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克传-4

布列颠的家庭》的小说给出版了。他这部作品从出版家那里得到了八百法郎的现钱。这本书共两册,署的名是“德·维也尔惹莱·奥古斯都”,并且将于二月由皇家市场的书贩于倍尔发售。巴尔扎克曾向这位朋友发过牢骚,勒·波阿特万向他解释,他对文学的野心过大乃是他倒霉的真正原因,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良心与写小说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样认真看待它呢?这些恐怕就是这个诱惑者的理由。写小说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只要找到或者剽窃到一个题材——最好是历史的题材,因为出版家特别关切这① 古希腊主掌命运的三女神之一,此典意谓巴尔扎克将被其母限制自由。样的题材一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胡乱地写了几百页,并且最好是两人合作。他已经找到一个肯用他们作品的出版社,如果巴尔扎克有意做的话,他们俩就可以合伙写完一部小说。或者是另一个方法,两个人把故事情节修改拼凑一番,然后让巴尔扎克去写,因为他可以写得更精神而且更快一些。勒·波阿特万则负责营业方面的任务。只要巴尔扎克愿意,他们马上就可以开张。这个建议是极其下流的。这就是说,同一位毫无艺术野心的伙伴合作,出版一些有一定页数的奉迎读者的小说。这和他昔日的梦想真是有天壤之别。他将仅仅为了几百个法郎而去败坏他的才干,直到声名狼藉的地步。一年以前,他曾想要使“巴尔扎克”这个名字永垂青史,并且要超过拉辛,对人类的意志进行阐释,得出其是万能的。那个诱惑者要的就是他的灵魂——他的艺术良心。但是他毫无办法,莱斯底居那尔街的房屋必须放弃,而且,他的父母也许不会再让他有第二次自由的选择了,假如他不能用自己的笔挣到钱的话。况且自我出卖性命总比替别人卖命要好得多。于是他便和诱惑者谈妥了条件:勒·波阿特万已经动笔,或者说仅仅是打了个草稿的小说雏形中,巴尔扎克只是作为一个“幕后”作家,他的名字将不会显露在封面上,虽然小说的大部分都要由他去写,至于这家新成立的“制造”小说的工厂的以后产品,则由这个厂子的两位老板A·德·维也尔惹(即波阿特尔的笔名)和奥瑙利(即汝纳男爵的别名)共同签署姓名。于是,这份跟魔鬼签订的契约就算告成了。跟开密苏作品里勒克斯米尔·彼得出卖他的影子给魔鬼一样,巴尔扎克正在出卖他的艺术创作野心,以及他的姓名。为了难得的自由,他竟愿卖身为奴。在这以后好几年里,他的天才和大名被埋没在昏暗之中,不为世人所知。谈妥了这桩买卖后,巴尔扎克回到维尔巴黎西的家中休养了一段时间。在维尔巴黎西,他搬到他妹妹罗尔出嫁前所住的那间小屋。他固执地认为,只有他挣足够钱而付得起房租时,他才再找一个地方住。就是在这间小屋里(他妹妹从前整日幻想着她哥哥将来成名的地方),他把小说制造厂设在这里了。由于托付给他的任务潮水般的涌来——这得感谢他的伙伴与代理人的有效活动——因此他整天整夜地写啊写啊,把一张张完成的稿纸撂在一块。他们配合得可真默契,简直就象钟表的各个零件那样彼此协调一致,巴尔扎克写小说,出售的任务就落在勒·波阿特万的肩上。巴尔扎克家人满怀喜悦地看着这个事实的变化。看到头一本书八百法郎,接着又很快到开到两千法郎,他们也就不再认为巴尔扎克的职业是荒谬无意义的了。大概是因为巴尔扎克终于能够自立,而且不用再破费他们了。他的父亲感到由衷的高兴,这是由于他的儿子显然放弃了成为名作家的想法,并用各种各样的假名来避免使巴尔扎克尊贵的姓氏受辱。这个性情温和的老绅士心满意足地说:“他的酒里已经倒了水,以免他喝得大醉,我真诚地希望他能够取得更大的成就。”相反,巴尔扎克母亲有一种不幸的天性,她专门于一些事来干涉她儿子的每件事情。她把设在她家里的这个小说制造厂当家庭的事务。她和她的女儿一起想成为他的批评者与合作者.