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五台山说简要分析到这儿,我的结论是,都不可能。 但是别忙,还没完呢,问题出在牙含章先生提到的藏文《十三世达赖喇嘛传》,它的记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分析这个问题那是相当乱套,下一节见,我要告诉大家,有一种专家叫弱智,朋友们可以看到人是怎么把自己绕蒙的,也会看到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五台山说存疑 咱们说说牙含章先生看到的藏文《十三世达赖喇嘛传》是怎么回事。 嗯,我真得先把自己摘出去,免得又有人说我在乱推论。 小声声明一下啊,这个推论不是我做的,很多学者都做过,而且,我不但给大家介绍这个推论过程和结果,还有必要将其中一个推论不成功的环节指出来。 再郑重声明一下,我只是指出那个环节不成功,并不意味着我根本否定了这个结果,历史考证没有非此即彼的事儿,它的公式用错了,不意味着结果一定错,同样,结果错了,不意味着思路一定没价值。 真实的情况很有可能是这样的:十三世达赖喇嘛确实在五台山参观了一些寺庙,而当时的汉族地区已经流传出“五台山说”,或者,十三世达赖喇嘛在参观的时候想起了仓央嘉措的命运多舛,不由得凭吊一番,这样,后人误传他参观的寺庙是仓央嘉措住过的,再之后便明目张胆地成为“五台山说”的直接证据了。 那么,这事儿能不能发生呢?为什么十三世达赖喇嘛会想起仓央嘉措、并感同身受般凭吊一番呢?这就要说到他当时的处境。 不多说,非常复杂,就这段历史专门写本书都够了,天涯上有高人专写这段的,我佩服得很,咱们在这儿就简单说说。 十三世达赖喇嘛土登嘉措,清光绪二年(1876年)5月出生,20岁时亲政。 在19世纪70年代,毗邻西藏的中国外藩全部被纳入了英国势力范围。1884年,英国开始打西藏的主意,经过多次的试探后,1888年3月,英国终于动用了武力。十三世达赖喇嘛虽然极力抗击侵略者,但得不到腐败的清政府的支持,抗英行动只能以失败告终。1888年是藏历土鼠年,因此藏胞称这次的抗英战争为“土鼠年战争”。 1903年秋,在英国人荣赫鹏的带领下,英军第二次进军西藏,并于1904年8月占领了拉萨。在此之前,十三世达赖喇嘛已经离开拉萨,想去北京求援——此处有争议,咱不表,非常复杂的事儿。 但清政府以“贻误兵机,擅离招地”为由,革去了他的达赖喇嘛名号。无奈,他只能改道去蒙古,并在库伦(今蒙古乌兰巴托)滞留到1906年,此后,又暂居青海塔尔寺一年多。为什么不回西藏呢,驻藏大臣不许。 说实话,这老头不容易,一辈子忍辱负重,他在我心目中达赖喇嘛的排行榜中,稳居前三位。 那么,咱们得说到他到五台山的事儿了。在外面漂泊了好久,清政府终于想起他了,下旨意说,可以来北京见见皇帝。于是,他从青海起身往北京走。 这个地方我插个嘴,因为这条路走的确实让我琢磨不透,也因为这个细节我们以后非常有用。按照我们的理解,皇帝找你呢,你应该尽快、尽量走直线距离,别耽误事儿,但他走的是兰州、长安、临潼、华山、潼关、太原、五台山,其中,在华山玩了几天,而且,沿途所到之处,各行省护卫队交班替换。但是,从1908年正月十八到达五台山,一直到这一年七月底,他一步也没往下走,而是住在这儿了。 好了,我们从这个细节可以看出什么呢?第一,他走的路线应该是皇帝安排的;第二,沿途的下一站都是早有准备的,是有统一安排的,否则你想遛达到哪儿就去哪儿,各行省的警卫怎么换班啊?第三,所到之处休息几天、哪天动身,也应该是时时上报朝廷的,最起码是商量好的结果。归结一句话,这一路,都要请旨,没有旨意,自己想随便走,估计是不行滴。 为什么说这个呢,我是在为拉藏汗押送仓央嘉措做个比较,因为这个行程安排涉及到仓央嘉措的死亡之谜——这话先放在这儿,到时候再说。 还是先说十三世达赖喇嘛走到五台山,这是清政府给他安排的,进京不说进京,而是由礼部在此前下个邀请,请他到五台山朝佛。 现在,十三世达赖喇嘛住在五台山,可他是想进京啊,在外面漂了好几年了,就想面见皇帝说说清楚,可现在清政府那边没动静了,您说他是什么心情? 更麻烦的事儿来了,这半年多德国、日本、美国、沙俄等国使臣和代表不断地来“看望”他。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比如您在公司里做销售人员,混久了之后,总有厂家请您吃饭洗澡去,有事儿直接找您,称兄道弟的,我想问问,您上面的经理会怎么想? 十三世达赖喇嘛此时难办着呢,这些列强的使节找他谈事儿,清政府怎么想?他能不担心吗?本来清政府就革过他一次名号了,对他的怀疑和不满不会消除的,他在这儿搞外事活动,在那个列强瓜分中国的年代,谁都知道列强找他来干啥。 可问题是,他躲着不见,列强非得见啊。那么,他盼望的是什么?一,清政府快点让他启程,躲开这个地方,二,清政府得说话,别让列强来骚扰,或者干脆派个大臣来给他当挡箭牌。 可是,清政府那边没信儿,明知道列强没安好心,可对这事儿不管,列强见你你随便,可说错话就是你的错儿。 您想想,十三世达赖喇嘛此时是个什么情绪? 而此时的五台山已经流传了“五台山说”,无论是隐居说还是囚禁说,都会引起十三世达赖喇嘛的浮想联翩:一个是当时的“假达赖”,一个是此时的“被革达赖 ”,一个是当时被押解进京,一个是想进京却受到百般阻挠,都是希望进京后把事情说清楚,可想去却又去不成。他们的共同之处是在面临敌对势力的时候,都得不到中央政府的有力支持。 那么,也就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第一,他没有凭吊过六世达赖喇嘛,但或许联想过自己与他同样的命运,因此给他做传的人笔下产生了想象和附会,这是难免的。 第二,他凭吊过六世达赖喇嘛,当然这是出于“五台山说”造成的感同身受,因此做一个法事,这很可能——但是,我们必须得明确一点,即使是他凭吊六世,可不意味着他认同“五台山说”。应该说,“五台山说”只不过是引发他情绪的一个引子,就好比我们看爱情肥皂剧一时心酸,想起初恋情人,这都难免,但别人非说那个女主演是您初恋,这事儿您自己也不信呐。 这样,我们可以更细化一下这个事件: 一,前提是没凭吊,那么,这段记载是假的,我们就不用再说了。 二,前提是他凭吊了,会出现三种情况,凭吊的是人?还是遗迹?还是在遗迹凭吊人? 如果凭吊的是人,找间格鲁派寺庙就好了,所以,单纯的凭吊人的话,就推翻了遗迹说,也就不存在隐居说或者囚禁说了。 如果凭吊的是遗迹,那么,这个遗迹是隐居遗迹还是囚禁遗迹,如果是囚禁遗迹,那么,是仓央嘉措囚禁地还是益西嘉措囚禁地? 如果是在遗迹凭吊人,那么,只能是在仓央嘉措遗迹凭吊,不可能用益西嘉措囚禁地凭吊仓央嘉措,他能干这么不庄重的事儿吗?那还不如找个格鲁派寺庙呢。 