闯上门来,非要我们交出一百两银子不可,这可让我们哪里去弄,我们没有,他们便行恶……”李岩皱皱眉头,扭头瞪向地上的二人,高个那人此时已醒了,听着此人正是治军严明的李岩,不禁吓破了胆子,刚才的凶劲已消得无影无踪,焉焉地低下头去。李岩问道:“你二人是哪个营的,是谁的手下!”二人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不肯说,李岩的亲兵上去几脚,踢得二人倒地乱滚:“快说!”“老实交待。”二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实在招架不住,忙喊道:“我说,我说,将军不要打了。”李岩摆摆手,众亲兵退后站立。“小人唐有德,他叫孔尚善,……”李岩气道:“我看你叫唐无德,他叫孔尚恶,真是白白糟蹋两个名字。”“是!是!”矮个的兵士忙叩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我和孔尚善,不,我和孔尚恶二人都是牛金星丞相的亲兵。昨夜,我们二人与人赌钱,输个精光,遂生邪念,还望将军开恩烧了我们吧。”二人趴在地上磕头如鸡食米。李岩道:“你知大顺军令,严禁掳掠,你二人明知故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来啊,把他们带回老营,交闯王处置。”“是。”亲兵提起二人,大踏步走了出去。李岩从怀中摸出五十两银子,放在床上说道:“素素姑娘,这点银子留给你,请个大夫给老人家治病吧。”说完,转身要走。“李将军,请留步。小老儿有话要说。”李岩忙停下脚步,转了回来,苗老头伸出颤微微的手抓住了李岩,说道:“李将军,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一定要答应我。”李岩忙道:“老人家,有话尽管说,我一定帮您。”“是这样,小老儿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她爹妈死的早,是我拉扯她长大的,我想让她侍候红娘子,让她在红娘子手下当下差,这样我也就不会每天担心了,求公子一定答应我。”说罢,老者老泪横流。李岩看看老人,又看着目含期望的素素,只好点点头,说道:“好吧!让素素做个女兵吧,不过您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又有谁来照顾您呢?”“李将军您不用担心,宣武一带我还有个亲戚,我明天就搬过去,您现在就带素素走吧。”“这样吧,我给您留下个亲兵,帮你们安置好一切,明天,让素素和亲兵一块儿来大营找我。”李岩思虑片刻,答道。李岩召手叫来一名亲兵,然后嘱咐他几句,随后告辞素素和老人,出得院来,上马奔回了老营惶惶悠梦李岩进得帐来,见众人都在,忙进前向闯王行礼,闯王见是李岩,忙道:“贤弟,辛苦了,城外的吴贼没什么动静吧?”“城外的吴三桂倒没什么,只这城内倒有人行凶抢劫,影响甚坏,只怕有损咱们闯军的声誉。”李岩说罢,不禁将目光斜向一旁的牛金星。李自成不禁一怔,问道:“贤弟,这是怎么回事?”李岩手一摆,门外的亲兵,将唐有德和孔尚善推进帐来。二人忙跪向李自成求情:“闯王饶命,闯王饶命!”继而,又对牛金星哭道:“丞相救我!”李自成将书案重重一拍,怒道:“你二人倒底做了些什么,快快从实招来。”二人伏在地上将刚才的事吞吞吐吐地向闯王述说了一遍。李自成听道,顿时剑眉上挑,虎目圆睁手指二人,破口大骂:“好你二贼,目无法纪,罪大恶极,理当斩首,来人,将这二贼推出砍头。”门外四名军兵进得帐来,将地上的二人架起来走了出去,哭叫声一会儿便听不到了。李自成将视线移向丞相牛金星,说道:“丞相,这你也有责任啊。”一旁的牛金星早已是坐立不宁,一张老脸涨得像紫猪肝,恨不得自己在地上找条缝扎进去,他见闯王问自己。忙讪讪地离座,躬身施礼:“臣有罪,治军不严,甘愿受罚。”李自成将心气往下压了压,缓缓道:“算了吧,你归座吧。传我的命,再有骚扰百姓的,一律处斩。”牛金星低头退回原座,心中不禁暗暗生气:这李岩,存心出老夫的丑,哼!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子。屋中的空气沉闷了许多。良久,李岩才打破沉寂,说道:“李哥”“什么?”李自成从沉思中醒来,问道。“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说吧。”“李哥,我觉得咱们不应该死守北京城。”