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全传(下)-3

5 点钟,德茜蕾在罗森伯爵的陪同下到了杜伊勒里宫。拿破仑已在他的 大书房里等候。科兰古和塔列朗也在那里。他匆匆打开信。德茜蕾盯着他的脸,但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过了一会,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德茜蕾,凶狠 他说:“今天,你打扮得十分漂亮,是不是为你的丈夫决意与他的祖国为敌而 高兴?你送来这样的信还竟敢胸佩鲜花?”“陛下,你让我给我丈夫写信并让我把他的回信面呈给你,我就尊旨而 行了。我读了副本,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便戴上了鲜花,因为我想让你把最后这一愉快的时刻存于记忆之中。现在,我可以向你最后告别了吗? 陛下。”空气凝住了。科兰古和塔列朗吃惊地瞪着眼睛,他们预料皇帝会疯狂地 叫嚷。然而,拿破仑却平静他说:“先生们,请在这里稍侯,我要与殿下单独谈谈。” 德茜蕾来到他的小书房里,他随手关上了门。地板上有一些玩具士兵。“是罗马王的吗?”德茜蕾问。“是的不,不是,是我布置战斗用的。我儿子来时也玩一玩。”他 停了停,眼睛直盯着德茜蕾说:“他本应该是我们的儿子,德茜蕾。我们情同日月,永远不会真正分别的,对吗?”“为什么不会?陛下。”“为什么?你忘记了在马赛的日子了吗:你忘记了你家花园里苹果树下 的那条凳子了吗,我们又回到了青春的岁月,德茜蕾。那些日子永远属于美好的回忆。从那时起,我从来没真正愉快过。”他看了一会儿窗外,又转过脸直直盯住她说:“我从莫斯科回来的那个 晚上为什么先见你?现在告诉你吧!我饥饿、寒冷、疲惫不堪。因为,我需要你。”“这不是实话,陛下。”德茜蕾说,“你不是来找德茜蕾·克拉里的, 是来找瑞典王妃的。因为,你想让她的丈夫帮你打仗。”他摇摇头。天黑下来了,德茜蕾只能看见他的脸。“我是想见你,唯有 你。但你我当时太累,以至于说话文不对题。我本想同你一起谈谈在马赛的时光,但却说起了贝尔纳多特。”说起贝尔纳多待,拿破仑仍然妒心如火。“现在,我不知道你丈夫在斯德哥尔摩交上了什么样的女朋友。”他说。“可以告诉你其中一位的名字,”德茜蕾说,“你的朋友一乔治娜小姐。 当你还在莫斯科时,她就跟他接触了。”“天!小乔治娜,就是那个剧院舞女?她爱上他了吗?”他沉默了一会 儿,又说:“你是否知道沙皇主动提出要你丈夫娶一位俄国公主,你是否知道他还向他许以法国王位吗?”“法国王位?他决不会接受的!”这个主意使德茜蕾恼火起来。“我可 以走了吗?陛下。”他很近很近地来到德茜蕾跟前,托起德茜蕾的手送到他的唇边:“我应 该把你送出法国,德茜蕾,但我仍一如继往地爱着你。我忌妒贝尔纳多特,甚至忌妒不离你左右的那个金发瑞典小伙子。”“今天,你刮了脸,我很高兴。陛下。”德茜蕾说着把手从他嘴唇上抽 回来,很快向门口走去。“德茜蕾。” 他柔情地唤德茜蕾。德茜蕾停住脚走,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拿破仑,淡蓝色的明眸中流出了 两行热泪,她抬手向拿破仑摆一摆,轻道一声:“再见了陛下不,再见了,波拿巴,保重!”然后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她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辛酸 与感慨。拿破仑与贝尔纳多特的决斗行将开始了!德茜蕾感到是那样的无助二、普鲁士的复仇狂飙拿破仑的失败,普鲁士人欣喜若狂地欢呼:“生命和荣誉有了新的希望。”南妮姑娘捐出了心爱的卷发,年轻的诗人克尔纳一腔热血化作汉堡上空永驻的彩虹,斯特芬斯教授投笔从戎普鲁士掀起了遮天蔽日的复仇狂飙。 普鲁士人曾有过辉煌的过去,弗里德里希大王曾一度点燃过这个古老王朝争取荣誉的希望之火。面对昔日的拿破仑,它曾进行过悲壮的抵抗,但换 来的是深重的民族耻辱。从那时起,他们便在施泰因等坚强的爱国者的领导下卧薪尝胆,默默地 忍受来自法国的压迫。当拿破仑利令智昏,举兵东征时,普鲁士冷静地打开了它的水闸,然后在柏林坐等浩瀚的俄罗斯草原吸尽拿破仑这股汹涌难挡的 洪流。拿破仑这个不可一世的征服者终于铩羽而归。普鲁士的爱国者们欣喜若 狂。12 月 30 日,普鲁士将军约克(他统率着过去在麦克唐纳领导下在库尔兰作战的普鲁士兵团)与俄军缔结了陶拉格协定,规定这个兵团应占据梅默 尔和提尔西特一带,使之成为中立区,等待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决定下达。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观望了几个星期,等待着事态的发展。而事态的 发展决定了要打仗,不是跟俄国打,而是跟法国打。普鲁士首相哈登贝格用尽办法瞒骗在柏林的法国人,暗中同德意志的热心的爱国人士配合行动。对 约克,他公开发表了正式的申斥,随后又秘密派蒂尔少校去进行抚慰。不仅如此,为使国王摆脱在柏林仍占上风的法国势力,他说服了国王前往布莱斯劳,借口是要为拿破仑再招集一支军队。 这一计谋完全成功了,不仅骗过了法国大使圣马桑,甚至连拿破仑本人也被骗过了。皇帝以为事情当然是按照他的命令而进行的,这种想法如今已 经成了固定的习惯,因此他以为弗里德里希·威廉去布莱斯劳的确是为了招集他要求提供的那个三万人的军团。1 月 29 日,他对在巴黎的普鲁士哈茨费尔德亲王说:“你们的国王要去 布莱斯劳,我认为此举很及时。”这就是拿破仑的思想情况,甚至听到约克同俄国人缔结协定之后,也还是这样。