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权野兽朱棣第二部-14

方行子安慰他说,皇上不必忧虑,天下归心,皇上是万众瞩目啊。朱棣起兵九个月了,他的势力还不是在北平附近?他成不了气候的。朱允炆眉头越皱越紧,他用手按着太阳穴说:“朕的头好痛。”方行子要去叫人传太医。朱允炆说:“别麻烦了,朕一着急,常犯头疼病的,只要用手掐一会太阳穴就好了。你过来为朕掐一掐。”他便躺到了屏风后的太妃榻上。方行子觉得不便,有些迟疑地说:“我去叫小太监来吧?”朱允炆说:“怎么,你不肯为朕解除痛苦?”这一说,方行子无可推托,只得洗了手,绕过屏风,弄了一张方凳放在太妃榻旁,坐下来,用双手按住他两侧的太阳穴。她问:“陛下,是这样按吗?”朱允炆说:“是这样,这一按好多了。”这时,有一串灯笼的红光在谨身殿外闪烁着渐渐移近,是马皇后带着六个宫女姗姗而来,后面的小太监提着食盒。但见大殿上灯火辉煌,却不见朱允炆的影子。她疑惑地站住,见有几个殿上太监迎上来,马皇后便问:“皇上呢?不在殿里?”殿上太监回答:“回皇后娘娘,在,方才万岁爷发怒了,把东西全摔了。”马皇后问:“是又接到什么紧急奏报了吗?”太监答:“不像是。”马皇后问:“那是谁惹怒皇上了呢?”太监说:“先前方翰林在这,后来殿上只有方侍卫了,别的,奴才们一概不知,皇上把我们都赶出殿来了。”马皇后皱了皱眉,留下众人,一个人从灯影里靠近大殿,忽见屏风后露出皇上的脚来,且有细碎的私语声,马皇后更惊疑了,便轻手轻脚地向大殿台阶迈上去。屏风后,朱允炆的一双眼睛在方行子脸上扫来扫去,方行子尽量避开他。朱允炆说,他昨天夜里,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方行子轻轻地替他揉着太阳穴,问:“不知是个什么梦?”原来朱允炆说梦见有人烧了皇宫,三大殿到处火光冲天,皇宫里又是一片汪洋,上火下水。他惶急之中无路可走,听见方行子在招呼他,她摇来一条小船,朱允炆便跳上去,他们就乘船逃离了火海……又是水又是火的,这很怪呀。离屏风不远的地方,马皇后注意地听着。只听方行子柔声说,梦是没有准的,不过,按人家圆梦的话来说,水和火都是吉祥的梦啊,水是财运,火是旺运,越烧越红火呀。朱允炆的声音:“但愿如此呀。”朱允炆突然抓住方行子的手不放,眼睛发直地看着她。方行子吓了一跳,低声说:“陛下!别这样……”她试图把手抽出来。屏风外,马皇后也为之一震,神情更为紧张,朱允炆迟早会看上方行子、宠幸于她,这是早在马皇后意料之中的,但亲眼见到、亲耳听到,难免不是滋味。朱允炆不肯松开方行子的手,他忽然说:“你告诉朕,你得说真话,这当皇帝有趣吗?朕要操尽天下心,水、旱、蝗、震,要想到百姓安康,边患外侵,朕要发兵进剿,大臣们谁优谁劣,朕要悉心考察,有几个人肯向朕说真话?朕还得学太祖皇帝的样子去私访,朕天天鸡不叫就起床,半夜才安枕,这皇上当得好累呀。”方行子说,能者多劳,若不怎么说是天降大任于斯人呢。朱允炆苦笑着问方行子,也是问他自己,这么艰难的皇帝,为什么总有人觊觎皇位呢?为什么总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来争夺呢?方行子说:“这个,我可就回答不上了。”朱允炆仍不松开她的手,方行子说:“皇上,松开我的手啊,你不松开,我怎么为皇上按摩呀?”朱允炆说:“已经好多了,你就这么坐在我身边,别走,我睡一会,有你在跟前,朕能睡得踏实一些。”方行子无奈,只得让他拉着自己的手。马皇后极度不安,又无可奈何,想想这也是平常事,她悄悄地走了。第十一章 祖宗挡了自己的路,朱棣照样炮轰“大善人”原来是大恶人玄武门客栈客房陆续熄灯了,寒冷的冬天,人们都不大出去,早早钻进被窝。