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克传-17

人当中巴尔扎克不会找到精神上的寄托,她用不着为此忌恨。她对他是相当了解的,她确信那位桂都邦尼一维斯冈地伯爵夫人也同样收到过巴尔扎克给她写的同样的情书,她需要独占巴尔扎克。最后,巴尔扎克也没有推迟,因为握在他手中的鸟他可不愿意放走,他就举行了一次挥霍、轻浮的一次旅行,他动身到了维也纳去,希望给她保证让她相信只有她占据他的心房。从维也纳回来之后,他把他所欠的书稿在沙妻完成了,一八三五年八月,在追求美丽的伯爵夫人的德·崩发尔·李昂埃尔的情敌榜上,他又入选了,并且勇夺头名。他胜利了,她变成了他的爱人。如果我们相信一位无名作家写的《巴尔扎克真相》的书可以作凭的话,一八三六年五月二十九日出世的桂都邦尼一维斯冈尔·李查儿·李昂埃尔可能是他的私生子,这是三个既不跟父亲姓,又不跟母亲姓的三个私生子中的一个。虽然,她一直和巴尔扎克保持情妇关系有五年,也是他的热心朋友和救济人,但是任何一个传记家却都没对桂都邦尼·维斯冈地伯爵夫人引起足够重视。其实她自己应对她的疏忽而负责,因为一个人的成就和影响是靠他的吹嘘能力使他成名,而往往不是靠获得名声的暗中努力奋斗。她对身后文学史上的名望从没追求;但是德·韩斯迦夫人,虚荣心、野心、努力都是极为强烈的,却一开头就决心要在这上面占一位子。所以,德·韩斯迦夫人的肖像就整个儿把伯爵夫人的肖像遮盖住了。如果伯爵夫人没有收到同样多情的信,那么他就不是巴尔扎克,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数一数这些情书究竟有多少,也没有为将来刊布而把它们藏在小箱子中,可能因为是疏懈,也许是因为她厌恶别人在他们死了之后还谈论她们名字而有污她那崇高的骄傲,也不希望他的名字被将来的文学史家们插进书中。但是她却尽心尽力地在巴尔扎克活着时为他的福利着想。我们细究德·韩斯迦夫人的案件时注意的苦痛的紧张感在她和他的关系中并不能体会得到。就是在他们那确实伟大的感情中,对她自己在社会上和文学史上应派到的位子韩斯迦夫人也予以时刻考虑。二十多年来,她不断地受到苦恼的侵扰,原因是她害怕受到巴尔扎克和她的关系的灾害。在他的事业中的所有光荣地位她都要保持,却又不想付出自己真正的热忱。她对她一丝一毫贞洁的名誉都不准备污辱,对她的丈夫和几百万家财也不准备放弃。她不愿贸然和一个社会地位比她低的男人结婚,虽然那时她已有了自由。她那慎重的计划和精细的打算是很明显的,她在那次日内瓦的唯一一次投降给别人的印象是并非经过精密的考虑而毫不自私地献身给她所爱的男人,而是因为顷刻之间的好奇而服从的。和这种不忠诚的表现,由妒忌而生的挑疵,清冷的打算相比,伯爵夫人虽看来不道德但却显得非常仁慈,是一个具有独立性格的真正女人。一旦她决定献身给巴尔扎克,她对此就不会有丝毫犹豫。在《幽谷百合》中我们可以看到底全巴黎对她的事情知道不知道,对她来说,这没有什么关系。在音乐厅的包厢里她和他一块出现,在巴尔扎克躲藏债权人的时候,她就会把他藏在家中。他在乡村里建了一所小房子时,她就在附近也盖了一间。她对他的丈夫从不冒充说她是一个忠实的妻子,她不能忍受她的丈夫的妒忌,她对巴尔扎克也不用狭窄的妒忌和无聊的侦察来苦恼他。她放任他和别的女人鬼混,笑着给他自由。因为她从未对他撒过谎,她不强制他对他胡说,就像给维埃曹尼亚去信时所常犯的毛病似的,从财富上说,她还没有德·韩斯迦夫妇的十分之一,但是巴尔扎克十来次经济上的困难她都用各种方式进行了帮助。