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全传(下)-14

在乌古蒙,虽然谷仑和礼拜堂一部分房屋发生了大火,英国近卫军还是 坚守不动。但威灵顿看到,尽管他的精锐部队在各处都守得住,战线上已出现缺口,这使他感到担心。荷兰比利时部队中许多人溜到后面去了。此时,威灵顿已无暇多想,这场决战的第三幕已拉开了。 经过半小时前所未有的激烈炮轰,法军骑兵排山倒海而来,其势汹汹,威灵顿的亲信部队立即进入“棋盘格”阵式。这种阵式是事先为最易受攻击 的阿尔顿师安排好的。拿破仑肯定是指望靠骑兵的强有力进攻一举而打垮威灵顿,至少把他的 阵线打破,以便给予最后致命的一击。当天早上在凯尤农庄时,他就说:“我要运用威力强大的炮兵;然后骑兵冲锋;最后,我自己带老近卫军上去。” 可是内伊发起第一次冲锋,确实太早。他是被同盟军第一线部队的后退行动迷惑了。这些部队只是退到山岗背后不远的地方去躲避法军的连天炮 火,他却把这个聪明的行动看成是撤走的迹象,于是带领米约的胸甲骑兵进击。这些威风十足的队伍策马前进时,近卫军的猎骑兵和“红色”枪骑兵也一起上去了。5000 多骑兵跑下山谷,在山脚整好队形,然后在炮火掩护下,开始冲上 山坡。到了冈顶,同盟军的炮火朝着他们直射。尽管损失惨重,他们还是疾驰而上,冲过英军炮兵阵地,沿着背面斜坡杀向同盟军的步兵方阵。这时, 同盟军步兵一阵阵齐射的火力十分厉害,杀伤很大,幸存的法军骑兵就转到各个方阵之间的空隙去了。第二、第三横队的冲锋,并不比第一横队的遭遇 好多少。他们原以为守军只会作几下绝望的最后挣扎,却遇到这样顽强的抵抗。不禁大为吃惊,终于溃散,三五成群,逡巡不前。后面的步兵方阵发挥了威力之后,英军骑兵就扑向这些迟疑不前的大队 兵马。法军骑兵退走时,英军炮手又从方阵走出,向他们猛烈开火。不到一会儿,原先似乎已把英军步兵吞没的大队骑兵就跑光了。在第二轮进攻中,内伊得到了强有力的增援。拿破仑命令克勒曼的骑兵 和居约率领的近卫军重骑兵参加进攻;这样,出动的骑兵就增至一万左右。内伊一马当先,带着这支威风凛凛的队伍,又一次登上山坡。但威灵顿也调来了生力军,加强了防线;还把默塞尔指挥的六门发射九 磅重弹的大炮调了上来,以支援不伦瑞克部队两个团,因为这两个团在法军炮火的猛烈轰击下已经发生动摇,形势不妙。就在这时,默塞尔的炮兵隆隆开到,穿过他们的队伍,在地势较高的横 路后面架起大炮,对着飞奔而来的敌骑发射榴霰弹。顿时,阵地上人仰马翻,尸横遍野。继续汹涌前来的法军骑兵,遭到英军炮兵和步兵的密集射击,伤 亡枕藉,尸体和在地上辗转呻吟的人挡住了冲到前面而幸存者的退路。另外的英军炮兵却过于暴露,无法保卫,炮手们只好又一次逃回步兵方 阵里去。于是法军骑兵再次包围英军步兵,但也和上次一样,法军骑兵没能冲破那些顽强的步兵方阵。他们停了一阵,不知如何是好,间或又进行局部 性的冲击。“难道这些英国人永远不会转身后退吗?”拿破仑一边大声说,一边极 目远望,想发现英军开始溃退的迹象。苏尔特回答说:“恐怕他们宁可被砍杀也不后退。” 其实,当时在后退的是法军骑兵。他们被英军不屈不挠的步兵挫败后,又遭到英国和德意志骤骑兵的冲击,被赶到山谷里去了。 内伊集合他所有的后备力量,再一次率领骑兵前进。但是,威灵顿公爵已把亚当斯旅和杜普拉特的英玉德意志军团调到乌古蒙后面一带。他们从侧 面向法军骑兵开火。葡萄弹和榴霰弹的杀伤威力像前次一样厉害。步兵方阵屹立不动,打退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到下午 6 点,法国骑兵已精疲力竭, 退回去了。这些进攻徒然消耗力量,谁该负责呢?为什么在场的法军步兵不去据守 看来已被骑兵攻占的阵地呢?毫无疑问,内伊发动的第一轮进攻是为时过早的,但以克勒曼和居约的骑兵加强第二轮大进攻的是拿破仑本人。因为拿破 仑从来没有亲自领教过英军的顽强,无疑以为他们在这般强大的队伍面前必然顶不住。况且,法军进攻,好多次看来已是大功告成。同盟军在中右方的 大炮,除了默塞尔指挥的那几门以外,都已易手九次、十次之多,英军前沿方阵也九次、十次受到包围,拿破仑的参谋人员曾不止一次地高呼胜利。那末,为什么这次进攻中步兵没有跟上,将战果巩固下来呢?最主要是 困为普军已有大举进攻的迹象,正准备增援内伊的洛博军团 7800 人,现在转到右边去阻击比洛。将近 5 时,普军大炮对多芒和絮贝维的骑兵开火,这些 骑兵很快就退回洛博那边去了。比洛率领部下 3 万人继续挺进,左翼向前迂回,在普朗尚努瓦村取得了 立足点。这时,洛博正向拉贝勒阿利昂斯退却。这发生在 5 时半至 6 时之间,足以说明拿破仑为什么对其骑兵大举进攻不那么注意。正当法军骑兵发起冲锋时,他正命令迪埃斯梅带领青年近卫军的 4000 步兵去夺回普朗尚努瓦。他们一冲而上,把那些精疲力尽、饿得半死的敌人赶到村外的旷野去了。拿破仑满足于这边取得的优势,转过头来考虑对付英军。他命令内伊不 惜一切代价,攻占圣拉埃。欣然受命,莫过于内伊这一次了;因为,过去的错误与失败,现在可以用夺取胜利或战死沙场来加以弥补。可是,直至这个时候,两者对他来说都是求之而不可得。他的坐骑,前 后己有三匹被打倒在地,但他一如既往,毫无畏惧,带着东泽洛部队和工兵去进攻圣拉埃农庄。他满脸硝烟,声嘶力竭,对那些将近灰心丧气的士兵拼 命鼓动,使他们恢复战斗热情。这次他成功了。那些勇敢的德意志人在这里坚守了 5 个小时,击退了一次又一次的进 攻,现在每人只剩三四发子弹。一般的英军弹药,对他们的枪不适用;他们自己本来有储备弹药在后方,这时却找不到。然而,弹尽之后,他们拼刺刀、 掷砖石,还挡了一阵,使法军连毁了半边的谷仓门也进不了。后来法军爬上了马房顶,从大门口冲进来,巴林和他手下的勇士们才穿过房子,逃入花园。 这时法军喊声大作:“不要饶过这些绿鬼子!”来不及逃上山的,全都被刺 死了。这对同盟军来说,是严重的挫折。法军狙击兵现在遍布农庄四面墙垣, 其余则向山脊推进,紧逼英军前沿阵地。有一段时间,圣拉埃后面的地带, 实际上无人把守。这时,如果拿破仑立刻出动他的老、中近卫军进攻威灵顿的中央阵地的 话,胜利还可能属于鹰旗下的法军。