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虽然得不到王珠的爱情,心里不爽,但知不可违天强留。再者,唐朝是个开放的朝代,妇女有绝对的自由。皇帝也不是太专制,况且德宗是一个比较宽厚的帝王,当年他母亲因战乱失踪,后有农妇冒充他的母亲进宫,他也没有怪罪。因此等待王珠的不是冷宫,也不是三尺白绫。德宗皇帝很大方地下令废去王贵妃的名号,让她身穿入宫时的衣服,用一辆小车把王珠送出了宫门,退回王承升家。 但毕竟心里不爽,就与王珠约法三章,不准她再嫁仕宦之家。也算稍稍求得心里的平衡吧! 王珠回到家中,如小鸟出笼,恢复了女儿本色,竟日笑逐颜开,娇憨可怜,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态,和丫鬟小姐妹们整日玩耍,一点也没觉得丢了贵妃头衔有多难过。或在花前月下,奏琴一曲,引得那班婢媪听了,一个个的手舞足蹈的快乐起来。 由此可见,人的幸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涵义。过什么样的生活是自己选择的,屈从是一种选择,坚持自己也是一种选择,选择自己所热爱的或许有风险,但未尝没有好结局。布衣红颜 这时朝中有一个中书舍人,名叫元士会,长得眉清目秀,深通音律,当时被文人圈内称为“才子”。得知王珠宁为民妇不为皇妃的另类传奇经历,大为叹服。就想找一个合适的日子前往王家拜会,一睹这位终于俗违的奇女子。 元士会和王承升原是知己朋友,是王家的常客,往来也便不需要特殊的借口。 这王珠小姐,未入宫之前,也曾和元士会相见过几次。曾一起探讨过宫商音律,切磋过围棋艺术,彼此留有好感。只可惜元士会当时已娶妻钟氏,夫妇琴瑟相得。元士会只把王珠当妹子一样看待,不曾有过妄念。虽然王珠也曾多次在一班婢媪跟前,夸说元士会才子风流,也只不过是年轻女子对异性产生好感的本色流露。彼此虽起知己之感,但也只是感慨而已。因为王珠小姐,早已被太子李适下了定金。李适不久即位,王珠很快被德宗宣进宫去,册立为贵妃,便也断了两边的来往,不曾深入的交往下去。不料如今这王珠小姐,又从宫里放了出来,住在家中,依然做了待嫁的孤鸾。 元士会去王承升家拜会,适值王承升不在家中。他自然也是以拜会王承升为借口的,心里想的,自是闺房中的王珠小姐。正在迟疑之际,忽听得婉转悦耳的琴声,从后花园传来。这琴声元士会是熟悉的,便也忍不住站起身来,跟着琴声寻去。书房后墙,开着一扇月洞门儿,通着后花园;果然见王珠小姐,对花而坐,抚琴弄操。秀发飘飞,仙人可拟。听得呆了,也看得呆了。说也奇怪,王珠小姐的琴声,竟能通人心曲;有客在偷听琴声,琴弦上便能感知。再现了千年前俞伯牙钟子期相会的情景。王珠停下手,推开琴,转过身来一看,果见元士会痴痴地站在甬道的花架下听琴。笑着站起身来说道:“琴声入徵,必有佳客。” 元士会见王珠罢了琴弦,才从恍惚中醒来,忙上前施礼,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人琴俱佳,正如春色绝好。小生一时听得忘情了,失礼,失礼,打搅,打搅了。” 王珠笑道:“舍人别来无恙,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王珠屈身道了万福,元士会尴尬万分,上前搀扶也不是,不搀扶也不是,赧然说道:“娘娘屈煞小生了。”元士会只因王珠是册立过的贵妃,心有拘束,少了先前两人见面时的和谐,便杂了些官腔。 王珠一听,内心不高兴起来,嗔道:“想不到舍人也是一个俗夫子。”转了身去,装了不再理他的样子。 元士会急忙赔了不是,说:“因近日家中俗事缠身,说话多不合体,望小姐见谅。” 王珠这才仔细端详元士会,见他容色郁郁,急问缘由。也有知道内情的仆妇,邀宠似的告诉她元士会的情况。王珠知道他新丧了妻子,心中还有忧伤;便用好话宽慰了一番,元士会见王小姐左右有婢媪陪伴着,自己又是一个男子,也不便在此地久立,当即告辞。回到家中,这王珠小姐是他心中久已羡慕的人,又是一个妙解音律的美人,叫他不想也难,从此便坐立不安起来。 元士会以后常找了借口,去到王家,或与王承升饮酒赋诗,或与王珠抚弄琴弦,手谈棋艺。他二人各怀心事,志趣也相投,一来二去,不知不觉间,忍不住互诉衷肠,都把心事吐露了出来。原本积存在心中的旧情就像火一样的燃烧起来,他们很快相恋了起来。王承升也看出了端倪,也有意成全。时不时的邀请元士会到家中来,元士会与王珠相见就有了更充足的理由。 一次,元士会问王珠:“听说小姐在宫中,深得圣上怜爱,珠玉装饰,绮罗披体。又是挑选数百个伶俐的宫女伺候,又是为小姐建造水晶琼楼,极尽华美;皇恩如此,小姐却为什么定要请求出宫?” 王珠小姐见问,却不觉动了娇嗔,伸着一个纤指儿,向元士会额上轻轻的一点,说道:“亏你自命风雅的人,还问这个呢!皇宫在庸人眼里,是个金窝;在风雅人眼里,却是个金子打就的淫窝。一个好好的女孩儿,一入了宫廷,便把廉耻也丢了。大家装妖献媚,哄着这臭皇帝欢喜;有不得皇帝临幸的,便怨天尤人。做嫔妃的,除每日打扮着听候皇帝玩弄以外,便是行动一步,笑谈一句,也不得自由自在的,好似终日关锁在牢狱中的犯人一般;这种苦闷羞辱的日子,是清洁风雅之人所不齿。我只求嫁一个清贫合意的郎君,一双两好地度着光阴,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元士会听了,甚是高兴,也不禁发自内心的佩服:“小姐之心,正与小生有戚戚之处。你虽身为退妃,在外人看来,因曾承接过帝王,已视同禁脔,不敢起求婚的妄想。在我看来,只觉着小姐可爱。如今我孑然一身,愿辞阙与小姐耕织民间。田舍之家,齑盐布帛,鱼水相依,得遂天伦之乐,与愿足矣!” 两人山盟海誓,表示终身不相捐弃。元士会是个重情的士人,为了能与王珠小姐结为夫妇,不违背“不许嫁与仕宦之家”的圣意,甘愿放弃仕途。让王承升代奏皇上,辞了中书舍人之职,挂冠而去。携王珠双双返回故里,过起自己隐居的恩爱生活去了。一个追求爱情,一个不慕荣华,这一对奇男奇女演绎的真情故事,成为后人流传的一段佳话。这在如今的物欲社会,这种爱情更是难得。浪迹天涯 元土会家乡在河南郑州,当时的郑州还是黄河边上一个偏僻的小邑。家乡有几亩薄田可以耕种,有几间房子可以遮风御寒,夫妻二人,很是满足。贫寒不惧,夫妻恩爱胜似糖饴。郑州地方,山河壮美,民风淳朴。元士会的左右邻居,也都是些蓬门小户。人们质朴善良,互相帮助。元土会又是一个读书人,深得邻里看重,与在首都相比,生活虽清贫了些,但心里快乐。小两口朝弹一曲,暮下一局,晴天耕种,雨天绩麻。常与邻人开玩笑说,这样清闲自得的日子,怕是神仙也羡慕了。 那王珠小姐,自从嫁给了所爱的元士会,隐居乡间,要过清静日子。正遂了自己心愿,便终日和颜悦色,笑逐颜开,再不如从前在宫中一般地愁眉泪眼了。村里的姑娘媳妇们,见她随和,天天来与她说话,她也乐于和她们周旋,觉得和乡村妇女在一起,另有一种趣味。 但逍遥自适的好日子总是短暂的,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就被打乱了。 也不知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人们知道了元士会夫妇,原来并非凡俗之人。一个曾为当朝大夫,一个曾被当今万岁爷册封为贵妃。就像风生水起,引暴了12级的台风一样,方圆百里之内,众人奔走相告,说是亘古未有的奇事,娘娘嫁给了一个布衣百姓。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像看稀奇一样,不分白天黑夜,争相前来围观。更有先前熟悉的乡村妇女,把个王珠,当做天仙一般看待,个个上门来拜见。夫妻二人正常的生活秩序,被彻底打乱了,身心十分疲惫。 更有那好事之徒,穿凿附会,说她从皇宫出来,屋内定有珍宝无数。这样以讹传讹,越来越玄虚。早惊动了一帮强人,趁着某一天深夜,蒙面打劫。把王珠家的细软财物,好似水洗过一般,掳得干干净净。这帮强人见没有抢到想象中的珍宝,一气之下,放火烧了茅屋。这一场火直烧到天色微明,虽有左邻右舍相救,但也破败不能住了。 可怜元士会王珠夫妇,顷刻之间,陷入赤贫。所幸夫妻恩爱,并不把财产看得太重。在好心邻里的接济之下,方能艰难度日。他们暂时移住在祖上的祠堂里,但等秋后有了积蓄,再起房盖屋,从头开始生活。但每天来围观她们的外乡人,还是络绎于途,关于他们的传说,也是五花八门,褒贬不一。他们受不了这种骚扰,王珠对元士会说:“贫穷咱们不怕,只要夫妻恩爱,比什么财宝都珍贵。可像这样的生活,总不能平静,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底细的地方,关起门来,过我们自己的幸福生活。” 元士会说:“夫人所言极是,我想等秋后有了点积蓄,再考虑上路。夫人金玉之质,怕路上受不了风寒,所以迟疑。”王珠说:“夫君多虑了,只要你我心中有爱,风寒雨雪算不了什么。我们有手有脚,就是安居的家园。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内心的安静。” 两人议了半夜,在鸡叫二遍的时候,两人悄悄的出了还在沉睡中的村子,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中的方向。 从此元士会与王珠双栖双飞,云游天涯,风雨任之,花月美酒,逍遥自适。 曾贵为皇妃的王珠看来是对富贵最看得开的人,她不慕容华,甘愿出宫嫁为民妇,追求最真挚的爱情,确乎超凡脱俗之举,在唐代甚至在古代的美女史上,也确属于一个传奇女子。宁可失去富贵,也不愿失去自由。 可见生活的快乐归根结底是心灵的快乐,是名副其实的真实的生活,是心静如水的自适的境界。 王珠因而成为后世文人歌咏的对象,至今读来,还是令人感佩不已!引 言 后唐庄宗李存勖的皇后刘玉娘,史书记载十分详细,不论是《旧五代史》、《新五代史》还是《资治通鉴》,无不认定她是后唐亡国的罪魁祸首,其狠毒、愚昧、贪婪的程度令人发指。夜览史书,每每生发浩叹!想不到一世雄主,竟死于非命;卿卿恩爱的皇后,竟成帮凶。锦绣河山最终毁于蛇蝎心肠的妇人之手,难怪后人要把李存勖的皇后刘玉娘比作亡国的妲己,甚至犹过之。