在她和他的关系里施展出勇敢的诚实和自由并且常常拿出一种真朋友的态度来。这种行为,是只有这样的女人:只听从自己意念的命令而拒绝服从社会上和道德的规范,才能有的行为。当然,她的这种不顾大众伦理的态度使得德·韩斯迦夫人对巴尔扎克和伯爵夫人的关系知晓得一清二楚了。他在《幽谷百合》中描写的杜德利贵人的动人的爱情幕景,是他在第一次心神颠倒的会见伯爵夫人时而生的灵感下写成的,这个事实就算他能成功地否认,他也不能阻止一些道听途说、添油加醋的给德·韩斯迦夫人的报告,这大都是由她在已黎的俄罗斯和波兰的朋友们报告的。遥远的乌克兰像炮弹似的飞来一封封“充满怀疑和责难的信”。巴尔扎克抱定心思,坚决说这只是一般朋友的友谊。为了他的忠实更使韩斯迦夫人相信,他就对“这个安慰了我许多悲愁的朋友”巧妙地歌咏,从而对她誓言旦旦说:“你所指的维斯冈地夫人其实是一个非常令人喜欢的女人,而且具有仁慈的爱心。她既静雅,又美丽,并且能够帮我解决生活的难题。她很大方,坚不可摇,不可能有人改变她的思想和她的好恶。她的风度很为自信。她的家境并非十分富裕,说得准确一点,他们那光荣的家姓都和她与伯爵的财产都不能予以配合..”但是,他结束这颂歌的时候用了一个悲痛的叹息:“但很为遗憾,我见到她的时候不经常。”对她是不是相信他,也许他心下里并不十分在乎,因为他的这颗“北极星”的光亮和他已日渐深远而发出灰色。他所期待的结果也不出现,德·韩斯迦先生的健康更是出奇地顽强了。而伯爵夫人则是近水楼台,既漂亮,又年青,且性感。他可以随时在想看她的时候看到她,他的心灵的平静也从未因她而搅扰。在以后的几年里,他都和她在一起,不过经常编一些善意的谎言给德·韩斯迦夫人,让她保留在那小箱子里,让后世的人去慢慢欢乐欣赏。当巴尔扎克的导师和顾问,这是德·韩斯迦夫人的野心,作为一个女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在文学判断力上,她也要比伯爵夫人高明。但是对于巴尔扎克的人性的需要,伯爵夫人却了解得更清楚。他是怎样疲劳、烦恼,他需要另一种形式的娱乐来放松,这些伯爵夫人都很明白。她具有强烈的同情心,她替他安排好让他去意大利访问,这可以使他恢复创造能力。这件事情是他在突然中断他和德·葛丝特丽夫人一同开始旅行之后随时随刻都在渴望的,他没有花费一文钱,伯爵夫人为他筹划了一切。桂都邦尼一维斯冈地伯爵以前承继了他母亲的一笔遗金,因为他对事务上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他没有能够收集,实际上他都把恢复这一笔钱的希望放弃了。伯爵夫人建议他委任他们的朋友巴尔扎克为代理人,让巴尔扎克去意大利去一趟,巴尔扎克的毅力和办事能力伯爵夫人是相信的。性情和善纯朴的伯爵答应了,他的法律公证人便拟了一份委任状,所以在七月间巴尔扎克动身去了他那久已梦想的向往的“爱情的国土”里,无疑他口袋里装着旅行的费用。伯爵夫人表露心肠的方式并非这唯一的。她没有陪巴尔扎克去意大利的原因我们可以了解清楚,因为她刚于一个月前生了一个孩子,可能这个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然而,一个矮个子黑头发的漂亮小伙子马西尔是巴尔扎克的朋友们所全然不知的,他陪着巴尔扎克去南征伯爵夫人却不表示反对。也许布伊松裁缝师是唯一知道这个年青小伙子的来历的。