李自成眉头紧皱,沉思不语。田见秀看着李自成的脸色,也小心他说道:“闯王,咱们城中之兵恐怕难与满人精锐抗衡,咱们的兵源不足,而其他的军队却都远在陕西、湖南、河南,短期内恐怕调不来。固守北京只怕不明智。”李自成重重地叹了声:“唉!我一直也在想这件事,只是,只是将这北京城拱手送与吴三桂这贼,我实在是不甘心。”宋献策忙道:“闯王,臣昨日夜晚静观星像,我发现您的气开始于西方,而形成于北方,然而又在西方巩固,所以臣希望您能在北京城举行登基典礼,然后咱们再撤出北京,回到咱们关中,集中兵马,再将这满人与吴三桂赶出关外,您看如何?”“这……”宋献策见闯王迟疑不定,忙向众人使眼色,众将心领神会,齐齐跪地,请李自成做皇帝。“恭请闯王登基!”“大顺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自成见众将呼自己万岁,不觉喜上眉梢,摆摆手叫众人平身。“都起来吧,本来这件事也该办了,只被吴三桂这小子给耽误了。你们下去都给我好好准备这件事,等我做得皇帝后,咱们就回师陕西。”众将们听后都乐开了花,原来李自成的部下们大多都是陕西等地的,听说要回老家,能与妻儿老小相聚,都是喜出望外,纷纷告辞离开了大帐。大帐内此时只剩下闯王、牛金星与宋献策三个人。一阵风从洞开的帐门外吹进来,四支牛油大蜡的火苗被刮得四处摆动,帐顶上三个黑黑的身影也跟着晃动起来。亲兵们忙将帐帘放了下来。李自成从怀中拔出匕首,将面前蜡烛上的火花挑落,火苗又猛然上窜了许多,屋中亮了许多。李自成收回匕首,抬头问宋献策:“军师,你看什么日子登基好呢?咱们不能久等,多尔衮的大军马上就到,拖延久了恐怕于我不利。”宋献策闭神目,掐指一算,思索片刻,然后睁开眼道:“闯王,我刚才算了算,后日是四月二十九,正是黄道吉日,适合庆典。”“好吧,那就定在四月二十九,你们就下去准备吧。”“闯王,您还是请礼部侍郎杨观光来,好多祭天典礼的事项咱们还要请教于他。”“也好。”李自成点点头,又命令道:“来人,去请礼部侍郎杨大人前来。”亲兵答应一声,走出帐来,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不一会儿,杨观光急匆匆骑马而来,这杨观光本在崇祯手下为官,李自成进京后投降了大顺,杨观光见李自成深夜来叫自己,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出了什么事。杨观光进帐后,忙给李自成叩头行礼,李自成忙离座上前,亲手扶起他,哈哈一乐:“杨大人不必多礼。”杨观光又给牛金星、宋献策躬身施礼,二人以礼相还,二人忙给他让了座,杨观光侧身坐下。李自成道:“杨大人,深夜相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微臣不敢,闯王有用得小人处,小人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自成将自己要称帝之事告诉了杨观光,杨观光急忙行三叩九拜之大礼,道:“大顺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先帝崇祯有失圣德。而置万民于水火之中,百姓怨声载道,而闯王您是举世罕见的明君,您如果能君临天下,一定是万民的福气,百姓定会感激不尽,举国同庆。”李自成哈哈大笑,说道:“我李自成虽说比不上那尧舜汤武,但比起昏庸无道的朱由检,倒也还说得过去。”杨观光点头称是,又说道:“这大明从星像上讲应属火命,所以咱们大顺应该进以水德。这样以水克火,可使大顺朝千秋万代,与天同寿。”李自成转头看了看宋献策,宋献策点点头表示同意。李自成又询问有关庆典的事,杨观光都一一作了详尽的回答,李自成见他回答的头头是道,心中十分满意,说道:“庆典的事就由你们三个人负责吧,军师和丞相如有不知道的地方要多向杨大人请教,还望杨大人多费心。”杨观光拱手称谢:“多谢闯王看得起小人!小人愿为二位大人效犬马之劳。”“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歇息去吧。”李自成亲自送三人出来,并亲热地拉住了杨观光的手,说道:“杨大人有空就常来我们老营坐坐,我很喜欢像你这样有学问的人啊。”杨观光见李自成对自己很器重,心中很是感激,他像老朋友似的拱手向李自成告辞,李自成也以礼相还。