宋代文学家欧阳修有篇著名的《五代史伶官传序》,借用后唐庄宗李存勖的故事,揭示了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自然之理。欧阳修在文章中提出了盛衰之理,虽曰天命,但岂非人事哉?庄宗原本是一个励精图治的贤明君主,纵横中原,统一北方,并按其父李克用的遗愿击败了后梁,建立了后唐。《资治通鉴》因此把他和后周世宗郭荣(本名柴荣)并列,誉为五代十国时期的帝王双璧。毛泽东也盛赞李存勖为天纵之才,说:“生子当如李亚子”。就是这样一位有为之君,在他的后期,却逐渐蜕变成一个骄奢淫逸的狂徒,以致在灭梁称帝后的短短三年,于公元926年,身死族灭,年仅42岁。妻子逃亡,太子李继岌上吊自杀。继位的后唐明宗李嗣源名为兄弟,实际上是夺命无常。李嗣源是李克用的养子(唐朝时收养干儿子成风,且是一种时髦,尤其是有权势的宦官,通过收养干儿子达到自己权倾内外的目的;李克用也有许多干儿子,最著名的有李存孝、李嗣源等民间所谓的十三太保),也是李存勖灭后梁的得力大将。因此,按当时的说法,李嗣源属谋逆篡位。李存勖所建立的后唐在他死后就已灭亡。后世学者多认为皇后刘玉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的贪腐吝啬,刻薄寡恩,是直接导致后唐败亡的主要原因。谓予不信,且听我敬道其详。父子英雄 “扶犁黑手翻持笏,食肉朱唇却食齑”,说的就是唐末五代时的乱象。 公元880年冬季,黄巢农民军攻入长安。公卿贵族,朱门衣冠,或死或亡。公门与白屋颠倒,都是朝夕间事。天下纷扰,百姓荼毒。各地豪杰乘势而起,以勤王的名义纷纷割地称王,都想于乱中成就一番霸业。其中,最杰出的一支地方豪强,当属崛起于塞北晋阳(今山西太原市),被时人称为“虎父龙子”的乱世英雄李克用、李存勖父子。 李克用本姓朱邪氏,是唐代西突厥旁支沙陀族人,祖上从唐太宗时就开始戮力王事,守土拓边。李克用的父亲朱邪赤心因为镇压庞勋起义有功而被赐皇姓,遂改名为李国昌。骁勇善战的李克用15岁起就跟随父亲南北杀伐,练得弓马娴熟,有一箭射落双雕的骑射功夫,鞑靼人为之折服,军中呼为“飞虎子”。公元895年,黄巢起义军逼近首都,长安眼看不保,时局危殆,王朝风雨飘摇,唐僖宗紧急下诏,让李克用父子勤王。 李克用遂率杂胡劲旅三万余人,全身衣黑,号“鸦儿军”,南下勤王。一路连克连捷,异常骁勇,率先攻入长安,拔得头筹。时年28岁的李克用因此被封为河东节度使,后又袭封为晋王,坐镇晋阳。他以此为根据地,北攻云幽,南略关中,长驱入山东,可谓盛极一时,威名贯四海。可贵的是,李克用一生以唐朝忠臣自矜,以匡扶唐室为己任。蜀王王建曾经写信给他,约他同时在各占据之地称帝建国。李克用回信说:“我活是唐臣,死是唐鬼。失节之事,禽兽所为!”坚决拒绝了。后梁朱温灭唐称帝后,李克用多次兴师讨伐,与之争锋四十余年。为表忠心,他死前一直不愿称帝。 李克用因为一目失明而被称为“独眼龙”,杨行密时任淮南节度使(后建立吴国,五代十国之一),闻李克用威名,很想见识他的相貌。遂遣画工扮作客商潜入晋阳,李克用侦知画工行踪及意图,很快将其擒获。盛怒地对画工说:“我一佩服你有种,二佩服你有才。既然杨行密派你来为我写真,料必是丹青妙手,画艺高超。我给你一个机会,如画得像,有赏;如画得不像,哼,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时暑热逼人,李克用正手执折扇,纳风消夏。画工灵感立至,急中生智,在画中以扇之一角遮住了李克用失明的右眼。李克用看后,心里佩服,表面上故意刁难说:“你这是在阿谀讨好我。”命令画工重画,不得重复。画工很快又以一幅《将军行猎图》的挽弓射箭动作,来掩饰李克用一目失明的缺陷,又同时表现了他的英武精神,创意超绝。李克用连声叫好,重赏了画工并将他安全送回淮南。 朱温曾经是起义军将领,归降唐朝之后,曾被唐僖宗赐名朱全忠(后恢复原名)。但他名全忠而心实不忠,是个投机分子,野心勃勃,觊觎皇位已久。在各藩镇节度使中,唯一可以与之争锋的只有李克用,朱温深感他是日后自己争霸天下的主要障碍。在李克用剿灭黄巢农民军凯旋回师,途径汴梁时,朱温假借犒军的名义,将李克用延入汴州,美酒美女,盛情款待。李克用大为感动,哪有提防,喝得酩酊大醉,直夸朱温讲义气,够朋友。却不料朱温背后磨刀霍霍,入夜举火为号,派精兵围攻李克用居住的上源驿,四面纵火焚烧,准备一举除掉日后的心腹大患。李克用醉得一塌糊涂,李嗣源背着他东突西窜,拼死保护。也是李克用命不该绝,刚才还皓月当空,突然之间却风云骤起,雷雨倾盆,把熊熊烈焰一会儿就浇成了恢恢尘埃。李克用在电闪雷鸣之中逃离火海,侥幸保住了性命,仓皇冲出重围,缒城而下,逃出了汴州。 从此之后,两巨头反目成仇,结下了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公元907年,朱温率领军队冲进长安废黜了唐哀帝,自立为王,在汴州登基,改国号为梁。江山兴亡,功业盛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朱温谋帝篡唐,遂为天下千夫所指,也注定了他败亡的命运。正如李存勖对他的预言一样:物不极不反,坏人恶贯满盈之后必然先自取其辱,再自取灭亡。与之相反的是,李克用父子虽然屡有过错,但在效忠皇室这一点上,忠心耿耿,不敢有二心。李克用取得了道义力量的支持,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晋军处于劣势的格局就此发生了逆转。 以朱温建立后梁为开端,中国历史由此进入了五代十国53年的大分裂时期。 李克用在得知朱温改朝换代的消息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于是和契丹国主阿保机把臂结盟,约为兄弟,准备一起进兵。哪知阿保机在了解到朱温的强大势力后,大呼上当,马上撕毁了和李克用定下的兄弟之盟,转而和朱温结盟。李克用获此消息,气得天昏地暗,竟至背部毒疮发作,一病不起。弥留之际,他把儿子李存勖招至床前,抽出了三支箭,瞩望殷殷:“我一生有三件事情引以为恨,一是朱温害我之仇未报;二是契丹背信弃义之耻未雪,三是忘恩负义的刘守光幽州之地未取。你将来一定要替我完成我的心愿。”这三支箭,各代表一件李克用未能完成的功业。李存勖哭着接受了父亲的遗命。李克用言毕而殁,遗恨未雪,冷泪满襟,享年53岁,时在公元908年正月。 李存勖,李克用长子。史称其少有奇表,善骑射,胆勇过人,有乃父之风。李存勖自幼便生长于军旅之中,见惯了刀锋戎血,十多岁时便成为了英勇的战士。公元 895年,三帅逼京,勤王保驾的李克用派遣年仅11岁的李存勖晋见避难于南山的唐昭宗,唐昭宗特地赐赏他翡翠盘等珍宝,抚其背说:“这孩子气宇非凡,与众不同,将来必为国家之栋梁,记住要为唐室尽忠效力,千万不要忘了大唐啊!”唐昭宗还对左右说:“此子可亚其父。”李存勖“亚子”的小名由此而来。只是唐昭宗不曾想到,被他预言可亚于其父的李存勖所建立的功业远远超过了他的父亲。 丧事刚一办完,李存勖就设计捕杀了试图篡位的叔父李克宁。而晋梁之间潞州(治所在今山西省上党县)之战正酣,内议多主张罢兵休战。李存勖力排众议,谓诸将说:“梁人幸我大丧,谓我少而新立,无能为也,宜乘其怠击之。”李存勖全身缟素,以哀兵之势南下攻伐,兵书云:“哀兵必胜”。行至三垂冈,李存勖触景生情,叹曰:“此先王置酒处也!”趁着大雾昼暝,兵行雾中,众志成城,在夹城大破后梁军队,杀敌万余。当身穿孝服的李存勖出现在被围困一年之久的潞州城下时,陷入绝境的守城将士们,激动得泪如雨下,喊声震天动地。当初,李存勖五岁时,曾跟随父亲作战,一次路经三垂冈,在唐玄宗的祠堂前休息时,伶人奏起了百年歌,李克用感慨人生易老,预言20年后李存勖将接替自己率兵征战。“克用破孟方立于邢州,还军上党,置酒三垂岗,伶人奏《百年歌》,至于衰老之际,声甚悲,座上皆凄怆。时存勖在侧,方五岁,克用慨然捋须,指而笑曰:‘吾行老矣,此奇儿也,后20年,其能代我战于此乎!’”(欧阳修《新五代史》)。果然一言成谶,三垂冈一战定天下,距离李克用的预言正好20年。李存勖不仅树立起自己的绝对威信,而且彻底扭转了在晋梁之争中所处的颓势,从此一世枭雄的朱温优势顿失。朱温惊叹道:“生子当生李亚子。李克用虽死犹生!我的儿子与他相比,简直猪狗不如!”(《资治通鉴》卷266) 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朱梁跋扈何? 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犹拥晋山河。 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 萧瑟三垂冈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 清人严遂成的《三垂冈》这首诗,所咏就是李克用李存勖父子的英雄传奇与三垂冈之事。借凭吊古战场感叹历史沧桑,歌颂英雄业绩。三垂冈战役奠灭梁之基,常为后人称道。毛泽东对其父子评价甚高,在评论三垂冈战役时说:“康延孝之谋,李存勖之断,郭崇韬之助,此三人可谓识时务之俊杰”,并称李存勖的战术是:“先退后进”,毛泽东主席非常喜欢这首诗,晚年常独自吟哦。并说,我现在是“鼓角灯前老泪多”。 李存勖将父亲给的三支箭供奉在晋阳家庙中,每临出征,就前往家庙请出一支箭来,放在一个精致的锦囊丝套里,带着上阵,凯旋之日再送还家庙,表明完成了任务。虎父无犬子,李存勖在军事上的才能远远超过了他的父亲,他的骁勇善战也丝毫不逊于李克用。他喜欢冒险搏击,勇而寡谋,将战争看作游戏,常常只身冲锋陷阵,侦察敌情,几次陷入重围,差一点被敌人生俘,但却秉性难改。部将们拼死力战将他救出,劝他持重,他却反说部将们妨碍他大杀敌兵。李存勖在魏州前线,曾率领百余名骑兵侦察敌情,与5000敌兵殊死搏杀,才得以突围。进攻杨刘城时,李存勖身先士卒,亲自背着柴火填平敌军防御的壕沟。李存勖一次准备亲自出战时,被义兄李存审劝阻,不久,他趁李存审不在时飞驰出营,边跑边对部下说:“这么好玩的事情那老头儿居然阻止我。”正因为如此,李存勖才有资格竖起手指自我夸耀说:“我于十指上得天下。” 