好了,我们的问题集中在“凭吊遗迹”和“在仓央嘉措遗迹凭吊人”这两点,那么,我要问的是,如果十三世进行遗迹凭吊或在遗迹凭吊人,那么,五台山方面必然是承认仓央嘉措没死,默认他的隐居说或者囚禁说。如果承认,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一点史料都没有? 官方的说法是仓央嘉措死于青海湖,如果继续承认这里有个遗迹,那玩笑不开大了吗?而如果十三世凭吊遗迹,那么就是变相承认仓央嘉措当时没死,那么,他的转世身份呢?这玩笑不更大了吗?那么就是说从第七世开始,转世的根儿就不正,所以,他凭吊遗迹或者在遗迹凭吊人,都不靠谱。 所以,我的结论是,他凭吊的是人,而且很可能是找家规格比较高的格鲁派寺庙做了做法事。而做这个法事的缘由,就是因为他听说了民间的五台山传说,心里感念,于是做一做法事,正好念21天的经,躲着点那些外国人。而后世的传记作者,笔下确实附会了,因为十三世凭吊的是人,是六世,那么,也就误认为他是在遗迹凭吊人,造成这个误会的原因,就是民间传说的隐居说或者囚禁说。 另外,我们得注意,汉文书里,根本没有十三世五台山凭吊的事儿,这一事件只记载在藏文书里,因此,说这是历史证据,本身也先天不足。我啰嗦这么多字其实是没必要的,只是想让大家看清楚这个传言到底怎么来的。 总结一下前文的观点,一,就算十三世听说过五台山说并做法事,不意味着他认同五台山说,而只能理解为感同身受,因此,将十三世的宗教活动当作仓央嘉措“ 五台山说”的证据,先天不足;二,就算他凭吊,也不意味着在遗迹凭吊,更大可能是在格鲁派寺庙凭吊人,既然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有遗迹存在,那么,五台山说还靠得住吗? 那么,结论就是,这段十三世达赖喇嘛凭吊仓央嘉措的文字记载,不能当作仓央嘉措身后事“五台山说”的证据。 再次声明,这个推论不是我做的,我所见的几乎所有对十三世达赖喇嘛凭吊五台山一事的讨论,都是这个推论,事实上,我的整篇仓央嘉措分析,真正完全属于我提出来的观点,只有四处。 而以上的推论只不过是关于这个问题的一小部分,专家们还有更丰富多彩的论证,我不多说了,下面要说的,是一个非常愚蠢的论证——嘿嘿,这也可以证明我不完全是照抄前人成果吧,还是前面回帖的话,虽然我认同得出的结论,但它用的公式错了,误打误撞得出的结果,我照样要指出来。 一个愚蠢的论证 上面说了,事实上可能存在一种“在遗迹凭吊人”的情况,我认为不能在益西嘉措的囚禁地凭吊仓央嘉措,这个道理咱们都明白,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寺庙盛大地、庄严地搞活动,谁见过在后妈的墓前祭典亲妈的?不是吃错药了就是没吃药呢。 可是,藏文的《十三世达赖喇嘛传》里,确实是说到了“遗迹”,我上面分析了,最大可能应该是在寺庙,但传记作者弄错了,那么,大家可以抛开我的分析,咱们就认为我的推理是胡说八道,确实是在“遗迹”,那么,对这个“遗迹”的分析,出现了我认为非常搞笑的专家论证。 这个愚蠢的论证是有关专家对“五台山囚禁说”的反驳意见。 它是怎么回事呢?咱们简单说说。 再强调一下啊,前提是,有遗迹,不是我上面推论后的结果了,别看乱了。 有遗迹,有遗迹,有遗迹…… 这类专家承认了藏文版《十三世达赖喇嘛传》中确实有十三世达赖喇嘛凭吊(或者朝拜)六世达赖喇嘛遗迹的活动记载,但是,他们认为,这里的“六世达赖喇嘛”,没有明说是仓央嘉措,还是益西嘉措。 那么,这类专家又说了,这个真正的假达赖益西嘉措,后来兴许被康熙囚禁在五台山了,所以后来人误传讹传,弄混了,慢慢地传言说仓央嘉措被囚禁了。这样的话,仓央嘉措的“五台山囚禁说”就靠不住了。于是,有专家去考证益西嘉措最后是否被囚禁在五台山。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道理上是正确的,如果益西嘉措确实被证明囚禁在五台山,那么确实有可能误传讹传。 但问题是,逻辑有问题。这真是一个大坑,这也提醒我们,很多貌似“正确”的“道理”,其实一攻就破。 这个问题,咱们分几步说。 首先,藏文版《十三世达赖喇嘛传》究竟怎么记载的? 因为牙含章先生说看过这本书,所以在写“六世达赖喇嘛”这一节时,列举了这里的文字,牙含章先生怎么列举的呢?我们把前面的文字调出来,看看: “十三世达赖到山西五台山朝佛时,曾亲去参观六世达赖仓央嘉措闭关静坐的寺庙”。 这段话明明白白地写着“仓央嘉措”的字样。 那么,这个问题有两种可能,一,牙含章笔误,这“仓央嘉措”四个字是他加上的,藏文本里原本没有;二,牙含章没笔误,他看到的藏文版里,本身就有“仓央嘉措”四字,这样,前面说的这类专家,考证什么益西嘉措,干脆就是没事闲的。 那么,我们现在就当是牙含章先生的笔误,也就是说,藏文版里没有明说“六世达赖喇嘛”是仓央嘉措还是益西嘉措,好了,我们再来分析。 分析这个问题有好几道层次,大家跟着我的思路走。 我们假定五台山没有这样的寺庙,也就是说,没有“六世达赖喇嘛”的遗迹,那么,十三世达赖喇嘛凭吊,会凭吊谁呢?是仓央嘉措呢,还是益西嘉措呢? 这就是上文分析的凭吊人的情况,结论是,只能是仓央嘉措,凭吊假的,那是疯了。 这是我插的话啊,刚才说了,前提是有遗迹,那么,咱们就说有遗迹的事儿。 我们假定五台山有这样的遗迹,那么,又出现两个问题: 一,这个寺庙确实就是仓央嘉措的,无论是隐居还是囚禁所居,这都可以,那么,十三世达赖喇嘛可以去凭吊一下,这完全正常。再插话,隐居和囚禁咱们也分析了,一是不可靠,二是即使有十三世也不敢推翻自己谱系身份去承认有遗迹,三是最大的可能是在一家寺庙凭吊仓央嘉措,因为民间传说所以到现在有人认为那寺庙是仓央嘉措的,这是后话。 以上的都分析过了,不表了。 我们接着说。前面所说的专家,提出的观点是,这样的遗迹或寺庙也许是益西嘉措的,那么,我们进入第二个问题,如果这遗迹或寺庙真是益西嘉措的呢? 我分析过,再说一遍,十三世达赖喇嘛凭吊益西嘉措的囚禁地,他想干什么?这不是在推翻自己的谱系吗? 那么,如果真的有益西嘉措的囚禁地,而十三世达赖喇嘛也真的看到了,他应该怎么做呢?我认为,不看,不理。要知道,他当时是什么处境?会做这种不小心的事儿吗? 我的问题是,如果所谓的专家考证出来,五台山确实囚禁过益西嘉措,那么我们还可以看到这样的记载: 十三世达赖喇嘛曾在五台山朝佛时,于仓央嘉措闭关修行的公亚东山洞中,为纪念这位前辈念诵《大慈悲经》21日。 问题出来了,为假达赖念经,这怎么解释? 好了,我可以亮出我的结论了,首先,从十三世达赖喇嘛的主观上来说,要凭吊或者朝拜,只能去仓央嘉措的隐居地或囚禁地(姑且认为实有),绝不会去益西嘉措的囚禁地;其次,如果这类专家真的考证出来益西嘉措囚禁在五台山,也真有这样的寺庙,十三世达赖喇嘛主观上应该不理睬,客观上不可能为他念经21天。 