景展翼却没睡,她有心事。下午,有一个店小二传来一个口信,让她晚上单独到内城紫冠胡同去,说有一个大善人要见她,说到时候有轿子来接她。她的心怦怦直跳,猜想一定是父亲叫她去,她不想让孟泉林在场,父女俩才好放开谈。她穿上厚厚的棉装,对桂儿说:“孟师傅回房休息了,不会再过来了,你困了就睡吧,我一会就回来。”桂儿跳下地,也急忙穿衣服,要跟她去。景展翼说:“你不要跟我去。店家既然说,只准我一个人去见这个大善人,我想这善人必定不想见别人。我猜想,很可能是我父亲,我也正想找机会再见他一面呢,有别人在场,总是不方便。”这样一说,桂儿就不好再跟了。不一会,店小二进来点手叫她,景展翼走了出去,果见有一乘暖轿停在客店院子里。店小二提着灯笼在前导引,小轿把景展翼送到了内城紫冠胡同一户黑门楼人家门口。店小二敲门后,有一个青衣小帽的人探出头来,这人正是朱棣的随侍太监李谦,还有一个穿官服的,是纪纲。李谦打量景展翼一眼说:“小姐来了?请进吧。”景展翼问:“你家老爷到底是哪一位呀?”纪纲说:“小姐进去就知道了。”店小二问:“我在这等小姐吗?”李谦塞给他一点钱,说:“不用等,一会我家老爷会用大轿把她送回去的。”店小二答应一声自去。景展翼随便打量一眼小院,发现房顶上、树上、角落里,到处都有黑衣人蹲伏着,如临大敌。当纪纲和李谦引着景展翼步入灯烛明亮的上房客厅时,她惊疑地发现,坐在上面的竟是朱棣,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她站在门口愣了一下,转身就走,但纪纲挡住了她的去路。景展翼扬起眉毛说:“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要绑架人吗?”朱棣笑着说:“小姐也太把我朱棣说得不堪了,你是我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岂敢怠慢,快,快上座。”反正走不了,景展翼索性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坐下,心想,看你要玩什么花样。屋子里暖烘烘的,李谦又把很旺的炭火盆移到她脚下。纪纲和李谦看着小太监上了茶和点心后,带人下去,带上门。朱棣很是感叹,他充满感情地说:“真是山不转水转啊,想不到我又见到小姐芳颜了。就在我到贵府去下聘礼之时,听说小姐自尽了,我从来没有这么伤痛过,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我还为你而发疯,成了传遍天下的奇闻。”景展翼虽然听过这样的传闻,却一点都没动过心,所以淡然说:“我可承担不起。”朱棣说:“我也太痴情了,早知你是假死,是金蝉脱壳,我又何必为你疯癫?但我也并不后悔,值得。就是事隔这么久,情知这是你的烟幕,但我仍然高兴,你毕竟还好好地活在人间。”景展翼说她假死和朱棣假疯可不一样,她假死是他逼的。朱棣说,这可不对了。当初答应进燕王府,是小姐的允诺,他既未动硬的也没使手段。景展翼反驳了他,逼柳如烟退婚,逼他改换门庭到燕王府去当幕僚,控制在朱棣手中,这还不是手段吗?朱棣始终不生气,他说:“说真的,这是我太想与小姐结缘了,更想借重令尊大人。今天重逢,也是一种缘分,咱不说这些不愉快的往事了,好不好?”景展翼处之漠然,心想,你我之间还会有什么愉快的话题吗?朱棣站起来,从案上拿起一幅画轴,打开,正是当年景展翼画的群马图。他说:“小姐,你送我的这幅群马图,我一直珍藏在身边,常拿出来看看。我总觉得,你的画里含着万马奔腾、马到成功的寓意。”