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叹口气说:“若有药能治,本王早就看医生去了,还用得着躺在床上么?” 下人说:“杨大人说他就是为治大王此病来的。” 孙可望一听,心里暗惊,然后对下人说:“传杨大人来这里见我!”下人依言走了。 杨畏知走进孙可望寝宫,孙可望已披衣而坐了。杨畏知遥遥挥手致意,口称:“得知大王小恙,特来探视!” 孙可望说:“还小恙呢,你不是说能治本王之病么?” 杨畏知说:“正是。” 孙可望笑道:“你可知本王之病?” 杨畏知说:“不知其病,怎么下药?” 孙可望肃然一问:“何病?” 杨畏知不言,只在孙可望手心上书写“心病”二字。孙可望见了,会心地一笑,问杨畏知:“怎么医治?” 杨畏知说:“大王之病如当年霸王项羽之病!” 孙可望一听,心里大惊,脱口而出:“有这么严重?” 杨畏知说:“只是大王知道自己得此疾病,而当年的霸王却不知自己得此疾病,故有乌江之悲剧!” 孙可望问:“如何治之?” 杨畏知说:“其实古人已告知大王!” 孙可望问:“你的意思设鸿门宴么?” 杨畏知说:“正是!” 孙可望精神为之一振,急切地问:“杨大人可是已有定法?” 杨畏知轻笑道:“本人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孙可望说:“杨大人就直言吧。” 杨畏知说:“我观李将军快功高盖主了,其心必生骄横。如果民心向之,对大王便大大不利,若不设鸿门宴除之,必有乌江之败!” 孙可望见他一再提到乌江之败,心里已有些不耐烦,便说:“其中利弊,我已自知,不需多言!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办就得了!” 杨畏知说:“大王可约李定国到沆州议事,其他事让我们去做便得了。” 孙可望说:“如果李定国不来呢?” 杨畏知说:“大王只称商议反清大事,李定国必来!” 孙可望说:“好!就依你所说,传信给他。” 杨畏知以孙可望的口气写信一封,捎给了李定国。 李定国虽在前方与清兵作战,但对孙可望想称帝也早有耳闻,因为他身边也有一批这么样的人!所以他们自然也要探听孙可望的隐私。同时,孙可望在贵州的一些举动也确实可以证明他有此野心。 因此,李定国虽然在与清兵作战之时屡战屡胜,而其心里一点也没有轻松过。他不仅没有愉悦之感,而且心里涌出一种悲哀之情。他知孙可望对自己接二连三的取胜,不仅不会嘉奖,而且会因功高盖主产生被威胁之感。他在心中哀叹道:他和我为何只能共患难,却不能分享胜利呢?难道他真的想称帝么? 正在李定国准备休整,以图再进之时,孙可望的书信到了。刚见到信,他心里还激动了一阵。他以为孙可望尚没有忘记反清复明之大计,已约自己商量此事,但略一思索,便觉察出其中漏洞甚多:一是上次几大王在一起时,已有反清的战略部署,此部署尚未完成,还用不着商量下一步。二是上次的部署,孙可望已令冯双礼擅自调动部队,使自己陷入孤独。这次又有什么商量的必要呢?想到此处,一股凉意直透李定国心间。他隐隐感到大西军分裂在即!若如此,永历政府岂不真正成了光棍政府? 李定国思索再三,觉得唯今之计,既不可前去赴约,以防不测。也不可再图新进,恐孙可望对自己的恐惧更甚,促使大西军分裂加剧。自己只有率军退出湖南,到广西去,然后再转向广东。 李定国怕自己的失约使孙可望疑心加重,特致书给孙可望。信中称:“今虽大局稍有转机,而敌势方张,成败尚没逆睹,正吾侪同心协力,共策兴复之秋,不宜妄听谗言,自相残害,以败国家。” 四、孙可望想袭击柳州城内的李定国 孙可望见自己不仅没有请到李定国,反招致李定国在书信之中的名为劝说实为教训之言,心中更加对李定国怨恨。加之,杨畏知见自己失算于李定国,使自己在孙可望面前失了面子,也恼羞成怒对李定国大肆诬陷,让孙可望觉得唯有斩了李定国而后快。 李定国退出湖南,其意是将城池让给孙可望,以抚其心。