但当内伊请求他增派部队的时候,他却很暴躁地回答:“部队?你要我到哪里去给你弄来?难道叫我制造一些出来 吗?”就在这个时候,普军又攻占了普朗尚努瓦。拿破仑只好再次转过来对付 他们。他出动两个营,一个是老近卫军,另一个是中近卫军。这些久经战阵的士兵端着刺刀,一轮冲锋就夺回这个村子,把比洛的部队赶到四分之一哩 以外。但此时,普军的皮尔希、齐但两个军团已赶到,正准备发动最后的攻击。 拿破仑仍然满怀信心。他不知道皮尔希和刘但已经逼近。东边格鲁希部队的炮声,不时隐约可闻,尽管看了那位元帅最后发来的报告,拿破仑还是 相信他会赶到,抓住普军打。他认为顶住比洛一阵就行了,于是出动老、中近卫军,来个孤注一掷。他把其中两个营留在普朗尚努瓦,另外留三个营在罗索姆附近作为最后 的后备队,自己带九个营,组成空心方阵,开上前线。战列各团,有些原已在退却,看见戴着熊皮帽的近卫军上前,顿时振奋。为了鼓舞士气,拿破仑 派拉贝杜瓦那到各团传达消息,说格鲁希的部队快到了。望眼欲穿却迟迟未见踪影的紧张心情,这时达到了顶点。正是这紧张的 盼望,使滑铁卢之役在战争史上独具特色。英法双方激战了八小时,英军认为普军必将赶到,法军认为格鲁希一定会来。此时,滑铁卢正面战场已到了最后关头,戴尔隆和雷耶的部队,或在圣 拉埃后面岗顶,或在乌古蒙庄园墙下,又一次奋力争取胜利。近卫军的方阵则沿着先前骑兵大举冲锋的路线,斜斜地穿过山谷。到了圣拉埃西南方的高 地时,拿破仑命令一个营停止前进,其余八个营则交内伊指挥。这些士兵在拿破仑面前经过时,都向他热烈欢呼。这时,两名副官从右边急驰而至,向 他报告普军逼近的消息。但拿破仑置若罔闻,眼睛只盯住近卫军。在一阵旋风般的炮火掩护下,这些身经百战的近卫军士兵奋勇前进。他 们在林尼之战损失甚微,现在足有 4000 人。他们起初排成一个纵队,大约70 人一列。前头几个营直趋今天比利时纪念碑以西不远的地点;后头的部队 却不知为什么向左偏转,较迟爬上山坡,而且更靠近乌古蒙。这时,英军博尔顿和比恩指挥的炮组向法军领头的纵队倾泻葡萄弹和榴 霰弹,打得他们东摇西摆,老近卫军司令弗里昂受了重伤。内伊的坐骑被打倒了,这位英勇的战将从地上爬起来,毫无惧色,又挥使士兵前进。他们一 涌而上,越过山脊,突破英军炮兵阵地,满以为一定得胜了。在当他们越下山脊进入后面山坡的空旷地带时,威灵顿指挥英军近卫步 兵第二、三营,第三十三团、六十九团及荷兰-比利时几个步兵方阵用交叉火力猛烈射击,法近卫军损失惨重,不得不再次退却。英军趁机杀到了圣拉埃 果园。近卫军是拿破仑手中的最后王牌。当他看到这张王牌也在退却时,一时 乱了方寸,“怎么啦!他们乱了!”拿破仑大叫起来:“眼下一切都完了!” 本来,东泽洛的进攻,一度使英军霍尔基特旅阵脚动摇,近卫军的冲锋和格鲁希即将到达的传说也曾在法军中引起一些希望。但是,现在那些久经 战阵的近卫军败退了,齐坦率领的普军又从帕佩洛特村冒了出来,希望于是化为沮丧。“近卫军退了!”一声惊呼,接着连声叫喊:“背叛!”威灵顿公爵眼见法军大乱,即挥使全线英军发动那久已渴望的进攻。戴 尔隆部下各师,右边遭到普军威胁,后面又因科尔本冲锋获胜而受敌,顿时 全部溃散。在这惨败的退潮中,像磐石一样巍然不动的只有三个营,他们是先前被 击退、后来又在圣拉埃南面高地上集结在拿破仑周围的近卫军。英军亚当斯旅三个团进到他们面前,停下来重整队伍。这时,夕阳残照下,战场一片昏暗,只见英军骑兵刀光闪闪,奋力砍杀, 毫不留情。原来在那天一直在养精蓄锐的范德勒尔和维维安的骑兵旅突然进入攻击。这一着马上见效。法军的退却变成溃逃,残兵败卒拔足狂奔,在近 卫军最后几个方阵周围乱窜。拿破仑在一个方阵中躲了一阵,还希望重新集结部队。内伊则在方阵外 面一群群败兵中跑来跑去,挥舞着一把破刀,暴跳如雷,向落荒逃跑者破口大骂:“怕死鬼!怎样才死得其所,你们都忘了吗?”但现在法军已是一片慌乱,不可收拾。英军亚当旅同骑兵紧密配合。9 时刚过,从普朗尚努瓦村传来普军终于打破法军顽强抵抗的胜利欢呼,这就敲响了法军的最后丧钟。“近卫军宁死不降。”有些人认为这话是米歇尔说 的,另一些人则认为是康布罗纲被打倒在地、失去知觉之前说的。这句英雄誓言倒底出于何人之口,在许多年后的法国曾引起过激烈的争论。这几个营 老近军大多都以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实现了这一誓言,他们坚定的荣誉感和视死如归的勇气给拿破仑帝国的最后一幕凭添了许多悲壮与崇高。拿破仑并没有坚持到最后,苏尔特强迫他离开了战场。这极大地加重了 法军的灾难。威灵顿那些疲乏不堪的部队,在昏暗中好几次以友为敌,乱打一阵;因此,到了罗索姆以南就停下来,将追击任务交给普军。 普军当中不少士兵那天并没有打多少仗,这时正好一洗林尼战败之辱,饱尝复仇之乐。格奈森诺趁着明月初升,率领骑兵追击。当年普军在那拿惨 败后被法军追击的情况,同这次普军追击法军相比,就不见得凶猛了。拿破仑退到热纳普,还想在那里抵抗一下。但那里挤满车辆,士兵成群, 争先恐后,要通过一道窄桥。一听见普军号角齐鸣,法军更是恐慌万状。普军的呐喊声越来越近,拿破仑只好下车乘马而走。那一夜,法军七次扎营, 七次都被敌人赶上,不得不弃营逃跑。到了四臂村,拿破仑又想重新集结一些部队,可是还来不及这样做,普军骑兵就追上来了。拿破仑脸色惨白,泪 流满颊,继续奔逃,在暗淡的晨光中跑过又一个尸横遍野、怪影憧憧的战场。到了沙勒罗瓦,拿破仑还企图收拾残部,决一死战,但是毫无效果。他 于是匆匆奔向巴黎。在他后面不远跟着跑的一群群士兵,总数约 1 万人。在滑铁卢作战的法国大军,如今还有武装的就剩这些了,真是可怜得很。除了 这些,在滑铁卢伤亡 25000 人,被俘几千人,其余的溃散回家。至于威灵顿方面,总计死伤 10360 人,其中 6344 名是英国人。普军则损失大约 6000 人。至此,一开始便为各种不幸的事件所干扰的滑铁卢会战结束了。飘扬了20 年之久,几乎插遍了欧洲大陆每一角落的拿破仑军旗终于在这里的夜色中 永远消失了。第三十八章第二次退位一、巴黎不再是雾月 议会给爱丽舍宫发出了强硬的最后通牒,拿破仑必须退位,否则,议会就废黜他。不再有昔日雾月勇气与风采的战败英雄,无可奈何地抽出战刀,“拿住,德茜蕾!