他认为那是“最坏不过的坏事”,但 不论这一事件也好,普鲁士爱国情绪的激荡也好,都不能去掉他的蒙眼纱。他依然相信普鲁士人会跟着法国走,而国王会听命于他。但对普鲁士军队的无所作为,拿破仑也深感不解。2 月 3 日,他写信给 马雷,对二千名普鲁士骑兵在西里西亚各城镇驻扎不动表示不满,说“他们好象是惧怕我们,而不是帮助我们并保卫国家。”弗里德里希·威廉一离开柏林就发现自己落入一股不可抗拒的民族热情 的洪流之中。他内心是爱国的,与最热情的大学生相比,并无逊色,但对于同法帝国打仗要冒多么可怕的危险,却比他们清楚得多。他那个小王国只有 四百七十万人口,还能算是在自己手中的要塞不过五、六处,不论战时或平时,都受到拿破仑军队的蹂躏,以致什么贸易,什么信贷都只是模糊的记忆 里的事了。不错,披着友谊外衣的俄军正在涌进来,但是提尔西特和约的沉痛记忆, 不容许再对亚历山大盲目信任。况且,即使一年来的烈火考验已经把他的品性炼得很纯,但他的军队在那次可怕的冬季战役中已经耗尽精力,又因染上 拿破仑那些不成人样的败兵在溃逃时散布的病疫而大量减员,纵有年青的普鲁士新兵补充,能指望这样的军队去对付拿破仑与奥地利的联军吗?正当威廉三世小心翼翼地试图摆脱拿破仑枷索时,北德意志那些坚持原 则的刚毅的人物,冲进了一度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外交和国政的领域。逃亡国外的施泰因,为反对拿破仑的斗争作了准备工作,而首先对拿破仑宣战的是 一位大学教授。促使沙皇进行解放普鲁士和欧洲的战争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其中坚强的 德意志爱国者施泰因于 1812 年下半年在俄国朝廷施加的影响绝非最小。他的英雄气概,甚至在普鲁士蒙受屈辱的最黑暗年代里,也毫无畏缩。 到 1812 年这个时候,他令人信服地指出,推翻拿破仑的唯一可靠办法就是发动德意志起来反对他。如果继续呆在华沙而不求进取,那就要招致法国于1813 年再度入侵。为了俄国的安全,必须把法国人驱逐到易北河以外,并使 德意志人重整旗鼓,来反对他们所深恶痛绝的那个人。这番恳切陈词深深打动了沙皇的心。这番话也与沙皇政治上野心勃勃的要求一致。只有推翻拿破仑在德意志的优越地位,沙皇才能随心所欲而一劳永逸地解决波兰问题。沙皇在 1807 年转而东进,这一政策现在结束了,但在结束之前,俄国已经向博斯普鲁斯海峡再前进了一步。这个巨人一只脚在多瑙河口站稳了,就准备伸出另一只 脚横跨中欧。叶卡捷娜二世在 1792 年所抱的企图终于要实现了。因此,现在他对库图佐夫那种一味只求在俄国境内作战的毫无进取雄心 的作法十分不满。1812 年 11 月 30 日库图佐夫进入维尔纽斯。不久以后(12 月 11 日),亚历山大也来到该城。他嫌陆军元帅动作迟缓,决定亲自随军,就近监督, 并强令按其意向行事。库图佐夫盛装出迎,他身着华丽的军服,胸前佩戴全部勋章,站在宫殿的台阶上。皇帝和元帅当着军队的面互相拥抱。克拉斯诺 那一役战胜以后,沙皇曾赐予库图佐夫“斯摩尔棱斯克亲王”的称号,这时又授他圣乔治大勋章。但在最高统帅举行的欢迎舞会上,皇帝竟对一位舞伴说,“应当让这老 头儿高兴高兴。”当库图佐夫按照大叶卡特琳娜女皇时代的惯例将缴获的战旗陈列在圣上脚下时,亚历山大竟皱眉蹙额,低声嘟哝了几个字。邻近人士 认为,他们听见他说的是“老喜剧演员”。不久以后,他的态度已不那么保留,竟对威尔逊说,他对新的斯摩尔棱斯克亲王的军事素质毫不钦佩,他所 以授予库图佐夫这个荣誉称号仅仅是出于“对莫斯科贵族的敬意”。亚历山大在维尔纽斯看到俄国固然已经战胜,但事情还有另外的一面。 他是在冬宫挂在金色的墙饰下的地图前面了解整个俄罗斯战役的。而到了这里,战争的恐怖却突然呈现在他眼前,逼真可怕。俄军和法军往返于从莫斯 科通往维尔纽斯的大路上,扔下的尸体竟有 43 万具之多。仅仅巴西利安隐修院一地就堆放着 7500 百具腐烂的尸体。房屋的窗户和墙板破碎,裂口处竟用 尸体堵住,为劫后余生者防寒。尽管寒风凛冽、冰天雪地,瓦砾堆里还是散发出腐臭气味。亚历山大去医院探望伤员。见到伤员的痛苦,他那脆弱的神 经几乎崩溃。但他终于还能自持。他对未来的舒瓦舍一古费埃伯爵夫人说,“我凄惶痛苦、焦虑不安我不像拿破仑那么幸运,能用他那种哲学实现 自我解脱,这场不幸的战争将使我的生命缩短十年。”亚历山大是易动感情的人。本来经过这场空前严酷的较量,他是应当谋 求及早结束敌对行动的。在他的左右近臣中,当敌人被驱逐出国土之后就主张停战的也不乏其人。而其中,尤以库图佐夫的意见最为鲜明。他以为军队 已身经百战、历尽艰辛,不宜再被拖往国外;这场战争本来是为捍卫俄罗斯而进行的卫国战争,并非为贯彻某种对欧政策而进行的。他毕恭毕敬地向沙 皇陈述己见,但却无异对牛弹琴。亚历山大已决心把战争继续下去,直到彻底消灭拿破仑为止。他说,“如 果期望实现稳定持久的和平,就应当前往巴黎缔结和约。”斯泰因男爵支持他。所有的普鲁士军官最关心的莫过于解放和恢复祖国。亚历山大由他们控 制着。只有待亚历山大摧毁法国这个侵略的策源地之后,他们才会让他自行其是。不久,事态的发展表明这些人的看法有理。法国大军中的普鲁士军官 约克率领部队脱离大军,迫使法方加速撤退。次年 1 月 18 日,亚历山大以沙皇的名义临时管辖将由俄军占领的普鲁 士(本部)各地区。四天之后,施泰因同爱国诗人阿恩特一起到达了科尼希斯贝克。他召开 了东、西普鲁士等级会议,即省议会,会上热烈通过提供军需品来建立一支国民军以及作为最后一线防卫力量的国民后备军。这种做法,在普鲁士历史 上是独一无二的,事前未经国王的批准,而且几乎是无视国王的批准权,事实上是出于施泰因的专断。他看到,民众的大力推动,也只有这样的推动,才能够克服国王与朝臣 的惰性。这一推动是他亲自发起的,是他根据俄皇亚历山大所授予的权力发起的。