没有想到李定国退出之后,孙可望的部下并不领其情而去占领,反而让清军占了先。李定国前脚离开湖南,清军后脚就踏进了湖南。大西军流血牺牲换来的城池与土地又沦陷到了清军手中。 在李定国撤往广西,清军趁机反攻之时,孙可望的驾前军与清兵在宝庆遭遇,然而不敌清军,逃回了贵州。 李定国退出广西、进入广东,联合二广境内的反清复明之师进兵围攻肇庆。之后,再率兵二万复进广西,进攻桂林。但久攻不下,李定国便驻军柳州,以图后进。 李定国在柳州驻扎的消息传到了方于宣与杨畏知的耳中,他们大喜,觉得这是除去李定国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便迅速进见孙可望。 孙可望在书房接见了他们。孙可望怕明朝旧官认为他是农民军领袖没文化,所以在自己府中也设置一书房。虽然他很少看书,但书房之中从各地搜刮而来的珍贵藏本却不少。 杨畏知与方于宣一见孙可望,便拱手道贺,说:“大王大喜!” 李定国失约,致使自己鸿门宴之计失败,驾前军兵败,致使自己脸上无光,孙可望心中真是烦透了!他哪里还有什么喜悦之情?他只当方杨二人对自己开玩笑,难免神色一整,肃然地道:“喜从何来?” 杨畏知见孙可望如此语气,心中也为之一惊,知道今日孙可望的性情反复无定。于是,他悄悄地撞了方于宣,示意方于宣先讲。方于宣自然知道杨畏知将皮球踢给自己,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方于宣大着胆子说:“方某得闻李定国现驻军柳州,正是除去他的好机会!” 孙可望说:“李定国虽然驻军柳州,但他拥有重兵,要除去他,只怕不易!” 方于宣说:“我听说李定国身边只有两万兵马,且于先前进攻桂林,必是疲惫之师。若出兵击之,必获全胜!” 孙可望为之心动,急切地问:“何人可出兵击之?” 杨畏知说:“冯双礼将军可率兵出击!” 孙可望听后,心里认为可以。因为冯双礼是自己的心腹大将,对自己历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前次自己让他调兵,陷李定国于孤立之势,他也依言办了,足见其可以委以重任。 孙可望想到这里,又看了看方杨二人,然后说:“此事后议。”孙可望心里虽然认为方杨二人可靠,但他仍然不想让方杨得知自己派谁去,恐走漏消息。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而我孙可望既要有害人之心,又要有防人之心,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方杨二人闷闷不乐走出王府。他们均知孙可望的“此事后议”是害怕自己泄密,所以对自己有所保留。一到外面,二人便埋怨起来。 方于宣说:“我们送去好心,人家却当成驴肝肺!” 杨畏知也感叹说:“越是位高权隆之人,越是不可深交啊!” 方于宣与杨畏知分手之后,心里的疙瘩仍然没解开,便唠唠叨叨与其爱妾提起此事。没想到隔墙有耳,让他家中一个下人听去,而李定国又恰恰有恩于这下人。方家下人听后,觉得自己不报知李定国将军,便是知恩不报之小人。他趁夜深人静之时,溜出城来,然后快马加鞭直奔柳州城来。 李定国得此消息,心中大惊!想起前次之约,他只是心生疑虑,没想到这次倒是千真万确之事实!李定国因此觉得与孙可望手分是势在必行之事!一联想到大西军从此要四分五裂,李定国不由悲从中来! 李定国仰天长叹:“大明之灭,难道是天意不成?!”他联想到自己在前阵与清兵浴血奋战,而孙可望等人却在后边拖他的脚,甚至要置他于死地,李定国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禁不住一声长哭泪流满面,心中哀叹道:“国人若都如此,何能成其大事?” 李定国悲痛之余,感到自己必须避开孙可望,否则自己的力量必会让他吞食干净。