拿住滑铁卢的战刀!”阳光下,战刀寒光闪闪拿破仑丝毫不认为滑铁卢战役是对他的决定性打击,不甘心就此罢休。 这一仗刚打完,第二天他就在菲利普维尔写信给他哥哥约瑟夫说:他要赶紧 调集 30万兵,准备保卫法国;他要调用拉车的马匹去拖大炮,征集 10 万新 兵,用那些从保王分子和心怀不满的国民自卫军手中拿过来的枪枝武装他们;还要唤起多菲内、里昂、布尔戈尼等地区的民众,打垮敌人。“但人民 必须协助我,不要使我为难。写信告诉我,这个倒霉透顶的事件,对议院产生了什么影响。我相信议员们会认识到,在这最后关头,他们的职责是团结 在我的周围,拯救法国。”拿破仑的坚强意志是屈而未折。滑铁卢之败犹如拉罗蒂埃之败,只不过 更严重一些,因而要比 1814 年作更大的努力去抗击敌人罢了。这就是他的想法,而他当时还不知道格鲁希正在摆脱普军呢。上述那封信,表达了他那毫 不动摇的决心。他似乎无法想象法国没有他倒会幸福昌盛。他要和法国永不分离,斗争 下去,对抗世界。他在 6 月 21 日早晨到达爱丽舍宫时,就是这样一种心境。有一阵,他很 激动。“啊!天哪!”他在拉瓦莱特面前仰天长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但是,洗了个热水澡(这是他消除疲劳的有效办法),他就平静下来了。滑铁卢战役的确耗尽了他的精力,他精疲力竭,因没有条件进行特殊水 浴治疗,加重了排尿困难症,尤其是得了痔疮,骑马很困难,他那副麻木的样子,手下的将军,如雷那、杜莱纳看了大为吃惊。连打牌的时候,他都会 打起瞌睡来。惨败的那天晚上,他再次企图自尽,但希望他再作努力的死神又一次把他拒之门外。洗完澡,他回到房间,像往常一样修剪起胡须来。马尔尚为他更衣。约 瑟夫和吕西安也在房间。“奇怪的命运”,他说,“我几次坚信法兰西已经稳操胜券,但胜券却 几次从我手中飞走。”他抱怨着内伊、格鲁希等人 他又同在大们讨论国防计划。比较有胆略的人提议宣布两院休会,巴黎戒严;别的人却表示异议,认为这么一来就会引起内战。会议拖得很长。拿 破仑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一次打起精神,宣称并非大势已去,还说能够拯救法国的是他,而不是议会。既然如此,他本应到议员中去,用他那威严的声音震憾他们,或者马上 解散议会。蒙托龙说:康巴塞雷斯、卡尔诺和马雷当时建议他这么办,但多数大臣极力加以劝阻,说他饱经劳累,不宜置身于群情汹涌的议会风暴之中。 后来他在圣赫勒拿岛告诉古高尔说:要是他认为有可能成功,他会不顾疲劳,到议会去,尽力而为;可是他当时并不认为有成功的可能。这时候,众议院正在采取强有力的行动。听到伤兵们传出来的惨败消息, 议会深感痛心,因此毫不迟疑地赞成拉法叶特的提案:议会无限期开会,并宣告任何解散议会的企图为叛国罪行。这样大胆的公然对抗,令人想起 26 年前的“网球场宣誓”,使这位皇帝为之目瞪口呆。吕西安叫他准备搞一次政变;但拿破仑看到,搞政变的日子已成过去。 他从革命继承得来的物质和精神财富,已经挥霍净尽。革命的军队,已经葬身于西班牙、俄罗斯、德意志和比利时,化为一杯黄土;卢梭关于军事专政 的理论本来很有用场,但由一他野心勃勃,鲁莽从事,十年光景,就给搞得声名狼藉了。精疲力竭的法国,正离开他而转向国民的代表——自由的本源。 拿破仑同吕西安在爱丽舍宫御花园中来回踱步时,想的无疑是这些。外面二群联盟党人和工人,狂热地向他欢呼。他报之以微笑,但帕斯基埃说,“他的眼神流露出满怀愁绪”。不错,他可以率领这些没有头脑的下层民众 去反对议会,但那就意味着内战,因而他裹足不前了。可是吕西安依然劝他动手:“大胆干!”话音很轻,却像丹东说得那么简单明了。他哥哥回答:“唉,我已经大胆干得太多了!”达武也说,太晚了,议员们已牢牢掌握政 权,而且有巴黎的国民自卫军保护。拿破仑于是任其自流了。法国的分裂,的确使他“茫然不知所措”。这 不是他所认识的法国,如今是空论家和卖国贼当道。他自己的大臣富歇正在想方设法削弱他的权力,可他不敢下令枪毙富歇!这位专制君王傍惶无计, 难怪他时而焦躁不安,踱来踱去,时而坐着出神,如在梦中!当晚,卡尔诺和吕西安分赴上、下两院,吁请举国团结一致,齐心协力 抵抗反法同盟。但是,卡尔诺直截了当的诚恳态度也好,吕西安出于兄弟情谊的慷慨激昂也好,都不能打动他们。吕西安终于大声疾呼,反对背弃拿破 仑的任何行为。拉法叶特拍案而起,当即气势汹汹地对他放了一阵连珠炮,历 述法国为了拿破仑的赫赫功业而作出的浩大牺牲,最后说:“我们为他效劳已经够了,现在的责任是拯救祖国。” 第二天,消息传来,格鲁希已经摆脱普军,拿破仑大军的残部则正在拉昂集结。这个情况,岂不是会助长拿破仑大胆行动,镇压公然抗拿的议会? 局势显然十分紧急。议会决定立即采取行动。拿破仑必须退位,否则,议会就废黜他。议会 给爱丽舍宫发出了书面通知。但他们在采取行动前,给了拿破仑一小时宽限, 让他作出决断。午后不久,他依照大臣们的意见,采取了最后一步,了结自己的一生功 业。吕西安卡尔诺央求他好一阵子,请他宣布退位时声明只能由他儿子继承。他是这样做了,但说了这么一番充满怨愤的话:“我的儿子!真是异想天开!不,我是让位给波旁王室!他们 至少不是 维也纳的囚徒嘛。”议员们也是这个看法。拥护波拿巴的人们拼命抗争也没有用,议会还是 把拿破仑二世撇开,实际上不予承认,却立即任命一个五人执政委员会,由卡尔诺、科兰古、富歇、格雷尼埃和基内特组成,其中三个曾参与处死国王, 富歇被选为主席。拿破仑当时就说:他是让位给罗马王,而不是给包括一个卖国贼和两个 乳臭小儿的督政府。从这句尖刻的评语,我们可以估量拿破仑眼看这么快又恢复到雾月政变以前的局面是何等愤怒。他的愤怒是理所当然的。空论家逼 迫退位,已是可恨之极;偏由富歇来接替,看来更是不可饶恕的侮辱。但这 还不算,25日那天,他接到那个卑鄙的阴谋家的命令,要他离开巴黎;蒙羞 受辱,至此为极。滑铁卢战后第一个星期天,他遵照这个命令,悄然驱车前往马尔梅松。 奥坦斯·博阿尔内和几位忠实的朋友将在那里和他会合。他在法兰西国土上的最后一站正是他年轻时取得胜利的地方。奥但丝为 迎接他的到来,特意整理了母亲生前住的房子。