她批判他缺乏自己的风格,而她的确是第一个抱怨他染上拉伯莱①恶习的人。他被督促仔地校正底稿,我们确实能够感觉到他对母亲这种毫无止境的唠叨的厌烦。他的母亲总是对他的儿子焦① 系法国幽默讽刺作家。虑。他曾向人说:“奥瑙利对他的才干总是自以为是,这伤了每一个人的心。”他在这个家里变得越来越受限制,最后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他希望在巴黎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以得到解放和自由——这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之之所在。由于自由的驱使,他像一个奴隶般地在拼命工作着。他平均每天写二十页,三十页至四十页,甚至一天写一章。然而他收获得愈(得)多,他越想有更大的收获。他写作的情形,就像一个被迫捕者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这都是为了能逃出家庭的控制。最后他像着了魔似的拼命地无节制的工作,甚至他母亲都害怕起来了。“奥瑙利就象一个野蛮人在拼命,假如他继续这样干干去,不出三个月,他就会象一个肺结核病儿那样被养活了。”巴尔扎克一旦迈开了步伐,他就把他全身的精神和力量都投入到他正在从事的工作中。在三天之内,他就用完一瓶墨水,而且用掉十几个笔头。他工作时像带有一种魔力,并且这种魔力把他的同事们都吓呆了。勒·波阿特万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大概就是在他的帮助之下完成的,大概在一八二一年以前,他又帮他完成了一部是用“维也尔惹莱”署名的小说。这部小说里面的许多章节,都是原封不动地从巴尔扎克的一部作品中抄袭而来的。同一年,另一部叫作《比拉克的嗣女》又完成了。在这部四卷的著作(中)印完以前,另一部四卷的作品《路易·约翰或拾到的姑娘》于一八二二年二月又脱稿了。直到这时,已尔扎克对仅凭自己的劳心劳力而支撑的工厂感到厌恶了,可是他依然神速地乱写了一部用“A·德·维也尔莱”署名的作品《鞑靼人,或被流放者的回归》。然而这部书的真正作者汝纳男爵,即使连一个合作者的名分都没得到。到此为止,先前订立的合同便宣告失效了,而巴尔扎克就把他工厂里的产品用自己的笔名出版了。他现在成了这个厂子唯一的股东,并且决心要使这个厂子成为全法兰西首屈一指的“制造小说”的工厂。他对自己能成功地聚敛金钱感到得意洋洋,便写信给他妹妹:“亲爱的妹妹:我现在的工作,仿佛亨利四世的马在铸成以前的情形一样。我打算在年底前搞到两万法郎,它将决定我今后的命运..汝纳男爵不久就要成为一个时代的风云人物,成为世界上产量最丰富的作家,成为最受人欢迎的伴侣,而且会得到上流社会女人的倾心爱情。到那时,你的亲爱的小奥瑙便会腰缠万贯地昂旨直视地乘着自用马车而来。当他走近的时候,人群中就会高呼欢迎一个民众的偶像。人们也会悄悄地说:“那就是德·苏维尔夫人的令兄呢!”在巴尔扎克拙劣的作品中,我们只能发现一样属于未来已尔扎克的本领,那就是他写的速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由他自己独立完成或是与勒·波阿特万合作的作品大约有十六至二十卷,而仅在一八二二年,他又出产了三部每部四卷的小说。他好象感觉到民众已经快识破这一切了,于是他便在这后两部书上以德·圣·沃盘·奥雷斯取代了汝纳男爵的假名。这个新名字使得出版家多付给他一笔费用。他如此急促地想一年写五本或者十本小说,这就能使他少年时候的梦想得以实现,只须几年,他就能变得富裕阔绰起来,而最重要的是,他的独立自主能够永远地得到保障。对于巴尔扎克在这些年里不光彩的所写的。和出版的多用假名的作品,都没有详细完整的记录。而这些署名汝纳男爵及德·圣·沃盘·奥雷斯的小说,仅仅是他不道德勾当的一小部分。像以克罗特·奥诺也尔惹莱署名的小说《黑白种混血儿》,至少有一部分是他写的,甚至是全部。