他决定退出柳州,以防不测。 李定国率领大西军撤出柳州城之后,便向广东进发。李定国所率大西军士气高昂,克敌制胜,势如破竹,连破广东的高州、廉州、雷州三府。两广顿时为之震动,两广反清复明的义师趋之若鹜。如王兴、陈奇策、朱盛浓等将领自动率兵来投诚李定国,并接受李定国的指挥。甚至连清将郝尚久也因之而倒戈响应,投降李定国。李定国的军队立时扩充至二十万人。 李定国又仿佛看到了曙光。李定国找众将领来商量进击大计。众人决定围攻新会。因为新会地处珠江三角州,是广州的海上门户。如果能将新会攻下,必能截断广州城内的给需,从而扯动株守在广州城内的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起到赶蛇出洞的作用,然后围而歼之。 于是,大西军围攻新会。 广州城内的尚可喜和耿继茂得到军报,心里非常着急,却又一筹莫展。出兵击之不是,怕敌军乘虚而入,一举攻克广州城,那自己便失去了窝住之地;不出兵击之亦不是,因为新会是广州的海上门户,若失陷,广州也会成为一座废城。两王无法可想,只得向清廷告急。 然而,形势难以尽如人意。 驻守在新会城中的清兵也知新会城的重要,不管大西军如何攻击,他们都是死守不动。 李定国觉得没法,便想围困之。没有想到清军利用水师从海道向围城中提供援兵和粮食。李定国所率的士兵,擅长陆战,缺少船只与水上作战经验,因此,虽然拼死攻城,却始终无法攻克。 李定国一筹莫展,便召集众将商量。众将认为:唯今之计,只有求助于郑成功。希望郑成功率强大水师与他一起攻城。为此,李定国给郑成功写去一封信,信中称: “会城两酋(指尚可喜与耿继茂)恃海撄城,尚稽戎索。兹不谷已驻兴邑,刻日直捣五羊,然逆虏以新会为锁钥枢牖,贮粮攸资,是用悉所精神,援饷不绝。不谷之意,欲就其地以芟除,庶省城可不劳而下,故亦合力于斯。在彼望风屏息,遵陆知难,遂恃长舸舰,堵我舟师,非借贵爵星夜发兵,其谁收此一捷也。” 郑成功接到李定国的信后,即派水师来援助李定国。 然而,郑成功派出的水师在途中故障不断,没有定期到达,致使李定国的进攻计划未能实现。 恰在此时,大西军中流行瘟疫,士兵病死无数,损失惨重,士气也为之低落。 而清廷派的靖南将军朱玛喇率领满汉大军从江西兼程赶赴新会。 大西军因力量相差悬殊而大败。 李定国不得不率大西军退回广西南宁。广东的高州、廉州、雷州三府,肇庆、罗定属三州十八里县和广西的二州四县,重新被清军占领。 五、永历帝给李定国送去血诏 孙可望见袭击李定国之计败露,而自己的队伍在湖南又接连败退,因此,他觉得要以功绩方面压过李定国,或者除去李定国都已经不可能。然而,他的称帝之心却越来越强烈。 经过仔细考虑,孙可望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逼永历帝退位,自己便可名正言顺地禅位。但他知道此法并非没有困难,因为按照几千年来的传统,国人会认为大明的天下是朱家的,自己如果想得到皇位,便是造反。这样一来,就有可能激起百姓心中的愤慨。至少会令朝中大臣们不满。所以,他认为采取对永历帝软硬兼施,对朝中大臣威逼利诱的措施是比较切实可行的。 同时,他觉得自己不便出面,必须找个代言人去劝说永历帝。他想到了杨畏知,他将杨畏知召来,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杨畏知领着孙可望的旨意前来朝见永历帝。永历帝接见了他。 永历帝其实并没有生病,而是因为忧虑太深。永历帝早就耳闻孙可望有变异之心,尤其令他反感的是孙可望竟然将其祖父与明太祖一起供奉在太庙之中,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向自己示威么?然而,永历帝除了忧虑之外,已别无他法。因为此时的他虽然贵为皇帝,却无诸侯驱使,也无土地可居,更无军队可用,完完全全是一个傀儡皇帝。