公元911年,李存勖在高邑(今河北省高邑县)又把朱温亲自统帅的50万大军打得大败而逃。致使朱温连气带怕,一病不起;公元912年,朱温被自己的儿子朱友圭杀死,朱友贞以讨逆为名杀死兄长朱友圭后自立,是为后梁末帝。公元913年,李存勖马不下鞍,人不歇脚,又攻破号称拥甲30万的幽州,用白绢捆缚着刘仁恭、刘守光父子高奏凯歌回到晋阳,献俘于家庙。处斩了僭称燕国皇帝的刘守光后,又将刘仁恭押至代州,在李克用墓前处斩。李存勖杀刘守光的时候,刘守光嚎啕大哭,不停地求饶。他的两个妻子李氏和祝氏见丈夫如此没有气节,骂道:“事到如今,求生何为?妾请先死。”便引颈就戮。九年后,还是在幽州,李存勖率领以步兵为主力的10万晋军,以寡敌众,大破号称30万的契丹骑兵。将不可一世的阿保机赶回更寒冷的北方之北。至此,李存勖已完成李克用的两大遗愿。最后就是消灭世仇朱温的后梁。 李存勖与后梁的战争前后持续15年,晋军多次获胜,李存勖创下中国古代军事史上许多著名的战例:柏乡之战、杨刘之战、胡柳陂之战、德胜之战以及潞州之战、幽州之战。 公元923年四月己巳日,李存勖在魏州称帝,因为唐朝对他家赐姓,所以自称唐室后裔,以唐为国号,以示续唐正统。先以太原为西京,定都洛阳之后,又将太原改为北京。建年号为“同光”,史称后唐。 就在李存勖称帝的那年秋天,后梁主力与后唐军队对峙于黄河北岸,李存勖避实就虚,出奇不意,突袭后梁都城大梁。十月二日,李存勖亲率精兵从杨刘渡过黄河,与已经深入敌境的后唐军在郓州会师。紧接着,后唐军队以绰号“李横冲”的李嗣源率领的轻骑兵为前锋,绕过后梁为阻止后唐军队进攻而掘开黄河堤坝形成的黄泛区,昼夜兼程,于十月九日直捣敌巢,灭亡后梁,回师救援不及的后梁主力随即投降。后唐军队奇袭大梁,全程六百余里,途中攻破中都、曹州,历时九天,成为我国古代战争中长途奔袭、速战速胜的经典战例。 李存勖意气风发,高奏凯旋歌,用木匣装着后梁末帝朱友贞的首级,祭献于家庙。 就这样,经过十多年的南征北战,李存勖横扫六合,一统北方,完全彻底地完成了父亲的全部遗愿,创造了人间奇迹,也达到了他壮丽人生的巅峰。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叙述父子两代英雄,是故事的需要。李克用盖世英雄,建立了不世之功,不骄不纵,效忠唐室,一辈子不愿称帝。生前结有三怨,赍志而没;李存勖一辈子的政治理想就是完成父亲的遗愿,他也正是在圆满完成父亲遗愿的基础上,才建立了后唐。但是,世事如棋,昨日之英雄未必就是今日之豪杰,李存勖还来不及回味创业的艰辛和成功的喜悦,就由一个喜剧中的胜利者变成了悲剧中的失败者,由一个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变成了众叛亲离的独夫民贼。何转化之快也!李存勖是一个杰出的军事家,但却不是一个好皇帝,他长于军事而短于政治,夺取天下之后就与从前判若两人,从此弊端百出,宠信宦官伶人,诛杀功臣勋将,与他那个拒认贫寒生父,刻薄寡恩的皇后刘氏一起疯狂敛财,罔顾民命,搞得民怨四起。如不败亡,天也不饶。因祸得福 后唐庄宗李存勖的皇后刘氏,名玉娘,生卒年不详。魏州成安(今河北大名东北)人,历来皇后留下名字的并不多,刘氏有幸忝列其间。她原本出身于贫寒的普通百姓之家,幼年很可怜也很不幸,母亲早亡,父亲刘叟(《新五代史》中为“刘叟”,《资治通鉴》中无名),自称山人,靠上山挖药,乡间行医和替人算命过活。当时兵荒马乱,在李克用领兵攻打魏州时,曾一度占领成安。刘皇后当时只有五六岁,为逃避战乱,父亲准备带她远避他乡暂时谋生,等战乱平息后再回来。未等出逃,村庄便遭到李克用属下部队的抢掠,领兵的将校是袁建丰,他见刘氏长得俊俏伶俐,天真可爱,便将她弄走,回去献给了晋王李克用的妃子曹氏做了一名小侍女。 这个曹夫人就是李存勖的生身母亲,她性情谦逊,明辨是非,是个善良大度的女人。丈夫李克用性情暴躁,对属下勒束极严,左右稍有过失便严加切责,因此无人敢出来求情,唯独对曹夫人言听计从。曹夫人生下李存勖,因其相貌出众,形象超群,有豪杰之相,李克用欣喜不已,更加宠幸曹夫人。曹夫人并未因此而骄横,对李克用依旧恭敬相待,勤于府内事务,所以深得左右侍者的尊敬。 初入宫时,刘氏还时刻想着不幸离散的父亲,悲从中来,哭求着要求回家,左右劝说不过,威胁说再哭就杀了她,刘氏便懦懦的不敢再哭。曹夫人看到刘氏楚楚的样子,很是怜爱,便好言安慰她,给她好吃的,好穿的。日子久了,宫里的人也都混熟了,她也适应了王府的生活,毕竟这里比家里富裕多了,好玩多了,时间是最好的锉刀,使她逐渐将往事抹得不留痕迹了。玉娘到了及笄之年,出落得更是漂亮。曹夫人对玉娘的伶俐与容貌喜在心中,便有意培养她,让人教她歌舞笙簧,玉娘聪明乖巧,很快便能歌善舞,技压群芳了,曹夫人欢喜的不得了,宠爱冠于诸婢。 曹夫人有她的想法,就是等到玉娘成年后,将玉娘送给李存勖侍奉左右。那样,玉娘伺候儿子,曹夫人会非常放心。骤得大贵 一次,李存勖去给母亲问安,曹夫人便有意让刘玉娘装扮之后,吹笙助兴。尔后,刘氏又为他们母子表演歌舞。李存勖从小就精通音律,听着刘氏悠扬婉转的曲子,惊喜不已,又见刘氏娇媚百态,楚楚动人。便目不转睛地看得有些入神,曹夫人便当场做主将刘氏赐给儿子为妾。李存勖谢过母亲,又选择了良辰吉日举行了婚礼。玉娘吉星高照,得到了李存勖的喜爱,真是麻雀变凤凰,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竟能,晋身嫔妃之列,高兴得多次从梦中笑醒。早先,李存勖在夹城攻打梁朝军队,得到了梁将符道昭的漂亮妻子侯氏,受到庄宗的专宠。庄宗带兵四处征战,常常带着侯氏。宫里人就叫她“夹寨夫人”,后世的压寨夫人就是由此衍化而来的。女人天生嫉妒,红颜犹妒。刘玉娘看在眼里,使出浑身解数,暗中较劲,媚惑李存勖。在此之前,李存勖已经有了两位正式夫人,就是韩氏和伊氏。韩氏为正妃,伊氏为次妃。刘氏起初并没有争夺主次之位的念头,她深知自己出身低微,无法与出身名门的其她两位夫人相比,有李存勖的宠爱已经很知足了。后来,刘氏生了儿子李继岌,心情就有了很大的变化。李存勖认为他长得很像自己,就特别喜欢他,这样,刘氏就愈加受到李存勖的专宠。不久,刘氏就被封为魏国夫人。从打下魏博城以后,在黄河边战斗的十余年间,李存勖总只带着刘氏,随军同往。刘氏也善于迎合庄宗的旨意,趁机殷勤侍奉,使李存勖对她痴恋不舍,而韩氏和伊氏便被冷落了。 李存勖灭梁称帝后,她逐渐有了做皇后的强烈愿望。但怎样才能取得皇后的位置呢?为此刘玉娘费尽心机。她知道立皇后是朝廷大事,凭自己的出身,要取得母仪天下的皇后宝座,那简直是做梦。没有当朝权臣的支持,绝对不行。于是她私下派遣心腹的伶人与宦官去拉拢宰相豆卢革和掌军权的枢密使郭崇韬。豆卢革本来就头脑灵活,善于见风使舵,早就想找机会巴结李存勖宠幸的刘氏,看到刘氏派人上门求助,真是喜从天降,自然满口应允。愿为刘氏登上皇后宝座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而郭崇韬为人却极为耿直,开始并不愿意支持刘氏做皇后,而且观点很鲜明,立场很坚定。但由于当时郭崇韬憎恨宦官当权,言谈之中又经常对宦官露出不敬之词,因此招致宦官们的不满,必欲加害而后快。常在李存勖的面前说他的坏话,李存勖对他也逐渐产生猜疑,言语之间也有些显露。郭崇韬内心不安,也在谋求良策消灾避祸。他的一位部下善于投机,见刘氏主动派人联系,便对郭崇韬献计说:“现在您功高盖世,虽然有小人陷害,也不能离间您和陛下的关系。但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为今之计,应该以退为进,力辞官职,陛下肯定不许,这样便会堵住小人的悠悠之口,不会再说您贪图权势。再者,陛下最宠刘氏,立皇后是早晚的事,大人不如先行向陛下奏请册立刘氏为正宫皇后,做个顺水人情,陛下必然会感激你的,而刘氏也能记得你的恩德,有了刘氏的支持,宦官也就无法再加害你了。你所提出的改革建议也能得以施行。” 郭崇韬听了,非常赞同,便照计行事。他三次上奏折坚决要求辞去枢密使的职务,李存勖每次都安慰他,没有同意。郭崇韬又进行第二步,联合豆卢革等大臣密奏李存勖,请立刘氏为皇后。但韩夫人是他的元配,伊夫人的地位也在刘氏之上,觉得此事难办就迟迟没正式公布。现在,有了宰相豆卢革、枢密使郭崇韬上书秘奏,迎合皇帝的旨意,李存勖满心欢喜,他正好也是这个意思,便立刘氏为皇后。同光二年(924年)癸未日,庄宗临朝文明殿,派使者正式册封刘氏为皇后。皇后受封以后,乘着羽毛装饰的皇后专车(翟车),在皇后专用仪仗(卤簿)和乐队的簇拥下到太庙祭祖。韩夫人等都对此极为不满,于是又封韩夫人为淑妃,伊夫人为德妃。 李存勖在出奇兵灭掉后梁之后,自以为天下平定,便开始昏庸享乐起来,与先前的英武神勇简直判若两人。特别是封了刘皇后之后,常常玩乐于宫中。刘皇后本来就能歌善舞,李存勖又喜欢与伶人化妆演戏,从此逸豫无度,可谓是志同道合的一对神仙夫妻了。刘皇后志得意满,比先前更加骄横。她又十分狡猾,善于体察李存勖的想法,同时又十分凶悍并且嫉妒心很强,李存勖对她是又爱又怕又无奈。李存勖曾宠爱一个美女,并生下皇子,刘皇后便醋意大发,很担心她会影响自己的地位,必欲除之而后快。一次,李存勖派人召见属将元行钦(一说李绍荣,也是后梁的降将)入宫赐宴,以示对他的抚慰。李存勖知道他妻子刚死,言谈之中顺口说道:“爱卿请放宽心,朕一定再为你选一个漂亮女子为妻。” 刘皇后听了,便马上让人唤来李存勖正宠爱的那个美女,对李存勖说:“陛下既然可怜元行钦,何不将她赐给元行钦为妻呢?”不等李存勖表态,刘皇后便让元行钦向李存勖跪拜谢恩:“快快,还不谢过皇上。”元行钦正在诧异,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见皇后一脸严肃,知不是玩笑,便慌忙跪下谢罪:“微臣不敢。”刘皇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迫不及待地命人将这个美女先行送到了元行钦的府上。李存勖内心大为不快,怏怏不乐了好几天,对刘皇后不理不踩,但也无可奈何。 刘氏被册封为皇后之后,不但没有成为李存勖的贤内助,帮他治理国家,反而和李存勖一道聚敛钱财,贪婪而且吝啬。李存勖后来死于乱军之中,和刘皇后的倒行逆施有很大的关系。