李自成返身回帐,顺手解下毡笠放在一旁,李自成在案旁坐下,看到桌旁叠放整齐的奏章,不觉心中生厌,一把将它们扫下了地,想到后日就要做万民之上的君玉,李自成反而没了激情,心中一片茫然,他双手托腮,怔怔地望定了眼前的烛光,那烛光在李自成眼里变得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模糊。李自成又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心儿也飞回到了那遥远的故乡……闯王之路奔腾滚滚,气势磅礴的无定河,发源于陕北高原白土县,绕过清平堡的边墙,向东流入塞内,又东至砖场沟,复流出塞外,经过塞成梁,至三岔河,然后会合众水,由榆林、横山奔流向南,过银州,至清涧,又转弯向东,流入黄河。无定河西一百二十里,有个双泉堡,因宋朝李继迁曾在此屯兵,因而改名李继迁寨,寨内东边的小溪旁,有一个低矮的窑洞,忠厚善良的李守忠同金氏就住在这个窑洞内。李守忠夫妇二人在山坡上开了几分薄田,种些苞谷,维持生活,虽家境不是很富裕,但夫妻二人相亲相爱,感情笃深,日子过得倒也顺心。星转斗移,光阴似箭,李守忠的儿子李鸿名已年过弱冠,李守忠为儿子张罗婚事,年底,李鸿名有了儿子,取名李过,一家五口过得倒也其乐融融。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李鸿名不幸染上瘟疫死去了,妻子也改嫁了他乡,李守忠夫妇守着嗷嗷待哺的孙子,想起早亡的儿子,不禁悲从心来,抱头痛哭。一日,李守忠进城卖了柴后,给妻子又买了些针线,正要往回返,忽见街旁众多的人围成一个圈子,李守忠听围观众人连称:“活神仙!”才知道,这是个算命先生在算卦。李守忠不觉心中一动,忙也挤进了人群,李守忠见这位先生道冠白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这道人让李守忠坐在自己面前,仔细打量了下他的五官,不禁眉头一皱,道:“看你眉间藏有晦气,当是家中有新亡之人。”李守忠一听,心中一惊,对这位老道也就信了百倍。老道听得李守忠的生辰八字后,将手指掐了半天,摇摇头道:“你命中克子,当是无福之人。”李守忠大惊,原来此时妻子又有了身孕,他忙问老道:“先生,是不是还有解救之法,请先生指教于我。”老道点点头,道:“这也无妨,你只须去华山烧一柱香即可。”李守忠千恩万谢地告别老道,回得家来,将此事告诉了妻子,金氏一听也着了慌,忙准备衣物盘缠,第二天便送丈夫去了华山。李守忠千辛万苦来到华山,天色已晚,山上无店家可寻,李守忠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庙便和衣睡了下来。半夜时,李守忠忽然见一慈眉善目的和尚走到自己面前,说:“你的儿子是天上破军星下凡,千万不可亏待了你儿子。”说完后,便不见了,李守忠伸手去拉他时,却拉个空,原来,李守忠做了个梦,这时,天已大亮,李守忠忽然发现庙星供的佛像正是昨晚梦到的那位和尚,李守忠忙向佛像叩头祷告献上了供礼。八月十二日,李守忠的窑洞内,传来了新生婴儿的阵阵啼哭声,这就是日后叱咤风云的李自成。李守忠推门出来,见门外树上几只黄莺儿正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就给儿子取名黄来儿。李守忠心中一直记着算命先生的话,怕儿子真有个什么闪失,便将儿子寄养在山上的寺院中。黄来儿七岁时,母亲不幸病故,李守忠给妻子办丧事借了寨中地主艾同知很多钱,为了还债,李守忠便把儿子从寺庙中接了回来,让他与李过一块给艾同知放羊。这黄来儿整日待在寺里,没有小伙伴们玩,心中着实闷得不好,这回出得寺来,能整日与侄儿李过嬉笑打闹,欢喜得不得了。李守忠养着一只黑狗,这只狗善通人性,长得也十分的威猛有神,没几天,黄来儿便和狗儿很熟了。只要黄来儿吹一声口哨,不论多远,这条黑狗便会闻声跑来,黄来儿十分喜欢它,给它起了个名,叫“黑儿”。黑儿每天与这两个小主人形影不离,每天陪着他们去放羊。每天清晨,黄来儿和李过便赶着艾家的一百多只羊上了山,“黑儿”更是一步不离地跟在后边。远处,山峦起伏,青峰直竖,浓密的云雾绕着山峰缓缓升腾。“黑儿”单调而悠长的吠叫声,尖厉刺耳,如位如咽,像鞭子一样驱赶着羊群,那羊群正小步跑着,东一口西一口啃着温润柔软的青草,在一片灰褐色的山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白色斑点。巨大的山石巍峨肃穆,使得羊群、牧狗以及两个小小的孩子显得更加渺小,一旦找到合适的草滩,黄来儿便和李过停下脚步,“黑儿”也收敛了自己的叫声。