不过,他心中的反清复明之火无法泯灭,他认为自己是朱家的子孙,大明是朱家的天下,自己必须将鞑子赶出去,才有脸去见到列祖列宗。正因为如此,他才忧郁成病。 杨畏知说:“大王要我来探视皇上,并祝皇上贵体安康!” 永历帝知道杨与孙之关系,也知他之来意,便说:“请你转告孙可望,朕并没有病,他不必挂怀!”言下之意,他不要打什么主意。 杨畏知笑道:“大王说皇帝虽无体病,却有心病,心病甚于体病,大王所以忧虑。” 永历帝说:“孙可望怎知我有心病?” 杨畏知说:“大王认为皇上虽为皇上,却无保驾之军,又无寄居之地,更无诸侯驱使,所以必生忧虑!” 永历帝已隐知其来意,但又不敢相信,便问:“孙可望还说了些什么?” 杨畏知说:“大王说皇上与其这样生病,损坏龙体,倒不如少操些心,多些阳寿!” 永历帝冷笑道:“朕如何才能多些阳寿呢?” 杨畏知说:“大王说只要你禅位于他,大王保证你继续过安稳日子,并享受人间的荣华富贵!” 永历帝听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怒道:“朕虽然欠佳,但死也不会禅位于他!”然后,就倒在椅子里起不来。 杨畏知是鼓足勇气说完最后的话的,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话会对永历帝有这么大的冲击,因此,他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永历帝见杨畏知仍站在那里,便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杨畏知将实情告诉了孙可望。孙可望大骂永历帝,然后与杨畏知商量,商量的结果是认为永历帝之所以敢这样斥责杨畏知,拒绝自己的要求,是因为永历帝身边还有一些愚忠之臣,所以,他认为必须剪除永历帝身边的这些大臣。 永历帝也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忠于他的大臣,大臣们见孙可望敢明目张胆地逼皇上退位,都非常气愤。觉得不剪除孙可望,永历帝就难稳坐皇位,大明就会不灭于清朝,反灭于孙可望之手。然而,令大臣们伤心的是,皇上却没有一支可以用来除贼的队伍!他们想来想来去,便想到了李定国。在他们看来,李定国虽然也是张献忠之义子,是大西军的四王之一,但从他的行为来看,他对大明朝是忠贞不渝的。虽然起用他来对付孙可望有一定的危险,但他们舍此以外,别无他法。 大臣们来朝见皇上,并将他们密谋的结果告知皇上。 皇上听后,思索了一阵,便说:“李定国与孙可望结盟于先,投诚我于后,众爱卿劝朕诏李定国打孙可望,岂不是以其之矛攻其之盾么?” 众大臣将他们对李定国的分析告诉皇上,皇上听了,心里仍然拿不定主意,便说:“此事容朕再思索一下,众爱卿暂且退下。” 孙可望接到众大臣密谋除他的报告,认为必须先下手为强。于是他便密令驾前军将那些参与密谋的大臣一一除去,然后再令杨畏知去见永历帝。 永历帝得知支持自己的大臣全被孙可望派人杀了,当时便昏厥过去。醒来之后,便终日以泪洗面。他总是自责,认为是自己害死了这些大臣。 杨畏知又来到永历帝面前,永历帝一见他,便斥责道:“你还来干什么?” 杨畏知说:“大王要我来看看皇上!” 永历帝怒道:“你回去,要孙可望来!孙可望为什么不来见朕?难道他是无脸见朕么?” 杨畏知说:“大王之所以不来,是怕自己冲撞皇上。大王让我转告皇上:要皇上别指望有人能帮皇上,这样会害人害己!” 永历帝怒道:“你给朕滚,你这条狗!” 杨畏知冷笑道:“大王还让我转告皇上:禅位之事,皇上须早作决断,他等不及了!” 永历帝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任两行热泪沿着脸颊往下流。 没想到杨畏知一再相逼永历帝的行为激怒了永历帝身边的一年轻太监。