景展翼冷笑,说朱棣并没仔细看,领头的那匹马,腕上有残疾,景展翼说,别得意,迟早会马失前蹄的。朱棣认真看了一眼画,他说:“小姐真会开玩笑,我怎么看不出来。”停了一下,朱棣诚恳地说:今天单独约见小姐,并无歹意,他知道景展翼流落北平,又不敢回老宅子去住,时间久了,难免衣食匮乏,他是要帮她一点忙的,并无别的意思。景展翼恍然明白了,他们欠的客店钱原来是朱棣代付的。她这样反问后,朱棣笑嘻嘻地承认了,他说这正是他讨好小姐的好机会呀,他岂能放过?景展翼不得不承认朱棣的厉害,在这茫茫的人海中,他竟然还能找到自己。朱棣说:“我不但能找到你,还能得知你的一举一动,你在酒楼里如何与父亲见面,还有,与你同来的那位,是几次想对我行刺而没得手的孟大侠。我还知道,你收留了一个哑女,你到处在求医问药,想给她治病,你的心地好善良,也不能不感动我。”景展翼说:“我并不佩服你的神通,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吧?”朱棣笑了:“你说反了。应该是你有事来求我。你想给哑女治病,又碰上个贪财黑心的和尚,你不是拿不出银子吗?我想帮你。”景展翼说:“不会平白无故地发善心吧?”朱棣说:“你也太把我朱棣看扁了。我是真心诚意帮你。”他声称不附带任何条件。景展翼也不客气,她说:“那把银子拿来吧,我该回去了。”朱棣一挥手,李谦真的托了个大方盘上来,上面罗了好几层银锭。他说:“你自己拿回去,我不放心。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去。”景展翼却又后悔了,钱,对朱棣不是粪土吗?她问:“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说明白,这银子我不能拿。”朱棣说:“你父亲在我这里,是我的谋士,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看你父亲的面子,我也该这样做吧?”这一说,景展翼又怒火中烧,说:“你坑害了我父亲,陷他于不忠不义,使他无颜见天下读书人,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过,你知道吗?”朱棣说:“你这可是颠倒乾坤了,你父亲本来是一副铮铮铁骨,岂肯降我?都是皇上听信奸臣谗言,赶尽杀绝,要诛灭你家三族,他的处境与本藩一样,是逼上梁山,他难道还能回去受死吗?”景展翼说:“后来皇上开恩了……”朱棣打断她说:“我给小姐看一样东西。”他拿出一张纸,说:“这是朝廷的邸报,我也刚刚得到,你看吧,皇上又反悔了,已令云南都督赶赴边陲流放地,将你家三族二百余口尽行斩决。这里还特别提到你,要各府县官府缉拿你归案呢。”景展翼接过来一看,头轰的一声,不由得眼睛发直了。? 避难者景展翼走后,桂儿越想越不放心,还是敲门叫起了孟泉林,把实情都写给他看。孟泉林一看就急了,问明了地点,马上出发,怕有闪失。背一口大刀的孟泉林此时是一袭夜行衣,戴面罩,外面只露一双眼睛,他在店小二引领下,沿着街市房檐下轻步疾行,躲避着街上巡逻的马步兵。来到紫冠胡同豪宅门口,店小二在黑门楼前站住,说:“到了。”孟泉林塞给他一点钱说:“你回去吧,没你的事了。”店小二走后,孟泉林一纵,上了门楼,但几乎同时,房上十几条黑影站起来,相继向他射箭,羽箭嗖嗖地在他身前身后飞过,孟泉林大惊,忙伏倒在门楼斜瓦坡上。剑矢仍不断射来,打在瓦上震耳地爆响着。少顷,他刚想跳进院子,有两队骑兵从胡同口两侧飞奔而来,也向他栖身的门楼发箭。听见外面的呐喊声、脚步声、发箭声、格斗声,朱棣对景展翼说:“你那位大侠来救你了,他今天可占不到任何便宜,你最好告诉他一声,别白送了性命。”