第一天,许多忠心耿耿的亲友族拥在他的身旁,里面有皇太后、约瑟夫、吕西安、热罗姆。晚上,奥但 丝的沙龙里挤满了贵妇人。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和埃米莉·佩拉普拉先后受到了皇帝的接见。翌日,他迎着夏日耀眼的阳光,独自一人在花园里走着。每到一个拐弯 路口,脑中便浮现出一段往事。在这片草坪上,他曾玩过单双杠,那时正是执政府的黄金年代。在这个绿廊下,他曾和法兰西学院的朋友、大臣、将军 畅谈他要为法国创造美好的未来。一个影子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那是约瑟芬的亡灵。他既感到陶醉,也感到困扰,差人喊来了奥但丝,坐在她身边的一 张长椅上,对她说;“可怜的约瑟芬,没有她,我无法适应这儿的生活。我仿佛看到她走出 一条幽径,采摘了一朵她异常喜爱的玫瑰花。”奥但丝伤心落泪。皇帝以平平的声调继续往下说,好像在梦境一般。“要是她现在还活着,她一定十分痛苦。我与她只为一件事争吵过,那 就是因为她常负债,我没少责备她。她是一个典型的女人,性格多变、活泼、心地善良请找人再给我画一幅她的肖像,希望把她的肖像装进椭圆形的 颈饰里”科维扎尔向拿破仑介绍了自己的弟子曼戈。拿破仑觉得只有到新大陆美 洲去才能活动自由、安全,曼戈准备随他去美洲。接见完毕回到房间后,拿破仑喊马尔尚进来,交给他一个装有红黑色液体的小瓶子,对他吩咐道:“请你想办法放在我垂手可得的地方,比如放在我的外衣或其他衣装的 口袋里,反正只要好拿就行。”内侍把小瓶子放进一个小皮袋里,系在皇帝的左裤带上。“很好。”拿破仑轻轻地拍了拍马尔尚的脸颊说道。 同盟联军渐渐逼近巴黎,在最后紧张的 4 天里,手握大权的富歇一拖再拖,椎延了皇帝的行期,想把他交给敌人。在吕埃伊路上经过的老兵一遇见 拿破仑,仍一如既往高呼万岁,拿破仑不禁感到脸红,同时暗暗希望法国还会用得上他的利剑,以驱逐人侵的敌人。这四天是多么漫长,沉重27 日用午餐前,拿破仑接见了梅纳瓦尔的岳父德埃尔男爵。男爵给他送 来了他收养的小莱昂。孩子从小在巴黎的一座寄宿学校生活,现已快满 9 岁。他身体健美、长着一张迷人的脸庞。奥但丝碰巧走了进来,皇帝低声地对她 说:“看看这孩子,他像谁?”“这是您的孩子,陛下,简直和小罗马王长得一模一样,从一个模子里 刻出来的。拿破仑显得心满意足。“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能动感情。”他说,“可一见到他,我激动极了说句实话,我曾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我生的我想见他一面,一看到 他与我儿子长得那么像,我毫异极了。”奥坦丝说要是不怕闲言乱语,她很乐意照管这孩子“对,言之有理。”皇帝说,“要是他能在您身边,我该很愉快,可免 不了又要引起别人说东道西,说是您的儿子。这样吧,等我到美洲安下身, 我就派人来接他。”奥坦丝走到孩子身边,抚摸着他。他在寄宿学校生活得幸福吗?他做什 么游戏?孩子毫不胆怯,回答说同学们和他“常做打仗的游戏,大家分成两伙,一伙为波拿马家族分了,另一伙为波旁分子。”王后问他选择的哪一方。“国王一方。” 她想知道他为何选择国王一方。“因为我喜欢国王,不喜欢皇帝。” 奥坦丝既惊愕又失望,还继续问他:“为什么不喜欢皇帝?”“没有什么原因。”孩子说,“只不过我愿意在国王一方罢了” 拿破仑抱着孩子亲了亲,松开了孩子。接着又嘱托了孩子的监护人几句。晚上,巴黎城来了不少人与他们道别。迪夏泰尔夫人受到单独接见,在皇帝过去习惯接待人的书房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位忠心耿耿的妇人脸色 苍白,神情严肃。她始终追随着流星的升落,善于掩饰自己的痛苦。她走后,佩拉普拉夫人又来看皇帝。第二天,瓦莱夫斯卡夫人带着小亚历山大来了。 她在拿破仑的怀里哭了很久。拿破仑尽量安慰她,让她要坚强些。他无疑还向她许下了诺言:倘若命运有所好转,他一定派人把她接到身边去。可她怎 么也不相信他的话,眼泪汪汪地与他告别,坚信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了。奥但丝在长廊与她相遇,见她如此伤心,不禁怜悯起她来,把她带到自己房间, 和她单独用午餐,以避开众人目光。这时,入侵者向贡比涅迅速推进。他们并没有碰到任何发动全国奋起抵 抗的企图。这一事实证明,3 月间拿破仑受到欢迎,主要是由于军队对他的衷心拥戴,以及人民普遍对波旁王室深感厌恶。如果以为全国真的拥护他, 而这种感情只因他吃了一次败仗就化为乌有,那是对法国人民的污蔑。临时政府请求停战,以图阻止同盟军前进,也无济于事。威灵顿立即拒 绝;布吕歇尔则宣称,要是向他交出拿破仑,不论死活,他就予以考虑。威灵顿听到了,马上给他的盟友去信表示私人抗议。对此,格奈森诺宣称:既 然威灵顿公爵要考虑敌人各方面的情况,而且想让这个一生行事曾使英军势力得以扩张的恶棍苟延残喘,因而退缩,那未,普鲁士将务求把拿破仑交由 他们处决,这是符合维也纳会议宣言的。然而,临时政府对待拿破仑还是公道的。26 日,富歇派贝克尔将军去监 护他,并劝他动身,取道罗什福尔前往美利坚合众国。为此,临时政府正替他向威灵顿申请通行证。贝克尔发现这位前皇帝情绪变幻无常。有时候他似乎“萎靡不振,非常 讲究安逸舒服”,有时放怀大吃。有时候,他又装出一副快活的样子,而且有点粗鲁,甚至揪揪贝尔乐的耳朵表示好感。他的打算也随着情绪高低而变 动不定。他一会儿说要投身于法国人民之中,战斗到底;一会和又说要去罗什福尔,只带贝特朗和萨瓦里,乘船偷越英国舰队,但当贝特朗夫人大吵大 嚷,说未免对她太残忍的时候,他马上打消了这个主意。他这段时间的感情,很难捉摸。除了有一次突然激动,向拉瓦莱特表示 怜惜法国之外,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多么难以言喻的灾难。他上台时,法国正处于胜利扩展的阶段;如今却一败涂地,倒在同盟 国和波旁王室脚下。