他觉得孙可望欺上太甚,自己身受皇恩,必须以身报君。当杨畏知走后,他便跪到皇上面前说:“皇上,奴才之躯虽微,但任凭皇上差遣,奴才绝不惜皮囊之躯!” 永历帝泪流满面地说:“朕无一兵一卒可使,你虽有死志,又有何用?” 小太监说:“我听说李将军有忠君之心,皇上可派奴才传旨于他。” 永历帝说:“李定国虽有忠君之心,然而,他与孙可望同属张献忠养子,怎知他会反孙可望而帮朕呢?” 小太监说:“虽然尚未可知,但比一味等死强些,皇上为何不试一试?” 永历帝听后,觉得有理,便从身上撕白帛一片,咬破手指,草书血诏,其意大概是:贼孙可望肆意杀戮大臣,威逼朕禅位于他,是大逆不道之举。望李定国将军念天下苍生之性命,前来救驾,剪除逆贼,维系朝廷,救万民于灾难之中。 永历帝写完之后,问小太监:“孙贼党羽甚多,你小小年纪,如何出去?” 小太监接过血诏,藏在贴身处。然后,自破脸面,披散头发说:“奴才装成被皇上逼走的太监,必能出去。” 永历帝看着血流满面的小太监说:“朕若脱出此难,必封你为大夫!” 小太监说:“奴才非为名利所动,而是见孙可望欺君太甚才拔刀相助的。” 永历帝听后,心想自己身为皇帝,却要小太监帮助,顿时羞愧不已。他不忍心再看到小太监的样子,便转过身。等小太监走后,他才叹气道:“皇帝强乎?皇帝弱乎?” 六、李定国奉诏除贼 李定国接到小太监送来的血诏之时,其处境也非常艰难。 清朝政府得知尚可喜、耿继茂和朱玛喇在广东大败李定国之后,顿时振奋起来。顺治皇帝觉得推翻明廷的机会到了,便召洪承畴议事。自从多尔衮死后,顺治帝多问于洪承畴。在他心目中,洪承畴虽然名为汉人,其实早已成了满人。所以,他对洪承畴非常相信。顺治皇帝问洪承畴:“洪爱卿,对于剿贼之事,你有何看法?” 洪承畴说:“对于汉人,臣历来喜欢利用其矛盾。” 顺治皇帝说:“永明之军,都是逆贼张献忠之部下,何来矛盾?” 洪承畴说:“据臣所知,孙可望称帝心切,而李定国又誓死效忠,其势必产生矛盾!” 顺治帝说:“朕观此事虽有隙可乘,但并非易事!若无雄才大略之人,恐难胜任。不知洪爱卿能否替朕出征?” 洪承畴说:“若圣上要洪某出征,洪某力死不辞。” 顺治帝说:“如此甚好!”于是让洪承畴经略湖广、江西、广西、云南、贵州等处地方,总督军务,兼理粮饷,到长沙来指挥与大西军作战之全局。 洪承畴到长沙后,立即提出“两粤合剿”之策,其意是集中兵力压到南宁,企图将李定国消灭在南宁城内,从根本上瓦解大西军。 然而,孙可望为了防患李定国阻止自己称帝,已派关有才率四万人驻于广西田州,阻拒李定国的后路。 李定国于此困境,本已心急如焚,恰又接到永历帝的血诏,内外交困,李定国立刻昏倒过去。醒来之后,便哭曰:“我主苦矣!”然后召集众人商量对策。 众人一致认为:孙可望僭逼帝位,乱杀大臣,罪不可赦!现有永历帝血诏在此,正好奉诏讨贼,以保朝廷。 李定国见众将义愤填膺,也非常激动。于是对太监表示自己要“先除逆贼,后议恢复”,并让皇上安心。 小太监走后,李定国便冷静思索起来。按理,自己目前只有与孙可望联合抗清,或许还可一搏。若再经内耗,前途实在难料。因为自己手下仅六千余人!拿六千人与数十万之众去搏,无异于以卵击石。然而,皇帝血诏已下,自己再没退步余地,只有以死一搏。成败与否,只有看天意而定了! 李定国退至四川,与关有才部相遇。李定国思之,若能全师而过,尚有一线希望,否则便再无胜机。他决定劝说关有才。 李定国对关有才及其部下说:“逆贼孙可望僭逼皇位,滥杀大臣,我们奉诏讨贼,望关将军放我们进去。” 关有才说:“我们只是奉命守关,无上峰之令,不敢放行,请李将军体谅。” 李定国说:“请问关将军,我们都是大明臣子对不对?” 关有才说:“对!” 李定国说:“那么我们是否要听命于皇上?” 关有才说:“唯圣命是从!” 李定国将永历帝的血诏出示。关有才及部下见之,无不流泪。 李定国见之,又说:“现圣上蒙屈,我等身为臣子,若不能护君,有违天意!”李定国此意是想劝降关有才。 