景展翼也明白,朱棣早防着这一手了,她怕孟泉林吃亏,便真的走了出去。院子里,星空下,房上房下到处是人,景展翼看不到孟泉林的影子,便向空中大声说:“孟师傅,你回去吧,我没事,一会就回去。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这里是很危险的。”孟泉林听见了,也料想朱棣不会害她,现在寡不敌众,只得跳上院墙逃走,蹿到墙角,又遇追兵,他抽刀在墙上一顿乱砍,好歹把拦劫的人打下墙去,他趁追兵未到,急忙飞上邻家屋顶,才得以逃脱。朱棣来到景展翼身后,说:“你不能说服这位孟大侠吗?我可以放他一马,与他化干戈为玉帛,如何?何必苦苦地追杀我呢?”景展翼说:“人各有志,我怕我无法说服他。”朱棣说他愿资助银两,帮她治好哑女,这都是小事一桩,他今天特地到外面来见景展翼,是有更重要的事。这景展翼倒没想到,她问是什么事?朱棣说景展翼现在处境不妙,处于被朝廷追杀之中,不如到燕王府里来暂避风头,与她父亲厮守在一起,也可尽尽孝心。试想,她家几百口亲人,除了她和父亲,还有人吗?景展翼眼含泪水,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恨谁好了。可她也不愿寄人篱下,更不想到谋反的燕王府避难。朱棣笑了:“你一个女孩家,不必想这么多。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到燕王府来。”景展翼没有接话。朱棣说:“你怕旧事重提,怕我再说纳你为妃的事,这事我过去鲁莽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愿意,我决不相强,如何?”景展翼说:“我若不答应进府,你是不是就不答应借我银子了?”朱棣哈哈笑道:“你也太把我说得一文不值了。这是两回事,银子尽管用,哑女的病尽管治,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想到府里来都行,不想来,你提出个地方,我派兵护送。”景展翼说:“我和父亲一起离开北平,你也答应吗?”朱棣说:“你太得寸进尺了,你父亲不同于你,他现在是我的谋臣,一天都离不开,白沟河之战,他出谋划策建了奇功。当初我留下你父亲不杀,抱定宁可白养一个徐庶,我都不放他走,现在靠他运筹帷幄,我怎能放他呢?何况,离开我,他就不安全了,那我不是害了他吗?”景展翼无话可说。? 皇后难得说真话马皇后是经过缜密思考,才背着皇上与方行子晤面的。她把方行子请到坤宁宫,面带笑容地招待方行子,她让宫女罗列了很多好吃的点心、水果。方行子有点奇怪,今天马皇后怎么这么客气呀?她不由得想起了在坤宁宫洗浴后礼送她出宫的旧事,不禁提高了警惕。马皇后是从关心皇上身心的角度切入话题的,她说:“你常在皇上身边,他近来是不是很焦心很烦躁啊?”方行子说:“可不是,国事不靖,燕军未灭……”她突然警觉起来,马上说,“皇后怎么问我?皇上有话,还不都跟娘娘说呀。”“那倒是。”马皇后说,“可他也没跟我说过当皇上有意思没意思的话呀。”方行子一下子不自在起来,这是朱允炆与她私下里单独谈过的话题,马皇后怎么会知道?她偷偷斜了马皇后一眼,带有解释地说:“皇上苦恼了,有时也跟小太监们说呀。”意思是说,即使皇上与她有过交流,也属平常事。“那不一样,”马皇后说,“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这话有点渐露端倪、单刀直入了。方行子觉得来者不善了,吓得站了起来:“娘娘……”马皇后笑吟吟地又把她拉坐到身边,又不像有恶意。她说:“你我都是女人,彼此还感觉不到什么吗?