在他二十二岁至三十岁这九年间,无论什么样式的文学作品,不论委托他什么事,不论哪种人际关系,他都不认为有损于他人格的尊严。不管是谁,只要他(给)肯付出相当的代价,他就可以廉价的出售他那署名权。这位十九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居然肯用一种无所谓的,漫不经心的态度——那是连Aretino 阿芮帝诺①都自愧不如地——出卖自己的手笔。他跟坐在巴黎郊外街头的公共代书人一样,虽然教育水平不高,但为了几个苏,就应过路人的请求,替他们写情书,诉讼状,申请书或恐吓信等等:巴尔扎克为那些有污点的政客,不出名的出版家,以及滑稽的经纪人,写了许多东西,只要他们高兴,什么都能写。他写了一本保王党的小文章,叫做《关于继承权》,又用别的材料拼凑成一本拙劣的《公平的耶稣会史》,另外还有一本叫作《尼哥罗》的传奇戏剧,以及一本《关于巴黎标志》的小字典。一八二四年,这个唱独脚戏的厂子,为了适应民众不断改换的口味,就创造出了一个新鲜花样——即把产品“小说”改为生产所谓的“法典”和“生理学”。岁月流逝,这个手工工场加工出了勉勉强强能使小资产阶级人物感到高兴的一大串“法典”来。《诚实君子的法典或不被恶人欺骗的绝招》出版后接着又出了一本叫做《女人系领结的艺术》,再一本是《婚姻的法典》,这本书后来扩充为一本《婚姻生理学》。另外一本《商业旅行家的法典》对他后来那本不朽的名著《闻人高笛洒》(非)起了不小的作用。这些“法典”,包括一本《好教养的手册大全》在内,都是以瑞宋·奥雷斯的名义署名的,并且销路很不错,有几种居然卖出了一万二千册。实际上所有这些作品,或者说大部分,都是出自巴尔扎克之手。这些都是我们能够充分证明的,至于他究竟写了多少小册子,我们都不能够找到,因为不管是巴尔扎克本人还是那些幕后的雇主都不愿公开承认这个不光彩的、下流的事实。我们所能够断定的是:凡是巴尔扎克在他可耻的年代中胡乱写成的数不胜数的作品,简直没有哪一部可以说与文学或艺术有丝毫的联系。而且,要弄清那些作品究竟出自谁之笔,哪一个都恐怕会羞得无地自容。我们对这种粗制滥造的写作所能用的唯一字眼就是“拆烂污”,而且是最坏的一种拆烂污,因为那只是为了追求金钱这个目的才去做的。刚开始,他急于获得自由,后来就愈陷愈深,直到养成始终想发财的习惯。虽然他仅从小说里就可以挣大量的钱,但他为了发财,即使为了较少的报酬,他也愿意滥用他的天才。文学上的各种罪恶,他都习以为常了。简直是同时(给)卖身给好几个文学上的掮客。虽然他的《朱安党》和《驴皮记》已经使他在法兰两文坛上成为一颗耀眼的新星时,然而为了几百个法郎,常常跑到他曾经去过的低级肮脏的地方,甘愿把德·巴尔扎克·奥瑙利降低到一个极低的地位。现在,我们才从他那瞒名隐姓的外衣破缝中,知道巴尔扎克在文学活动中的罪恶勾当是毫无忌惮的。他厚颜无耻地把别人的场面与情节剽窃来据为己有,通过自己的写作来联缀成小说。他巧妙地扮演了文学上裁缝的可耻角色,把那些窃来的材料翻个面儿或是染上别的颜色。所有人们渴求的东西,不论是哲学上,政治上还是人们茶余饭后闲聊的方面,他时刻做着准备,以便迎合他的主顾的嗜好,供给他们急需的东西,并且他早已准备好了随时改弦易辙,去创作任何一类风靡一时的文字。① 一位意大利作家,其作品内容极其庞杂。他诚然是当时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然而他充其量也不过是那些可耻的、偷偷摸摸的出版家,以及巴黎街头满街叫卖的书贩批发商的奴隶而已。造成这样的情形,只是由于他缺乏自信心,并且对他真正的命运大不了解了。在文学史上,甚至像巴尔扎克这样的天才,居然不能免于泥潭之中。凡是陷入泥沼中的艺术家,没有一个不受惩罚的。巴尔扎克始终不能够从他的小说中整个排除掉这些不良习气:毫无顾忌的描写,缺乏逼真的形象,以及粗俗的伤感气氛。特别是他神速般地“生产”小说的时候所沾染的那种仓促急迫的恶心,永远地影响到了他的创作风格。文学会无情地向每个偶然对他莫不关心的艺术家进行报复。对于社会责任感,巴尔扎克的觉醒是太迟了。