那么好,我们再回到前面的文字,“藏文版《十三世达赖喇嘛传》记载:十三世达赖喇嘛凭吊(或者朝拜)六世达赖喇嘛遗迹”,我们承认有这样的遗迹,那么,它只能属于仓央嘉措,也就是说,它反而证明了仓央嘉措的隐居或囚禁,是可能的。 可是这类专家在干什么呢? 他们在用这段文字证明此处的“六世达赖喇嘛遗迹”是益西嘉措的。 这就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们再梳理一下这个逻辑: 1,专家想要证明仓央嘉措没有囚禁在五台山 2,专家提出的论据是,五台山的遗迹实为益西嘉措的囚禁地,后人讹传为仓央嘉措了 3,专家提出的结论是,十三世达赖朝拜的是益西嘉措的遗迹,这证明了仓央嘉措没有囚禁在五台山 (道理说到这儿,蒙了大多数人,但是,逻辑不通) 4,我的推论:十三世达赖喇嘛参观的遗迹,如果是益西嘉措的,应该不理,更不可能念经21天,这叫主观上不可能,客观上没道理 5,如果,前提是如果啊,如果这个遗迹存在,而且十三世达赖喇嘛确实参观过并念经21天,它只能是仓央嘉措的 6,既然是仓央嘉措的,我们再回头看前面的第1小点: 专家想要证明仓央嘉措没有囚禁在五台山 这个过程好玩不?嘿嘿。 补充一小点: 有没有可能,遗迹是益西嘉措的,但十三世凭吊的是仓央嘉措呢?也就是说,某一天十三世听说益西嘉措曾囚禁在五台山,他反而想起仓央嘉措来,因为命运经历相同,那么,做个法事凭吊一下仓央嘉措。 这倒还真有可能。 但这恰恰说明了两点:第一,那些所谓专家的考证之旅没我的仔细,第二,这类专家就算考证出来益西嘉措确实曾囚禁在五台山,就一定能证明仓央嘉措没有囚禁在五台山吗?他们只证明了囚禁遗迹是益西嘉措的,就匆忙说遗迹不是仓央嘉措的,这是二元论,是此非彼的逻辑,要不得。 我要问个问题,如果,既有益西嘉措囚禁地,又有仓央嘉措囚禁地呢?这些专家的考证之旅为什么这么不仔细? 那么,这个问题我不展开讨论了,结论是,不可能。 大伙儿被我绕蒙了没?哈哈。 “五台山说”到此结束,我要阐述的,用车轱辘话说了好几遍了,不再说了,下面我要更新的是“死亡说”,这里更乱,还会绕迷糊好几天。别后行踪费我猜?仓央嘉措死亡之谜 死亡说?(1)?自杀说 今天更新一小段,说说仓央嘉措死亡之谜的第二类说法。不多说,说一节。 第二类说法统称为“死亡说”,也叫“早逝说”,简单地说就是认为仓央嘉措1706年死于青海湖。这里有三个小点: 1, 自杀说 2, 病逝说 3, 谋害说 好了,我今天更新,只说说自杀说。 这个看起来是所有仓央嘉措死亡之谜8种观点中最好解释的了,但是,我的做法不是告诉您为什么这不可能,而是必须说清楚这种说法从哪儿来的。我写书只驳斥某个观点就可以了,但作为论坛的帖子,我倒是希望大家能多了解一些。 开始。 自杀说:史料记载,没有,纯粹一民间传说,传说地点在青海湖畔,这里有一个民俗活动,活动大体内容是藏族同胞每年向湖里投食物,据说是为了纪念仓央嘉措,因为这一处地方的群众认为他“自溺”于青海湖。除了这个民俗活动,没有任何文字记载,而且,这个风俗就当地很小的一块地方有,外界也没有记载。 这处的考证好像是于乃昌先生做过的,我记不清了,大家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就行了。 那么,自杀说现在的研究成果怎么样呢?非常遗憾地告诉大家,现在学界几乎不研究这个了,这是个早就被PASS掉的说法。 那么,我们看看“自杀说”可信吗?需要说一句,这里的“自杀”,不是仅仅说“自溺”,也包括别的,比如上吊、割脉、摸电门啥的。 结论,不可信。 证据一,藏族人民的生活观念和藏传佛教的宗教要求,不允许自杀。在藏族人民的观念中,不赞成自杀,而活佛自杀,更不靠谱。我们讨论这个问题必须还原仓央嘉措的真实历史身份。 证据二,自杀动机几乎没有。仓央嘉措到了青海湖,是什么环境呢?是在被押送到京城的路上,而拉藏汗污蔑他是“假达赖”发生在什么时候呢?至少离这时候已经快一年了,当时不自杀,这个时候死个什么劲?或者启程的时候不自杀,走到半道自杀?另外,需要注意的是,他曾被格鲁派的僧兵救走过一次,他是为了避免伤亡而重新自投入蒙古人的罗网的,有这样举动的人会自杀? 最重要的一点,他是在被押送到北京的途中,此之前拉藏汗说他是“假达赖”,那么我们设想一下,到了北京,有两个出路,一个,康熙皇帝给他议罪,说清楚了,议罪未必是杀,可以说有一半机会是可以活下来的;另一个,可以把事情讲讲清楚嘛,正愁没地方申冤呢,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走到底?干脆走到京城见到皇帝辩驳辩驳,干吗要自杀呢? 另外一个小点,是个设想,如果拉藏汗真想将他押到京城,怎么可能给他自杀的条件?估计连上厕所都有人看着,上吊割腕的事儿想都不要想。 所以,自杀说,从主观到客观,从情到理,都说不通,可信度非常低。 那么,我们回头看看,青海湖民俗是怎么来的? 首先,估计大家一看就很眼熟,这不就是藏族版本的“屈原投江”的故事吗?汉族地区端午节往江里扔粽子纪念屈原,这里往青海湖扔食物纪念仓央嘉措,两个习俗如出一辙啊。 没错,我个人的结论,也许就是受到汉族民俗的影响,有了这么一个民俗,流传久了之后,后人将它作为“自溺说”的证据。 问题是,为什么不可以将它做证据呢? 那么我要反问,端午节包粽子能作为“屈原投江”的证据吗? 事实上,“屈原投江”的证据是他的一首诗,叫做《怀沙》,从这首诗里,后人推测或者臆想屈原是投江而亡,所谓的粽子是一种纪念活动。这里我不多说了,大家可以搜一搜,屈原死因到底是什么。 简要地说,《怀沙》诗不是屈原投江的证据,事实上屈原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但要是说他做的诗里暗示自己要投江,那叫扯淡。另外,端午习俗是民间情感的一种寄托行为,更不能证明屈原投江。 那么,我可以引申出另外一个问题,既然《怀沙》诗不能作为屈原“自溺”的证据,那么,我们读了仓央嘉措的诗,推测出他谈恋爱、有情人,生活声色犬马,这就对吗? 好了,不扯远了,我的结论,既然端午习俗不是屈原自溺的证据,那么,青海湖投食也不能作为仓央嘉措“自溺”青海湖的证据。 其次,我再分析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习俗。 前面说了,也许是受到汉民族端午节习俗的影响,我认为会有,但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历史记载的模糊性,或者历史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看《清圣祖实录》,原文不引用了,后面要着重分析,到时候再引用吧,这段话的主要意思是,仓央嘉措病逝,按照风俗,尸体被抛弃掉。 