这个圆球就这样在科尼希斯贝克开始滚动起来,越滚越大,越滚势头 越猛,最后由于威灵顿在南部的强大支援,终于在巴黎把拿破仑推翻。这位流亡者的行动,得到了一个有先见之明的思想家的言论帮助。布莱 斯劳大学有一位可敬的教授,名叫施特芬斯,长期以来一直在思考使普鲁士 脱离苦海的办法。弗里德里希·威廉来到了布莱斯劳,引起了一股对他效忠的热情,使这 位谦逊而有点迂腐的君主不知如何是好。但他对这种热情还是作出了反应,允许哈登贝格发出号召(2 月 3 日),征集志愿兵来“加强原有的国防军队”。 这一号召措词非常含糊,没有具体说明这些志愿兵是用于对付名义上的敌人俄国,还是用于对付真正的敌人拿破仑。施特芬斯像所有真正的爱国者一样,反复考虑这个重大问题。 在彻夜不眠的静思中,他听到良心之声向他宣告:“你必须对拿破仑宣战。”第二天早晨,他讲授物理课,听课的寥寥无几。他告诉学生,他打算 在 11 时就征集志愿兵的号召对他们演讲。那次演讲,听众就非常拥挤了。施特芬斯对着一片汪洋般的热情面孔,讲出了各人心中酝酿着的思想,表达了 对拿破仑开战的迫切要求。他自己报名应征,200 名布莱斯劳大学学生和 258 名柏林大学学生很快 就成群地入伍,而且他们主要是来自过去讨厌军队的班级。由于哲学家费希特的教导,由于国难中受到的更深刻的教训,德意志的心这时都在民族独立 这一边,反对贪得无厌的帝国扩张。心之所向,身即随之,但是也还有点踌躇。普王和他的朝臣处境实在困 难。他们不信任俄国人,因为俄国人似乎主要是急于迫使弗里德里希·威廉同法国交战,而把处理两国边界问题放在日后。但对普鲁士来说,东部边界是普鲁士生死攸关的问题。如果亚历山大占 住整个巨大的华沙公国不放,霍亨索仑家族统治下各邦在东面受到的威胁,就会同它们在西面受到法国人在马格德堡的威胁一样严重。沙皇似乎决心要把整个波兰据为己有。他对普鲁士使臣克内泽贝克说, 整个萨克森给予弗里德里希·威廉,但俄国必须保持占有全部波兰领土。这个决心如果实现,俄国军旗就几乎插到奥得河边了。不仅如此,克内泽贝克 还觉察到在俄国朝臣中尚未完全表露的野心,那就是对维斯杜拉河下游以东的一整块普鲁士领土垂诞三尺。在弗里德里希·威廉来说,他是满怀奢望的。他知道俄军已备受饥寒和 病疫的折磨,在波兰边界这时候还只有 4 万人的有生力量,迫切需要普鲁士的支援。因此他要求,如果他同俄国一起对拿破仑作战,他就一定要收复除 提尔西特和约签订时割让的比亚威斯托克城及其辖区外原普属波兰的全部领 土。亚历山大决定对普鲁士要求让步,他于 2 月 27 日在卡利什签订的条约中 答应让普鲁士保有它目前的全部领土,并使它获得“从统计、财政和地理意义上来说”同它 1806 年以来失掉的领土相等的地方,还加上一块能够把普鲁士本部同西里西亚省连接起来的领土。 现在似乎可以肯定,亚历山大作出这个最后让步,是深受施泰因的影响的。这个让步延缓了容易引起激动的东方边界问题,使两个大国集中全力进 行解放战争。施泰因奉派前往布莱斯劳晋见弗里德里希·威廉,但这位国王不愿意见他。这位最伟大的德意志爱国者在那里患病发烧,病卧床上,这期 间他住在一个阁楼里,无人过问。然而,他和其他爱国者一起已点燃了普鲁士民族复兴之火。在这个国家 的每一个地方,人们争先恐后拿起武器,其热情可与 1793 年法国人民踊跃应征军人的热情媲美。贵族和学生、教授和农民、诗人和商人都扛起了枪。家 庭主妇和闺女,都把她们微薄的积蓄或珍爱的饰物献给了祖国。有一件特别动人的事,很值得一提。一个名叫南妮的姑娘,她唯一的财 富就是自己的卷发。她把卷发剪下来,卖了两元德意志银市(塔莱尔),献给这个神圣事业。一种崇高的激情震撼着整个德意志。志愿军从各方远道而 来,其中许多人后来参加了吕特索统率的非正规骑兵队,进行了许多惊险的 活动。一位有才华的年青诗人,名叫克尔纳,原籍萨克森。他抛弃了无忧无虑、 逍遥自在的维也纳生活和诗人的光辉前途,去跟随普鲁士的鹰旗。他给父亲写信说:“伟大的时代需要伟大的胸怀。当我感觉到内心蕴藏着勇气和力量, 足以登上现实生活的舞台时,难道我还该去写轻松的歌舞剧吗?”很可惜,他的一生完结得太快、大悲惨了。他为自己的宝剑写了一首颂歌之后不久, 就在汉堡附近的一次前哨战中倒下去了。德意志哀悼他的牺牲,但更痛心的是它最伟大的诗人歌德,竟然毫无民 族热情,完全无动于衷。这位超然世外的大人物,沉迷于虚无缥缈的冥想之中,顾不得对下界那些挣扎着的凡人寄予多少同情。“你们带着锁链,要挣 扎,就挣扎吧,你们敌不过那个人(拿破仑),锁链是挣不断的。”然而,这是普鲁士和德意志的一个伟大时代,追随施泰因的诗人阿恩特 写道:“啊!那是伟大的年代, 生命和荣誉有了新的希望, 这希望, 在人人心中歌唱, 在条条街道回荡,在座座教堂的唱诗坛卷起阵阵声涛, 庄严雄壮。”德意志人从各地成群结队地涌到西里西亚,为维护德意志利益的普鲁士 而战斗。这种景象唤起了他的浮想,一个统一的德意志历历如在眼前,这体现在他写的一首歌:《什么是德意志人的祖国?》在普鲁士掀起的遮天蔽日 的复仇狂瓢中,亚里山大终于踏上了这块火热的土地。俄军主力部队遵照沙皇的命令离开维尔纽斯,向边境急行军,进入华沙 大公国。见到“解放者”抵达,波兰人不知道是应当庆幸法国人业已离去,还是为俄国人返回而遗憾,无论如何,他们感到这有损于波兰的独立。恰尔托雷斯基为曾协助拿破仑进军莫斯科的同胞担心,给沙皇写信求其 宽容。他还建议任命他那年仅十五岁的幼弟米哈伊尔大公为波兰国王。亚历山大于 1813 年 1 月 23 日用法文给他复信,信中充满高超的见解:“我从不知道复仇为何物。我最大的乐事莫过于以德报怨。我已对将领 下达严格的命令,要求据此办理,并视波兰人为朋友和兄弟我愿坦诚相告,尽管我在发表见解方面享有优势,但要使我对波兰的见解能占上风,仍 需克服若干困难。首先是俄罗斯的舆论。波兰军队在我国的所作所为,对斯摩尔棱斯克和莫斯科的破坏,以及全国各地的灾难,使我国对波兰的旧仇又 加上了新恨。