像这样的一世之雄,最后却死在自己所挚爱的皇后之手,真是英雄末路悲歌多,令人唏嘘起蹉跎。棒打老父 刘氏的父亲叫刘叟,长着非常明显的一捋黄胡子。自从与女儿失散后,他一边游走四方行医,一边见人就打听女儿下落,可十几年过去了,希望渐渺。但她寻找女儿之事,已是播于乡间,尽人皆知。 因此,当民间传言当今皇上将要册立的皇后与刘叟所要寻找的女儿身世一样时,就有人跑过来告诉刘叟,半开玩笑的戏称他为国丈。刘父初犹不信,几次花钱从旧军人处打探详情。当确信女儿就是宫中贵人后,刘叟就迫不及待地来到宫中求见。孙光宪《北梦琐言》及《五代史?庄宗本记》都曾记载:皇后刘氏家世寒微,后生皇子李继岌,逐渐恩宠备至。其父来宫中探望,竟遭棒笞,赶出宫门。 平心而论,刘氏还是非常想与父亲相认的。然竟何以如此狠心?这一方面说明她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碍于面子,拒不认父。更深层的原因,此时刘氏春风得意,要风有风,要雨有雨。正与后宫韩氏夫人争夺皇后之位,互相攀比门望高低。但那时社会风气不是太好,尤其是宫中嫔妃,都以出身高贵为荣,刘皇后平常对大伙说父亲是个名医且早死,因此最怕闪失。 李存勖建立后唐时,确曾打算立刘氏为皇后,但遭到曹太夫人的反对,认为她家世寒微,出身低贱,不应考虑。李存勖是个孝子,便服从了,立后之事暂缓。但皇后一日不立,她就有成功的希望,对此刘氏心里很清楚。她不想暴露微贱的出身,以免给反对她立后的大臣以口实。看来,这刘叟来的也真不是时候,现在如果让她贸然认下这个一无权二无钱的穷爸爸,自打嘴巴不说,将要争到手的皇后宝座岂不也就随之成了泡影?刘氏反复权衡利弊,便决定狠下心来,宁可受天理良心的谴责,也不认生身父亲。 而李存勖听说有人自称是刘氏的生父,便令其进宫。李存勖本是孝子,对于这位失散多年的岳父也想在证实之后认下来,同时也为刘氏找回生身父亲,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为了辨明真假,他派人找来当年救下刘氏的将校袁建丰,让他辨认。 袁建丰辨认后说:“臣最初在成安城北的一个洼地见到刘氏,就是这个黄胡子老头保护着她。因此断定此人确是当年所见刘夫人之父。当时他留着黄胡须,所以臣还能认得出来。” 李存勖在确信老翁正是刘玉娘的父亲后,正要认下。不料刘氏却大怒说:“臣妾当年离开家乡的时候,还约略记得一点。当时我父亲明明不幸死于乱兵之中,我还守着尸体大哭了一场,所以臣妾已经没有生身父亲活在世上了。现在从哪儿跑出来一个农家老翁,居然敢冒充皇亲?胆子也太大了。此人必是贪图富贵、假冒皇亲的市井无赖。陛下还记得大唐德宗年间那个冒充沈太后的高氏女子吗?这人肯定和高氏是一丘之貉!” 李存勖听了,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因为在他看来,不认生身父亲的事很难设想,况且又是自己宠爱的刘氏。刘氏见李存勖相信了自己的话,便让侍卫们在宫门外,用军棍将她可怜的父亲暴打一顿,立即轰走。老人气得昏死过去,醒来之后嚎啕大哭。可怜刘父满腔希望,喜滋滋地赶到皇宫认女,原指望从此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料却触了霉头,倒了大运。有这样的女儿,真是老天不长眼。刘父反复诅咒着,从此再也没有了消息。 李存勖对刘氏不认生身父亲这件事毕竟心存疑虑,为进一步探明虚实,他便发挥自己演戏化装的特长,扮成一个老者。李存勖才艺精通,喜欢和伶人一起演戏,自取艺名“李天下”。旧时代的民间戏班即有奉李存勖为戏曲之祖的牌位。民间传言说他是玄宗转世,治理天下都是先盛后衰,也都酷爱戏剧艺术。据记载,李存勖曾亲自操刀,自编自演过一出戏,叫做《刘山人寻女》,故事所本即取材于皇后的家事。一日,他身背一个蓍草(古代用来占卜的一种草)袋子,还让儿子继岌戴着一顶破草帽。他在前边走,儿子在后边跟,就像当年刘氏父亲行医占卜的样子。李继岌学着刘山人的声音大喊:刘衙推(时人对乡村医卜人的称呼)寻访女儿来了,刘衙推寻访女儿来了。刘氏正在午睡,惊醒之后见是儿子和丈夫乔装改扮来戏弄自己,无疑戳了她的痛处,气得讲不出话来。盛怒之下,令左右将儿子痛打一顿,赶出门外。李存勖赶忙劝止,告诉她不过是开开玩笑。刘氏却不依不饶,又趁机哭闹一番,李存勖好言相劝,散了很多赏赐这才罢休。后来,李存勖干脆也就不再探根溯源地追究了,毕竟在讨得美人欢心与关心一个老人之间,孰轻孰重,这分量李存勖还是掂量得出的。贪渎误国 刘氏被册封为皇后之后,把权力当成谋取个人利益的工具,且以贪婪吝啬出名。 税收本应收入国库,李存勖却听信刘皇后的主张,将税收一分为二,将国家的财赋划分为内外府库,一半归外府库,一半归内府库。州县供奉的钱财纳入外府库,充当军事和政治费用;藩镇所贡献的钱财则送入内府库,供酒宴、游玩和赏赐伶人所用。由于李存勖连年征战,军队人数众多,消耗庞大,国用不足,经常枯竭。而内府库的钱财却堆积如山,刘皇后却舍不得拿出一点以解国家急需。在后唐国势衰败,民不聊生,将士缺乏粮饷、怨声载道的时候,李存勖与刘皇后依旧奢侈享乐,毫不收敛。大臣请求废除地方的苛捐杂税,以收揽民心,刘皇后反而鼓动李存勖预先征收河南第二年的夏秋两季赋税。 刘皇后占有内府库无数财宝还不满足,她还派人到全国各地经商贩卖物品,从中渔利,成了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不务正业的商人皇后,让人叹为观止。 刘氏为了多销商品,竟将干鲜果品以自己的名字“玉娘”命名出售,“玉娘”牌一出,果然具有名人优势,品牌效应,人们趋之若鹜,生意大好。货物只要标上“玉娘”二字,都能买个好价钱。以至于市场上出售的柴草都要说成是后宫出来的。刘皇后此举,虽深为后人诟病,因为它严重逾越了封建时代礼教的要求,更何况贵为皇后,与民争利。但现在看来,刘皇后真是古代最注重使用和保护自己姓名商标权的人了。 庄宗自从灭了后梁,逐渐心高气傲起来,致使宦官、戏子乱政,皇后刘氏在后宫中独掌大权。她总以自己出身低贱为耻,现在越级当上皇后,是冥冥天定,她把这归功于佛的缘故。因此笃信佛教,竟日抄写佛陀经书,然后赏给僧尼,僧尼投其所好,说她是耶输陀罗(释迦牟尼出家前的妻子)转世,僧尼阿谀的结果便会得到大量的施舍。受其影响,庄宗也由此迷信起佛来。五代皇帝佞佛,积习由来已久,相沿未改,耗费了国家大量资财,民间犹是赤贫。卖儿鬻女,交纳赋税。而寺院僧侣却占有大量土地田庄,形成一个不劳而获的特殊利益阶层。 从于阗来了个胡人僧侣,自称高人,庄宗对他礼敬有加,带领皇后和皇子们去郊拜迎见。胡僧游五台山,庄宗又派宦官安排食宿,所到之处闹得鸡犬不宁,州县苦不堪言。又有一个僧人叫诚惠,自言能降龙。曾经到镇州游方,守将王熔不以为礼,诚惠气愤地诅咒:“我有五百条毒龙,我要释放一条出来,揭起河底一片大石,把常山人都淹死在水里,成为鱼鳖。”恰巧第二年滹沱河发大水,冲毁了镇州的关城,人们愚昧地认为,这是王熔不礼诚惠的惩罚,从此,民间都把诚惠当神明礼拜。庄宗及刘皇后率诸子、诸妃拜之,诚惠端坐不起,愈是倨傲,所求无不应允。由是官不分大小,人无分贵贱,都顶礼膜拜。唯独郭崇韬不拜,斥为妖孽,皇后由此衔恨不已。 李存勖进驻洛阳后,经常带刘皇后去洛阳豪富张全义家游玩吃喝。张全义历侍三朝,地位尊崇,又是当时的豪富之家。李存勖夫妇来,他都尽心尽力巴结,山珍海味与美酒佳肴摆满宴席,又不吝向皇帝皇后献纳财宝。刘皇后趁酒酣耳热,向李存勖说:“妾小时候遭遇战乱,不幸失去父母,常感到孤寂伤感,看见老人就想起父亲,现在张公对我们这么好,妾很想拜他做义父。”李存勖当场便同意了,刘皇后立刻下跪拜见干爹。以皇后的身份向大臣下拜,违反传统。哪里是什么想念父亲,分明是贪图财物。除了贪财,还真想象不出其它什么别的理由。张全义推辞不过,受了皇后一拜,只得命人拿出大量珍宝作为给义女的见面礼。此后,刘皇后不但可以名正言顺地到张全义家去享乐,索取财物,无形中又多了一条生财捷径。而张全义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也就不断向后宫送钱送物。有了刘皇后这个义女撑腰,也就从根本上保住了自己的权势和富贵,张全义遂宠冠群臣。 各处的藩镇见状,也纷纷巴结刘皇后,以巩固自己的权势。藩镇每次向朝廷进献财物,都要准备两份,有一份是专门孝敬刘皇后的。许州节度使温韬因为刘皇后迷信佛教,就把自己的私宅让出作为佛寺,为刘皇后荐福,从而得到宠信。 自是贡献赀财之风大盛。 上行下效,皇后如此贪婪爱财,官吏们岂能放过机会?自然也要挖空心思聚敛钱财。孔谦做租庸使,为尽可能多地搜刮民财,便打着改革的旗号绕过藩镇直接下令到州县催交赋税,就是已经被李存勖明令废除的旧法也要恢复。有了孔谦这个样板,其他官吏纷纷仿效,层层加重剥削,致使百姓流亡他乡,不少人挖野菜充饥,常在半路饿死。军队缺钱,层层克扣军粮,兵士挨饿受冻,竟至卖妻卖子。社会风气败坏如此,国家的危急越来越严重,而刘皇后和李存勖只顾享乐,为一己之私欲,全然不顾这些已经威胁自身生命的残酷现实。军队中怨声四起,而李存勖还沉迷于打猎,刘皇后更在钱眼里醉生梦死,不知肘腋之变就在旦夕。毁国栋梁 如果说刘皇后贪财乱国,是短视无知;那么,她直接干预朝政,妄杀大臣,则是自掘坟墓了。李存勖也把治国当游戏,让皇太后行诰令,皇后行教令,令出多门,政治混乱可知。当是时也,刘皇后与各镇联络频繁,史载,“两宫使者旁午于道”。李存勖派郭崇韬入蜀平叛,却又听信谗言,命宦官前去调查郭崇韬。而刘皇后私欲膨胀,竟向使者下达了诛杀郭崇韬的教令,轻易地毁掉了国家栋梁,从而使后唐的锦绣江山毁于一旦。 郭崇韬是一个上马能治军,下马能安民的能臣。不仅军事上有谋略,政治上也有远见,而且他还非常喜欢读书。他灭梁建立首功,被任命为镇州和冀州节度使,进封为赵国公,获赐铁券,可免十死。由于郭崇韬在朝廷上下享有威望,文臣武将莫不佩服。灭梁过程中,一些降将叛臣向他贡献财物,他也“稍通赂遗”,但却一一登记入册。亲友提醒他,郭崇韬心地无私,坦然自明道:“我职务显要,俸禄和赏赐巨万,东西身外之物,算不了什么!但后梁贿赂成风,积习难除。现在后梁新亡,旧将刚刚投奔过来,我如果坚决拒绝,那他们心里就会疑惧而反叛,不利于朝廷。我本无私心,东西放在我这里,就等于入了国库,到时我会献出来的。”