果然,关有才听后,羞愧难当,率众投到李定国之下。这样一来,李定国不仅顺利过关,而且还充实了力量。 兵贵神速!李定国率兵抢先于一六五六年三月奔至贵州安隆,将永历帝接到昆明。驻守在昆明的大西军,得知实情,纷纷投到李定国名下。 永历帝感李定国之忠义,封李定国为晋王。为抚刘文秀之心,又封刘文秀为蜀王。 李定国与刘文秀商量对付孙可望之策。刘文秀认为他们与孙可望同为张献忠之养子,念此之情,宜和不宜战。一则可保兄弟情谊。二可存军实力。 李定国深以为然,他认为孙可望的矛头是冲向自己的,若自己出面求和,不仅不能和解,反而会加剧其矛盾。于是他劝刘文秀出面促成此事。刘文秀心想有理,便以自己的名义写血书一封给孙可望。 李定国便派白文选拿着刘文秀的血书到贵州去进行调解。 孙可望得知李定国从广西进入贵州,并将永历帝从安隆接到昆明,知道自己称帝无望,对李定国之恨又增加了一层。 白文选到达贵州后,便将刘文秀的血书面呈给孙可望,并苦口婆心劝说他。但不管白文选怎样劝说,孙可望都无法接受。后来,白文选说得孙可望火起,便将白文选也扣留下来。 孙可望扣留白文选之后,便打算与李定国决一死战。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划,孙可望调集兵力十几万,准备与李定国作最后一击。然而,他怕师出无名,便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 一六五七年九月,孙可望率兵十几万渡过盘江,进攻昆明。 永历帝得知消息,立刻削去孙可望秦王号,命李定国、刘文秀迎敌,双方对峙于曲靖的交水。 李定国虽然通过收编孙可望一部分投降过来的队伍,加上刘文秀队伍,力量大大加强,但与孙可望来比,众寡仍然悬殊。因此,李定国认为此仗不可硬拼,只能计取。他召集众将商量。 刘文秀认为孙可望出兵,虽以“清君侧”为名,实则师出无名!其势虽众,但众将士必多异心不能死战。 李定国听取了刘文秀的意见,并采取分化瓦解的策略,派兵潜入孙可望的队伍,将孙可望僭逼帝位,乱杀忠臣之真相告知对方,以达到分化瓦解的目的。 孙可望亦知己军虽众,但敬重李定国的将士不少,此仗宜早打。于是,命军进攻。 双方交战之初,孙可望部下比较卖力,但后来,便越来越怠慢。孙可望得知是李定国派人策反之后,便杀了怠慢的将士,以逼将士进攻。 孙可望的部将马世忠、马惟兴、马宝、冯双礼等人本已对孙可望发动的这次反明之战不满,加之白文选在其中周旋,并道明事实真相,使他们明白错在孙可望。 这些部将都与李定国暗通,约定时间在阵前倒戈。 只有孙可望一人蒙在鼓里,仍然发出进攻命令。恰到两军交锋之时,马进忠等人突然倒戈相向。 孙可望见了,大吃一惊,知道大事不好,立即骑马向东逃命。 于是,孙可望的“清君侧”之举大败。 孙可望逃出之后,便投靠了清朝,并将大西军的军事秘密全部告知清朝。顺治皇帝便封他为王爵。后来,在猎狩之时,又以错射为名将他射死。 人问顺治帝,“孙可望有功于大清,为何射杀他?” 顺治帝说:“此等小人,既能反明,便会反清,留他何用?” 第七章 永历之竭 一、吴三桂智破石壶关 大清朝本来害怕勇猛的大西军,再加上大西军盘踞的云贵一带地形复杂,所以,大清政府虽然对大西军痛恨入骨,但鉴于这些原因,大清政府不得不克制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现在大西军内讧,实力消耗极大,孙可望投降清朝后,又将大西军的全部军事秘密告诉清朝,甚至连云南的地理详图也作了邀赏的礼品献给了清朝。 所以,清朝政府觉得消灭永历政府的时机到了。 一六五八年,顺治下旨,令各路清军齐向贵州进攻。 中路军以靖寇大将军罗托和洪承畴为首,从湖南向西推进; 西路军以平西王吴三桂和定西将军李国翰为首,从四川向南推进。 东路军以征南大将军卓布泰为首,从广西向北推进,这三路兵马统一由信郡王多尼指挥。 