那次,我把你送出宫去,皇上好几天茶饭无心,还微服出宫,跑到你府上去了,名义上是替宫斗请回师傅,究竟有什么微妙,其实你我都心照不宣。”方行子的心咚咚乱跳,她这是什么意思?也许是试探。方行子马上解释地说:“皇后多心了,其实皇上也没有……况且我是何等人,敢有非分之想。”马皇后说:“这也不算非分之想,皇上喜欢你,也不奇怪。我冷眼观察,你既有女人的温馨体贴,也有男子汉的侠肝义胆,敢作敢为,我好多天一直犹豫着,早就想找你说了。那天他摔东珠,撕群虎图时,后来你给皇上按太阳穴,我就在台阶下,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方行子又惊得站了起来,她说:“马娘娘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今天就出宫去。”她以为马皇后不能容忍,是逐她出宫了。马皇后也站了起来,拉着方行子的手,在她手背上拍着说:“你正说反了。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但没想赶你出宫,反倒是要你长久地留下来。”方行子不敢相信,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琢磨着这话的真实含义。马皇后说:“你不相信吗?这是我的真心话。”方行子故意说:“怎么可能长留宫中?等到我七老八十老态龙钟时,既当不成侍卫了,也当不成小皇子的师傅了,留我有用吗?”马皇后的话显得很亲切,她说:“你这丫头别尽跟我打岔,你会不懂我的意思吗?皇上难得有个红粉知己,有你在跟前,他每天能开心,能多笑几声,这都是令我欣慰的。我一点嫉妒的心思都没有,行子姑娘,你能答应我吗?”方行子很感动地望了她一会,心里又酸又甜。所谓长留宫中,说穿了,当然就是纳为妃子。她不用再戒备,她明白,马皇后是一片真情,出于心疼皇上,她也应当大度,容得了皇上的意中人。方行子很认真地说:“谢谢娘娘。我敬重你,像你这样宽宏大量的皇后,恐怕不多见。不过,我真的不能长留宫中。”马皇后很感意外,问她这是为什么?在她想来,方行子当是求之不得的呀。方行子说深宫不是她的归宿,她也不想当皇妃。马皇后怔了一下,问:“这么说,你心中另有别人吗?”方行子一笑,含混其词地说:“也许吧。”马皇后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很觉失落。? 兵临济南转眼已是满眼翠绿的夏季。不断传给南京朝廷的可不是什么令人鼓舞的好消息。朱允炆为选错了主将李景隆再次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建文二年四月一日,李景隆在皇上催促下,誓师于德州,二次北进雪耻,与武定侯郭英、安陆侯吴杰及能征善战的平安将军合兵,共六十万众,号称百万,企图一举拿下北平。朱允炆还嫌李景隆身价不高,出征前,特地派不再担任军师的程济到军中,赐给他旌旗、斧钺,令其专征伐。可惜,在长江上遇狂风翻了船,这些御赐之物沉落江底,时人均以为这是不祥之兆。果然,李景隆又一次惨败。郭英用来专门对付燕军骑兵的“一窝蜂”、“揣马舟”也没奏奇效。在决战时,仅仅因大风折断了李景隆帅旗旗杆,就导致朝廷军队因失去指挥造成大乱,陷入燕军阵中的瞿能父子先后战殁,平安所部被冲乱阵脚大败而逃。这次白沟河之役,朱棣歼灭官军十多万,这是一场生死关头的决战,朱允炆的官军元气大伤,更致命的是伤了人气、士气。随后朱棣兵不血刃地占了德州,城内充盈的粮草辎重尽为朱棣所得,接着便率兵南下,直抵济南城下。朱棣对朱高煦说,他本以为在德州会有一场恶仗的,德州粮草充足,设防坚固,李景隆手上还有几十万兵,没想到他竟望风而逃。