果然,在李存勖举行郊祭登基的时候,郭崇韬把家产如数贡献出来,交给朝廷赏赐众将和大臣们。 郭崇韬不贪求财物,而是对书籍感兴趣,因为书中可以学到很多治国之道和军事谋略。在攻下镇州以后,李存勖派他去验收镇州的府库,有人用珍宝向他行贿,他一概回绝。最后只是买了些书籍而已。李存勖被围杨刘,登城四望无计可施的时候,郭崇韬率领上万人夜里渡河南下,连夜修筑工事,保护新渡口,昼夜不停,忘记了疲劳。只在行军床上打了个盹,忽觉裤子里冰凉,举烛一看,却是一条蛇,当时紧急的军情竟使他劳累到这种程度。三天之后,梁军果然来攻,城垒因为刚刚建成,还不稳固,梁将王彦章督阵猛攻不止。郭崇韬身先士卒,四面奔波指挥抵抗,哪里有险情他就到哪里去,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其过人的胆略由此可见一斑。 应该说,郭崇韬对刘玉娘做皇后出过大力,而刘玉娘却恩将仇报,竟向使者下了诛杀令,死得委实冤屈,也实在窝囊。 前蜀王衍叛乱,庄宗命令郭崇韬带着太子李继岌前去四川讨伐。一路上,郭尽心尽力,用智慧和谋略很快平定了蜀地,并且日夜教导太子读书。但前蜀灭亡之日,也就成了郭崇韬命运逆转之时。由于灭蜀基本上是他一个人在谋划指挥,军事战略就不用说了,就是平定之后所有的政事也是郭崇韬来管理,旧将的招抚,官吏的设置,军队与朝廷的奏报往来都是经他之手,太子李继岌却乐得逍遥。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李继岌身边却聚集了一帮宵小之徒。 李存勖称帝后,曾下令召集逃离在各地的原唐朝旧宫中的太监作为心腹,派他们担任宫中各执事和诸镇的监军。将领们受宦官的监视,侮辱,自然愤愤不平,十分痛恨宦官伶人,郭崇韬也不例外。因此,郭崇韬常劝诫魏王李继岌:“魏王灭蜀建功,凯旋之后一定会被正式册立为太子,等主上千秋万岁之后,您一定要尽除这些宦官伶优,大开言路,广招贤士。” 这样一来,那些宦官、伶人也就十分痛恨郭崇韬,千方百计地在李继岌面前挑拨是非,陷害郭崇韬。 正在这时,朝廷派宦官向延嗣带诏书到达蜀地,命郭崇韬班师回朝,但郭崇韬鄙视宦官,就没有按照常礼去郊外迎接,这给宦官们诬陷他制造了借口。向延嗣对郭崇韬没有迎接他愤恨不已,李从袭趁机点火说:“魏王贵为太子,但郭公却独掌大权,不把魏王放在眼里。昨天还令人向魏王请求封自己做蜀地的长官,他的儿子郭廷诲更是拥众来往,狂妄至极,穿戴作派像王爷一样。和蜀中的豪富奸人们整天狎妓作乐,不分昼夜。军中的将领也全是郭崇韬一党的,魏王一人没什么力量制约自保,万一命郭崇韬班师,恐怕会生祸乱,那我们就不知陈尸暴骨于何处了。”说到凄楚处,两人相对流泪。 向延嗣回去之后,更是添油加醋地挑拨一番,吓得刘皇后哭着请求李存勖想办法保全儿子李继岌。李存勖最初听说郭崇韬想要留在蜀地时便有些不快,现在又听说他把蜀地所有的珍宝艺妓和乐工都弄进自己的府里,不由得怒容满面。 庄宗便马上命衣甲库使马彦 (也是太监)火速赶往蜀地去调查郭崇韬是否班师,如班师则已,假如有意推迟逗留,授命有权和魏王一起见机行事。马彦 临行前到刘皇后那里去密报请命,说:“据向延嗣的报告,蜀中事态忧在旦夕,今主上当断不断,不能下立斩郭崇韬的决心。成败之机,间不容发,怎么会有时间在数千里之外再请求圣上降旨呢?祸乱发生,就在瞬间,太子危矣!”刘皇后一听又慌了,又去找李存勖。李存勖这时还没有昏庸到透顶的地步,他说:“传闻之言,未知虚实,怎么能下明确的命令呢?”刘皇后见李存勖不肯下令杀郭崇韬,不得已,回宫后便自己写了一道教令。让马彦 交给李继岌与众太监,让他们先动手杀掉郭崇韬。 公元926年正月,马彦 驰至成都,以刘皇后密令示于魏王李继岌。李继岌虽然年轻,也深知诛杀大臣干系重大,说:“军队将发。郭崇韬没有任何叛逆的兆头,怎能行此负心之事!而且皇上也无敕令,以皇后教令杀招讨使,如何行得通?”太监李从袭等人“泣劝”:“圣上既然有口谕,大王如果不当机立断,万一中途机密泄露,我们就没命了。”李从袭见李继岌不肯听从,又故意制造事端使郭崇韬得罪李继岌,然后再进行挑拨。 在李从袭等宦官的挑拨和撺掇下,李继岌和郭崇韬的矛盾愈来愈深,李继岌也便有了杀心。李从袭伺机以李继岌的名义,召郭崇韬来王府议事。郭崇韬见魏王手书来请,不敢怠慢,快马加鞭,驰至府邸。李继岌则上楼躲开,等郭崇韬进入台阶,倒头拜见魏王时,埋伏一侧的杀手(魏王的仆人李环)从旁疾跃而出,用铁锤击碎郭崇韬的脑袋,顿时血浆迸流,惨不忍睹。左右侍卫并杀其二子。一代忠良,就这样死于非命。痛哉,惜哉,哀哉! 事后李继岌后怕不已,李从袭劝说:“这事儿简单,咱们罗织点儿罪名不就行了。”马彦 回洛阳后,添油加醋,把郭崇韬讲得罪大恶极。庄宗一开始还很吃惊,喃喃道:“我跟郭崇韬认识既久,郭崇韬怎么会造反呢?”手下的一个戏子过来说:“咳,杀了就杀了,这有什么啊。现在太子远在四川,可不能逼急了他,不如就顺水推舟同意了吧。” 李存勖也没有追究刘皇后的责任,还是贪贿如常。 庄宗为除后患,遍诛郭崇韬在洛阳诸子,又派人杀掉郭崇韬的女婿、保大节度使李存义。诸位太监一不做二不休,连进谗言,又下诏族诛义成节度使李继麟。李存勖放任刘皇后枉杀郭崇韬后,自己又猜疑并杀掉了功臣朱友谦全家,并把他的五、六员部将也一同满门抄斩。使得将领们人人自危。朱友谦在朝廷上很有权势,庄宗初进洛阳时,伶人们多去贿赂他以求显达。朱友谦这个人很正直,反对营私舞弊,因而固辞不受,弄得那些伶人很没面子。景进当年也曾碰了一鼻子灰,对朱友谦恨之入骨,如今天赐良机,景进岂能放过?!他又对昏聩无谋的庄宗说;“朱友谦与郭崇韬平素交际深厚,郭崇韬被斩杀,他一定颇不自安,心怀怨恨,臣以为陛下应防患于未然。” 一时之间,朝野骇惊,人心大乱。当时,洛阳谣言四起,传闻一日三变。有说:“郭崇韬在蜀中自立为帝,已杀魏王李继岌。”有说:“刘皇后怪魏王之死责在皇上,已经在宫内弑掉皇帝。”谣言种种,不一而足。 李继岌由于没有了郭崇韬的辅佐,很快从四川被赶了出来,狼狈的逃回京城,庄宗知道冤枉了郭崇韬,非常后悔,声望也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孟知祥痛惜郭崇韬之死,便在蜀中称王。庄宗不自反省,依旧高枕无忧的样子,还升景进为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和他们一道日夜唱戏吟曲、百般娱乐。那一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年之后,他自己会死在这些他深爱的伶优们之手!戏迷皇帝 李存勖虽长于战阵,但自幼精于音律,特别喜欢歌舞俳优之戏。从他5岁起,就受到伶人表演的《百年歌》的熏陶。从继位晋王到称帝迁都洛阳,一直保持着对演戏的浓厚兴趣。不仅如此,他还自己填词谱曲,写了许多军旅之歌,教给士兵们传唱。《五代史补》中载其用兵时:“前后队伍皆以新撰词授之,使揭声而唱,谓之御制。至于入阵,不论胜负,马头才转,则众歌齐作。故凡所斗战,人忘其死,斯亦用军之一奇也。”庄宗可说是最早在军中注意政治思想工作的人,他用军歌激励士气,一路高歌猛进,所以每次战斗,将士无不冲锋陷阵,人人都以轻生忘死为荣,成为用兵史上一绝。在中国古代皇帝中,庄宗是少有的个性鲜明、生气勃勃、光彩四射、极具个人魅力的传奇人物。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风云人物,具有强烈悲剧色彩的是,李存勖将三支箭还于祖庙,同时也将自己的志气、锐气、豪气全都还掉了。在了结了父亲三支箭所代表的三桩遗愿后,便以为已经“于十指上得天下”了,便马放南山不再打仗,不再为战胜对手而约束自己了,做上了快活天子,与先前判若两人。究其原因正是由于他是个铁杆戏迷,痴迷上了戏剧,宠信伶人,常混迹于优伶之间。因此,宫中优戏盛行。《五代史平话?唐话》卷下记载:“唐主幼善音律,好优伶之戏,或时自敷粉墨,与伶人共舞于庭……” 他与伶人一起在殿堂上杂戏,编演戏剧,自娱自乐。且常是粉墨登场,亲自表演。他深具表演天赋,饰演的角色惟妙惟肖,竟至乱真,并自取艺名为“李天下”。有一天,李存勖在台上演出,连喊两声“李天下,李天下在哪里?”一个叫做敬新磨的知名演员,听到李存勖这么喊,二话没说,上去就扇了他几个响亮耳光。人们一时呆了,喧闹的场面瞬间变得寂静起来。从古到今,谁敢打天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掴天子的嘴巴,除非活腻了!因此,伶人们一个个诚恐诚惶,作声不得。周围的人,也有胆小的,早尿湿了一裤衩子。庄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莫名其妙,捂着脸,呆立在那里,脸色极为难看,想必正琢磨着该发多大的火呐!正在这时,一个伶俐的戏子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上前扭住敬新磨的衣领,急切地质问:“你如何打天子?活腻了不是?”敬新磨不紧不慢,大义凛然地阿谀说:“治理(李)天下的只有一人,你为何连叫两声,难道可以有第二个人来治理天下吗?”此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辞严,大家恍然大悟,不禁乐了,气氛顿时比先前更加活跃起来。李存勖也转怒为喜,大为感动,说:“打得好,打得好,说得也好。”不但不怪罪,反而重重赏赐了敬新磨。李存勖或许觉得,伶人们还是真心为他着想的呐,于是益重伶人。 史载,“李天下”的丑生戏演得非常叫座,和他搭演丑生戏的伶人无不受到宠信,有时甚至到了纵容的地步。不但可以自由出入宫掖,和皇帝嬉闹玩耍,而且恃宠而骄,肆意侮辱缙绅大臣,朝野上下,既愤且恨,而又十分嫉妒,怨言很多。李存勖企图弥谤,便命景进等伶人做耳目,到外面探听消息。景进成了“卫巫”的角色,人们道路以目。每当景进上殿奏事,左右侍从都须回避。只要景进在他面前说谁的不是,谁就会遭殃。所以,群臣见了景进都畏惧三分。朝官和藩镇争相依附,向他们送礼,为的就是求他们在皇帝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连孔谦那样的三司酷吏,见了景进,都得低下身段,恭恭敬敬地叫声“八哥”。 