在这几天以前,巴尔扎克请布伊松给他制一套男人的衣服,一件灰色的大礼服。同时他带来一个年青的黑发女郎,这套大衣服就是为这年青女郎穿的,女郎穿上新人后很像一位俊悄的小伙子,虽然她女性的曲线还是有尖锐的眼睛能够发现的。巴尔扎克到“爱情的国土”其实是带着他的风流的爱情一同旅行的,不是去寻找那异土的风流韵事。巴尔扎克得到情人的情形大致是相同的。他和这个新的情妇第一次见面也同由于他跟读者之间的通信。他和大部分女朋友结交也有一个相同之处:这位情妇已经是有夫之妇而且她的丈夫很是随和。马尔布提·卡洛琳夫人对呆在李莫慈当一个高等法官的妻子有点厌烦,她给巴尔扎克写信也正如她跟其他失望的法兰西妻子一样。这是在一八三三年,这时,他正为被误解的女人的权利而进行辨解,忙碌之中没有顾得给她回信。之后,她又到处寻找替代人,在作家的名单上依照字母的顺序找,在这名单上,Be(柏)是紧接着Ba(巴)的,她于是就给圣提—柏夫射出了丘比特之箭,但是很奇怪,这和德·葛丝特丽夫人的行为一模一样。相对来说,圣提一柏夫是较为容易接近的。他盛情邀请她到巴黎来,她接受了邀请。不过她这年青女郎的热火激情并不能从那个高傲的圣提一柏夫那里得到任何欢乐与快感,虽然他曾经为她的美焕而创作了十四行的赞美诗,最后,她又一次把自己的幸运之箭投向巴尔扎克。巴尔扎克自从在德·韩斯迪夫人那里取得甜头后,他就开始对比自己年青的女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对这个强求的波提发尔的妻子,并不像约瑟似的拒绝他的进攻。在战争街的化装室中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持续了三天之久,他觉得他的味道和胃口得到极大的满足,他最后都向她建议一块儿到仕尔兰去旅行。对于这个提议,马尔布提夫人因为种种的原因不能够听从这个提议,但是自沙妻回来之后,旅行的事他又重新提出,不过这一次却是去意大利而且利用另一个情妇的钱!对于假扮一个男仆陪同巴尔扎克旅行她非常赞可,因为去那个浪漫的爱情的国土旅行也应该有一个浪漫的故事来衬托。这个女扮男装的喜剧被巴尔扎克的一个朋友在偶然中看到了。在卡西尼街送行时,桑都·儒儿看到一个剪着短发的年青女郎匆忙赶来,她对这地势非常熟识,很急忙跑上了直通巴尔扎克卧房的楼梯。他对他朋友的新的收获还在心里暗笑,在儿分钟后,在卧室里却出现了一位漂亮的青年男子,穿着一件灰色大礼服,拿着一条马鞭和一只旅行箱。箱中装的实际是衬衣和妇女用的衣服,这足够一星期用的。从同一的楼梯上这个男子把箱子拿了下来,放在邮年中,这已等待了好久。巴尔扎克随这青年下来并做在这青年的身边,带着一种为自己成功的改装而显出的快乐神色,一分种之后,在向意大利方向的路上一辆邮车就开始飞奔了。刚开始的旅途是快活的,而且旅途之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插曲,这和巴尔扎克的期待正好吻合。年青马西尔那宽大的礼服和结实的大裤子,并没有骗过大沙特勒斯修道院的僧侣们,他们拒绝他俩在修道院中居留。而马西尔,这位美女刚在附近的溪流中淋浴来报复这些僧侣们。这种快乐的机会被《笑林》的作者有力地抓住了。驾着车快速而又危险地渡过了先尼斯山之历,他们就到达了杜灵。到达这里后,不用再假扮的时刻照我们看来应该到来了,就算住在一间没人看见不会引人注目的小旅馆里也应是我们惯常的思维方式所能设想的到。