吴三桂接到圣旨后,立刻召集众将商量。吴三桂将形势与圣旨都告诉众人,问他们怎么办? 方献廷说:“南明经此内讧,实力必将衰竭,我若不破之,别人亦必破之。倒不如抢先一步,建立奇功异勋,到时再作打算!” 胡守亮说:“我担心我们若灭南明,必失民心于天下,将来行事必然艰难!” 杨珅说:“而我们如不遵旨,必令皇上生疑!” 吴三桂沉吟着:不遵旨行事必失先机,遵旨行事必得骂名。衡量其中利弊,与其失去先机,倒不如留下骂名!一切都得看是否有发展。吴三桂毅然决定:“即日出发!” 吴三桂之所以决定得如此坚决,是因为他心中另有一层原因。他看到南明虽弱少,但盘踞于此,清朝却迟迟不敢进攻,为什么呢?是因为云贵之地易守不易攻,他心想:若得此地盘踞,将来起事必成。 吴三桂即日率兵从汉中出发,途经保宁、顺庆,到达合州。 孙可望虽然失败投清,但大西军仍有孙可望的残部不时骚乱,因此,清兵虽然已是大兵压境,但李定国却不得不退留在滇西永昌,弹压孙可望的残部叛乱。 守在合州的明兵还没从内乱的噩梦中醒来,便发现吴三桂所率的清兵已到跟前,来不及反抗,便纷纷缴械了。 吴三桂不战而胜,得到江中战舰无数,还有不少降兵。 吴三桂率兵继续向南挺进。 一日,吴三桂率兵到达石壶关。石壶关处于深山峡谷之中,山势险峻,山高入云,树林茂密,山谷之中可藏雄兵百万而不见其首尾。从西向南,只有数处隘口可通。 三桂见之,倒抽一口凉气,若有明廷陈兵于处,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威。然而,他环视数遍,并不见旌旗官兵,心中叹气说:“我素闻李定国会用兵,怎么不陈兵于此?若让重兵把持于此,他可无忧也!”于是,他命令继续南进。 突然,队伍前面发出一阵求救之声。吴三桂抬头一看,只见自己队伍中的几个兵卒因为中箭而栽入了峡谷之中,久久没有听到落地之声,只有兵卒凄厉的叫声在山谷之中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吴三桂仔细搜索峡谷四周,却不见箭发何处。 吴三桂心里便焦虑起来:看来我低估了李定国!可我们的队伍如何过去呢?若要硬冲,只能徒损兵力!想到此处,吴三桂急令:队伍停止前进!然后依次向后撤出峡谷。 原来,李定国看准这是由四川进入贵州的必经之路!李定国虽然见此处是天然关隘,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利,但他还是派得力之将刘正国、杨武驻守在此!在李定国看来,其余清兵不足忧虑,只有吴三桂令人胆寒。自己虽未与之交战,但从李自成败于他手便知他是自己的对头!所以,李定国虽对其他清兵疏于防患,却在此处进行了一番精心布置。 队伍受阻,无法南进,吴三桂心中焦急,又召集众将商量。 胡守亮说:“此关地势险峻,易守不易攻,所以,我认为只宜巧取,不宜硬攻!” 吴三桂说:“我在明处,彼在暗处,彼能射我之头颅,我却不知其箭发何处!如何巧取!” 胡守亮说:“我有一计,不知行与不行!” 吴三桂说:“你且先说来听听!” 胡守亮说:“明兵是躲藏在树林之中,我们只要放火烧之,立刻便将其裸露于外,我军然后攻之。” 方献廷说:“此计不行!一是因为我军也驻扎在其中,若烧山,我军亦无藏身之处;二是此山庞大,山深林密,若烧之,时日太久,而我军又不能耽搁太久!” 吴三桂自言自语地说:“进攻不行,烧山也不行,如何过关?”之后,他突然问:“能否用炮火袭击?” 方献廷想了想说:“用炮火攻击,亦非上策!” 吴三桂问:“为何?” 方献廷说:“此谷狭窄,若用炮火攻击,恐引起山崩,山石滚落下来,我军亦无处躲避。” 吴三桂说:“若让我军步兵攀上山顶,还会被山石所伤么?” 方献廷说:“即便让步兵爬上山巅,也是不行的!” 吴三桂问:“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