在他拼命地检讨他的底稿,字盘与版样,并且要校对一二十遍,但是想要让那些在他文章中茂盛地生了根,并枝叶茂盛的恶习锄掉,已经是为时太晚了。假如说巴尔扎克的风格遗留不可救药的缺点,那是由于在对他一生有决定影响的年代里,他对自己太不忠诚的缘故。在他热烈的心中,年青的巴尔扎克也曾模糊地意识到,他正在使其真实的自我价值贬值。在这些作品上,从来不能看见他的大名,到后来,他竟坚决地拒绝承认那些作品是他创作的,虽然他这种厚着脸皮的做法并不能使人信服。对他早年唯一亲近的人,那位忠心地支持他雄心大志的妹妹,他甚至拒绝给她看那本《比拉克的嗣女》。原因正如他所说:“因为那实在是一部下流的黄色作品。”他在跟她定下好几个条件之后才勉强同意把《路易·约翰》给她看。大家也许想得到他的理由“他这样做都是怕别个人看见这本书,并在伯约和其他地方传播开去,以致影响他的声誉”。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巴尔扎克对其作品是没有多大信心的。合同紧紧地束缚着他,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供给印刷者最大数量的书稿。出版家只考虑他的出品数量而付给巴尔扎克薪金:而巴尔扎克呢,则是一切都只看他到底能得到多少钱。由于巴尔扎克以尽可能的速度写作新书,因而他对于其文法的流畅、风格的前后一致性以及材料的出处等重要方面的问题,根本不关心,以至于有一次他向他的妹妹建议,由于她在家里还很清闲,在他写一部作品的第一卷时,她可以帮着他同时写第二卷。瞧,我们的这位先生是多么地滑稽啊!他的工厂刚开张不久,他就到处寻找便宜的搭裆,而且是和他一样地,不得不偷偷摸摸地工作的不为外人所知晓的合作者。然而,他好象清醒了,这是他日夜拼命工作时发生的,他的尚未湣灭殆尽的良心受到巨大的刺激:“啊,我亲爱的罗尔,我每天总是默默地祷告,让上天赐与我好运气,并且我坚信我会凭着这种自由职业发一大笔财的。然而现在,我却对自己的能力有了自知之明,我渐渐相信,我为了在如此荒唐的事情上腐蚀我的思想精华而感到难过。在我心目中,我觉得好像有个人在向我招手,只要我能够确定我的位置,我必定会安心地踏踏实实地工作。”跟他的吕崩柏礼·鲁先相同,(他后来曾把这个人物写得堕落和最后的自赎。)他感到一种像火燃烧似的羞愧感觉,而且惊恐万般地凝视着他那双像马克白斯夫人一样被玷污的双手。“我试图凭着那股写小说的勇气来解救我自己,——那都是些什么样的小说啊!唉,罗尔,我那些宏伟远大的计划失败得是多么惨呀!”他现在开始瞧不起他以前写的那些所谓的“文学作品”了。也鄙视那些曾为他的作品到处活动的人,即使那些东西是他特地为他们而写的。只有一种模糊的预感才给他一些力量,这种预感就是他超人的努力必定会最终有所成就,并且使他出名。正是这种潜在的预感,才使他能够忍受得住自愿出卖所带来的难以忍受的悲惨奴隶生活。像前几次一样,这位最富于空想的人,在现实生活中,终于被他的幻觉拯救出来。巴尔扎克直到二十三岁,才开始恋爱,并且好好地享受生活所带来的无限乐趣。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的信任和尊敬,也没有人在他困难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在学校里,他是一个受不到尊敬的低下的奴隶,在家里受到种种约束与控制,为了从家庭中独立出来,却不惜出卖他早年的人格尊严,以换取一笔供他赎身的可耻的代价。他这样做无异于从终生出卖苦力的困境中赎出自己而自己卖苦力,从劳役中解放自己而从自己从事劳役,这种悲剧性的谬论,便决定了他生活的外形与定格。他在这痛苦的恶性循环的圈子里生存:虽然不愿写作更多的作品,但是仍在写作;虽然不想聚敛金钱,但还是在聚敛金钱,并且金钱越聚越多。他为了能更妥当地征服世界,以及世界上所有的国家,世界上所有的女人,所有的金钱珠宝,和王冠上最灿烂珍贵的宝石,即他那不朽的名誉——而现在他却把自己拒之于这个世界之外。他为了将来能纵情享受,现在被迫努力辛勤地工作。