那么,我们可以设想两种情况: 第一,仓央嘉措确实死掉了(姑且不论死因),尸体也被抛弃掉了。抛在哪里呢?或许真就抛到青海湖里了。这事儿还真没准儿呢。于是,人们往湖里投食物,以纪念他。 第二,仓央嘉措死没死都没有关系,反正历史文献记载他死了,当时官方说法也都说他死了,而且抛尸,那么,青海湖畔的人们依然认为抛在湖里,所以,结论与前面一样,产生了这个民俗。 这就是青海湖“自溺说”的来源。 所以,不管他真死假死,只要历史文献记载他死了并抛尸,那么就可以产生青海湖自溺说,而如果真的死了,也许真可能抛到青海湖,这事儿不是一点也没可能的,后面我们还要分析抛尸的事儿,这里不表了。而历史上如果真发生了抛尸青海湖的事儿,也依然可以产生自溺说。 那么,如果不是自溺,而是上吊、割腕等等呢?我不展开说了,只要是死掉了,都可以被群众认为抛尸湖中。 那么有人会问,为什么认为抛尸湖中,不是山沟里呢? 这问题问的其实一点都不可笑,我认为,这是非常好的问题。而我的答案,当然可以是山沟,但祭典起来比较难啊,不如湖方便呀,而且,青海湖美啊,群众喜欢的人物,当然死后要在美的地方啊。 这就是我要说的,青海湖自溺说产生的根本原因——民间心理。 一个受到群众喜爱的人物,在民间传说中,他的死法一定很有行为艺术的效果,无论是病逝、自杀、谋杀,只要史书中记载他死了,民间不会传说谁喝口凉水呛死,而一定会创作出更为悲壮的死亡方式,这是民间文学的特点,用个俗话说,叫烘托典型人物的典型悲剧形象。 这样说有证据吗?有。大家看民间版本的仓央嘉措传记,很多故事说他一出生父亲就死了,家里的房子、地也被黑心的舅舅姑姑抢去了,一出生就这么惨啊。事实上,真实的历史是,他14岁那年,父亲才去世。 为什么这么编故事呢?衬托典型人物的典型命运呗,这才能体现出他的坎坷和传奇呢。 好了,“自杀说”介绍到这儿,不多说了。 需要我强调一句的是,我认为,“自杀说”就是“病逝说”的民间演绎版本。因为有了“病逝说”,“病逝说”中又有“抛尸”这个细节,于是,民间演绎出“自杀”尤其是“自溺”这种故事。 那么,“自杀说”的罪魁祸首,实际上就是“病逝说”,下次更新,我给大家讲“死亡说”中的“病逝说”和“谋害说”。 死亡说?(2)?谋害说 本来今天没想更新,我正在做仓央嘉措诗歌的汉译版本研究,这个东西更好玩,有个大秘密,吼吼。如果这个谜破开了,仓央嘉措诗歌研究历史,唉,搞不好得重写啦。这个问题不是史学问题了,是文学问题,我需要读一本古印度的书,叫《诗镜》,这本书也是仓央嘉措小时候读过的,是本文艺学或美学著作,可惜的是,就算是文艺理论的研究生,也未必见过汉文版呀。 不多说了,生平之谜写完了之后,我把版本研究结果免费赠送。 看大家有兴趣,今天再贴点儿,不能多弄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汉译版本的问题,太兴奋了。 嗯,还是说说死因之谜,上一节咱们说完了死亡说的第一个分支,“自杀说”。 还有两个,一个是“病逝说”,一个是“谋害说”。 我的思路是从“自杀说”过渡到了“病逝说”,因为我认为,“自杀说”是“病逝说”的民间演绎版本,它的来源,根子在于“病逝说”,因为民间需要仓央嘉措死得有些悲壮色彩,也因为“病逝说”中有“抛尸”的细节,所以,产生了“自杀说”尤其是“自溺说”。 那么,问题就过渡到了“病逝说”。 不过别急,“病逝说”是官方历史文献记载的说法,我们把大头儿放后面,先说“谋害说”吧,呵呵。 为什么先说“谋害说”呢,因为,完全可以发生这样的两种事情: 第一种,先是谋害,可怎么交差呢,总不能说我给弄死了吧,所以,在上报中央政府的时候说他病逝,这样,官方文件就记载病逝。 第二种,也是谋害,官方其实也知道是谋害了,但这事儿不能写,只好写“病逝”了;或者呢,是本来有谋害的记载,后世为了给某些人文过饰非,篡改了历史档案。这一点,大家要牢牢记住,我们在说到“遁去说”的时候还要用到,而我的结论也跟这个有关。 有朋友会说了,楼主露馅了,楼主的结论就是自己考证不过去的史料,就推给“篡改”,呵呵,千万别这么说,我到时候要告诉大家篡改了什么,为什么要篡改那一处而不是别的地方。而事实上,我提到的“篡改”之处,只有一个,可不是我看不顺眼的地方就都说篡改了,那就冤枉我了。要那么做的话,学问做的也忒轻松了,呵呵。 好了,后面的事儿后面再说,还是先说谋害说。 谋害说,史料呢? 告诉大家,没有。 没有?那这个说法哪儿来的?别急,“自杀说”和“五台山说”不也没史料嘛,不照样流传吗? 谋害说的观点,不是史料,而是一些仓央嘉措研究者的考证。 在这里,我又忍不住批评一些学者了,我必须十分愤怒地说,学问是不能那么做的! 前面我们讲到一部分学者诬陷牙含章先生,这里,我再说一个例子,很可能,一部分学者诬陷了王尧先生。 这样的文章现在可以在网上搜到,说,王尧先生的《第巴桑杰嘉措杂考》中提到,“(仓央嘉措)被弄死在青海湖畔”。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溜过去了,我还很傻很天真地认为,王尧先生真有这样的话,后来我在研究桑杰嘉措的时候,突然想起王尧先生的这篇《杂考》,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于是翻出这篇文章,却看不到 “被弄死”的字样。 也许,我看到的版本,与这些学者看到的不一样,那是我的不对。但是,如果谁再引用说“王尧先生提出仓央嘉措被弄死在青海湖畔”,请把那段原文给我看看,人云亦云是不行的,不然我不服! 另外,插句不算题外话的题外话,王尧先生考证的是桑杰嘉措,不是在考证仓央嘉措,就算是那篇文章提到“被弄死”,也没有充足的考证。 那么,谋害说还有哪些记载呢? 下面我要提一提外国学者的著作了,实际上,我看“谋害说”就是这帮外国人说出来的,咱们中国人还真没把它当回事儿。 有个著作,叫《十八世纪前期的中原和西藏》,记载这样的话: “(仓央嘉措)于1706年11月14日死于公噶瑙湖附近。虽然按意大利传教士的说法,传闻他是被谋害的,但汉、藏的官方记载都说他死于疾病,而没有什么充分的理由可以怀疑它的真实性。” 这个著作的作者,貌似可以翻译为伯戴煦,为了找他的资料,我费了劲了,因为网络上将他的英文名字弄错了! 我真不知道,这学问是怎么做的,引用的时候把作者名儿弄错,顺便说一句,书名的翻译和我也不一样,我的翻译名儿是从荷兰图书馆的原本得来的,而网络上那个我怀疑是根据译本翻译的,也就是二手货的二手货,它将“中原”翻译为我十分不愿意见到的一个词,这里不多说了,大家查到了,也别在这个帖子里说,免得麻烦。 不多说了,这个人,英文名是Luciano Petech,如果有人引用,我这个名字是最准的,千万别再抄网络上那个错误的了。这人以前是罗马大学的东亚历史研究专家,我估计还没死,罗马大学的网站上只有生年。 那么,大家再重新看看他写的文字。 