其次,目前让我就波兰问题表态会将奥地利和普鲁士完全推入法国的怀抱。这一点,是极需要避免的,特别是这两个国家已向我表示友好 的善意应当由您来证实我有理由偏爱波兰人以及他们所珍视的见解。请您相信我,相信我的性格和方针。您将不会失望但我还应向您指出,有 一件事已经决定,那就是米哈伊尔兄弟是不能被接受的。不要忘记迄今立陶宛、波多利亚、伏兴尼亚一直视自身为俄罗斯的省份。任何理由都不足以说 服俄罗斯同意这些省份由俄罗斯统治者之外的君主予以治理。”亚历山大再次以避免惹恼柏林和维也纳为借口,推迟解决波兰问题。实 际上,他的主意已定。他认为俄罗斯既已战胜拿破仑,则已在事实上赢得了 华沙大公国。在卡利什,亚历山大的司令部所在地,维特根施泰因和以布吕歇尔为首 的主要军事将领,都坚持要亚历山大打到易北河彼岸去。库图佐夫“爷爷”则一如既往,对他们的狂热不以为然,而是审慎小心,周密迟钝。他认为行 动之前,应当调集增援力量,并让军队有时间休整。他大声疾呼,“现在就向易北河进发,那简直易如反掌,问题是我们怎么回来,给打得溃不成军 吗?”库图佐夫虽然持有不同看法,最后仍然听从了主上的安排。他是个忠诚 的廷臣,不会坚持抵制皇帝的意志。另外,几天以来,他一下觉得身体不适,十分衰弱,思想也不那么清晰。但他还是决定参加新的战役。他将乘车前往。3 月 26 日亚历山大率领军队出发。他向军队发布命令,宣称,“我们捍 卫信念,反对无神论,捍卫自由,反对暴政,捍卫人道主义。反对野蛮行径”。一周以后,他在斯泰诺附近越过奥得河,进入萨克森。居民向他欢呼,给他 戴上桂冠。他把桂冠转送给库图佐夫,说是“桂冠应属于您”。自从陆军元帅病重以来,他就对库图佐夫关怀备至。似乎想用多礼弥补过去对他的不周。 抵达本茨劳时,库图佐夫已精疲力竭,便不再随军。事情只能由他人代劳了。 他于1813 年 4 月 16 日去世。亚历山大给元帅的遗孀发去唁函称,“不仅您 在为他哭泣,我也同您一起哭泣。全俄罗斯都在哭泣。”亚历山大原来想自任统帅,作为君主同也是君主的拿破仑决一雌雄。随 后他可能是担心受挫损及声誉,又任命维特根斯泰因取代库图佐夫。他思忖,自己不任军事领袖,可以更好地献身于上帝的使命。正当亚里山大巧妙地把普鲁工人复仇的狂飙引向易北河时,拿破仑却正 在巴黎以惊人的毅力和魄力重建着他那摇摇欲坠的帝国,他也要越过易北 河。又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行将爆发了。三、太阳还是那个太阳 尽管欧洲的局势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突变,但人们很快发现在法国太阳还是那个太阳。面对席卷普鲁士的复仇狂飙,拿破仑表面上泰然处之,但私下里却对奥地利大使说:“如果我签订屈辱的和约,那就等于倒台。我是个新兴人物,我对公众舆论必须多加注重。”尽管丧失了自古以来最优良的军队,拿破仑统治德意志和强迫俄罗斯接 受条件的决心却丝毫未减。在撤退途中,他曾在华沙告诉德·普拉特说,由崇高跨过一步就变成可笑,指的是由进军莫斯科变为败退。在德累斯顿,他 要求盟国奥地利和普鲁士击退俄军。在巴黎,他竭尽全力号召法兰西帝国的青年参加军队。这个号召立即得到了响应。当东普鲁士传来消息,形势看来 险恶时,他只一顿脚,元老院就答应征召一支三十五万人的队伍(l 月 10 日)。他的天才确实迷住了法兰西的心窃。他的雄伟目标,他向来能战胜一切 困难的那股充沛的精力,他在欧洲居于至尊地位的那种神威,焕发了法国人和意大利人的一切才能,鼓舞他们投入狂热的活动。 他本能地了解他们品性中一切复杂微妙之处,凭他的天才,像掌握了万能钥匙那样,轻易而又万无一失地加以控制。俄罗斯战役的惨败所引起的强 烈震动,只不过更突出地表明他完全主宰一切,而 4300 万臣民对他是毫无异议、深信不疑的。然而,他们本来就可能感到忍无可忍的了。由于他的军事上的需要,他 早已每年预征次年适龄的青年入伍。现在,莫斯科战役这一股强大漩涡又吞 噬了 15 万20 岁以下的青年。在拿破仑帝国的荷兰和德意志属地,逃避征兵 的人很多。事实上,全帝国不服从征召的人数达 4 万之多,其中有些结成一大群一大群的在布列塔尼和旺代的树林中流浪,直到流动部队出动,才把他 们赶进兵营。但是,在法国却完全不同,欧洲的君主们马上就发现,在那里太阳还是 那个太阳。拿破仑的名字几乎在整个法国本土都仍然是一道万灵的符咒,对激发这 些凯尔特人后裔们抓住田地不放和热衷于英雄事业这两种最强烈的本能很见 功效。因此,农民驯服地送他们的儿子去当“炮灰”,正如那些负了致命之伤 的士兵驯服地卧倒雪地而对祸首毫无怨言一样。法国的官吏和议员也同佯卑躬屈膝。他们恭听皇帝责备他们在马莱事件 中软弱无能,听到他抨击共和主义思想时多少有点惊讶;他斥之为暖昧的玄学,可以说是我们美丽的法国一切不幸的根源。所有在场者对这种说法,心 里都会感到不以为然,却没有人敢于反驳。但是他的解释与呼吁并没有使法国人个个满意。许多人对国家实力的大 量消耗心怀忧惧。他们私下提出疑问:即使他把地方公产划归国家使用,他 有什么办法应付1812 年的赤字和 1813 年的开支?他们指出,有些盟国崩溃了,有些则丧失了:西班牙那里,约瑟夫的王 位受到萨拉曼卡之战的冲击以后,至今还是摇摇欲坠;波兰在俄军的铁蹄下,遭受蹂躏;意大利丧失了最英勇的子弟兵,一片凄凉;来因邦联苦况相同, 但不那么听天由命;至于奥地利和普鲁士,则只因君主胆怯,朝廷诸多盘算,人民才不得不信守其所憎恨的与法国的联盟。他们断言,只有改变大陆封锁制度,才能平息欧洲的愤恨,才能避免形 成新的、更为扩大的反法同盟。只要拿破仑不再强迫欧洲大陆执行他那套商战的办法,只要他按照无损于荣誉的条件同俄国靖和(俄国大臣鲁缅佐夫当 时是愿意和他妥协的),只要他从普鲁士各要塞撤出驻军,只要对敏感的奥地利进行安抚一事态的发展就会趋向于一个巩固的体面的和平。 