他在航行途中屡次提到上层阶级“反复无常”,背弃了他,对此表示痛恨和鄙视;由此看来,他耿耿于怀的是这些。也许这足以说 明他为什么摇摆不定:是和同盟军作最后搏斗,生死存亡,尽此一举呢,还是到美国去,重振他已无法在欧洲继续进行的事业呢?他在这两者之间徬徨 着。他肯定未至于麻木不仁或哑然绝望。他满脑子想的还是国家大事,好像 无法理解这些事情已经不受他支配。他的一举一动都表明:他还是个政治人物;对他来说,权力就是一切的一切。他跟自己的忠实的随从告别时,极少 深为激动的表现;但这究竟是由于他有一副铁石心肠,还是因为自己垮台而愤懑,抑或觉得以保持庄重为宜,就很难说了。当他的勋章高计师德农抽噎 着同他道别时,他说:“亲爱的,我们不要激动。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我们必须表现冷静。”这无疑是他的力量的一个泉源,所以他能够支配一个感情 用事的民族。他的感情是受理智主宰,而不是主宰理智的。当时普军正逼近巴黎。布吕歇尔派出一支别动队,去夺取马尔梅松附近 横跨塞纳河的夏图大桥,打算劫走拿破仑。但是,达武和富歇使拿破仑免遭危险。达武元帅把塞纳河上最靠近马尔梅松的几座桥梁统统堵死或者焚毁。 富歇则于 28 日夜间下令拿破仑马上启程到罗什福尔,由两艘快舰送他出海,尽管当时还未收到英国的通行证。拿破仑加速了行前准备工作。他已经与司库佩鲁斯和诺埃尔商谈过,诺 埃尔接替了著名的拉吉多成了他的公证人,差人将 300 万金币从杜伊勒里宫转移到拉菲特处,并亲手交给这位银行家 80 万法郎的纸币和他存放纪念章的 大柜子。“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命运”,他对拉菲特说,“也许还能活15 年我这个人用不着多花钱。每天只要有一金路易,我在哪里都可以生 活。我们到时再看吧。”他尽可能地给亲人多留一点钱。约瑟夫得到了 70 万法郎;吕西安得到了25 万法郎的实物和 200 万法郎的证券,这些证券后来一直没有兑换到货币; 热罗姆是 10 万法郎;皇太后也得了 10万法郎,外加两份运河股份。奥但丝 比她自己说的要富得多,她坚持要送给拿破仑一串缝在一条饰带里的钻石项链。拿破仑也坚持要在记名期票上记下这串项链的等价,并把一个令人心碎 的纪念品——约瑟芬的结婚戒指赠给了她。这天傍晚,奥但丝在花园里与贝特朗夫人正坐着交谈,皇帝来到她俩身 边。夕阳西下,满天金色的晚霞绚丽而宁谧。“这多美啊,马尔梅松宫!”拿破仑低声叹息道,“要是还能留在这儿, 那该多么幸福!您说对吗,奥坦丝?”她没有敢开口回答。三人默默地呆了很久很久29 日清晨,普军已到达阿让特伊。 接到这个消息,拿破仑泰然自若。接着,他格外兴奋地恳求贝克尔替他向政府提出一条计策:迅速集结巴黎一带的部队,然后由他以波拿巴将军的 身分,出其不意地袭击敌军,先打布吕歇尔,再打与之相距两天行军路程的威灵顿;击溃敌人之后,他再启程到对岸去。但执政委员会决然不予采纳。各方面的报告表明:法军士气低落,胜利毫无希望。要是跟布吕歇尔打出第 二个蒙米赖战役,夺得胜利,其结果是给拿破仑争光呢,还是给法国带来更多无谓的流血牺牲呢?有些人把世界看成是英雄豪杰争斗角逐、牺牲普通百 姓以建立丰功伟绩的场所,他们参这一计策也许会鼓掌叫好。可是,在那些对法国负有责任的人看来,这个计策不过是拿破仑刚愎自用、盲目乐观的确 证,是他野心勃勃、按捺不住的表现,也许是为夺回权力而作的最后一次疯狂挣扎;此外还能怎么看呢?拿破仑听到这条计策遭到拒绝,怒容满面。于是他下令起程离开法国。他在书房与约瑟夫、费什和塔尔马道别,塔 尔马身着国民自卫军服装,每天都来马尔梅松宫。召西安和热罗姆已经离开。他拥抱了奥但丝,紧握着瓦莱夫斯卡和科兰古夫人的手,一一话别。接着, 家族中尚未告别的皇太后自己走到儿子面前,泪水在她的双颊下慢慢地流 淌。她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再见了,儿子“再见了,母亲,”皇帝说。 在充满痛苦和敬意的气氛中,母子俩紧紧拥抱着。接着,拿破仑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脱下军装,换上了一条蓝色西裤,栗色上装,脚装马靴,头 戴宽沿圆顶礼帽。然后,他独自一人向约瑟芬的房间走去。房间还保持着她生前的样子。 他站在两端饰有天鹅,像无桅小船形状的床榻前默哀了几分钟。最后,他离开了房间,回到楼下。花园的小门口,一辆车窗紧闭、套着四匹大马的车子 在等候着他。他步伐坚定,身后跟着贝特朗、萨瓦里和贝克将军,向栅门走去。他回头,向马尔梅松宫看了最后一眼,钻进了马车,向郎布伊宫驰去。 一位身着男子服装的妇人在朗布伊等着他,这就是贝莉妮。她在怜悯之心和爱情力量的推动下,从厄尔巴岛赶到巴黎,央求他带她一道流亡。拿破 仑温柔地谢绝了她。可怜的女子绝望地离去了。后来,她带上贝特朗给她的几千法郎,到了美洲,希望能与皇帝相见。最后,她定居在利马,在那儿创办了一个寄宿公寓,带着对拿破仑狂热的怀念,度过了自己的晚年。29 日,拿破仑被迫离开巴黎那一天,德茜蕾在当天的日记中留下了记 载。拿破仑的战刀静静地躺在我床头的桌子上。每一个人都高兴得发狂。他 们说,我给法国带来了和平,但,我却心痛欲碎。昨天晚上,我怎么也不能入睡。拿破仑军队的最后一阵炮声在我房上回 荡。据说,是抵御敌人保卫巴黎的。但这个计划无疑是毫无益处的。果然如此,半座城池被夷为平地,半数居民惨遭杀害。玛丽到我房间来时,太阳刚刚升起。“罗森伯爵要马上见你。”她说。 罗森带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法国政府和人民在下面等着,恳求你尽快见他们。“法国政府和人民?是谁?他们要干什么?”我问。“塔列朗和富歇代表政府,拉法叶特代表法国人民。”他说:“拉法叶特将军!我一直想见他,但没有机会,国王被绞死后,他就离 开了巴黎。他就在楼下。他是一个身材矮小、十分消瘦的人,苍老的脸上露出倦容, 但那双眼却炯炯有神,笑容甜蜜亲切。