但是巴尔扎克却是喜欢同平常唱反调。他驱车到了一间欧罗巴旅馆来,这是城中王宫对面的最大的客店,他租了两间接连在一起的房间为他和他的旅伴。著名作家到来的消息,第二天《毕埃芒新闻》新披露了,当然,全杜灵的社会名流都极为盼望见到那著名的手仗,因为在欧洲,他的小说和他的手杖是同样齐名的。许多仆人都送来他们那些名门望族的请帖,每个人都想见到他,几个好心的绅士还设法为他准备了几匹宫廷用的马。毕埃芒贵旅社会的邀请,巴尔扎克自是不胜喜悦的接受。但是他心中那善作恶作剧的精灵总是向他吹风,让他把他那女扮男装的旅伴也带去。这便引起了新的棘手问题,因为外面已开始流传一种说法,说马西尔就像梅伊柏尔的歌剧《新剧徒》里的马西尔一样其实是一个女人,没有人能想到巴尔扎克把一个无名的床头情妇带到毕埃芒贵族的名流聚会中来,这是极为粗鲁无礼的,不久各处就有一个怪诞的谣言在流传了。人家都知道巴尔扎克的女同工桑德·乔治是一个短头发女人,并且喜欢穿裤子和吸雪茄,更换情人比更换手帕还要频繁。最近她曾经和穆塞·阿尔弗勒瘟一同来了意大利,所以,这一次她极有可能和巴尔扎克同行。马尔布提夫人很可怜,忽然被男男女女们从四面八门包围起来,他们都热切希望与她谈论文学,听她那幽默的话语,并且想得到桑德·乔治的签名,如果可能的话。巴尔扎克是素愿搞恶作剧的,但对这种情形也感到有些不好对付了。他想籍他的智慧从中摆脱出来。他把这男装美女的真相告诉了德·圣杜马斯·菲力士候爵,但却为他的行为杜撰了一个道德的动机来掩饰:“她信任我,因为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已溶于神圣的爱情当中了,她对此深为了解,我已不知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其他女人存在。”无论说什么,他懂得应该结束恶作剧了,以防止它发展为一个大的笑料。在维斯冈地家的事务成功的办好之后,他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了,只好离开杜灵,动身回到巴黎。日内瓦是最后一次让他们歇了不止一夜的地方,这是一个具有幕景意义的城市,在这里,他的生活史上发生过两次决定性的事件。就在这城里,他受到德·葛丝特丽夫人的最后的回绝,把德·韩斯迦夫人最后的犹虑反抗摆平了。现在他又同马尔布提夫人回来了。如果他给德·韩斯迦夫人的情夫我们可以相信的话,在这里,据说他不干别的事,只是任神思追思甜蜜的往事,含泪思念远方天涯之外的爱人。事实上,他过得非常有趣,而不是那样浪漫的如其所描绘般。他异样焦争地摧促他的马车夫快马加鞭,说是越早到达目的地越好,其实正好相反,在日内瓦到巴黎之间有旅途中花费了数十天的时间,在不同的市镇之间,他每夜都要留下住宿。这几夜的时间我们有什么理由假想他在苦苦思念那远不可及的“北极星”。在八月二十一日到了巴黎,几个星期的异国销魂已成过眼烟云。在他公寓的门上贴着一些由执达吏送来的通知书,没有清理的帐单堆满了桌子。在他呆在家中不到一个钟头,他的出版家魏尔特破产的消息就传来了。这些并没有使他产生惊慌。在这从残醋的失败经验中得来的认识使他更加确信他每一口夸张骄傲的口气都会增加对他命运的压迫。他还从那一堆信中找到一封报丧信。德·柏尔尼·阿力山大来信说他母亲在七月二十七日去世。巴尔扎克受到了很大打击,这我们可从巴尔扎克自己的信件里了解到。