这些伶人胡作非为,活像一群土匪,肆意抢人妻女,以至于军士的妻女都纷纷逃走,以免遭殃。有一次伶人竟抢了驻守魏州将士们的妻女1000多人,百姓愁苦,号泣于路,搞得军队上下怨声四起、离心离德。伶人干政的结果,导致了政治的腐败和政局的更大混乱。 早在后唐建国之前,就有伶人官居州郡之位,从而贻误军事。庄宗对伶人们有求必应,甚至封以高官。前蜀主王衍手下有个刺史叫严旭,投降了后唐,庄宗问他:“你是怎样当上刺史的?”他答道:“靠唱歌。”庄宗叫他引吭高歌,果然了得,两人志趣相投,引为知音,立即恢复他的刺史职务。灭后梁时,原来受宠的伶人周匝,为梁军俘虏,赖后梁教坊使陈俊保护,得以活命。李存勖到汴梁后,周匝赶来谒见,并垂泣身陷后梁的事,推荐陈俊,李存勖便任命他做郡守。李存勖封更多的伶人去当刺史,外放管理一州。甚至让史彦琼驻守邺都,掌管六州政事。伶人参与中央政治,将后唐政治搞得一塌糊涂,历史上称为“优伶乱国”。而不少人跟随庄宗出生入死的将帅却未得到封赏,反而得到猜忌。 当然,井非所有的伶人都如此。 李存勖一生有三爱:打仗、游猎、演戏。他外出打猎时,常常踏坏庄稼,把洛阳附近的农田糟蹋得不像样子。 《旧五代史》记载:“庄宗方与后荒于畋游。十二月己卯腊,畋于白沙,后率皇子、后宫毕从,历伊阙,宿龛涧,癸未乃还。是时大雪,军士寒冻,金枪卫兵万骑,所至责民供给,坏什器,彻庐舍而焚之,县吏畏惧,亡窜山谷。”依然不顾百姓死活,所到之处,捣毁农家,焚烧农舍,以破坏为能事,比土匪为祸尤甚,连他任命的地方县令,得知庄宗出猎,也吓得跑到山谷里躲藏起来,不敢也不愿见他,这些历史的细节,偶尔突出的文字,也算是亘古未闻之奇事。 一次,他游猎到中牟县,踏坏了庄稼。中牟县令拦马切谏,为民请命。李存勖大怒,喝令把县令拉下去砍头。伶入敬新磨把县令拉到李存勖马前,装模作样地骂道:“你身为县令,难道不知道天子喜欢打猎?竟敢让百姓在这块地上种庄稼!你为什么不叫他们种草木,养狐狸,供天子跑马取乐?你这县官,真是该死!”于是向李存勖请示,速将这个县令斩首示众,其他伶人也争相附和。李存勖看到敬新磨等人表演的这幕戏,也听出了弦外之音,转怒为笑,赦免了县令。 他所以宠信伶人,认为这些伶人都像敬新磨一样,是个好人,能为老百姓说话。可是后来受宠信的伶人,却没有敬新磨的品质,大多骄奢淫逸,作威作福。许多大臣贵胄却遭诬陷致死,以至抄家灭族。伶人势力之大,一时令国人侧目。 元代燕芝庵《唱论》中,曾列举“帝王知音律者五人”,其中就有“唐玄宗、后唐庄宗、南唐李后主”。三人都是具有艺术气质的皇帝,但艺术的幸运却都建立在政治的不幸之上,这也是历史的一个特异现象。 李存勖的胡作非为,倒行逆施,终于激起事变。公元926年,赵在礼首先在邺都谋反。面对骤然兵变,李存勖身边已无合适大将可用,只好派遭到疑忌的李嗣源前去平叛。 同年3月,李嗣源奉命讨伐,带兵赶往邺都,还未来得及攻城,军队已在中途哗变。将士们拥着李嗣源“黄袍加身”,李嗣源是厚道人,还想束身负荆,归朝自明,被女婿石敬瑭劝阻。李嗣源只得将几股反军整合一起,回师南下,反攻汴梁。 李存勖得讯,忙拿出内府的金帛赏赐给洛阳的将士,以此收买军心。将士们领赏后不但不领情,反而破口大骂:“我们的妻子儿女早已饿死,还要这些财宝做什么?” 李存勖逼迫他们开赴汴京。到了中牟县,李存勖听说李嗣源已经进入汴京,各地将领又纷纷表态支持李嗣源,知大势已去,便神色沮丧地登高眺望,对左右说:“这下我完了!”下令退回洛阳,一路上兵士又逃散了一半。他怕身边的卫士也变心,抚慰他们说:“太子才平定西蜀,得到了金银50万,很快就会运到,到时候全赏给你们。”卫士们说:“金银是好东西,可惜太晚了,谁也不会感激恩德了。” 李存勖听了很难过,不禁感伤流泪。不久后,银枪都卫也加入了造反的行列。 李存勖回到洛阳,仍试图抵抗李嗣源的进攻。四月,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带兵逼近汜水关(今河南省荥阳县汜水镇)。李存勖听从宰相和宦官的建议,决定亲自率军扼守汜水关。丁亥日,骑兵和步兵按照他的命令,已经在洛阳城外等候出发。李存勖一早起来,正在用早餐,忽听到宫城兴教门外一片喧嚣声。他连忙带贴身的骑兵侍卫赶去查看,到中左门,见从马直(亲军)御指挥使郭从谦正指挥着兵变士兵杀入。 郭从谦本是他最宠信的伶人,掌握皇帝的亲军,认大将郭崇韬为叔父。郭崇韬被李存勖杀死后,他在部属中为郭崇韬鸣冤叫屈,被李存勖知道,问他:“你为什么要违背我而去依靠郭崇韬,想干什么?”并且跟他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想谋反?”郭从谦听了,知道自己弄权太甚,又怕又恨,觉得庄宗并非说笑。便加紧鼓动亲军,趁这一天军队都调到城外等候出发的机会发动了兵变。李存勖得知实情,跃马当先,带领侍卫冲杀过去,将叛军赶出门外,关上了大门。郭从谦又重新组织人马,放火焚烧兴教门,趁火势又杀入门内。李存勖与侍卫拼死抵挡,忽然飞来一箭,正中他的面门,痛得他几乎昏倒。鹰坊人(专事养鹰以供皇帝田猎的宫人)善友将他扶到绛霄殿廊房下,拔出箭矢,顿时血流如注。李彦卿等恸哭而去,左右皆散。李存勖连叫口渴,宦官奉刘皇后之命奉上酪浆。李存勖刚饮下一杯,突然力竭倒地而死。善友恐怕他的尸体会遭到叛兵肢解、蹂躏,“聚乐器而焚之”,用乐器作燃料焚化了他的遗体,这真是富有诗意的死了。李嗣源攻入洛阳,承继大统,是为后唐明宗。 李嗣源于余烬中找到李存勖的一些零星尸骨,葬于雍陵。赠庙号“庄宗”。削发为尼 常言说:“恶妇令夫败”。如果刘皇后仅仅在后宫专横,也不会铸成大错。但因为她过于贪财,干预朝政,以致民间荼毒,军心离散,终于酿成了恶果。 李存勖有一支战斗力很强的近卫队,号称“银枪都卫”,李存勖当皇帝前答应将来有重赏,但一直无钱可赏。军队缺粮、欠饷也不理。面对请求粮饷的大军,大臣们建议用内库的钱充作公用。李存勖和刘皇后商量,刘皇后却说:“我们夫妇俩能够富贵,统治国家,一方面是因为皇上武功盖世,另一方面也是天命所归。既然命既在天,人如我何(别人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呢)?” 宰相豆卢革再三恳求李存勖,乞请发放一些内府库的钱财赏赐将士,以解燃眉之急,等日后再如数补还。皇后在一旁偷听,脸色大变,担心李存勖捱不过去,答应下来,她居然耍泼使蛮:“宰相说有就有。”并立即叫人从宫中拿出梳妆盒和两个银盆,将三个小儿子推搡到宰相面前,气呼呼地嚷道:“外人都说后宫里有很多钱财,其实早就随军赏光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三个小鬼,请宰相把他们都卖了当军饷吧!”豆卢革无奈之下,拜辞而去。刘皇后贪财如命、吝啬至极,可见一斑。 众人看到刘皇后这副刁蛮撒泼的嘴脸,恶心得只想吐。士卒无不寒心,全都不吭一声地走人了事。 等李嗣源大军兵临洛阳城下,京城已是一片慌乱。士卒大量逃亡,军队叛乱越来越厉害。李存勖无计可施,只有不断地许诺。但士卒们早已心灰意冷,啧有怨言。他转身向内库的太监张容哥索袍带赏赐,容哥说:“什么也没有了。”士兵们大骂道:“皇上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都是你们这帮太监坏事!”冲上来要打要杀,左右救之而免。容哥叹息:“皇后小气,不赏军士,才有今天,现在你们都归罪于我。将来万一出了大娄子,我肯定会被碎尸万段,反正早晚都是个死!”于是跳水自尽。 此时,李存勖只有少数亲兵跟随。想到过去勒马中原,是如何的豪迈,而今英雄末路,凄凉无限。不禁放声大哭。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居然是他最信任的伶人郭从谦亮出了弯刀,呐喊着要他性命。他对这肘腋之变猝不及防,同时也怒不可遏,恨不能亲手宰了这畜生。骆驼死了比马大,英雄命蹇有余威。他骑上马大喊一声:“奸贼找死!”好似霸王战娄烦,当阳桥上张翼德。叛军们无不觳觫,刀剑落地。或许是作恶多端,天不怜他,郭从谦发一支冷箭,一矢中的,射破了面门。顿时血流如注,摔下马来。拔出冷箭后,口渴得要命,到处找水喝。大叫刘皇后来侍候,这时刘玉娘一看大势已去,在夫妻之情跟利害之间,再加选择,于是她不但不亲自去看望庄宗一眼,反而教宦官送去一碗酪浆给他喝。而据当时传说,凡是被弓箭或兵刃所伤的人,往往感到又渴又闷,如果喝水的话,还可以救活;喝粥或酪浆,则死得更快。刘皇后就故意派人送去酪浆,真是恶妇兽行。李存勖刚喝下一杯,便一命归西了。 刘玉娘收拾细软,在马鞍上挂满了金银财宝,一把火烧了皇宫,与李存勖的弟弟李存渥,率领七百骑兵卫队,逃出宫门,想到晋阳暂时躲避。当时,李氏皇族纷纷逃出洛阳,将目的地定在晋阳,希望能在这个龙兴之地得到庇护进而以此为据点卷土重来。刘皇后不但狠毒,贪财,势利,还很淫荡,在逃亡途中,她害怕李存渥丢下她不管,便百般挑逗李存渥。而李存渥见她姿色犹存,风韵无限,且是皇嫂,便乐意与她私通。自此一路双宿双飞,到了晋阳城下都亭驿,守将李彦超恨其贪婪,把钱看得比命还重,更不知爱护将士,便不肯打开城门,收留他们。相反,李存渥在这里又被部下杀死,刘皇后趁乱躲入附近农家,逃出了生天。 “命既在天,人如我何?”这是刘皇后常说的话。《资治通鉴》第274卷后唐纪中,对此是这样加注的:“纣责命于天,纣所以亡,未闻妲己有是言也。”意思是说,纣王埋怨老天,认为天要亡我,非己之罪,而不忏悔,但妲己却没说过这种荒唐的话!因此后人常常感叹,刘皇后祸害之烈,甚于妲己。 “命既在天,人如我何?”刘皇后虽然走投无路,可她认为这是暂时的困厄。在躲藏了一天之后,拿着金银财宝却找不到饭吃,反而被强汉抢走了不少金银。她忽然想到东晋桓温作乱时,许多王公大臣就是抱着金子饿死的,不仅打了一个寒战,只得放下高贵的身段,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可怜兮兮的难民,到佛寺里求赊饭。这段逃难的经历,带给她思想极大的震动。她看到那些老百姓辛辛苦苦,却终食不饱,甚至为乱兵驱使,想安稳的死都不可能。而那些和尚尼姑们,却一个个衣饰光鲜,满面油光,受到官民的尊重。