拉法叶特将军”,我说,“家父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一本《人权宣言》, 我能与它的作者见面不胜荣幸。”然后,我转向其他人,“先生们,你们要 我做些什么呢?”“殿下”,塔列朗说,“很久以前、我告诉过你,有一天,我会给你带 来一个重要的请求,这一天到了。法国请求殿下,拯救巴黎和它的人民。”不待我回答,富歇补充说:“我解释一下,我们政府已发函给威灵顿和布吕歇尔,随时准备投降。如果我们不这样,他们会毁灭巴黎的。“他们同意了吗?”我问。“是的。”塔列朗回答,“但,他们有一个特别请求:如果我们投降, 波拿巴将军必须马上离开法国。”“而波拿巴将军拒绝了!”富歇叫道,“他的官兵大都在滑铁卢阵亡, 他想用剩下的这部分士兵保卫巴黎。这明明是要这些士兵和巴黎人民为他的 荣誉而捐躯。”我什么也没说。富歇又接着说:“现在,同盟军就在凡尔赛。我们再也 不能延宕了,波拿巴今天就得离开巴尔梅松。他必须到罗什福尔港去上法国战舰。当然,那里也有英国战舰,他们不会让他再次逃脱的。”“这不是我的事情。”我说,“你们来的目的什么叫?” 拉法叶特第一次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平静而悲哀:“夫人,被拿巴 将军的战争吞噬了 1000万生命,300 万法国儿子战死沙场。如果没有人去说服波拿巴离开,会有更多的法国人民葬身炮火。他不听我们的劝告,却一味 要求再给他兵力。他相信你,夫人。也许,你能说服他。”“好吧,我试一试。”我说。富歇把一个信封放在我手里,并许以 1000 士兵作为护卫队。我拒绝了。“罗森伯爵可以照顾我的”,我对他说,“我这就去。”“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就坐在你的花园里等你回来。”拉法叶特说,“但 我的心会跟你一起去的,孩子。”我们到达马尔梅松时,迎接我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朱丽、经瑟夫、 奥担丝、吕西安和莱蒂齐亚太太。“约瑟夫”,我说,“我要跟你弟弟谈一谈。”“你真好,德酋蕾,但你得等一会儿,皇帝正在等政府的重要消息。这 段时间,他不愿有人打扰他。他现在花园尽头,他最喜欢的那个地方坐着呢。”“消息,我带来了。” 我匆匆沿着草径到了那个僻静的地方。拿破仑身穿深绿色军装独自坐在那里,一只手托着脸,凝望着面前的玫瑰花。 他一定是在梦中,因为他发现有人时,第一句话是:“约瑟夫,该吃午饭了吧?” 我的沉默使他清醒过来。他认出是我,马上说:“德茜蕾!真没想到是你!快坐下,坐到我身边。” 我坐下了。他微笑看着我:“我们第一次坐在花园里迄今已经有很多年了。但今天,我不是在等你,而是等政府的回答一一你知道我是不习惯于等 待的!’”你不需要再等了,这是政府的答复。”我把信递给他。他抽出来,匆匆往下看。“为什么他们把这个给你!” 他生气地问,“为什么不派位部长或军官送来?我主动要求保卫巴黎,而政 府却拒绝!”“同盟军已到凡尔赛,你想让他们捉住你吗?”“不,不,谁也不会捉住我的。我带上这封信,去罗什福尔。如果我上 了那里的战舰,能保证安全吗?舰长能执行我的命令吗?”“英国人在监视着罗什福尔。”我告诉他说,“他们的船监视着所有的 法国港口,你逃不出去的。”我认为,这会触怒他。但没有,他奇怪地望着我说:“如果我同意投降,会怎么样?他们还会把我放逐到另一个岛上去吗?“我不知道,将军。但有一点是无疑的,你如果投降,会被逮捕的。” 他几分钟没说话。然后,突然站起来:“我为什么要让威灵顿和布吕歇尔没趣呢?我为什么要扫他们的兴?”他抽出战刀,刀把对着我,“拿住!德茜蕾!拿住滑铁卢的战刀!” 阳光下,战刀寒光闪闪。“当心,德茜蕾。别碰刀刃,利得很呢。”他微笑着警告我。我握住战刀。他又说:“我这是向同盟军投降。向人投降总是把战刀交给他。我把我的战刀交 给了王妃。”“我怎么对法国政府回话?将军。”“今天上午,我就去罗什福尔。告诉他们。”他注视着地面,“但我宁 死也不愿去圣赫勒那岛。他们把我放逐到厄尔巴岛时,我企图自杀,你知道 吗?”我点点头,说:“我得走了,拿破仑。”“是的,德茜蕾,这一去将是永别。但请你记住,在马塞,我向你求婚, 决不是仅因为钱,我爱你。快把我的军刀拿走,以免我改变主意。”我急忙回到屋里,把经过告诉给他家里的人们。然后,我和罗森上了车 子。我想,现在晚了,他变不了主意了。 我家门口的街上,人头攒动。看见我的车子时,他们齐声欢呼。我疑惑不解。 拉法叶特在客厅里等我。我问他:“街上的人们是怎么回事?”“他们知道你去马尔梅松了,殿下”,富歇说,“并且知道为什么去的。 因此,他们翘盼你的归来。”我转向拉法叶特:“请告诉他们,波拿巴将军向同盟国投降了。”我拿 出拿破仑的战刀,又说:“这是证据。告诉他们,拿破仑已去罗什福尔了。现在,他们可以回家享受和平了。”“他们会想见你的,夫人”,拉法叶特说,“请跟我一块到窗口去吧。 你救了巴黎,巴黎人民要感谢你。”他把我拉到窗前,我举起这把战刀。“巴黎的人民们”,他大声说,“和平到了。一位将要成为瑞典王后的 法国姑娘说服了拿破仑将军,他已交出了战刀——滑铁卢的战刀!”窗下欢声雷动,若疯若狂。“我们的和平女神!圣母玛丽亚!” 我累极了。客人们一走,我便回到卧室。玛丽帮我脱去礼服,端来晚饭。现在我就坐在床上写日记。 亲爱的爸爸,今天,你要是在这儿该多好啊!你会为在你女儿家里见到拉法叶特而自豪。是你给了我这个日记本。当拿破仑闯入我的生活时、我开始记日记。现在,我们告别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是的,德茜蕾再也见不到拿破仑了,这次特殊的会面,是他们的永诀。29 日下午 6 时,拿破仑便启程前往罗什福尔。这样,普军晚了几个小时, 他们要捕获的对象逃脱了。二、不幸的判决“为防止欧洲和平再受扰乱,决定限制他的自由以圣赫勒拿岛为其留地”拿破仑最后 一线希望被这个不幸的判决彻底击碎了。踏上英舰“诺桑伯兰”号,这位伟大人物脱下帽子,接受敬礼,然后以坚定的语调说:“将军, 我来了,听您吩咐。”拿破仑途经奥尔以及 7 月 3 日到达罗什福尔,陪同他的有贝特朗、萨瓦 里、古尔高和贝克尔。