在这几个月来,他都在为她而担扰,在到意大利之前,他还去看望了她一次,是最后的一次,他已感觉到她连谢一声的力气也没有了。因为在《幽谷百合》中他把她描写为德·莫尔梭夫夫人。但是,他总是应该感到惭愧和羞辱的,因为在她在僵卧冰床时他却和马尔布提·卡洛琳这个毫无价值的女子在意大利过着放荡的生活。也许在这个女人,一个第一次给予他爱情、比他生命中任何人都真心爱他的女人,埋入坟墓之时,他还谈笑于杜灵的贵族大客厅里。一两天之后,他就离开了巴黎去了她的坟墓看望她。他的一段生活时代已结束了,他有一种深刻的直觉,他的青年是时代已经随德·柏尔尼·罗尔而埋入坟墓了。第三节分解金银的法术一八三六和一八三七两年对巴尔扎克来说很是紧迫;悲剧、惨剧是不断地接踵而来。就拿最普通的意外事物而论——如果用普通的标准来判断巴尔扎克的生活的话——那么他最后生活的转折点应是一八三六年。在前一年的夏天,他的债务已由伯爵夫人为他清理了,他也通过《毕骆都·恺撤》赚取了比以往任何都巨大的数目。在以前还没有所有税之说,而法郎也是值钱的多,只是依据册数抽取的两万法郎的版锐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读者对他作品的欣赏,再加上他那地无比的写作能力和无穷的材料,每年弄到六万到十万法郎是不成什么问题。对他的债务他可以利用两年时间还清,而且能够保证生活的舒服水平,也不必过分的用功。现在,一年比一年畅销的他的小说,以及准备全套出书的计划和他在全大陆声名的扩大,他所处的环境也是比任何时候都有利他把混乱的幸运建立在有秩序的基础之上。但是,在天空出现晴阳时,他那久已压抑的放纵的天性又开始复活,而且召来了新的白云。在他驶艇驶到看见港口时,他总是又转向驶回风暴的转轮中。一八三六年,他的事情正处在顺利的时候,他的秩序又因两个极端蠢笨的念头而混乱起来。巴尔扎克的蠢笨总是这种样子,在开始都是有道理的。他的各种投机都是建立在完美的观察之上的,这些都是通过正确的计算的。正如以后通过他的继承人证明了,从他的印刷所和他的铸字所中都可能为他产生价值。有了他这样全能的编辑部,他的巴黎时报也应该成为法兰西的领导报刊。他的急躁的性格正是破坏他的企业、破坏他的事业的元凶,他的这种性格使他一开始便展开大规模的行动,这便远远超出了他可能应付的程度,从而使他的支入总是不成比例。他的这种原始的天性和他那原始的天才作家能力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但是这应用在需要持之以恒到最微小的范围时却得到了不令人满意的效果。巴尔扎克从艺术家的天然欲望出发的头一件计划的事情便是找一块可以清静地工作的地方。这个诱惑一切创造家的幻想也一直在勾引巴尔扎克,他幻想在那碧绿的田野中间盖上一间小草屋,好像福尔泰尔的德里斯别墅,卢梭的孟莫莲西别墅或者柏特拉尔克的芜克鲁斯别墅,使他清静的精神工作不被外人来扰乱。巴黎在他刚开始发展的那几年的确是一个好的背景,只要他能像隐士一样生活在那里,观察巴黎的活动,使它保持不被别人所窥视的情景。而现在在别人眼里他又成了好奇的观察对象,现在新闻报纸上到处都有他的那些被卖掉的私生活的一切细节,他的门铃也不断被新闻记者和债权人的执达吏拉响,他的自由也受到限制,他们损害了他的集中的艺术能力。但是,为什么他要继续留在巴黎呢?这也不需要他到编辑和出版家的办公室里去谈判了,为什么巴尔扎克不去那远离追踪的山村,在那里他照样可以控制舆论和读者。