他拚命着,拼命着,拚命着,不分白昼黑夜地,毫无乐趣地拚命,目的是使他将来的生活过得更有价值。这些都是巴尔扎克的梦想。这些狂妄至极的梦想使他的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地,把体内每一点体力都用上了,这体力就是促使他工作的力量源泉。他的作品并来使他得到“伟大的艺术家”这一崇高称号,而这力量却像火山爆发似地强烈地喷射出一大堆火热的熔岩流,这东西由人性、人类命运、梦想与意念所组成。在他黑暗的地狱里,他拚命地挣扎,竭尽全力为他自己开辟一条道路,以获得阳光和空气——这就是使他增加勇气并且引诱他的自由空气。他慌乱地去接触生活本身,为的是不想永远地只描摹一个虚构的生活。他已取得了完成他工作所需要的力量,而他所缺乏的,不过是命运之神给予他的福运。只要有一丝希望之光,那些处于地窖之中与温暖的阳光隔绝的一切,马上会盛开繁茂的花朵。“我真希望神魔投射一道魔光到我这种冰冷的生活!直到今天,我还没有享受到生活中热烈的喜悦..我很饥饿,却得不到一点东西来解燃眉之渴。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爱情和名誉,这就是我一生中仅有的两个要求。然而这二者之中。我一个也没有得到过。”第四节爱情的觉醒的确,这两个愿望之中,他没有哪一个曾获得过满足。爱情和名誉,这两者都还没来到罢了。他的一切空想,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并且使他热情的努力付诸东流。《克仑威尔》的稿子放在箱子里都发黄了,它杂夹在许多毫无价值的稿件被遗忘悼了。他用假名所出版的那些毫无价值的小说,问世不久就悄无声息了。在众多的法国作家之中,巴尔扎克·奥瑙利的名字从来没有被提及过。没有人尊敬他的天才,更何况他自己呢。他竭力走后(过)门挤进了文坛中最不光彩的一个角落,结果是把自己的身价贬得极低极低。他象一只扑在面包旁的老鼠一样专心致志地下停地写作,但是这并未使他有多大的进展。即使他最有力的奋发,也并没有使他在文坛上向前挪动一步脚。在这些年里,巴尔扎克不能取得成功,主要是因为他缺乏勇气,而并非是缺乏力量。相反,他有的是充满激情的力量,只不过正在寻找发泄的通道。一个征服者所具有的条件,包括果敢的意志,高雅迷人的气质以及坚韧不拔的耐力,他都具备。即使在他消沉的日子里(他很少这样),他还是坚信自己的智力、学识以及勤劳等各个方面,都优越于他的所有同辈人物。可是,大概由于那些年他父母施加在他身上的威胁过于严厉,而使他的自我依靠力受到伤害,以至他的无所畏惧的精神竟不知如何派上用场。正如他自己所说:“说实在的,我有的是勇气和力量,不过它并不在我的外在形态上,它只存在于我的灵魂里。”直到而立之年,他还没有从一个艺术家的立场出发去大胆地开始和他的天才智慧相称的写作,也不曾以一个平常男子的观念,去追求女人并与之交际,这看起来的确令人费解,晚年风流成性而且急不可耐的巴尔扎克,在他的早年却几近是一个害羞之极的人,多么不可思议啊!但是,害羞并不是由于意志的薄弱而产生的。只有面对一个内心平衡的人,才能够使自己充满自信。如果不知道如何去利用过剩的精力,这个人就会徘徊于自以为是与惊恐不安之间。这位年青的巴尔扎克之所以躲避女人,是因为他害怕在女人面前暴露自己天性,而绝非怕坠入情网。加之,他的性成熟较晚,并且他说自己青春期是“不完整的”,之所以这样,他认为是“过分地工作而使之延迟”,与此同时.他只是一个“犹豫着地尚未发育的柔嫩枝条”似的处男。然而这个矮矮的,胖胖的,宽肩膀的,嘴唇厚似黑人的年青人,到后来却变得精力如此旺盛,并且带着一股强烈的力量。世界上没有人所能比拟的最旺盛的性的欲望。就他个人而言,对于女人,他不需要她有美丽的外貌或青春的野性诱惑力。他就象一个特地克制自己意志的男巫,在他平淡无味的日子里,他只能空想桌上有一块面包,而在他啃着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在品尝着鱼子酱和馅饼。