所有主张慎重的建议,拿破仑都听不进去。出于他的本性,也根据他同那些国王打交道的经验,他不会在任何重要问题上让步。他决心把这场从塔 霍河到维斯杜拉河的战争打下去,支持约瑟夫在西班牙的统治,并在东至但泽的每个要塞保持驻军,牢牢地扎下根来。他说,俄国和普鲁士比法国更需要和平。如果他开始放弃一些城镇,以 此来谋求和平,他们就会要求他让出一些王国。他什么也不让,才能使他们有所畏俱。即使他们真的组成同盟,他们的兵力分散在辽阔的战场上,处处 单薄,他就很容易在气候条件无助于他们的情况下收拾他们的军队,只要打一场胜仗,就足以瓦解这一勉强拼凑起来的同盟。事实上,如果他不把西班牙计算在内,综观当时军事局势,在许多方面 他是可以放心的。英国的力量由于美国对它宣战而受削弱了。在中欧,他仍处于压倒优势 的地位。他掌握了几乎全部普鲁士要塞。虽然他损失了一支大军,但这个损失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波兰、德意志、意大利以及其他较小民族分担的。许多 最优良的法国军队和他手下所有最能干的将领都还存在。因此,他可以把近卫军再次组织起来,而他的军师参谋也没有损失一个。再就是敌方的情况也比他强不了多少。在战争中,俄军方面未见有任何 军事天才出现。至于反法同盟,他的全部经验使他有理由相信,这些“陈旧的同盟机器”,即使得到英国补助金的润滑,生锈的齿轮也只能吱吱咯咯地 缓慢地勉强运转,负荷稍重就要出故障。在马伦哥,在奥斯特里茨,在弗里德兰,都是这样,有什么理由说历史不会重演?正当他全凭过去的经验来指导自己的行动时,预示中欧新时代即将来临 的一些事件正在发生。普鲁士终于继贝尔纳多恃之后与俄国人达成了军事同盟。而在这个国家 现在到处都充满了反法的激情。3 月 17 日,俄普两国在布莱斯劳签订了一项协定,双方同意把德意志从 法国统治下解放出来,解散莱茵邦联,并号召德意志诸王公和人民起来给予协助,如有哪个王公拒不合作,则剥夺其领地。关于同盟国即将占领的地方, 其临时行政管理也作了安排。弗里德里希·威廉还向他的人民和军队呼吁,并制定了人们所企求的铁十字勋章。皇帝正在埋头从事这项异常艰巨的工作时,听到了普鲁士备战和背叛的 消息,他有点诧异但不惊慌。起初,他把这件事看作一时的反复,只要强硬 对付便能消除。3 月 5 日,他写信给欧仁说:“你在柏林能呆多久就呆多久。为了维持 法纪,你要杀一儆百。无论村庄或城市,即使是柏林,只要稍有冒犯,就把它烧掉。”使他仍然不放心的主要是欧仁的报告含含糊糊,他不得不从英国 报纸上获得关于他在德意志的驻军的消息。3 月 7 日他给业已退至维腾贝格的欧仁写了一封信: 我无法给你下达任何命令或指示,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履行任何职责。你从不向我呈送详细战报和兵力报告,你没有告诉我只言片语。不仅仅是你, 连你的参谋人员也都对我装聋作哑。甚至连指挥各军的将军到底是谁?他们现在何处?我都一无所知。对你们目前的军事态势我如在云雾中,也不明白 你的炮兵状况如何。我得不到丝毫情报,完全置身子黑暗之中。你叫我如何对部队发号施令?3 月 14 日,他又写信给欧仁说:“不要忘记,普鲁士只有 400 万人,在 全盛时期它的军队也从未超过 15 万人,现在顶多 4万人。”实际上,那是提 尔西待条约以后他给普鲁士规定的军队限额。他没有想到按照沙恩霍斯特的计划把兵员转入后备役,就能把三倍于那个限额的兵务投入战场。至于俄军, 他写道,由于疾病,已大大减员,而且兵力不得不分得很散,才能分别围攻维斯杜拉河与易北河之间那么多的要塞。事实上,拿破仑还向他的盟友巴伐利亚国王断言,让他们前进是很好的 策略:“他们前进得越远,就越是非毁灭不可。”6 万法军由贝特朗率领,正从意大利开进巴伐利亚。这些军队,加上欧仁和达武的两个军团,就能摧 毁俄军。趁各同盟国在萨克森忙着的时候,拿破仑打算利用哈次山作掩护来集结大军,在哈韦尔贝格附近横渡易北河,直奔什切青,解该城之围,并伸 出一只手来解救被围困于但泽的一支法国大军。为实现这个计划,拿破仑已进行了几个月的准备。 首先,他的大军团在损失了 50 万人之后,还不到半年时间,一支人数差不多的新军又在帝国的鹰旗下集结起来了。3 万经过考验的军队由西班牙调 了过来,威灵顿所受的压力因此大大减轻了。意大利和帝国各驻防城镇也派来了大批军队。但未经训练的新兵在全军中占大多数。由于下级军官极为缺乏,200 名军校在校学员被提前派到军中任职,100 名服役 10 年以上的士官被提升为少尉。但在征俄战役中损失最严重的兵种还是骑兵。2 月 26 日拿破仑命令陆军大臣进行 1813 年战役而重建整个骑兵, 其编成如下:骑兵中队数 德意志军团 20058 600 西班牙军团 8919 700 国内部队 11626 700上述骑兵中有 27000 人是 1814 年度和 1815 年度新兵。宪兵队军官奉命 协助训练新入伍的骑兵和军马。虽然,出生于恐怖年代(1793—1794 年)的新兵,不如早期征集的士兵 那样能吃苦耐劳。这些新兵倒是勇敢,非常勇敢。而拿破仑皇帝又用尽一切办法向他们灌输他自己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有一个士兵描述拿破仑给他们授国旗时作简短讲话,末了,在马镣上站 起来,伸出一只手,向他们突然发问:“你们发誓保卫军旗吗?’我和所有的人一样,感到他从我们的心坎里激发出我们的呼声:‘是,我们发誓。’” 这位皇帝的确能使年青小伙子变成英雄,但他永远不能弥补 1812 年的损失。大炮是有的,在他的军械库里,有上千门;但他缺少那几千名熟练的炮 手。青年人他可以找到,战马可以买到,但要是没经过好几个月的训练,他就不可能再像耶拿战役后横扫普鲁士或在博罗迪诺攻克大棱堡的那种排山倒海的骑兵。