无论如何,他对和马尔冈一家人,或卡罗夫妇,或其他客气的朋友们一起过夏天的兴趣已经没有多大了。在巴尔扎克三十几岁时,有一个小小的“陋室”已是他的一个愿望,就像一个小农民或地方一样来享受一样。几年以前,他曾经在杜尔兰设置了个名叫葛勒那地埃的一个小房子,但是对必要的款项他一直没有凑齐。他决定要节省一下生活——他开头都是为了要缩小他的预算,但鲁莽的冒险总不如他所愿——他把占有两所房子的思想放弃了。巴黎为什么还要保留一个么富呢?既然已在乡村里有了房子。在都城近郊一个美丽的山村中找一所美丽的小屋,让他可以永远的居住,免得住在巴黎使他耗费更多的精力,而且可以随时到城中去办事或是享乐,这不是更好的最便宜的方法吗?这上合宜的地点他用不着到更远的地方去寻觅。他在以前的生活史中在他眼睛中一闪而过的那些每一个山岭和房屋对像他这样强记的人主尖该是不会立刻消失的。无数次去拜访凡尔赛的旅行中,最初是拜昭德·阿布郎台公爵夫人,后来是去访问伯爵夫人,他在记忆中已深深印下了施维尔溪谷和达芜雷镇的印记,他也是希望再到这里寻找一个“瑞土山谷的一切新鲜空气,景色、香气和绿草。”如果他能离开他疲劳的工作,立身于施维尔山巅,奔目于广阔的山景和如带如玉的赛纳河,周围是迷人的葡萄田,花圃和田野,却又和巴黎如此接近,他发誓要征服的巴黎如此之近,这是何等的美妙啊!在这里他可以盖上一座小屋,不必太奢华,一所不必花费太多像手套一样台他心愿的小屋,一所他可以一劳永逸地躲避那交房租的优愁而安心地置于其中写作的房屋。依据他的习惯,他作出了迅速的决定,为这所“简陋的小屋”开始在“遥远的山村”进行搜寻,这是依据他对韩斯迦夫人的话说的。一八三七年九月,他跟一对叫发勒的夫妇签订契约,他成为了九千方尺土地和房舍的主人,这花掉了他大约四千五百法郎。对于巴尔扎克来说,这只是一个微小的投资,从事务的角度上说,这也是一笔台算的谨慎买卖。四千五百法郎对于一个每年可赚五万到八万法郎的人来说不算什么,而且这样大方的拥有了一块合宜的土地,这是他能够应付的一件小事。他多年的梦想就要实现,而他三四个星期的工作就可以赚回这笔费用。但是,巴尔扎克好像受了一种强制的赌徒一样用双倍或四倍的压宝的力量的催促,这在他一切的事务尤其在金钱事物上一样。这一块土地他才刚刚拥有,他又从天性中萌发了一种扩大的欲望。不知从什处他打听到,他小屋下面要修筑一个火车小站,一条到凡尔赛的铁路要经过施维尔他的小地产,他估计不久他周围的田野要涨价,他有一种正确的直觉。现在要做的事情显然是买下周围的土地,但是他那急燥的天性又使他失去分寸。并不太聪明的农民和地主不久就发现可以利用他的这种急躁来抬高他们土地的卖价。他把一个清静的小屋的梦想已抛开,在他心灵中又呈现出了占有一个果园、许多森林以及一个美丽的花园的蓝图。他在几星期之内差不多成了四万方尺土地的主人,但却花费了一万八千法郎,他不去请细心的专家来观察土地,自己甚至都不去仔细考察。开销从来不被巴尔扎克看做是实际的金钱花费,只要这种开销还是以债务的方式存在。他为他当了地主而欢欣庆祝,他在建造房屋之前也从未考虑过怎样去付钱。无论如何,他对他那一种可以点石为金的笔,可以化白纸为法郎钞票的笔具有相当的自信。何况他想还要在新土地上栽种果树,这也会为他带来财富。如果他种菠萝蜜呢?在法兰西,菠萝蜜都是从远方运入,而从未有人想过在暖室中培植。他告诉他的朋友高提埃说,如果开头顺利的话,他就可以赚取十万法郎的利润,这三倍于他的房价。而实际上他又不会花费一分钱,他这辉煌的冒险事业已有被说服的维斯冈地夫妇来参加了。