如此一个男人,他的欲望一旦膨胀起来,每一个女人,甚至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而令人一看见就呕心的女人,都当作了西施。不管女人的青春容颜凋谢,还是肥臀粗脖,还是女人任何其他的瑕疵——甚至像那些使得一个百般挑剔的情郎都会效法第赛富的抛弃的瑕疵——他都是毫不关心的①。只要他喜欢谁,他就会去爱谁,他想要获得什么,他就无所顾忌地去争取。正如他愿意出租他的灵巧的手给任何需要的人一样,他准备向任何一个女人发动攻势。只要这个女人能够帮他独立自主,摆脱他的① 第寒富的未婚妻在婚前怀了孕,所以第赛富想要抛弃她;文中所言女人之“瑕疵”即指女人无德性。父母的控制。至于她漂亮与否,聪慧与否,他都毫不在意。像他的作品署的是假名一样,他的第一次求爱也是使用的假名。他二十二岁时,这个奇怪的理想主义者曾给他的妹妹写过一封信:“替我留神一下,是否你能帮我介绍一个富有的寡妇?..并且在她面前帮我吹吹牛——一个出类拔萃的年青人,二十二岁,仪表不俗,一双充满朝气富有精神的眼睛。同时他还有一手做小菜的绝活。”跟那些在皇宫的书店里所卖的书一样,巴尔扎克那时在婚姻上的要价也非常低。原因是他把自己看成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价值的人。直到有人鼓励他时,他才对他个人的价值评价有所开值。如果有一个出版家或批评家赞许过他是如何的不凡,如果一个女人曾对他嫣然一笑过,他会把他的害羞一层一层地剥掉。然而名誉跟他无缘,女人也对他置之不理,于是他只好尽最大努力去争取另一种较为其次的东西,那就是金钱,以及通过金钱所能获得的自由。也不怪女人们不给他任何特殊的鼓励与热情。一位夫人曾这样描述巴尔扎克“一个极丑的年青人”并且说他“忽略自己外表的重要性并且滥用自己的天才”。即使是认识巴尔扎克的男人们,看到他缺落的牙齿,并且一开口就唾星四射,还有那乱蓬蓬的带有油泥的厚发,以及那总是胡子拉茬的脸,都感到一阵阵的恶心。他把他父亲的旧衣拿到托杜尔城里的一个裁缝店里去修改,可是那个老裁缝把那上衣的公牛般的颈部和宽阔的两肩改好后,却不能把腰身裁得体,同时下摆也放不下来。巴尔扎克很清楚自己的腿短和周身的笨拙,假若学着时下的浪荡子弟们的轻盈步伐,或者上舞池的话,别人看了,一定会觉得这真是滑稽可笑。正是在女人群中得不到优越感,就再而三地驱使他回到工作中和他的孤独中去了。每当有漂亮的女士接近他时,他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就怯懦地显出可怜模样,这又怎么能吸引到漂亮女人呢?比他愚蠢至极的人都能用浮夸动听的言语取悦于别人,然而已尔扎克虽有值得炫耀的才识和情感的丰富,但他却羞得张不开口,说不出一句话,这样的优势对他又有什么用呢?他深知他的言炎比起那些英俊的,穿着得体的衣服,系着精致领带的年青人有更大的优势,虽然他们比他更善于取悦于人。同时,他的男性的原始野性与挑逗力也要强过那些人不知多少倍。在不可抑制的恋爱饥渴的驱动下,他准备用他将来的杰作,他的智慧,他的学识,去转换另一种征服女人的技巧。这种技巧运用起来可以帮助他了解,怎样用温柔的表情和耀眼的目光去拥抱一个女人,而同时能找到与女人作爱的深刻体验。然而连一点渺茫的希望都没有降落到他的身上,虽然只要有了这一丝渺茫的成功,他就可以使他那丰富的想象力去点燃、照亮整个世界。女人的飞眼从来不曾射到他身上,这就跟他的姓名对于出版家而言,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巴尔扎克在《驴皮记》里曾描他早年在这方面绝望的心情:“我的灵魂在它努力自我表现再三地受到伤害之后,它就愈来愈深藏不露了。我的天性是坦诚与直率,所以我在外表上肯定显得很冷酷和装腔作势的。..我害羞而且笨拙,我怀疑自己是否生来就这样的,我真是讨厌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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