朱高煦说:“是啊,一路上几乎如入无人之境。我想这济南更不堪一击了。”张玉问是谁在守济南?朱棣说是都督盛庸和山东参政铁铉。朱高煦看了张玉一眼,开玩笑地说:“铁铉?这不是张将军的老泰山吗?你们翁婿可要交锋了。”张玉说:“你又开玩笑。”兵临济南,朱棣喜忧参半,这铁铉是个了不起的人才,文武兼备。他是洪武朝中由国子生授礼科给事中,后调都督府办事的,太祖高皇帝特别器重他,赐他字叫鼎石,朱元璋的意思很明白,铁与鼎石相连,不是国之柱石了吗?朱棣毕竟与铁铉相识,又从未交恶,对他存一线希望。可他听说铁铉与盛庸相约,誓死守住济南,这又令朱棣不快。张玉问:“殿下准备怎样攻克济南呢?”朱棣决定先礼后兵,写一封信去,劝降他。跟他总算是故旧了。张玉忽然问:“殿下前几天突然派小保子回北平去接铁凤,是不是想用铁铉的女儿劝降他呀?”朱棣开玩笑地说:“这且用不着她。我倒是想,一旦铁铉识时务,让你和铁凤一起进城去拜见岳父母,不是一桩美事吗?”张玉说,此事未必能成。但他心里可是盼望能有奇迹发生,得美女,占济南,一举两得当然好。朱棣听徐妙锦说,自从张玉有了柳下惠坐怀不乱的一夜,铁凤对他很有好感呢。朱高煦捣了他一拳说:“原来我骂你是个笨伯,想不到你挺有心计,先当护花使者,再当采花大盗。”张玉也回赠了他一拳,问道:“我们怎么个扎营法?”朱棣吩咐分三层扎营,将济南团团围住,高压才能压降。济南势在必得。济南是北平通往南京的交通要冲,得了济南,进可挥师南下,退可划界自守。? 朱允炆想议和在奉先殿朝会时,充当朝廷信使的程济奏道:用望风而逃来形容曹国公,毫不为过。燕军前锋还没到吴桥,他就向南撤了。镇抚杨本孤军迎敌被围,李景隆不发一兵一卒救援,致使杨本兵败被俘。当朱棣率叛军追到济南城外时,李景隆手上还有二十万众,可他胆怯已极,仓皇打了一下便跑。现在济南已被燕军团团围住。此言一出,满朝皆惊,朱允炆一脸怒容。黄子澄已经感受到了无法承受的压力,他跪在阶前捶胸顿足地说:“皇上,大势去矣,是臣力荐李景隆误国,万死不足以赎罪。请皇上对臣正以典刑,以谢天下。”程济没对朱允炆表态,转移了视线,却说李景隆贪生怕死,误国误民,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接着一连几个大臣出班,都请求皇上下旨,杀李景隆以谢天下。连说话有分量的徐辉祖也认为李景隆丧师辱国,按大明刑法,死有余辜。朱允炆犹豫了一会才说,他毕竟是太祖高皇帝的至亲,不忍心杀他。他也未必是有意误国,才能平平,哪能克敌制胜?决定下旨把他召回来,不让他领兵就是了。众大臣一听,脸上皆有愤愤不平之色,却又无奈。黄子澄一筹莫展,奏请议和,李景隆六十万大军尚且一败涂地,济南一座孤城怎么守得住?不如派人持皇上手书去议和,以为缓冲之计。方孝孺反对,朱棣兵锋正盛,他还识不破朝廷是缓兵之计吗?这样做,起不到作用,反而授人以柄。朱允炆灰心丧气,已没信心打赢,他决定不妨试试,能拖一阵缓口气也好。他问群臣,谁可去送诏书议和?半晌无人应。程济四下看看,出班道:“臣愿往。但臣以为还是白费口舌。不知议和开列什么条件?”朱允炆说:“谕令朱棣解济南之围北上还师,可答应赦免他的叛逆之罪。”好多大臣窃笑,朱棣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有罪,何谈赦免?方孝孺摇晃着脑袋对齐泰说,这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啊。齐泰也直摇头叹气。? 朱棣炮轰祖宗在完成了对济南城的包围后,朱棣给铁铉写了一封洋溢着热情和友谊的信,用箭射入城中。