深沉的寂静使得黄来儿的心灵感到压抑,于是他就大声唱起来了。羊儿在歌声中埋下头吃起草来,黄来儿和侄儿李过追逐打闹在一起儿。忽然,黄来儿听到“黑儿”的狂吠声,忙跑过来,他看到两只公羊支起了角,瞪圆了眼,斗在了一起。黄来儿忙高声呼喊,李过也来帮忙,但这两只羊斗到狠处,不肯停下来,还有两次差点顶到李过,最终,还是“黑儿”帮了这两个人的忙,将两只羊分了开来。但这个时候,两只羊都受了伤,一只还掉了只角,另一只的脖子处还流了血,李过吓得不禁哭起来,因为这要是让艾同知知道了,他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们叔侄俩。下午,黄来儿和李过将羊赶回了艾家,艾同知正从屋中走出来,他猛然发现有两只羊儿都受了伤,不禁火冒三丈,他用拐棍点着地,大骂道:“你们这两个王八羔子,都死到哪去了,我的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快说!”“是两只羊打架,我们拉不开。”李过辩解道。“呀,你两个兔崽子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说着,艾老头便抡着拐杖走过来。黄来儿挺身挡在了李过身前,那拐杖重重地打在了黄来儿的身上,旁边的“黑儿”一见主人被打,咆哮着向艾同知扑来,艾同知吓得大叫一声,扭头便跑。“黑儿”一口叼住艾同知的裤脚,“哧啦”一声,将裤子扯下了一片布来,艾同知那白自的肥腿便露了出来。“快来人哪,给我把这畜牲打死。”五六个家丁从旁边冲过来,手里拿着棍棒向“黑儿”打过去,“黑儿”一窜,将一个家丁的耳朵咬了下来,血顿时顺着家丁的脸淌下,家丁惨叫着,捂着脸躲在了一旁。“黑儿”又咬伤了几个家丁,但后来又来了几个家丁,他们一锄就打在了“黑儿”腿上,接着一拥而上,乱棒齐下,不一会儿,“黑儿”躺在地上不动了。黄来儿大叫一声“黑儿”,扑了上来,抱住了“黑儿”,看着“黑儿”嘴里的血不住地往外流。李过的眼泪不住地淌了下来,黄来儿抬起头,向一旁惊惶未定的艾同知狠狠地瞪去,艾同知见小小的黄来儿的眼中竟有如此可怕的杀气,不禁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黄来儿发呆……高夫人从帐外轻轻地走进来,见丈夫坐在那里发愣,忙上前推推李自成的胳膊,李自成一楞,方从回忆中醒来,见是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高夫人嗔道:“就知道忙军务,也不照顾自己的身子。”李自成站起来,伸伸懒腰,哈哈一乐:“夫人不必担心,你看,我这么棒的身子,再累点也挺得住。”“就知道逞能。”高夫人上前给李自成解下了大衣。李自成一把将高夫人揽在了怀里。灯下的高夫人显得更加娇媚。李自成俯下身,在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上深情地吻了一下,高夫人被丈夫那硬硬的胡茬扎得有些痒。不禁合上了双眸,闻着丈夫身上散发出的令人陶醉的男性气息,高夫人将头埋在了丈夫宽厚的怀里。几番云雨过后,疲惫的高夫人沉沉地睡去了,李自成给夫人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他溺爱地摸了摸夫人的秀发,却见夫人美丽的丹凤眼下,竟也生了些细细的鱼尾纹,不觉心生愧疚,想妻子跟自己征战南北,却没能使妻子过上安定的日子。李自成睡意全无,头枕着双手,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出神,不知为什么,李自成又像是回到了往日的岁月……那一年,在亲友的资助下,李自成和侄儿李过一同到私塾读书。私塾的徐老先生,望着面前稚气未脱的黄来儿,问道:“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姓李,叫黄来儿。”“这是小名儿吧,来,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徐老先生拈着胡须沉默半晌,说道:“大丈夫当横行天下,自言自立,你就叫自成吧,号鸿基,黄来儿,你看如何?”黄来儿忙叩头行礼,道:“多谢恩师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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