尽管如此,在那次似乎是摧毁一切的大灾难之后,5 个月内就训练好一 支新军,这样的精力,在充满奇迹的年代里,也必须认为是最令人惊奇的事。帕斯基埃说:“当人们想到,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征集、给养和装备这样一支 军队,要做的那许多工作和要发掘的那种种资源,人们就陷于困惑,简直无法想象。” 其次,他还要尽量争取奥地利这个强国的支持。他知道,在未来的法国与俄普瑞联军的对决中,哈布斯堡王朝的动向将是足举轻重的。 就目前来说,维也纳朝廷似乎要坚持同法国的联盟。梅特涅在那里最有权势,而那一套政策的基点,是对拿破仑保持一种有所戒备的恭顺态度,以 谋取利益。这并不是因为弗兰西斯皇帝和他喜爱这个法国君主,而是因为他们现在把他看他是维持秩序的支柱,看作是一道屏障,借以防范法国的雅各 宾主义,对付普鲁士热心人士所鼓吹的威胁很大的泛日耳曼主义,并遏止俄国在土耳其和波兰的势力扩张。在此期间,英国使臣沃波尔勋爵秘密来到维也纳,使尽了外交手腕,使 奥地利感到有希望得到十分诱人的利益,这才减轻了它的忧惧,把它的视线再次转移到它失去了的提罗耳、伊利里亚和威尼西亚等地区。但他的建议一 时没有什么结果,而当法国人发觉了沃波尔在维也纳时,梅特涅就请求他离 去。奥地利于是暂时采取中立态度。它同俄国缔结了休战协定,又派了一位 特使去巴黎说明弗兰西斯皇帝愿意为促成签订全面和约而充当调解人。但谈判初期,拿破仑就怀疑他的岳父是否真心诚意,这种不信任多次闪 现出来,因而奥地利逐渐改变了态度。拿破仑离开巴黎上战场之前不久(4 月 9 日),接见了奥国新任大使施 瓦岑贝格亲王。这位大使以隐藏着深刻讽刺的诙谐而有礼的口吻,恭维拿破 仑 1812年进行了一场真是漂亮的战役。然后便真诚地提出了调停建议。拿破仑对奥地利大使的回答是小心慎重的。战争对他没有好处。要他付 出血的代价,将比莫斯科战役更高。但要达成任何和解,英国是个大障碍。俄国看来也想决一死战。他说:“我不能采取主动。如果我这样做,那就好像我是在堡垒内求降。 应该由别人向我提出建议。”接着,他说了一段耐人寻味的话:“如果我签订屈辱的和约,那就等于 倒台。我是个新兴的人物我对公众舆论必须多加注意,因为我需要公众舆论的支持,法国人有活泼的想象力,他们爱荣誉,爱刺激,而且容易激动。你 知道波旁王朝倾覆的起因吗?那是从罗斯巴赫之役开始的。”为了稳住奥地利,拿破仑正在与人玩弄手段。他已经派了纳博纳伯爵带 着特殊任务去维也纳,任务的主要内容从这位使臣 4 月 7 日的“口头照会”可以看出来。这个照会力劝奥地利在俄普一旦对法国开战时,以 10 万兵力支 援法国,为此它可以得到富庶的西里西亚省作为报酬。至于普鲁士的其余部分,这位使者表示:拿破仑打算把 200 万人口拨给 萨克森,把弗里德里希·威廉赶到维斯杜拉河下游以东地区,只留给他 100 万臣民。但这种狡猾的外交手法在精明如狐的梅特涅面前,并无多大作用,他对 这个照会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希望能在法俄之前造成均势。既然拿破仑不同意这种有利于奥地利的均势状态存在,那他就别无选择了。四天之后,梅特 涅通知俄、普两国,弗兰西斯皇帝现在打算进行武装调停。但是拿破仑这时却满怀希望,认为以西里西亚作贿赂,会使奥地利军队 同他的军队以及波尼亚托夫斯基的波兰军队并肩作战。这个希望使他兴致勃勃,他在 4 月 15 日黎明前离开巴黎,车驾一路风驰电掣,不到 40 个小时,就进入美因兹城门。他在那里逗留了一个星期,摸摸 他各路进军的“脉搏”。“脉搏”都跳动得有力而快速,唯一不良的征象是萨克森不肯把骑兵交给他指挥。但到了周未,奥地利的态度引起了他的关注。 这时已看得很清楚,它没有吞下西里西亚这块诱饵,不能指望它出兵。他立即采取警戒措施。他指示驻意大利的军队作好战斗准备,指示加强 多瑙河上游各要塞的防卫,并指示他的德意志附庸密切注视维也纳的政策动 向。维也纳拒绝与他联盟,这使拿破仑内心多少有些不安,但这并没有削弱 他挺进萨克森,彻底击败同盟国联军的信心。他焦急地期待着这场命运悠关的决战。第二十九章决故萨克森一、把鞑靼人赶回不毛之地 吕岑血战后,普鲁士国王与亚山里士共度了一个不安的夜晚拿破仑则以胜利者的姿态宣称:“我们要把这些鞑靼人赶回冰天雪地的不毛之地,他们必须在恶劣的气候下苟延残喘;不得越雷池一步。让他们回到野蛮腐朽的奴隶制下,满足于自己的生存状态!”尽管维也纳的态度还不明朗,但拿破仑不能再等了,前线的消息似乎对 法军很不利,欧仁的军团看起来无法阻止俄国和普鲁士的胜利挺进。于是,他决定赶往前线。 现在的困难在于留下来辅佐欧仁的贝尔蒂埃由于在俄国劳累过度,心力交瘁而病倒了。拿破仑自己身边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参谋长,只好由宫廷大臣 迪罗克将军暂时代行其职。拿破仑为 1813 年战役拟定的战略是以其左翼即欧仁指挥下的“易北军 团”阻滞俄军行动;同时在弗朗科尼亚重新组建一支称之为“美因军团”的打击力量,该军团拟穿过图林根森前进,在萨勒河一线展开,并在那里与易 北军团会合,然后合力向东横扫,将俄军一举驱逐出萨克森和东普鲁士。3月初,拿破仑在写给他的盟友符腾堡国王弗雷德里克的信中曾要求他把部队 集中于维尔茨堡,信中还就其作了如下概述:我已晓谕各部,可暂让俄军推进,对于即将打响的战役,我已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必须对图林根山区实施掩护以确保莱茵邦联的心脏地区免受哥萨克骑兵巡逻队的袭扰。尤为重要的是陛下应当集 结数千骑兵于维尔茨堡。哥萨克骑兵巡逻队的袭扰的确使整个德意志北部惶惶不安。3 月 12 日数 百名哥萨克骑兵竟然袭击了汉堡,当地的法军指挥官劳里斯顿和圣西尔命令法军仓皇撤退,为此拿破仑怒不可遏。