他在建造新房屋时,他们就在布置以前的小屋做为自己留居时用,而且还要付给一笔合适的房租,所以,他是没有什么可以发愁的。对于此,巴尔扎克没什么可以担忧的,他所急的是他要立刻搬入刚刚建起来的新房屋。在这里已出现一大批工人,泥水匠、细木工、本匠、园丁、油漆匠和锁匠都已开始工作。一道支持房基的墙已经匆匆忙忙间盖了起来,在上面建立小屋的土地也已挖掘了,石子路也铺好了,四十棵苹果树和八十棵梨树已经种下去,搭起棚架,等着让其他的果木去盘旋;一夜工夫,“遥远的山村”的附近就在吵闹声中改变了,这是巴尔扎克需要拿来刺激心灵和感情的。一星期一星期地过去了,他都喘着气爬上小山去监视他们工作。在一八三八年春天一定要一切都峻工,无论这花费多少金钱。他都希望果树不必等到秋天而现在就要为他结实,如果他有这种改变气候的能力的话。工程是一星期。一星期的继续,一直到了寒冬。花费在随着墙的增高而增多。巴尔扎克已开始有了心慌。他的《毕骆部·悄撒》的版税已随了新房而埋入上中,出版家已被他吸干了,他从他们那里预支稿酬的希望已经破灭,他的工作也因急干的搬入新居而不能够继续下去了。新的热情已经是成为他;日的热情而准备的力量。这是他立自己曾经立下的格言。和他在印刷所方面的冒险]一样,超出力量的事业往往是从小规模的企业开始的。和他从前得到的一·个铸字所一样,他总是拿一“个更大的疯狂去战胜另一个。所以他又想出了一个更新的投机事来,以便把他从电土地投机的危机中解救出来,要想把另外一笔十万法郎的债务偿还,只能够依靠一步登天来获得庞大的数目来补偿,不可能靠节省或文学上的工作。这“突如其来的富有”他总应该想出一个办法来。巴尔扎克也认为他已找到了办法。他突然问失踪了,枕在树木开始萌芽之前。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到哪里去了,只知道他谈自己的空泛计划时说:“我司”以拿到自由,不会再忧烦,不必为我的物质生活而操心。我就要成为大富翁了!”这故事实在是令人难人相信的,他能由一个负债累累的穷文人“一步登天”而成为一个百万富翁!如果在一部小说中插入这样的一段故事,一定会被人批评为一个完全缺乏心理依据的恶劣的创作。这种疯狂是巴尔扎克式的荒妄。而且如果没有详细的文献的话,没有一个传记作家会把他当作一个反常的天才实例进行描述。然而这种似是而非的现象,我们倒可以在巴尔扎克的史迹中随时找到,而且总是奇怪地重复着,一只能够正确探视自创的虚构世界的一切情象的灵魂的大脑在现实的世界中却总是运用得这样的天真,这样的幼稚。他在描写一个葛兰德或一个儒僧庄的时候,他心中那逻辑观念和心理灼见总是那样惊人,但是愚笨的骗子却能很容易骗过他,他打开钱包的诱惑度比任何一个彩票都要低。他的小说中那些控制情景的方法他却拒绝从经验中学到并运用到生活中去。巴尔扎克这一次猎取宝藏的目的和性质再也没有比同一脑袋中以前的动机更加明白的暴露出来。他拿这课题作为他的材料,早在一八三六年夏天在他一部最为美焕的短篇小说《卡因·发西诺》中就用过。在这块文学的钻石上,他描写了他在结婚的典礼上遇到三个音乐家,而最令他感动的是一个吹奏铜萧的人;这个音乐家是个年逾八十的老人,双目的人明,但脑筋却极为敏锐,这个老年人一定是某个神秘命运的牺牲品,他的直党的感觉已经告诉他了。他和这个吹铜萧的老人在谈话的时候,由于几杯葡萄酒的激动,这个老年人告诉他他是卡因王室最后的子孙,他曾经当过威尼斯上议院议员,也曾把好几个年头消磨在监狱之中。