她本就礼佛,通晓经书,于是她取出剩下的一些钱财,在太原附近建了一座尼姑庵,剃度为尼,想从此隐名埋姓,躲藏起来。 但是,“江山易改,秉性难易”,这句成语用在她身上真是恰如其分。江山都丢了,她依旧贪婪成性。她虽然削发为尼,遁入空门,每天念诵佛经,心却不空,反而塞满了更贪婪的物欲的诱惑。青灯古佛决非所愿,她眷恋的是世俗的生活。正因为此,她不顾自身所处的险境,趁着兵荒马乱,以佛的名义,强行占领田庄,大发不义之财。她又拿出银子大放高利贷,聚敛财物,其贪渎不减当年。穷苦农民被逼无奈,只得卖儿卖女。但也有地方豪强垂涎她的美色和财富,趁机敲诈她,终于引起诉讼。有知情者就向当局告密,揭发出她是前朝皇后,后唐明宗李嗣源闻说,骂道:“误国的妖后,终于现身了。”遂派人到晋阳,敕令她自尽。 刘皇后临死前哀求:“我已于红尘无缘,难道不能侍佛终身吗?”明宗说:“佛门静地,而你罪孽沉重,岂容于你?正是佛让我清理门户的。”刘皇后说:“我佛慈悲为怀。”明宗终于不理,使者强行用毒酒鸩杀了这位昔日的皇后。这位贪图富贵不认生父的刘皇后从此结束了自己吝啬而又残忍的一生。贪财为了享乐,但她却没想到贪财也会让人丧命。水能载舟也能覆舟,钱何尝不是如此,钱能使人富贵,也能使人堕落甚至送掉性命。 叱咤风云、智勇兼备的乱世英雄李存勖在攻灭后梁后不过三年时间,转眼就成为众叛亲离、置身无所的独夫民贼,身死族灭贻笑天下,何也? 其一:就是恶妇乱国。刘玉娘出身寒微,无道德气象,五六岁时,即被掠宫廷为奴。这次被掠本是祸事,但世事无常,刘氏因祸得福,反嫁给李存勖并做了皇后,一时暴得大贵,华贵无比。巨大的命运反差使得刘玉娘极大地膨胀出人性中最贪婪与吝啬的本性,不仅泯灭了原有的来自民间的一丝善良,品位不升反降,最终在欲壑里结出了恶之花。失去了富贵的生活不说,反而流落民间,受尽屈辱,最后连苟全性命的可怜要求也不可能了。爱情的忠贞与否,与财产的多寡和地位的高低无关;而婚姻的幸与不幸,与财产的多寡和地位的高低则有关联。所以才有异化的婚姻,才有政治婚姻,彼此各有所图。庄宗是其例也。 其二:后唐是一个在战乱中建立的帝国,庄宗李存勖被人笑称为“洛州刺史”,可见其国境狭小。但建国前后的李存勖却判若两人,前期是那么英武有为,纵横天下,以复仇为己任,但在完成父亲的遗愿后,还矢太庙,也把自己的雄心壮志还掉了。建立后唐后的李存勖是政治上的白痴,治理国家依靠三种人:妇人,伶人,阉人。他酷爱文艺,对音乐和戏剧尤其痴迷。甚至亲自上台演出。为了自己的爱好,他豢养了一个庞大的文工团,授予军衔,与身经百战的将军同等待遇,甚至超过了将军们,因为他们很多人还同时担任着侍御史州刺史之职。他对这些伶人的待遇之厚、宠信之深,真可谓空前绝后。被宠信的伶人们有品质好的,但大多数都是龌龊小人,他们收受贿赂,谗害异己,策划阴谋,最后发动叛乱,力敌千人的李存勖最终因爱好而亡身失国,死于伶人之手。 所以,文学大家欧阳修是这样评价庄宗的:“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观庄宗称帝后的作为,实为不可理喻,咎由自取,不能自知,也不知人。他把富贵盛衰归为天命,实属荒唐。所以欧阳修最后说:“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 特地作了《伶官传》以警后人。 虎父龙子40余年建立的赫赫功业转眼之间化为尘土,不能不让人喟叹历史的无情!引 言 对历史人物的定谳,往往是复杂的,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标准。但对于残唐五代时期石敬瑭的评价,自古而今,比较趋同。石敬瑭为了与他先前所效忠的后唐对抗,借兵契丹,竟荒唐地答应割让燕云十六州(今北京至山西大同等地)为交换条件,带来了十分严重的历史后果。而这一区域历来是中原王朝防御北方游牧民族侵扰的天然屏障,藩篱尽失,中原门户洞开,军事上处于极端被动地位,成为后来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不得不倾举国之力全面防御。严重影响并制约了中原地区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从而深刻影响了中国历史的走向,而且间接埋下了北宋覆亡的种子。历史是最没有偏见的,因此,他的名字就成了“儿皇帝”“卖国贼”的代名词。如同《旧五代史》所说:“决鲸海以救焚,何逃没溺;饮鸩浆而止渴,终取丧亡”。他养肥了契丹,又为契丹所灭,“儿皇帝”也做不长久,7年后,石敬瑭背着永世骂名结束了罪恶的一生。他的皇后李氏(?~949),史书上说她是石敬瑭的贤内助,她在石敬瑭卖国的问题上,究竟起多大作用,则语焉不详。总之,她由公主而皇后而皇太后,曾经显贵一时,但最后成了辽国的阶下囚,一家人都被迫流亡,尝尽艰辛,最后客死他乡。 这都是因为石敬瑭卖国的结果。 后晋政权不过存在十几年,却祸害中国四百余年。收复燕云十六州成为此后每一个中原王朝梦寐以求的理想。乘龙快婿 石敬瑭的正娶夫人李氏,是后唐明宗李嗣源第三个女儿,她生得眉清目秀,妩媚骄人,不但温良恭顺,而且聪明能干,李嗣源视为掌上明珠。十几岁时,就已出落得亭亭净植,如凌波仙子一般,举止高雅端宁。初封永宁公主,后封魏国公主,晋国长公主。石敬瑭灭后唐建立后晋,她被封为皇后,但未及册立。永宁公主的母亲是李嗣源的皇后曹氏,在五代十国那么多短命帝王中,唯有李嗣源可与后周郭威媲美,被后世史家誉为明君,曹氏的贤德也为人称颂。曹氏后来又被闵帝李从厚和末帝李从珂尊册为皇太后。永宁公主亲聆母亲芳泽教诲,自然秉承了母亲的所有美德。 后唐、后晋都是五代十国之一。五代十国很有意思,从公元907年朱温篡唐建立后梁算起,至公元960年赵匡胤陈桥兵变建立北宋王朝为止,共计53年,历史的长河只是一瞬。但“城头变幻大王旗”,在传统中国的领域内,北方建有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等五个王朝,南方建有吴、南唐、吴越、楚、闽、南汉、南平、前蜀、后蜀等九个政权,再加上割据晋北的北汉。这些王朝走马灯似的交替更换,皇帝的更迭更让人目不暇接。老百姓种的庄稼,禾苗是前朝的,等到收获时,就变成后朝的了。 乱世出英雄,正是由于五代十国是一个社会动荡、战乱纷起的时代,这就为历史上的枭雄提供了舞台。在这个舞台上,不知上演了多少人间悲剧,也不知谢幕了多少英雄壮剧;在这个舞台上,不知涌现了多少奇人异事,也不知让多少赳赳武夫平步青云。这些看似矛盾的场景,共同构成了这个时代的鲜明特征。时代的扭曲和异化,自然使得社会结构、人伦观念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先前唐朝的衣冠缙绅阶层,常以门第自矜,在婚姻方面崇尚阀阅。而现在一切都得推倒重来,因为五代十国时期,从皇帝到朝廷权贵,大多来自于草根阶层,他们凭自己的能力扬名立万,其思想观念更多地源自民间,婚姻不尚阀阅。这就不难理解,李嗣源为代州刺史时,将石敬瑭招为他的乘龙快婿的原因了。 李嗣源也与石敬瑭一样,出身于社会最低层,因战功赫赫,升任后唐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兼天平节度使,权势日盛。石敬瑭生于太原,长于军中。他的父亲是李克用的部将,名叫臬捩鸡,是标准的沙陀族人。石敬瑭为人寡言笑,好兵法,崇拜古代名将李牧、周亚夫。“及长,性沉淡,寡言笑,读兵法,重李牧、周亚夫行事”。石敬瑭射术精良,作战勇敢,为李嗣源部将。多次救主于危难之际,而且心计颇深,常为李嗣源出谋划策。李嗣源非常器重石敬瑭,将自己的亲军“左射军”交其统领,并“妻其女”,倚之为心腹。 后唐庄宗李存勖听说石敬瑭的骑射之能,也常临时调动致麾下,攻伐四野。 石敬瑭成名于晋梁夹河之战。石敬瑭仅带十余骑横槊深入,纵横驰突,斩杀梁军如刈禾,使立阵未稳的李存勖赢得战机,一向骁勇异常的李存勖不禁亲抚其背夸奖:“将门出将,言不谬尔。”并把自己喝过的半杯奶茶赐给石敬瑭,石敬瑭一时名扬当世。 石敬瑭与永宁公主成婚后,恩爱非常。石敬瑭不但对妻子言听计从,对岳父大人也更加效忠卖力。在与后梁军作战中,有一次石敬瑭与岳丈李嗣源深入前线,侦察地形,一行人都轻装简从,甲胄皆无,忽遭一队隐蔽的梁兵袭击,快马从丘林中跃出,锋刃已抵李嗣源后背。在此危急时刻,石敬瑭大喝一声,以战戟策马冲奔,一击而落敌兵数人,救了老丈人一命。 石敬瑭不仅在战场上骁勇,而且在政治上也有过人的谋略。这方面最突出的例子,就是劝李嗣源顺应时势,在乱世中不失时机成就帝业。 自以为强敌已灭,志得意满的李存勖,得天下后,宠信伶人,听信谗言,诛杀了功臣郭崇韬、朱友谦,又猜忌李嗣源,使得人心怨恨。后唐天成元年(公元 926年),魏博节度使赵在礼叛乱,庄宗很不情愿又不得不派李嗣源前去镇压。军队到了魏州(今河北大名北),李嗣源没想到自己带领的平叛军队,以庄宗无道为由也发生了叛乱,叛乱士兵非要拥戴他做皇帝不可。此时李嗣源对后唐庄宗李存勖还是忠心不二的,哭泣劝谕他们,但不起作用,非要他答应不可。李嗣源就这样被部下劫持着,最后他就采取缓兵之计,假装答应他们,而后找机会打算只身回到首都洛阳,向李存勖解释事件真相。就在此关键时刻,女婿石敬瑭秘密向李嗣源进言,指出事态如此严峻,纵无罪也脱不了失责之过,到洛阳自辩不污,无疑是自投罗网,和庄宗的决裂已经无可避免,犹豫不决是兵家大忌。并自告奋勇以300骑兵为先锋夺取大梁,攻下大梁后,天下可定。李嗣源这才醒悟过来,立即派他领兵先行,自己随后跟进。直下开封洛阳,一鼓作气夺了后唐帝位,自立为后唐明宗。 称帝后,论功封赏功臣宗室,女婿石敬瑭功劳最著。被授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市)保义军节度使,赐号“竭忠建策兴复功臣”,兼任六军诸卫副使。这是亲军的最高副长官,可见李嗣源对他的宠信。但石敬瑭却认为不好,因为正职是李嗣源的儿子李从荣。李从荣骄横跋扈,以皇位继承人自居,看不起功臣勋将。石敬瑭预料他日后必反,怕受牵连,力辞不就。后来,李从荣果然因为急于继位而被杀。 夫荣妻贵,在犒赏石敬瑭的同时,李嗣源于后唐天成三年(928),下诏将女儿封为“永宁公主”,由有司择定吉日,正式加封。然后,举行了正式的册封仪式。