他给欧仁的信写道:劳里斯顿将军似乎性格不稳,极易激动,我极其担心,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当一个指挥官。其实,劳里斯顿和圣西尔是拿破仑刚刚委任为军长的。由于劳里斯顿曾 经在瓦格拉姆指挥过近卫炮兵,所以被允许继续留任军长,而圣西尔则由麦 克唐纳取而代之。3 月 12 日,拿破仑发布命令,确定新大军团编成如下: 第 1 军达武第 2 军维克托 第 3 军内伊 第 4 军贝唐第 5 军劳里斯顿 第 6 军马尔蒙 第 7 军雷尼埃第 8 军波尼亚托夫斯基第 9 军巴伐利亚人(奥热罗)第 10 军拉普第 11 军麦克唐纳以上各军共包括 41 个步兵师和 11 个骑兵师。此外在莫斯科撤退中损失 最轻的近卫军被改编为两个师,分别由莫蒂埃和贝西埃尔指挥,共有 12000名步兵,3000 名骑兵和 60 门火炮,军团骑兵共编 172 个中队,分属 3 个骑 兵军。经过拿破仑 3 个月坚持不懈的努力,这支新军开始初具规模,尽管编制 尚未臻完善,特别是由于军马不够,骑兵缺编严重。事实说明,这对于获取敌人行动的情报是一个极为不利的因素。到 3 月底,当贝尔蒂埃回到指挥岗位时,拿破仑已在弗朗科尼亚集结了 一支共约 85000 人的打击力量,即由第 3、第 4、第 6军、近卫军和一个骑兵 军组成的“美因军团”。这在数量上已经超过了正在奥得河一线集结的普俄 联军,后者只不过大约 5 万人。得知法国守军撤离汉堡的消息,拿破仑曾命令欧仁派达武去那里挽回败 局。正在德累斯顿与普军相峙的达武接到命令后即炸毁了易北河上的桥梁,撤出了萨克森首都。这又激怒了拿破仑。3 月 28 日他对欧仁写道:这位元帅(达武)在德累斯顿撤退期间的所作所为说明他的战争观念何其荒廖和愚蠢。4 月中旬,这支打击力量(美因军团)开始穿过图林根森林沿着 1806 年10 月耶拿战役开始时大军团所走过的同一道路北进。事实上它同时穿越昔日 扎尔费尔德、耶拿和奥尔施泰特等旧战场。4 月 14 日拿破仑离开巴黎,经过40 个小时的跋涉于 4 月 17 日抵达美因茨。美因茨是全军右翼的主要补给基 地,拿破仑在那里逗留了一个星期,视察部队后方勤务。这里的所见所闻,都难以使他称心。到达美因茨的当天,他曾给在巴黎的财政大臣莫林伯爵发 去一函,他气急败坏地写道:我们的财政体制完全乱套了。我不得不浪费数小时去清理这团麻,并和那些低级官员打交道。我已告诉过你美因军团与易北军团要完全分开,各军团均应有各自的军需官。你只要费点神看看地图就会发现马格德堡的军需官正处在激战之中,根本无暇顾及美因茨的事情。我们这里并不缺少金钱, 我们缺少的是健全的体制。同一天他还抽空就战斗训练问题给第六军军长上了一课。马尔蒙是炮兵 出身,拿破仑也许认为他在步兵战术方面不甚精通。他在信中指出:我坚持认为最重要的战术动作就是组成营方阵营、连指挥员必须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实施这一机动。这是对抗敌人骑兵冲击和救助全国的唯一办法。依我看,你的司令部的动作没有一个不是慢吞吞 的。应每天向他们讲解这一原则,把它灌输到他们的脑海里去。决不能给你的西班牙营以逃跑之机。决不能派他们去执行分遣队、前哨和警卫等分散勤务,必 须使之经常保持集中状态,并置于法军各营的监视下。4 月 25 日拿破仑进至埃尔富特,29 日抵瑙姆堡,30 日将大本营设于魏 森费尔斯。此时他又从贝唐德的第 4 军抽调了两个师组建了一个新的第 12军,由乌迪诺指挥。乌迪诺还另外得到了两个巴伐利亚师,而贝唐德则补充了一个意大利师和一个符腾堡师。 此时,拿破仑早已命令欧仁将易北军团主力南移,至哈雷和梅泽堡之间萨勒河下游的左岸集中。因此到 4 月 30 日,美因军团(85000 人)即与易北 军团(6 万人)会师。先头军随即奉命跨过萨勒河向东开赴莱比锡。由于缺少骑兵,拿破仑难以确知敌人的兵力及其部署。事实上敌军广为 分散而且颇为混乱。库图佐夫元帅不久前还因其战功被封为斯摩尔棱斯克亲 王,3 月 25日于西里西亚去世。当时停辕于德累斯顿的沙皇下令维特根施泰 因伯爵继任联军总司令。维特根施泰因正在将其军团主力向莱比锡以南 15英里皮高附近的埃尔斯特河集中。他意识到莱比锡将是拿破仑的第一个打击 目标,他企图在法军渡过萨勒河后攻其右翼。眼前,联军可动用的兵力有俄 军 35000人,布吕歇尔指挥的普军 33000 人,另外还有一部兵力在克莱斯特 率领下据守莱比锡。这样,在数量上,拿破仑占有二比一略强的优势。在这行军途中,拿破仑以锐利的目光察看那婉蜒穿过图林根山谷前往莱 比锡的部队。一切征兆都似乎是称心如意的。士兵们都热情洋溢,进军行列本身就令人鼓舞。老兵们向新兵们讲述耶拿和奥尔施泰特当年大捷的故事, 使他们精神振奋。这时同盟国军队也以同样坚强的决心向西挺进。沙皇和普王曾联合向萨 克森国王发出带威胁性的敦促书,要他参加他们一边,但没有得到答复,他们于是入侵他属下各邦。弗里德里希·奥克斯都当即逃入波希米亚。他信赖维也纳曾经提出的保 证,这就是如果他参加哈布斯堡王朝的武装调停,就可以保有他在德意志的各处领地。但就目前来说,萨克森势必成为民族统一与拿破仑帝国统治这两 个对抗原则的战场。他们在吕岑这个历史上有名的战场上交战。不仅这个地方所引起的各种 联想有助于鼓舞士兵作战的热情,而且双方统帅的威望也使士气振奋。一方是伟大的征服者拿破仑本人,虽然遭受过文明国家有史以来最大的 惨败,他的才能和威望依然光辉未减。他的对手是一些同他一样坚决的人。顽固的老将库图佐夫患病以致最终死亡,结束了俄国阵营里一直拥有势力的 斯拉夫主和派的阴谋活动。统帅权现在转移到维特根施泰因手上,他精力比较充沛,全神贯注在工作上。但最振奋人心的是布吕歇尔的影响。这位坚韧不拔的爱国者,似乎是旧 制度和新时代的最优秀品质兼于一身。