他相信,李景隆的大败,必对铁铉心理产生巨大的影响,兵临城下,再加以怀柔,又用他女儿为纽带沟通感情,朱棣相信,即使铁铉当初打算顽抗,此时也会动摇。这天,他与袁珙正在中军帐议事,张玉进来,手里拿着一支箭,箭上绑着一封书信。张玉说:“城里有回书了。”朱棣很抱希望地接过来,展开书信一看,脸色变得很难看。袁珙接过来一看,说:“哈,这铁铉真是个人物,殿下下书劝降他,他一个字不回,却抄了一篇文章来。”张玉书念得不多,不知铁铉抄了什么文章?文章能打仗吗?原来铁铉抄了一篇《周公辅成王论》,当然是讥讽燕王与德高望重的周公正相反,周公可以轻而易举地夺得大位,他却安分守己地辅佐侄儿成王,相比之下,朱棣不是成了抢夺侄儿皇位的人了吗?见张玉问这文章什么意思,袁珙便说,这是骂殿下呢。朱棣生气地说:“你是怕懂得的人少啊?”袁珙便不再做声。朱棣说:“看来这铁铉和盛庸不想当李景隆,那好吧,就打他个丢盔卸甲再谈和。”朱棣立即改先礼后兵为先小人后君子,命令把大炮都调上来,对准各城门猛轰。铁铉本是文臣,这时也一身铠甲披挂上阵了,他亲自带兵守城。一阵金鼓声中,他看见朱棣亲自擐甲执刀骑马立于帅旗下,阵前排列着许多火炮,炮卒们手执火绳待命。朱棣一见铁铉出来,就趋马上前几步,一个在城楼上,一个在城下,他们兵戎相见了。朱棣要表现君子大度,在马上拱手道:“铁公别来无恙啊?”铁铉说得义正词严:为人臣之道,殿下不会不懂得的,你曾是我敬重之人,想不到你误入歧途。君子知过,改而不迟。如你迷途知返,向朝廷认罪,退守藩界,还有个好结局,否则必定遗臭万年。我现在还叫你一声殿下,请三思。朱棣还是老一套说词,天子宠佞臣,杀戮骨肉,他是奉《祖训》起兵靖难,清君侧,并非篡逆。他说,在给铁公的信中已有详述,他也是不得已呀,并无反意。铁铉说:“起兵与朝廷对抗,兵锋直指南京,你想干什么,神人共鉴,你还想巧言令色吗?”朱棣说他很怀念他们之间的友谊,记得临淮关分别时,他冒雨送先生,曾有一句话,他问先生可曾记得?铁铉说他早忘记了。朱棣说:“你怎么会忘?我当时说,本藩别无所求,你我将来危难时相见,先生肯高抬贵手就行了。”这话分明是暗示,要铁铉让开济南大路,放他直趋南下。“好像有这话。”铁铉朗声笑道,“这么说,那时你就打算谋逆造反了?”在将士面前遭此奚落,朱棣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说:“你不必恶言恶语,我对先生一向器重高看。你到通州,我亲自去接你,并想送还令爱,可惜你不告而辞。我们总是失之交臂。”铁铉并不领情,说自己幸亏溜得快,不然,朱棣就像毁了景清一样把他也毁了。朱棣的耐心是有限的。他说:“先生既如此不顾交情,我可不客气了,你的小女在我营中,你不想见见吗?”这是他最后的杀手锏。铁铉早料到他会以铁凤相要挟,果然来了。他也怒道:“你想以小女安危来恫吓我吗?除了证明你卑劣而外,你什么也得不到。”朱棣不再说什么,勒马向后退,张玉一挥令旗,炮卒们相继把火绳伸向大炮,一个个大火球带着巨大的轰鸣声飞上城楼。一颗火球落在铁铉身旁,哧了他一身硝烟。他掸掸战袍,下令说:“把神位举出来。”这是铁铉对付朱棣的一张王牌。朱棣正得意地在马上观看大炮轰城,忽见城楼上竖起两个巨大的牌位,一个写着“太祖高皇帝神主”,另一个写着“孝慈高皇后神主”。朱棣惊得瞪圆了眼睛,心里痛骂铁铉这招实在歹毒。士兵们并不在意,更猛烈地发炮。炮火随时会命中祖宗神主,这还得了!朱棣声嘶力竭地大叫:“停止轰击!不准轰!”炮卒们不解,望着朱棣,有人问:“怎么了?”朱高煦抽了发问者一鞭子:“没看见把祖宗牌位抬出来了吗?”一个炮卒又轰了一炮,正好把朱元璋的神主牌位轰碎了半边。朱高煦气得一刀砍了他。城上守城士卒在喊:“朱棣炮轰祖宗了!”