石敬瑭又晋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宰相),加驸马都尉。 公元932年,石敬瑭又调任太原尹、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并兼云州(今山西大同)大同军等地蕃汉马步军总管,掌握了太原的军政大权,一时权焰冲天。 明宗在位七年,爱惜民力,粗罢干戈,恢复农耕,年年五谷丰登,让人民在乱世中暂时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人民生活初步达到温饱水平。但是明宗以61岁高龄即位,一生鞍马劳顿,又不戒酒色,身体早已如秋草凌霜,再加上他发迹之前,到处打工,没受到系统教育,国家只能维持在一个“天下粗安”的层面上,后续的执政能力严重不足。他常祷告“愿天早生圣人,让某卸下重担,乃是四海之福”(果然后唐禁军将领赵弘殷生下了儿子赵匡胤,30年后担当起了统一的大任)。晚年不再勤政,有些懈怠。他重复地犯了庄宗同样的毛病,开始宠用后宫伶人,政治腐败,国势日衰,方镇势力日益强大,而他的猜忌心也越来越重。 石敬瑭在太原握有重兵,势力日渐强大,永宁公主的地位也日益显得重要了。在李嗣源一方,要想控制石敬瑭,稳定中央统治,就得利用自己的女儿永宁公主,让她来牵制石敬瑭。因而李嗣源于后唐长兴四年(933)下诏,晋封永宁公主为魏国公主,意在笼络,就是让她设法打消石敬瑭的叛逆之心,使石敬瑭完全无条件的臣服于后唐的统治。在石敬瑭一方,自己的羽翼未丰,也要依靠永宁公主这条线,时刻掌握后唐朝廷的机密,谋而后动。因此也乐得听取妻子的忠告,不敢有异志,也不敢轻举妄动,从而最大限度地争取到了李嗣源的信任。永宁公主是一个贤良的妻子,又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她利用自身的优势,在双方之间走动,向父亲保证丈夫的忠诚,打消父亲的疑惧之心,并要石敬瑭在父皇有生之年发誓永远效忠于后唐。此时的魏国公主确实不愿看到自己至亲的人互相残杀的情景。石敬瑭一代枭雄,自然掂得出斤两的轻重,他不会拿鸡蛋碰石头,只向魏国公主感慨:人老多疑而已。 公元933年,68岁的李嗣源逝世。石敬瑭闻讯后,痛哭流涕,如丧考妣。从晋阳一直哭到洛阳。我们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伤心?或许他要博取令名,争取人心;或许他对李嗣源确有知遇之感,那时尚没有谋反之心吧! 不久,后唐闵帝李从厚继位,册曹皇后为太后。射狼射狼 李从厚是明宗的第五个儿子,年少少识,性格优柔寡断,朝政归于枢密使朱弘昭、冯 把持。两人是标准的佞臣,排斥异己,刑赏都滥,朝中大臣敢怒而不敢言。外臣中也只有石敬瑭和李从珂威望最高,一个是明宗的女婿,一个是明宗的义子,因此也最受疑惧。为防止他们在一个地方坐大,威胁朝廷。公元934年2月,朱、冯来了个节度使对调,其中调石敬瑭为镇州(今河北正定)成德节度使,李从珂为河东节度使,借此来削弱他们的实力。李从珂认为如果离开了自己的防地,立刻就有被杀之虞,拒不受命,且以清君侧为名,在凤翔起兵。朝廷派去讨伐他的军队纷纷倒戈,归降于他,反倒往洛阳杀来。闵帝见事态严重,病急乱投医,急诏石敬瑭赴阙救援,出兵勤王。不久,李从珂占领洛阳。 李从厚只得率领从骑50人逃往太原,投靠妹夫石敬瑭,希望得到魏国公主的庇护,魏国公主并不出手相救。石敬瑭在路上遇到从洛阳逃出来的李从厚,乱世之际,忠义最难。居心叵测的石敬瑭权衡利弊,感到自己不是李从珂的对手,便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以闵帝随从有叛变之心为借口,将他们全部诛杀,只把闵帝孤身一人幽禁在卫州(今河南汲县)驿站,奔投李从珂而去,从而导致了闵帝被李从珂派人缢杀的结局。史书记载:“帝后长以此愧心焉”。石敬瑭称帝后,谥李从厚为“闵帝”,封土坟高才数尺,与一般民间坟茔无区别,“路人观者悲之”。他对岳父李嗣源忠心耿耿,对嗣君闵帝未必有多少真感情,顶多认为是一个昏庸的“阿斗”而已。 据有的史家分析,石敬瑭名为枭雄,实际上他的性格,有怯弱寡断的一面。李从珂造反,闵帝出奔,石敬瑭应该明白,李从珂得了天下后,不可能容得下自己,他当时如果当机立断,全力讨伐李从珂,有闵帝的正统地位做号召,麾下又有刘知远(后汉的建立者)、桑维翰这样的人才,河东的军队向来以悍勇著称,胜算不在小。当时一搏,机会远大于后来他以河东一镇对抗天下,也不会引契丹为援,直落千古骂名。但当时石敬瑭内心畏惧李从珂,杀光了闵帝的随从去讨好他,可后来还是被李从珂逼反了。李从珂和石敬瑭其实心里都有怯懦之处,却在当时并称宿将,亮瑜情结,实在让人感慨。一头槽上拴不下两叫驴,互相畏怯,互相嫉恨罢了,看谁能眦目到最后。 经过这一番腥风血雨的宫廷厮杀,明宗的养子潞王李从珂即位,是为唐末帝,亦尊曹皇后为太后。 虽然石敬瑭帮助李从珂除掉了李从厚,但他并没有因此赢得李从珂的信任,反而将他看作威胁皇权的贰臣。石敬瑭是后唐明宗的女婿,宫中人们都称他为石郎。 李从珂刚入洛阳时,曾许诺犒军,可后唐朝廷库藏空虚,无钱可赏,李从珂自食其言,骄兵悍将未免失望。李从珂下令搜刮民财,对百姓层层盘剥,军士游市上,任意而为,骄气逼人,狱中人满为患。致使民怨沸腾,上下离心。流言拥立新帝,因为每立一次新帝,军士或得升迁或得赏赐。因此,将士都唯恐天下不乱。 据当时的民间传说,在李从珂进攻洛阳时,京城夜里忽然出现了很多灰狼,四处乱窜,有不少跑进了皇宫里,李从厚便让军士比赛射狼。因为“射”与“石”在西北口音里读音相近,“狼”又与“郎”同音,此事明显影射石敬瑭。类似的传言还有,在李从珂老家镇州(今河北正定)的祖居旧屋旁边,有一座寺庙,庙里的一尊石像忽然无故摇动起来。也是影射石敬瑭要动摇后唐的江山社稷。这些传说虽然穿凿附会的成分多,但在封建社会,神灵和迷信盛行,李从珂不得不信,因此他便加强了对石敬瑭的监视。 石敬瑭深知这些,因此,当他在洛阳参加完新皇登基典礼后,也不敢主动提出回到自己的防地,害怕李从珂起疑心,整天愁眉苦脸,提心吊胆,以致忧愁成病,最后竟瘦得麻秆一样,憔悴不像人形。妻子魏国公主知道丈夫想建立帝业的雄心,就找各种理由向母亲曹太后求情,让李从珂允许石敬瑭回太原静养,即使死,故乡埋人的黄土也厚。李从珂虽然不是曹太后的亲生儿子,但他从小就是由曹太后养大,胜似亲生。见太后如此说,又见石敬瑭病成这样,料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虽然内心勉强,猜忌依旧,表面上仍乐得顺水推舟做人情。将病入膏肓的石敬瑭放归河东。没想到这一放啊,竟是纵虎归山,蛟龙入渊,后唐真的亡于他手了。 石敬瑭回到晋阳之后,开始积蓄力量。广积粮草,扩充兵力,为其以后的政治扩张增加筹码。一方面在李从珂的使臣面前,装出形如枯槁的样子,说治理地方政务,也已是力不从心了,以此来麻痹李从珂;另一方面,又不断以契丹犯边为由,向李从珂索要大批军粮器械,囤积以为将来之资。李从珂被他玩弄于股掌,但无力控制,只好采取养父李嗣源的办法,增加封赏。后唐清泰二年(935)夏天,朝廷派遣使臣来到石敬瑭军中,向军士们发放夏装,并宣旨抚慰将士,将士们四次高呼万岁,也想趁机像拥立李嗣源一样的拥立石敬瑭为帝,以邀功请赏。石敬瑭善于观察形势,认为时机不成熟,深怕事情泄露,马上命令部将把带头高呼“万岁”的36名军官和士卒处斩,然后上奏李从珂以表“忠心”。与此同时,李从珂又举行仪式,晋封魏国公主为晋国长公主,企图用荣耀和福利笼络石敬瑭夫妇。石敬瑭老谋深算,他要妻子装出万分感激的样子接受晋国长公主的封号,并以此为由,常去朝廷周旋,通过生母曹太后近侍摸清了李从珂的底细,晋国长公主就成了后唐朝廷与石敬瑭争夺的关键人物。她感情的天平自然倾向于石敬瑭,当时她的亲弟弟闵帝李从厚投奔她时,她都没施以援手,况是异弟? 石敬瑭通过走晋国长公主在宫中的关系,又成功的将他在洛阳及诸道的财货,全部收拢到晋阳,托词是自筹军费,帮朝廷解困。石敬瑭心怀异志,早已是人所共知。李从珂在夜间同近臣从容平淡地说:“石郎是朕的至亲,没有什么可猜疑的;但是流言总是不断,万一和他失和,怎么办才好?”众臣都不回答。由此可见,两人都有怯懦的性格,互相畏惧。 不久,李从珂在洛阳举办盛大的千春节生日宴会,石敬瑭的妻子上寿祝贺完毕,想早点告辞回晋阳。李从珂借着酒劲,半真不假地对她说了句玩笑话:“为什么不多留些日子,这么着急回去干吗,是不是想帮助石郎造反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石敬瑭听妻子学说后,更加害怕。这说明李从珂对他疑心很重了,危险也就不远了,因为酒后吐真言,人常会说一些平时隐藏很深的话。 为远祸避害,石敬瑭决定以退为进,先发制人,他上书佯辞马步兵总管、河东节度使之职,请求解除他的兵权,调迁到别的镇所,以此试探李从珂的意图。若李从珂同意,则证明对自己猜忌已深;若安抚,则证明暂无加害之心。 以前,术士说国家今年应该得到贤人辅佐,提出奇谋,安定天下,末帝以为这个人当由薛文遇来应验,李从珂便问薛文遇如何处理,薛说:“石敬瑭除亦叛,不除亦叛,不如先事图之。”听到他的话,李从珂大为高兴,说道:“爱卿的话,很使我心意豁然开朗,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我决心施行。”李从珂便下定了削夺石敬瑭兵权的决心,要将他调离河东这块根据地。制令一出,文武两班听到呼叫石敬瑭的名字,相顾失色。这下却大大刺激了石敬瑭,剩下的最后一点脸皮也撕破了。 石敬瑭上书李从珂,说他不是李嗣源的亲儿子,应该让位于许王李从益。李从珂阅奏大怒,把石敬瑭的上书撕得粉碎,反唇相讥说:“君有祸难,倚之于亲。往岁卫州之事,天下皆知;今朝许王之言,人谁肯信!”就是说你当年连投奔你的嗣皇李从厚尚且出卖不救,现在又上书要立另外一个小舅子许王李从益,天下人谁能相信你的话! 石敬瑭被驳得哑口无言,英雄气短。 李从珂遂征发大军讨伐石敬瑭,石敬瑭便慌不择路地勾结契丹为外援,给自己留下了千古骂名。国之大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