这说明了什么呢?和此前我们分析牙含章先生“五台山说”的性质一样,人家是列举,不是结论,我们中国的学者,为什么说“谋害说”是伯戴煦提出来的研究成果呢?学问就是这么做的吗? 而且,从伯戴煦的文字看,人家的用词是“虽然……但是”,“传闻”,从语气和内容上推断,他认为“谋害说”是不足信的。 那么我们先记住,“谋害说”的说法是当时的意大利传教士说出来的。这里不说当时的传教士为什么这么干,但我的意见是,故意的,没安好心。 好了,如果是意大利人有这样的传言,意大利的学者怎么看呢? 伯戴煦是意大利人,他不同意。那么,还有没有别的意大利人也不同意呢? 有。这个人叫做杜齐(Tucci,1894年~1984年),他是国外藏学研究公认的泰斗,当然,他当年可没干什么好事。 这家伙的学问怎么做得这么好呢?大家休息一会儿,我跑个题。 西藏日喀则西面约二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寺庙,叫纳塘寺。您会说,咳,小庙,没听说过。那您真是看走了眼了,这个寺庙,地位可不低。它是建于1153年的古寺,元朝末年起,纳塘寺汇集当时所能找到的藏文佛教经典,首次编成藏文《大藏经》,并刻版印刷,称为《大藏经》纳塘寺古版。直到20世纪初,该寺仍保存有许多珍贵的文物和典籍。 我说它地位不低,还因为,第一世达赖喇嘛根敦珠巴,实际上就是在这儿出家的。 好了,我们说杜齐,就是这个强盗,将寺里的典籍,用不光明的手段掠夺走了,他就是靠这些珍贵的资料做的学问,成为国外汉学界的泰斗。 廉价“买”敦煌文献的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我不查了,反正他们是一路货色。 跑题结束。 说说杜齐对仓央嘉措死亡之事的观点,他在《西藏中世纪史》中说,“在黑河附近,仓央嘉措丧命”。 他没说是怎么死的,但绝没说是“谋害”。 那么,“谋害说”的文字记载就介绍到这儿了,看起来,不可靠。 不过,我还得分析一下,谋害有没有可能呢? 我的答案是:有可能,但很难。 说有可能,是基于拉藏汗的心理出发,他一定是想除仓央嘉措而后快、并拥立代表自己利益的益西嘉措,据传,益西嘉措是他的儿子。 可是,想法可以有,但行动起来很不现实。 首先,拉藏汗是打着将仓央嘉措“押解京师”的旗号的,半道弄死了算怎么回事?那又怎么交差? 其次,当时的他应该是这样的心理:他认为,康熙让将仓央嘉措押送到京师,那么,就是默许了自己提出的“是假达赖”的说法,既然康熙认同了这个说法,那么,仓央嘉措送到京城,就得被康熙杀掉。 从这个心理出发,您觉得拉藏汗此时猴急着下手,可能吗?这人虽然蛮横,而且办事不经大脑(这事儿我以后会说到,也是仓央嘉措死因的关键问题),但毕竟不是山大王,他此时确实是想让仓央嘉措死,但不必亲自下手,一方面,康熙那边没法交代,另一方面,让康熙下这个手才好。 第三,虽然仓央嘉措名义上被“打倒”,但是,拉藏汗是和硕特蒙古人,蒙古人早已服膺藏传佛教,尤其和硕特部更是坚定的信徒,就算拉藏汗有这个心,手下人谁来下这个刀? 所以我说,“谋害”的心是有的,但事儿是不能做、不敢做、不必做的,一句话,没必要。 “谋害说”讲到这儿了,结论是,不可靠。 下面,“死亡说”里,就剩下“病逝说”了,下次更新见。 死亡说?(3)?病逝说 下面说说“死亡说”的第三种分支,这就是“病逝说”。 这是目前学术界广泛采用,而且认为比较可信的一种说法。 那么,“病逝说”的史料有哪些呢? 非常多,仅仅举三个,我为什么要挑出这三个呢?您注意它们出现的年代,分别是古代(近代)、现代和当代。这说明这类说法从古到今都是有市场的。 第一个文献,《清圣祖实录》:“康熙四十五年十二月庚戌,理藩院题:‘驻扎西宁喇嘛商南多尔济报称:拉藏送来假达赖喇嘛,行至西宁口外病故。假达赖喇嘛行事悖乱,今既在途病故,应行文将其尸骸抛弃。’从之。” 类似的记载也出现在康熙四十五年十二月初三日的《起居注》中,文字差不多,我不打字了。 第二个文献,民国时期,洪涤尘所著《西藏史地大纲》,其中说,“假达赖行至青海,病死,时年二十五岁,康熙四十六年也。”需要说的是,它这里说的“二十五岁”是虚岁。 第三个文献,今人著作《藏族史要》,它的著作者是我国藏学学科的创建者之一的王辅仁先生,合著人是索文清。著作里说,“公元1706年(康熙四十五年),仓央嘉措在解送途中,病死在青海湖畔。” 那么,既然是“病逝”,究竟是什么病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于道泉先生曾经提到,他看过一本书,里面记载是水肿病,我找不到他说的书,也不知道水肿病的说法究竟是不是可以采纳和分析,更不知道水肿病是不是经过了那本书作者的严密考证,不过,以于道泉先生的学养,他既然提到了,我相信他也是认为此书有一定价值的,如果是不靠谱的野史,他不提也罢。 好了,病逝说介绍到这里。 再重申一下,这是正史记载、学界公认的说法。 可是,如果真的相信了,也就不会有后世那么多是非了,如果真的相信了,也更用不着我在这儿写什么仓央嘉措研究了。 那么,我为什么不相信呢? 理由很多,简单说几个。 第一个,大家仔细看看《清圣祖实录》的记载,“驻扎西宁喇嘛商南多尔济报称”。 您看出什么东西来了吗? 如果还看不出来,我给个小提示,前面简单地提到过,是康熙皇帝先命人给拉藏汗下旨,命令他将仓央嘉措押送到京城,下这个旨意的同时,康熙还封拉藏汗为“ 翊法恭顺汗”。明白这个意思吗?朝廷去册封,派的人就不能是个看门的、打杂的,应该是个有身份的大臣。这个大臣是谁呢?两个,一个是护军统领席柱,一个是学士舒兰。 封完了官,俩人提出将仓央嘉措带回去,拉藏汗没干。 为什么呢?他说,仓央嘉措毕竟有活佛的身份,他这一走,西藏的僧人们没了主心骨,今天走一个明天走两个的,那还了得?席柱他们一听也是,于是没带人。 插句话,我认为拉藏汗没想到皇帝要活人,他最初的设想,很可能是以为皇帝下旨就地处决,也就是在拉萨除掉仓央嘉措。可这下,康熙说要“押送京师”,他一时慌了手脚,就推拖了一下。 后来,兴许是拉藏汗想明白了,因为桑杰嘉措抗旨的前车之鉴可没多少年呀。所以,他很快将仓央嘉措押送京师,于是发生了仓央嘉措“病逝”的事儿。 说了这么多,我们回头再想一想,如果仓央嘉措“病逝”,那么,上奏给朝廷的人,应该是谁呢? 我的看法,护军统领席柱、学士舒兰,应该有折子,就算他俩没有,那么,陕甘地方的官员呢? 然而我们在正史中看到的记载,上报的人,却是驻扎西宁喇嘛商南多尔济。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有疑心。 我不相信的第二个理由:尸骸处理。 咱们再看看《清实录》记载,“将其尸骸抛弃”。 我的疑问是,第一,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叫死无对证;第二,如果真的抛尸,我没见到康熙皇帝对此事的追查。 