他在弗里德里希大王时代的教育下,学到了严峻作风,在民族国家形成时代的曙光中出现的蓬勃的朝气,又给他 这种作风以新的活力。他具有扎扎实实的实际见识,能够一下子就抓住要害,不像那些思想更精细的人纠缠于枝节问题;他以战友的情谊对待士兵,赢得 了每位士兵的热爱;他还有那种从来不知畏惧的勇气。此外,他对拿破仑的深仇大恨,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使他的这些优点 得到最高度的发扬。在那拿战役后的黑暗日子里,他的勇敢部属被迫退到波罗的海沿岸,由于寡不敌众而屈服了,从那时起,对横蛮的征服者报仇雪恨 的愤怒之情,就在他心里积蓄起来。在苦恼的时刻,他常常想象眼前有个敌人,举剑猛刺,口中喊出——拿破仑,以此解闷。这种几乎是撒旦才会有的深仇大恨,支撑着这位老人熬过蒙耻受辱的整 整 7 年,使他在 72 岁高龄仍有着青年人那样的精力。他在技能和科学方面的欠缺,有两位得力助手沙恩霍斯特和格奈森诺给他补足。前者善于组织,后者长于战略。沙恩霍斯特组成了普鲁士国民军之 后,在第一次战役中不幸受伤身亡。他的参谋长职位不久就由格奈森诺接替。在格奈森诺的性格中,军人的刚毅同科学思想家的冷静恰当地融合在一起。 他和布吕歇尔很协调,关系紧密而诚挚。布吕歇尔在接受牛津大学法学博士学衔时曾经打趣地表示感谢这位战略 家对他的帮助,他说:“好吧,如果要我当医生,他们一定要让格奈森诺做药剂师,因为他制出药九,我才能处方下药。”自 5 月初两军已正式接触。5 月 1 日上午,法军渡过萨勒河,在魏森费尔斯至梅泽堡之间以 10 英里 宽的正面向东挺进。内伊的第 3 军和贝西埃尔近卫骑兵为右路纵队前部,马尔蒙的第 6 军殿后。左路纵队从梅泽堡前进,以麦克唐纳的第 1 军为前锋, 劳里斯顿的第 5 军殿后。贝唐德的第 9 军和乌迪诺的第 12军在两个纵队之后 跟进。这一行军序列是拿破仑营方阵战略路线的出色范例。它可以随时与正 面之敌或翼侧之敌进行遭遇作战。渡过萨勒河不久,近卫骑兵就在里巴赫小溪与敌前哨遭遇。俄军第一次 炮火齐射就击中目标,贝西埃尔被一颗炮弹炸死。他是第二个丧战场上牺牲 的拿破仑的元帅。正直、坦诚的贝西埃尔不幸牺牲,使拿破仑深感悲痛。 夜幕降临时拿破仑随内伊前卫到达吕岑。这是莱比锡西南 12 英里的一座 小镇,1632 年 11 月16 日著名的吕岑会战的古战场,瑞典国王斯诺夫·阿道夫就战死在这里。往北再去 4 英里之地,欧仁的先头军,麦克唐纳的第 11 军已抵达马克朗斯泰特,最左端劳里斯顿的第 5 军已奉命向莱比锡进军。上午 11 时,吕岑会战正式打响。首当其冲的就是几位意志坚决的普鲁士 将领和他们统率的 33000 普军。维特根施泰因和他统率的 35000俄军斗志较 差。但如果当时驻在埃尔斯特河畔、由米洛拉多维奇统率的第四支俄军及时 赶到,那一仗也许以同盟国军获胜而结束。他们的计划是在吕岑以南约五英里的地方,渡过一条名叫弗洛斯格拉本的小河,猛攻法国先头部队占据的格 罗斯格岑、拉纳和斯塔西德尔等村庄,并横切拿破仑向吕岑和莱比锡进军的路线,使法军陷于混乱而溃散。刚刚交战时,法军内伊军团的一个先头师正在埋锅烧饭,但内伊很快稳 定了局势。内伊的一个师——苏阿姆师早已加强了格罗斯格岑村的防,御,准备固 守。当时在同盟军总部的卡斯卡特勋爵对法军的阵势曾作如下描述:“这地方没有树木遮掩,一片旷野,但有山有谷,地形复杂,有许多低洼小道和急流小溪纵横交错,小道要走近才能看见。敌军部署在一道长山脊背后的一连串村落里,前面有一条低洼小道,左边有一条可以漂浮木材的小溪。他们正等待着同盟军的逼近。他有很多大炮。旷野上的炮兵阵地,有排成实心方阵的大群步兵予以支援。他们的作战计划,是用炮兵和步兵攻击格罗斯格申村,同时以一支强大的骑兵从敌人右翼抄过这些村庄,插入敌方阵线,从而切断村庄里敌军的后援。担任这次攻击的普鲁士后备军骑兵队,以极大的勇敢执行任务,但他们要进到低洼小道,就遭到密如雨点的大 炮葡萄弹和滑膛枪弹的射击,无法穿过。敌军显然下了决心,不惜任何代价固守那些村庄,因此形成了一个据点多次得而复失、攻守双方都付出极大代价的局面。骑兵多次企图突破放军战线,有几次曾经成功地突入方阵,砍倒步兵。但波拿巴从莱比锡那边调来了军队,并集中了他所有的后备力量,到了天将入黑的时候,向同盟军右翼发动进攻,以几组不断向前推进的大炮给予火力支援。这个作战运动的灵活性,使我方右翼最靠近中军的几个旅以改变阵线为宜。由于我们左翼的全部骑兵都奉命转移到右翼来打退这次进攻,我以为还有希望看到波拿巴及其全军一并毁灭。但在骑兵到达之前天就黑了,除了炮火的闪光之外, 什么也看不见。”当时的情况是,战斗在吕岑南面和东面全面铺开。格罗斯戈斯岑和卡加 等村庄数易其手。当时在吕岑的拿破仑本来希望战斗最好在更北面一点的莱比锡附近爆发,但当他一听到南面传来隆隆炮声时,就跑马飞驰,直驱 3 英 里,赶到格罗斯戈斯岑,亲自指挥作战。内伊的第 3 军奉命不惜一切代价坚守阵地,牵制住敌人。马尔蒙的第 6 军奉命靠拢,在内伊的右侧投入战斗;在更南面的贝唐德的第 4 军奉命攻击联军左翼,近卫军也奉命向炮声集中的方向前进。整个下午,战斗异常激烈,你进我退,杀得难解难分。内伊军伤亡惨重, 呈现不支之势。然而拿破仑却毫无顾忌,将身体暴露在战场之上,亲自督战, 激励斗志。拿破仑命令德劳特将 80 门大炮集中使用,重施瓦格拉姆战役故伎,朝着 联军中央猛烈轰击,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随即双 16 个营的青年近卫军由缺口发起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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