他为了越狱而挖掘狱墙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老罗马税务官的坟墓,里面盛满了古罗马共和国时代的黄金和白银。这个神秘的古墓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由于常年的监禁,他的双目开始失明,他的发现他也不能利用了。但是正确的地点他还记得,他说如果有人和他一块去威尼斯的话,他们两个人将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用一只手抓住巴尔扎克,恳求他到意大利去。对这个老年人,人们都是笑他,其他的音乐家早已听过这个故事而没有人相信。巴尔扎克也无意花钱陪卡西·发西诺去威尼斯,况且宝藏真有吗?他把这轻浮的建议一口回绝,结果老年人死在盲人院中,并没有去寻找他的遗赠。在这篇虚构的故事里,巴尔扎克把自己描写成一个不比其他人更缺少理性与感觉,但是不到一年,当他把这虚构的故事真正变为现实时,他的行动却是如何的不符。在一八三七年意大利之行归来途中,巴尔扎克因传染病被隔离在热那亚的医院中,被隔离是一桩很是无聊烦燥的事情。就像是坐在没有墙的监狱中似的。被隔离的人既是自由的又是不自由的,他不能够工作,也不能够随便走动,唯一可能的就是和那些萍水相逢的相同遭室的朋友进行聊天。借之这个机缘,巴尔扎克认识的朋友之中有一个叫柏西·几乌斯比的商人。柏西在无意中透露出他可以在本乡中发掘出来金库,他并没有欺骗巴尔扎克或是勾引巴尔扎克去冒险的丝毫不良用意。例如,因为一般认为罗马人已经尽量开采过了所以萨丁尼亚的老银矿已经废弃了。实际上,古罗马人落后的生产技术只是从铅钞中淘出少量的白银,那些被认为已完全没有价值的留下来的大堆渣滓,一般人想像不到其实含有高度百分比的白银,如果用现代的方法就可以提炼出来。任何一个稍加投资去开采这个银矿的人一定会成为百万富翁。这个可敬的柏西先生就这样的与坐在桌边的陌生朋友闲谈着,而且他说的话是真买的。今天的冶金家一定能够借助于先进技术从混合的矿砂中淘出比前几世纪的人更高百分比的贵重矿物,现在人们可以有利地开采一千多年前被矿主们遗弃的许多矿山。不过柏西先生善意的心灵并不知道他已向一个火药库投下了一个火种。对于事物的弹性的形状巴尔扎克有能力进行观察,他已看到从灰色的渣滓中银烂烂的银子已从中冒出来,堆成一座雪亮的银山,这种思想陶醉了他,就像一杯白兰地灌进一个小孩肚中似的。他催促对此确信无疑的柏西立刻请化学专家去查验这些渣滓。招募一些必要的资本给这有利的投资也没多大困难,只要大部分的股票握在他们的手中,他们就能变得富有,想像不到的富有。但是可敬的柏西先生看到这位巴黎绅士对此却出奇的热情而显得目瞪口呆并且渐渐的缩了回去,但是他也答应去研究一下这个问题,以后给巴尔扎克送一些矿物的标本去。从这时候,一个幻觉总是环绕在巴尔扎克的周围,他自信拯救他的是萨丁尼亚的银矿,这不但可以付清他的新房子约尔地的费用,而且可以清理掉他还没有付清的费用,最终变为一个自由的人。在他的虚构小说《卡因·发西诺》中,他曾经把老年人和他讲的那个隐蔽的宝库的故事看作是幼稚的愚蠢,现在同样的念头却在欺骗他。在他赶快写出最后几页《毕骆都·恺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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