康熙为什么不追查呢?这种事情不追查,这正常吗? 我的意见就是,不正常。 我们再回到刚才说的押送之前的故事里,我要告诉大家,康熙对仓央嘉措的处理是非常谨慎的。 那个故事咱们说了,拉藏汗首先是不肯,后来也不怎么想的,反而主动送了。我在刚才的讲述中没有说康熙这边的事儿,咱们补充一下。 拉藏汗不肯押送,席柱两人也觉得他说的有理,那么怎么办呀,他们就上报朝廷,请旨问问怎么办。 康熙皇帝说,别看他现在不送,过些日子,他就得乖乖地给我送来。 众大臣都不理解,反而问康熙,说,把一个假达赖弄来干个啥? 其实我猜测,大家有可能真是想就地处决得了,押到京城不也是杀吗,费那个劲干吗?看看,多危险呀,如果大家都这样想,就落入了拉藏汗的圈套,那么拉藏汗就得逞了,历史也要重写了。 康熙怎么回答的呢?他说,仓央嘉措毕竟有达赖喇嘛的名号,“众蒙古皆服之”,因此,怕准噶尔部将他弄去,那样一来,准噶尔部就可以号令整个西部,“如归策旺阿拉布坦,则事有难焉者矣”。这个策旺阿拉布坦就是噶尔丹的侄子、此时准噶尔势力的首领(台吉)。事实证明,康熙皇帝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后来准噶尔方面果真要迎请仓央嘉措前去。 这一处大家牢牢记住了,后面还要用,这是仓央嘉措真实死因的关键问题。 历史的记载到这儿还没完,后来,拉藏汗果真押送仓央嘉措了,而且准噶尔也真的要迎请他去,这时候,众大臣们纷纷拍马屁,大呼康熙皇帝真是料事如神、高瞻远瞩呀,我们怎么没有那么长远的眼光呢? 为什么我要写这个呢?不是为了增强故事性,而是为了以后做个铺垫,前面说了,整段历史里有篡改档案的事儿,我现在简单地说说,我觉得篡改发生在乾隆朝,那么,大家想想,这一段体现皇爷爷料事如神、无比圣明的记载,怎么会毁掉呢?要毁掉的,只能是不光彩的地方嘛。 好了,话不扯远了,咱们说正题。 这个事件说明了什么?说明康熙对仓央嘉措的处理是非常小心的,也是非常周密的,说实话,他确实是有前瞻性预见的。 那么,我要问个问题,这样周密的心思,如果看到仓央嘉措“死”后抛尸,他不疑心吗?他不查吗? 这个问题放在这儿,它涉及到仓央嘉措真实的下落,我们后面会回头解释这个问题。我的结论是,他疑心,但他不查,康熙是个聪明人,他心里非常清楚,查了,他就麻烦了。 好了,“病逝说”简单介绍到这儿,这个说法,我没像前面那样写出我的结论,可信还是不可信,这个我不说,我只是说出我的疑问。 那么,有朋友还会说,楼主缺少了一样重要的史料,没错,下面我就简单说这则史料,它就是《清史稿》。 《清史稿?列传?藩部(八)西藏》一节中说,“因奏废桑杰所立达赖,诏送京师。行至青海道,死,依其俗,行事悖乱者抛弃尸骸。卒年二十五。时康熙四十六年。” 大家看到什么问题了吗? 《清史稿》中,没说死因,哈哈。 我的疑问是,为什么不沿革《圣祖实录》的记载明确地说“病逝”呢? 《清史稿》撰写的事情是民国期间,这个时期,社会上已经流传着仓央嘉措死亡时间及死因的种种说法,会不会是编纂者受到了什么民间影响呢? 回 2200266 :前面您提到有没有获罪活佛,我此前回帖说到一个被流放盛京的,这个人叫丹巴色尔济,他获罪的原因是康熙皇帝已经得知五世达赖喇嘛去世了,可他还说活着。这本来不是大事,可问题是当时康熙征缴噶尔丹,所以,他有为噶尔丹开脱之嫌。康熙最先就是要杀他,后来改为流放。 这段史料见于台湾版宫中档康熙朝满文奏折,康熙三十六年闰三月初十日。 另外,济咙呼图克图也曾获罪,罪行在于乌兰布通一战时,他为噶尔丹诵经、择战日、献手帕,“理当立斩之人”。后来,康熙没杀他,“发正阳门东城下龙泉庵,交九门提督及近庙伏路官兵看守”。 此处史料见于《亲征平定朔漠方略》卷四八 更正:前文所说奏报仓央嘉措病逝一事的“驻扎西宁喇嘛商南多尔济”,我说不知道这是什么人,昨晚看闲书,突然发现了“桑南多尔济”这个人,他曾在康熙三十七年四月二十日给康熙上过密奏,而且从字里行间看,这人跟康熙关系可不一般。 二人实为一人,是我的书读得少,所做之文不扎实,在此向诸位致歉,并请诸位发现文中错误时,一定相告。 回每年赚一倍 :刚才书没在身边,补充一下,关于康熙对仓央嘉措押送一事的处理,史料如下: 1,内阁起居注 康熙四十五年十月二十一日,谕马齐等大臣,说明执解仓央嘉措是为了防止策旺阿拉布坦迎请他,“则西域、蒙古皆向策旺喇卜滩(原文如此)矣,故差西住(原文如此,现做席柱)前去”。 2,内阁起居注 康熙四十五年十月二十二日 又与马齐谈起此事,说自己早就发现达赖喇嘛有可能是“假”的。 3,《清圣祖实录》卷二二七 康熙四十五年十月乙巳、十二月丁亥 、十二月庚戌 仓央嘉措“病逝”后,向群臣解释当时为什么要将仓央嘉措执解京师,群臣的反应是“一如圣算,众皆惊异” 4,内阁起居注 康熙四十五年十二月初三日 内容与上则差异不大,不重复了。 我的意思是康熙在押送仓央嘉措前是有过很多考虑的,当然,我所说的“非常谨慎”,是从他的心理出发而言,至于是不是真的周到万全了,则完全不是,要不,也不至于发生后面的事儿了。 我后面对这个押送行为以及其所产生的康熙、拉藏汗之间微妙的变化有个大胆的解释,这个解释也是仓央嘉措死因的关键问题,当然,亦是此中最大的谜题之一了。 至于康熙皇帝对仓央嘉措死后的处理,我前面说了,有个疑问,为什么不追查呢,为什么就默认了呢,我认为此时康熙才是真谨慎了,他清楚自己只能默认,千万不能查。 呵呵,这一前一后的“谨慎”,还真是不一样啊。遁去说?(1)失踪说 我们谈到,《清史稿》在撰写的时候,并没有依照《圣祖实录》的记载说仓央嘉措“病逝”,只是说他“死”,没说死因。 我说,这也许是受到了民间影响。 当然,大家看的时候,注意我的文字笔法,嘿嘿,我这么说,只不过是在文字串联上“甩”出一个话头,以便顺利过度,我可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撰写《清史稿》的老爷子们当时怎么想的,所以我说“也许”、“可能”,如果对这个较真的话,我是无言啦,大家别拍砖了,就当是“死亡说”过度到“遁去说”的小技巧算啦。 我说的这一民间影响,其实指的就是“遁去说”。 前面提示过,“遁去说”有三种,“失踪说”、“营救说”、“放行说”,而它们后来都有阿拉善的情节,所以我也统称为“阿拉善说”。 民国时期这些说法也就有了,至少,“五台山说”是有的吧?“五台山隐居说”是“阿拉善说”的插曲,说仓央嘉措在五台山住了6年,又飘飘然云游到阿拉善去了。 所以,我怀疑民国时“阿拉善说”就有了一定的普及,所以,老爷子们受到影响,在写《清史稿》的时候干脆不说死因啦。 好了,题外话就说这么多。 不行,还得说一个,貌似题外话的正经话。 