接着是一片嘲笑声。朱棣沮丧地说:“铁铉啊铁铉,真有你的,你这样与我过不去,那可别怨我对不起朋友了。”他随后气急败坏地下令:“停止炮击。”? 哑巴突然开口说话早晨,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桂儿还在床上睡着,景展翼已经梳洗完毕。桂儿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张了张嘴,喊了一声:“我好渴!”景展翼吓了一跳。她怔了一下,回过头去,惊喜地喊:“是你说话吗?桂儿,你能说话了!”桂儿坐起来,傻呆呆地看着她,又冒了一句:“是我说的吗?”景展翼扑过去抱住桂儿,满眼是泪地说:“桂儿,你能说话了,我们没白盼啊。”道衍和尚的药真灵验啊!桂儿大哭起来:“这都多亏你和孟师傅啊。”景展翼拉着她说:“走,快去告诉孟泉林,我先不说破,你冷不丁喊一声孟师傅,看他不乐个半死。”恰这时孟泉林在门外听到了,他破门而入,说:“桂儿,这真是苍天有眼啊!快,再说几句。”桂儿噗通一声给他二人跪下说:“你们二位大哥大姐就是我的救命菩萨呀,从今往后,我跟你们一辈子,当牛做马也行。”景展翼刮了她鼻子一下,扶起她来:“尽说傻话。你一辈子跟着我们,你不找婆家呀?”桂儿认真地说:“不找。”孟泉林说:“你不找,人家展翼还找呢。”桂儿说:“那我一辈子给她当丫环还不行吗?”孟泉林说:“你老得没牙那天,谁还要你这个老丫环啊?”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这时门口一个店小二正在隔门听里面的动静。景展翼说,咱别光自个偷着乐,得到燕王府去谢谢那个和尚啊,没他的偏方,你这哑巴怎能开口讲话。说真的,也该对燕王朱棣说一声谢谢。没有他的关照,和尚能上门来治病吗?孟泉林说:“你别乐蒙了,忘了东南西北。朱棣为啥下这么大工本?还不是看上你了?”景展翼说:“我心里怎么想的他知道。我为抗争不进燕王府,我都假死过一回了。他是怕留不住父亲。”孟泉林说:“我看,还是不声张地好。燕王府那个姓纪的三天两头来监视,客栈的人也叫他买通了,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中。一旦他知道桂儿能说话了,我们的危险也就临近了。”“不会吧?”景展翼不懂,危不危险,这和桂儿的病有什么关系?孟泉林说,他们知道,桂儿的病没治好前,咱们不会走,一旦治好,肯定要远走高飞。这话有理。景展翼说,既然如此,桂儿就再憋几天,再装几天哑巴。别打草惊蛇,等咱们准备好,再悄悄地溜走。桂儿说:“那,展翼小姐不还想见父亲一面吗?”景展翼愁眉不展,想当然想了,可天下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呀。? 让心上人替自己保管银票徐妙锦和铁凤住在济南城外燕军兵营一间豪华的帐篷里。她们被朱棣派人接来好几天了。她们明白,铁凤是当一枚棋子搬来的,说白了,是朱棣劝降铁铉的媒介。铁凤站在帐篷外,举目望着掩映在淡蓝雾霭中的济南城郭,感慨地对徐妙锦说:“到家门口了,我恨不能马上进城去,我太想我娘了。”徐妙锦说:“现在可有意思了,你现在在燕王营中,燕王在猛攻济南府,你的父亲就是城中守将。”铁凤明知故问地说:“我很奇怪,燕王为什么把我接到济南城下来呢?不像是送我回家与亲人团聚的意思呀。”徐妙锦说:“倒有可能是让你来劝降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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