军民对他热烈欢呼,这又再激起他的战斗本能。两艘快舰想避开英国的巡洋舰溜出大海,有两条通道可走,但因当时正刮着西风, 无论走哪一条都不能指望迅速溜走。拿破仑于是再次请求准许许他指挥法军;而法军这时正开始从巴黎退往卢瓦尔河一线以南。他的提议还是遭到拒 绝。同时通知频频不断送来,催贝克尔把他弄走,离开大陆。这是他最好的朋友们的愿望。7 月 4 日,巴黎向同盟军投降。法国保王分子和普军都急于 抓到他。因此,当他坐下来制订在卢瓦尔河二线作战的方案时,巴黎那个摇摇欲坠的政府却催他赶快上船,并且向他暗示,再拖下去就要使用武力了。 这样,7 月 8 日,他便伤心地登上泊在夏朗特河口对面埃克斯岛附近的“萨勒”号快舰。他现在处境十分窘迫。巴黎明令禁止他重登大陆。大城镇多已挂起白旗, 他面临比斯开湾,英国的巡洋舰往来游戈,法国海军军官们对于逃脱是不抱多大希望的。拿破仑的随从人中,其中包括蒙托龙、拉·卡色和拉勒芒,谈 论如何设法逃脱,提出通过纪隆德河出海,或者藏在当时停泊于罗什福尔的一条丹麦小帆船的货舱里偷渡,或者乘搭泊在雷岛北面的两只渔船混过去。 但这些打算都放弃了。因为英国的巡洋舰到处都监视得很严。第二天,巴黎来了一份文件,限令这位前皇帝 24 小时内启航。次日,拿破仑派萨瓦里和卡·拉色带一封信去英国皇家舰艇“贝列罗凡” 号(该舰当时正在奥莱龙岛与雷岛之间的主航道附近海面巡逻),询问是否已收到允许拿破仑去美国的许可证,是否会阻止他出航。萨瓦里还问,拿破 仑要是坐商船走,会不会受到制止。舰长梅特兰已奉严令拦截拿破仑,但为了争取时间,使霍瑟姆将军及其他舰只能够赶到,他答复说,他将用武力对 付这些快舰;未获上司明令批准,也不能允许拿破仑乘搭商船启航,这时,“贝罗凡”号、“默尔米登”号和“斯莱尼”号等舰驶得更近,守住中间那 条主航道;南北两条比较难走的通道,则各有一艘小型战舰监视。接着是令人伤心和焦虑不安的三天。12 日,消息传来,路易十八已进入 巴黎,临时政府垮台了,法国全境普遍挂起波旁王室的百合花旗。13 日,约瑟夫·波拿巴来到埃克斯岛,跟他弟弟最后一次见面。约瑟夫主动提出让他 留下,叫拿破仑装扮成他的样子,这样就有可能乘搭中立国的船只从纪隆德河逃出去。但是,在战场上从来没有犹豫过的拿破仑,这时却踌躇起来了, 一下子竟下不了决心。要是英国人在这艘受到他们监视而企图逃跑的船上把他抓住了,那对他将是一个多么耻辱的结局啊! 直至此刻为止,拿破仑和他的追随者们还被监视在艾克斯岛上。拿破仑住在一座阴森而灰暗的建筑物里,这座建筑,还是他在几年前下令为本地的 海军指挥官建造的。各种事件正在向他逼近过来。从二楼的卧室里,他可以看到封锁线上的英国主力舰贝列罗凡号正在港外追巡着。巴黎已经落人盟军 之后,波旁家族也回到法国来了——拿破仑愤怒地把那份报道了这个消息的报纸摔在地板上。他听到贝列罗号正在鸣放礼炮,庆祝攻陷巴黎的胜利。他 的敌人马上就会带着命令登上他这座海岛上的避难所,把他当作战俘送到英国去。他镇静地倾听着他的密友们的劝告:到美国去。在法国的领土之外把 英国打败。像平时一样,他一言不发,谁也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最后——这时已到半夜时分,他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他派人传话给那条逃出封锁线 的监视的法国船的船长,说他不上船,不去美国了。相反,他要把他的未来作孤注一掷,向英国人作一次戏剧性的呼吁。13 日晚上,拿破仑口授了下面的信,由古高尔送去给巩固摄政王:“鉴于内有党派纷争之患,外有欧洲列强与我为敌,我决意结束政治生涯,并一如提米斯托克里斯,投奔托率,仰贵国人民幸予容纳。我祈求殿下同意,傅我身受贵国法律保护,因敌对者之中, 以殿下为最强,最守信义,且亦最为宽厚。”14 日,古高尔和拉·卡色带着这封信上“贝列罗凡”号。梅特兰当即保 证把拿破仑送到英国,让古高尔乘“斯莱尼”号先行;但又明确表示,这位前皇帝将完全由英国政府处置。这最后一点,是跟拉·卡色讲得清清楚楚的; 他懂英语,尽管起初装作不懂。可惜梅特兰没有要求他写下接受这个条件的文书。古高尔被转送的“斯莱尼”号,不久就启航前往托尔湾。拉·卡色则 回去埃克斯岛,向拿破仑报告事情经过。贝特朗于是写信给梅特兰,说拿破仑将于次日登上“贝列罗凡”号。信中写道:“倘若司令应您提出的要求,发下赴美许可证,皇上将乐于到美国去。否则皇上将以私人 身分,自愿前往英国,受贵国法律保护。”要么是拉·卡色误解了梅特兰的言语和行动,要么是拿破仑企图用上述 那些话愚弄这位舰长。梅特兰并未发信去问霍瑟姆要许可证。他也没有表示拿破仑有希望到美国去。他只是答应把拿破仑送去英国,交由摄政王处置。 拿破仑毫不理会最后一点约定,现在却说以私人身分而非作为皇帝前往英 国。15日天亮不久,霍瑟姆海军将官的旗舰“雄伟”号已经来到眼前,拿破 仑逃脱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终于破灭了,他于是采取了去英国这一步。离开法国双桅船“雀鹰”号时,人们向他最后一次欢呼“皇帝万岁”,欢呼声随着 他乘坐的小艇驶近“贝列罗凡”号而渐渐消逝,几乎转为哀泣。在“贝列罗凡”号舰上,人们恭敬相迎,但没有行礼。他穿的是近卫军 猎骑兵司令的草绿饰金镶红制服、白背心、军靴。梅特兰认为他“非常健壮,体格匀称”。他还表现得兴致勃勃,问了一些有关该舰的问题,甚至那么早 就请求带他去参观一番,当时水兵们还在洗甲板。他又询问“贝列罗凡”号是否能打败那两艘法国愉舰,对梅特兰的肯定回答没有表示不同意。他对于 看到的一切,包括挂在舰长室里的梅待兰妻子肖像,都加以赞赏。那位舰长充分领略了他那善于取悦、令人倾倒的本事。而对这位伟大人物来说,这种 本事决非等闲。这次航行,一路无事。拿破仑的健康和胃口,整个说来非常之好,而且 不像这一行的其他人晕船晕得那么厉害。那个身穿海军制服的赢弱的拉·卡色,晕得痛苦万状,水兵们看了好笑;拿破仑因此严命他改穿便装,免得有 损法国海军荣誉。对于这位伟大人物本人,水兵们很快就由衷地尊敬起来。