很多朋友的思路着实很不错啦,我估计您也想到一个问题,在前面我们分析“病逝说”和“谋害说”的关系时提出,有可能发生谋害在前、伪说病逝在后的情况,那么,顺着这个思路想,嘿嘿,好玩的事儿就出来了,也完全可以“遁去”在前、伪说“病逝”在后啊。 嗯,这个谜,确实有的猜了。 那么,这样的情况如果发生,就是说,在青海湖畔,无论是仓央嘉措自己逃跑的“失踪说”、蒙古人恳请他逃跑的“放行说”,还是其他政治势力将他接走的“营救说”,其结果都是以仓央嘉措病逝、抛尸为结论上奏朝廷,匆匆结案。所以正史记载他“病逝”了,而真相很可能是“遁去”了,两种说法是完全可以并列出现的,并不意味着否定正史记载。 那么,以上三种“遁去”的方法,哪一种更有可能呢? 咱们先看看“失踪说”。 这种说法也叫“逃脱说”,大致情节是有天早上,青海湖畔寒风凛冽,天空惊现怪状云雾,侧耳细听,似乎远方传来断断续续的莫名声响,突然,天降花雨,倏尔不见,唯留一丝幽香——以上是我编的啊,我没写鬼故事那两下子,编的不好,惭愧——反正,蒙古人刚要启程,突然发现,仓央嘉措昨晚明明好好地睡在帐篷里,周围守备严密,可此时人却不见了。 好了,仓央嘉措神秘地失踪了。 怎么逃脱的呢?有民间记载,说他使用了“大法力”,从刑具中脱身,之后,飘然而去也。 那么,“大法力”还有记载吗? 有呀,特好玩。 说仓央嘉措逃脱了之后,四处云游呀,有天遇到个没脑袋的人,活的还好好的,很是感慨,另外他还遇到很多魔障,都给收拾掉了,反正一路上有很多奇遇,有的时候显示一下“大法力”,给老百姓治病驱魔啥的。 民间传说中还有个比较好玩的故事,说他云游到阿拉善了,怎么生活呢?给人放羊。有天,他放的羊被狼吃了,主人大怒,要惩罚他。仓央嘉措不认罚,心说这多委屈啊,冤有头债有主啊,于是一声口哨将狼招来,对主人说,“你的羊是它吃的,你和它打官司吧,这事儿我不管了。”主人看傻了,一琢磨,敢情这就是达赖活佛。 以上记载,出于《仓央嘉措秘传》,我们后面会专门分析它的。 现在,我们分析一下“大法力”的可能性。 汗啊,这还用分析吗? 很明显,这太过神奇了,是一种对有传奇色彩的人做传记时常用的笔法。 咱们还是说说“失踪说”的可能性吧,它本身倒也未必没有可能,但是,咱可别相信他施展了什么“大法力”,要是真有这能耐,抓都抓不住,何谈逃脱呢? 如果“大法力说”成立,我的意见是,他只不过是趁人不备逃走的。 问题是,逃走,这有可能吗? 有可能,但很难。 第一,他是被押赴京师的,看管一定极为严密,有史料说格鲁派僧兵曾三次营救但都告失败,蒙古大军必定层层设防,一个二十多岁又没练过武功的人跑得出来吗? 当然,民间传说他是会武功的啊,但那是传说,而且,会能会到哪里去?真是大侠?武林正派高手集体对付军队都困难呢,比如救萧峰那次,多难啊,还有郭靖面对蒙古大军也够悬的,要不是杨过也完蛋了。 扯远了,意思就是说,会武功也跑不了。 第二,往哪儿跑?回拉萨?只不过面临第二次被捉,而且肯定又要刀兵相见,而跑到别的地方就那么安全吗? 咱们分析过“自杀说”,说没必要,还不如去北京见皇上说说清楚,辩驳一番,那么,同样的思路,他有逃跑的必要吗?当然,如果此时拉藏汗想谋害他,他是要跑的,这就必要了,不过,咱们也说了,拉藏汗谋害他也不太靠谱,有贼心没贼胆,况且就算为了保命而跑,跑的前提是什么?必须是人家没料到才行,这必须有点运气,现在人家都来杀你了,你还能跑得了? 还有一种反对“遁去说”的学者意见:以当时的严冬天气,在冰天雪地的青藏高原上,在远离家乡、举目无亲的荒滩野岭中,逃出去岂不是找死?如果要逃,最好的地点应该在甘肃或者蒙古地区。 这个说法我最开始也被蒙过去了,不过,后来仔细一想,不对,它是似是而非的观点,不靠谱,这是基于常识上的推理,却忽视了另两种可能——“放行”和“营救”。 好了,大法力不靠谱,没有大法力而逃跑也不太容易,这个不多说了。 遁去说?放行说和营救说 今天开始的东西,就到了所谓的高潮了,当然也更麻烦了,估计朋友们会越看越蒙,说实话,我也蒙。所以,我们的讲述要经过好多个层次,有的时候会迂回,将已经讲过的东西重新理解一下,高潮嘛,前戏的东西都有用嘛,这个是最要命的。大家看的时候跟着我绕就行了,如果有疑问可以提,有反对意见也可以说一说,不过,前提是必须看懂我的思路,有问题和意见都是好的,但以前有朋友提的东西实际上都是我后文要解释的,所以提得有点早了,往下看自然会看到。 因为我们要绕好几个圈,所以,肯定会有朋友反对我的某段文字,别急,在讲述的过程中任何东西都不是结论性的意见,别说您反对,等我的圈子绕回来时,我自己也反对了,嘿嘿。 上文说到“遁去说”的第一个分支,也就是“失踪说”,当然,实际上“失踪说”分为了现实主义的“趁机逃跑”和魔幻主义的“大法力逃脱”,我们说了,魔幻主义不靠谱,那么,现实主义呢,比较难。 有的专家曾分析,冰天雪地的,一个人逃出去也活不了。 我插句话,这种情理推断,在很多专家的分析文字中都存在,当然,我也用推理的方法,不过,这些凑凑数可以,不能当真,后面我们会介绍几种凑数证据,我得告诉大家,以后看到这种论据,都可以忽略不计。 比如这条分析,实际上就是忽视了另两种可能——“放行”和“营救”。 “营救”就好理解了,有人来救他,救他的人不至于光膀子来的,就好像轰炸机出去炸目标,带的油必须得够返回的,要不就是自杀式袭击。而此时,营救的人是要救人,不是送死,他们带的东西必须是够用的,所以就算带得少点,挤出一点吃的、你脱一件上衣,他脱一顶帽子,俩人骑一匹马,保证仓央嘉措不能冻饿而死,如果这样,逃出去有什么生命危险呢? 那么我们来看“放行”,这也可以解决逃出去的生命保障问题。比如您是仓央嘉措,现在蒙古人要放您走,您一乐,拍拍屁股就走了——唉,糊涂了不是?最好的办法,当然也比较无耻啊——老子不走,爱咋咋地。在这一点上,我们都要向韦小宝学习,整个《鹿鼎记》,我认为精髓就在韦小宝对曾柔(是不是她?记不清了)说的一句话,当时韦小宝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纯粹就是没安好心,想装好人呗,可那小女子还真上当了,含情脉脉,娇羞无比,估计对这位行侠仗义、言谈幽默的帅哥产生了爱慕之情,于是心存感激地说,“你真是好人”。过头的话没说,要再说下去,就是“小奴家这辈子做牛做马跟着爷了”。实际上韦小宝要是就是这个心理。 可韦小宝还得装好人啊,不能太无耻,他怎么说的?“我不是好人,我只做生意。” 我觉得这句话就是《鹿鼎记》的精华,看懂这一句话就行了,这本书写的就是中国人的生存智慧,而这句话就是通俗版的概括,实际上中国人的生存智慧都是口口声声做好人,但勾勾搭搭做生意。 韦小宝一辈子做的就是生意,再危险的境地他也能找点资本玩一票。咱们不是鼓励耍小聪明,但人这辈子,太实诚也真不行,如果您把身边的所有事儿都当“生意”看,会发现生活里真有很多东西可以换换脑筋。 不扯远了,我觉得这个时候,仓央嘉措可以“做做生意”,你们放我走,我还偏不走了,讲条件呗。