驶过马桑特岛时,他久久呆在甲板上,默默沉思,忧伤的目光,依依不 舍那再见无从的国土。靠近托尔湾时,这位流放者对这一带的宜人景色赞不绝口,并以波托费拉约的风光与之相比。哪怕登上“贝列罗凡”号以前心怀 疑虑,此刻看来都已消除。人们完全以礼相待,他只碰过一次钉子,他怂恿讲得一口流利英语的贝特朗夫人试探梅特兰是否愿意接受一个盒子,里面装有钻石镶嵌的他(拿破仑)的肖像。这位舰长理所当然地谢绝了。 在托尔湾,对拿破仑一行来说,恼人的事多起来了。24 日,古高尔回来了;他一直未获准上岸。26 日,“贝列罗凡”号奉命驶往普利茅斯,海军基地司令长官凯兹勋爵 向他递交了英国政府的书面决定,内称:为防止欧洲和平再受扰乱,决定限制他的自由,“至何程度,视需要而定,务必达到上述首要目的”;同时, 决定以圣赫勒拿岛为其居留地,因该岛既有益健康,又比其他地方可以实行较小程度的限制。对凯兹来说,这是一件令他特别为难的工作,因为他有一位在滑铁卢战 场上受伤的侄儿,正是得到拿破仑个人的干预才得以保住性命的。对这个决定,拿破仑愤怒地提出了长篇大论的抗议,声明自己并非战俘, 而是“经与舰长事先磋商”,作为乘客,坐“伯雷勒芬”号前来的。他要求获得英国公民的权利,并愿在远离海滨的乡间住宅定居。甘受特派官员对他 的行动和通信实行监督。到圣赫勒拿岛,不出三个月他就要丧命,因为他每 天骑马跑 20英里格,已经习以为常;要去圣赫勒拿岛,不如就此死了好。梅 特兰的所为,是蓄意设下圈套。剥夺他(拿破仑)的自由,将使英国永蒙耻辱;因为他来我们英国,是使摄政王有机会写下一生历史中最光辉的一页。 英国的官员随即鞠躬告退。他把凯兹叫回来。后者发表意见说:去圣赫勒拿岛比起送回给路易十八, 或者到俄国去,总要好些。这位阶下囚当即大喊:“俄罗斯!上帝保佑,别 叫我去那里!”尽管拿破仑愤怒地表示抗议,这个消息并未使他感到惊奇。拿破仑是一 个清醒的现实主义者,他象平时一样,分析了他的敌手们的情况。他当然明白,英国人是决不会给他另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的。甚至当他还被流放的厄 尔巴岛的时候,他说曾得到这样的报告,说他的敌人们正在维也纳开会,考虑把他流放到一个更遥远的海岛去,当时就已经提到了圣赫勒那岛的名字。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1804 年,正当拿破仑处于他的权力的最高峰的时候,他也曾考虑过,要派遣一支海军远征队去占领这座圣赫勒那岛。“占领这个目 标需要 1200 到 1500 人,”他这样估计道。如今,英国人为了看守他,却派出了比他原来的计划多一倍以上的兵力。正如拿破仑所考虑的,英国人的确不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们的许 多理由对这位曾让整个欧洲发抖的天才倍加谨慎与防范。事实上,从踏上贝列罗凡号的第一天起,拿破仑就被当作上宾款待,拿破仑也一再表明,他要换上一个假名——也许就称为社洛克上校或米龙上 校,这是他的两位战斗中牺牲了的副官的名字,然后安静地在距离伦敦三四十英里的乡下隐居。但事实上,拿破仑想过一种英国乡下绅士的安闲日子的 这种愿望在英国人看来似乎是很成问题的。须知他从 25 岁开始,就一直生活在战斗的烽火之中,生活在军事和政治的各种战场中。只在三个月前,他就 从厄尔巴岛发动了一场复辟。他是健康的,精力充沛的,难道他肯在 45 岁这样的盛年结束他的传奇式的事业吗?总之,拿破仑可能已经考虑到:不管是谁,都不会相信他肯扮演这种英 国乡下绅士的角色。不过,他这个希望得到一个隐居地的要求,却使英国政 府感到很为难。英国人有极多极多的理由害怕拿破仑,在英法两国长期斗争的岁月中, 拿破仑几乎就要把英国打翻在地,而只是在六个星期前的滑铁卢战场上,他也几乎就要以巨大的优势取得胜利。当时,他率领了一支匆忙集结起来的军 队,对抗数量大大超过法军的英国和普鲁士的联军。要不是他的后续部队的司令官在战斗开始后还在距离战场数英里之外的地方按兵不劝的话,拿破仑 以后会用一次出奇制胜的战术,打败敌军的指挥官。夺取这场战争的胜利。一个像拿破仑这样的人,应该被送到远远的地方去,现在正是极好的机会。 不过,这一次要送他去的地方,决不能象厄尔巴岛这种与意大利的西北海岸隔水相望的海岛;当然,也不能把他送到美国这种地方——这个从 1812 年(当 时拿破仑正在远征俄国)起就跟英国开战的前殖民地,美国必然会热烈地欢迎拿破仑的到来,他必定会在那里闹个不亦乐乎,他们也不能让他住在英国, 像厄尔已岛一样,英国就在欧洲人的眼皮底下,正如首相利物浦爵士所说,如果让拿破仑住在英国,“他马上就会成为一个猎奇的目标,在几个月内就 很可能引起英国人的同情。”在拿破仑被扣留干贝列罗凡号上的短短两个星期中。英国人看到了拿破 仑那种吸引人心的个性的更多的证据。当英国政府正在考虑着对他的命运的安排期间,旅游者的小船成群结队 地围着贝列罗凡号。甚至也许可以这样说,拿破仑的影响明显地比这条战舰 本身重要得多。当贝列罗凡号载着拿破仑一行,第一次在英国的港口托尔伯靠岸下锚的 时候,旅游者们就开始潮水般地涌来。拿破仑在这条战舰上的消息一传开,英国的绅士名流们居然包围着皇家海军部,要求让他们登舰访问拿破仑,但 是没有成功。各个码头上挤满了人,都想见一见这个科西嘉的吃人魔王,这个像神话传说的人物一样的“峰妖”。贝列罗凡号上的候补海军少尉乔治·荷 姆刚一上岸,就被一群姑娘团团围住,向他提出了一大堆的问题:“他长得像什么样子?他真的是个人吗?当他登上你们舰上的时候,是不是混身沾满 鲜血呢?您害怕他吗?”人们有的步行,有的乘马从像伦敦那样遥远的地方涌来。托尔伯的旅馆全部爆满。在战舰停靠的那个码头上,一位妇女问道:“他们会把他带出来让我们看看吗?他戴上了镣铐吗?”不一会儿,战舰四 周就围满了乘坐着旅游者的出租小艇。贝列罗凡号的水手们,为了满足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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