因为你们先要押送我,到现在你们又要放我,这说明你遇到难题了,而且不这么办不行,这就叫有需求,当然,这个需求是强制性的,可有需求就肯定有市场,有市场就可以做一做生意嘛。 那么,如果“放行”成立,拉藏汗为什么要放、而且必须放呢?放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如果“营救说”成立,又是谁将仓央嘉措接走,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接走的呢? 于是,关于仓央嘉措身后行踪的最大谜案,渐渐浮出水面。 题外说一句,这个比较麻烦,以前多次说了,研究仓央嘉措要不断地变换前提,非常复杂,很多我们已经“考证”完不靠谱的事儿,到了后来,很可能起死回生。那么,这里我还有个想法——“谋害”。 前面我们说,“谋害”是拉藏汗不敢做也不必做的事儿,当时的前提是最简单的状况,也就是押送途中。可是,到了今天讲的“放行”,这个前提变了,有没有可能是拉藏汗必须放行,事实上也放了,但派了个特工秘密跟随,找个没人的地儿下手?或者夸张点儿说,放行之后两三年我再动手,行不行?这就是说,事实上既放行,也谋害。 有可能啊,相当有可能了。 第一,拉藏汗不可能甘心放走仓央嘉措, 第二,这种“谋害”是比较容易收拾残局的,放行在先,人已经走了,路上遇到灾祸,拉藏汗可以毫不亏心地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难道被强盗杀了也怪我? 这有点像现在的银行啊,我以前曾经想过,如果我在银行取钱,没出门就被抢了,那么,银行是不是得负责?可我要是出门被抢了,哪怕就是在门口,人家还能管吗?我非说银行有责任也说不出理啊。 顺着这个逻辑,我们还会发现,“病逝”也有可能,确实放行了或营救了,可人家病了嘛,冰天雪地的,就算被人“营救”走了,可也不能剥夺人家生病的权力啊。 您看,复杂不复杂?说实话,辛苦的不是仓央嘉措,是我。 不过您看到这儿要是被我蒙住了,那可不怨我呀。咱们说的是,如果前提是“放行”,那么病逝和谋害就可以翻案,如果这个前提不成立呢? 嘿嘿,兜一个圈,看我的帖子,时刻要保持清醒头脑,咱们说学界存在“放行说”、“营救说”,可讨论的是如果,注意,如果,“放行”或“营救”,那么会怎么样,但这个“如果”,又能有多可靠呢?它的史料在哪里呢? 不忽悠大家了,就连 2200266 也说自己蒙,这个让我有点意外啊,这位兄弟要是蒙了,估计很多人都被我忽悠了。 其实,上一段文啥也没写,哈哈,那是注水的。 跟上我的思路,我说“失踪说”没考虑到“放行”与“营救”的可能性,于是接下来讲了一下“放行”和“营救”之后,仓央嘉措是不可能冻饿而死的,再之后我提出疑问,拉藏汗为什么要放?最后我拐到“放行”和“营救”后可以产生的复杂局面。 中间我插科打诨说了一会儿韦小宝,嘿嘿。 可问题是,我从来没说“放行”和“营救”有没有可能啊,我昨天实际上是在忽悠“放行”和“营救”之后的事儿,至于它们本身,我可一句也没说。 所以,这个思路中少了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它们为什么能成为仓央嘉措下落的两种说法?既然成为说法之一,那么,应该是学界考证过的,证据呢? 在介绍“放行说”的时候,我搂草打兔子,顺道将“营救说”一起说了吧,因为“营救说”的最终落脚点还是“阿拉善”,而它的产生背景、发生条件、事后情节等都与“放行说”差不多,所以,我的主要精力用在“放行说”上,了解了“放行说”,“营救说”也就基本上真相大白了,这里只简单地介绍一下,以后不再详细分析了,需要的时候我会提示一两句的。 “营救说”,史料记载在蒙文的《哲卜尊丹巴传》中,大概的事件情节是,在青海湖畔,仓央嘉措被某一个蒙古政治势力接走了,这里我不细说这个势力的名称了,一说准让人看蒙,咱们以后讲到当时的政治局势时再说。接走之后,它们将仓央嘉措安排到阿拉善居住终老。 它是否可信呢?证据不是很充足,因为这一说法仅仅见于蒙文材料中,有点孤证的意味。另外,它实际上就是“放行”的变异版本,咱们搞懂“放行”,也就搞懂“营救”了。 那么好,我们看“放行说”。 史料记载在一本叫做《西藏民族政教史》的书中,“康熙命钦使到藏调查办理,拉藏(汗)复以种种杂言毁谤,钦使无可奈何,乃迎大师晋京请旨,行至青海地界时,皇上降旨责钦使办理不善,钦使进退维难之时,大师乃弃舍名位,决然遁去……尔时钦差只好呈报圆寂,一场公案乃告结束。” 需要注意的问题,非常需要注意的问题,是这里有陷阱: 一,这里说康熙命钦使,估计指的就是我们前面说的席柱、舒兰两人,让他们干什么去呢?去西藏“调查办理”,这时拉藏汗说仓促嘉措坏话,钦使无奈之下想带仓央嘉措回京师“请旨”。这里的事件顺序与我前面说的不同,我前面说的是康熙要他们押送仓央嘉措回来,他们去要人,拉藏汗不许,后来拉藏汗自行押送了。 二,有个疑问,皇上批评钦使“办理不善”时,钦使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呢?不是放人,而应该是押回去吧?这有什么可“进退维难”的呢?而且放了人,再“呈报圆寂”,岂不是欺君? 三,另一个疑问,钦使“无可奈何”的时候,应该是先向皇帝请旨,问问这事咋办,皇帝说“迎大师晋京”,他们才敢这么做,这是正常的程序,此时他们貌似自作主张押送,我是疑心的。 从这段史料看来,处处事情都有这个所谓的钦使参与,他的身影可一直没断,而这个钦使一直在做糊涂事儿,您想想,哪一件事儿办明白了?康熙派的这个人岂不是废物?可皇帝派他去干什么呢?“调查办理”,办什么事儿咱们不知道,反正不应该是小事,能派个老糊涂的官儿吗? 这是我对这段史料的质疑,要我说,历史真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啊。 那么,这段史料是不是没价值呢?我不这么看,因为写它的人,是法尊大师。 法尊(1902年~1980年),俗姓温,法名妙贵,字法尊,是现代著名佛学家、卓越的翻译家,也是少见的获得藏传佛教最高学位——拉然巴格西的汉族僧人,正是他第一个把藏传佛教的显密理论系统地介绍到汉地的。他的《西藏民族政教史》著于民国时期,是为汉族佛教徒撰写的第一部介绍藏传佛教历史的专著。 可能会有朋友说,这位法尊大师兴许学问不怎么样,写错了呗。 我不这么看,大家要是知道拉然巴格西是怎么回事,就知道他的学问有多高深了。 那么,“放行说”还有别的史料吗? 有。现在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个更好玩的书——《仓央嘉措秘传》。前面有朋友提到过,说这书太无厘头了,哈哈,确实是的,非常好玩的书,但是,它却是非常重要的书,研究仓央嘉措绕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