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在Jack们的意识中,席梦思床垫远比在墨尔本大学讲一堂课来得实在。夜里,Jack趟在拣来的席梦思床垫上,兴奋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Jack这么一折腾,问题终于出现了,那席梦思床垫虽然看上去很新,但是里面的弹簧断了,他一翻身弹簧就“咯吱”叫一声,吵的我们都睡不着觉。Bill骂了一声,操那!一个旧床垫就把你烧成这样啦?你不睡我们还睡哪!我本来就没想睡。我在想下一步。第一,尽快和Breth教授联系,敲定合作出书一事;第二,抽空多拜访一些有可能为我创造机会的社会名流,比如墨尔本市长、企业家、银行家以及大学教授等。我突然发觉,人是多么的不同啊!Jack拣了一个床垫,就乐得一个晚上都睡不着;小玉这几天想的则是怎样讨好她的同桌,好让她介绍她去那个越南人开的制衣厂里剪线头;Bill呢?可能在捉摸着进个正规大学读学位吧?可是我,刚刚给大学三年级的学生讲了一堂课,现在又在捉摸合作写一本书的事,还要拜访那些不知是哪一天才会用得上的名人。第二天早晨,也就是来到澳洲的第六天,我决定去拜访墨尔本市长。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见墨尔本的市长,是中国人喜欢巴结官的思维定式?还是想去试一试一般认为是不可能的事?说实在的,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见到墨尔本的一市之长。我就想,先进了城再说。那天是星期四,我第一次搭公共汽车进墨尔本市中心。这些天一直在墨尔本外面转,总觉得澳洲地广人稀,有些象中国的乡下。那天进了城才发现,原来市中心人也很多、也很热闹的,特别是在雅拉(Yarra)河畔,甚至有点外滩的感觉。我看到很多衣着讲究、举止文雅的男人和女人们在街上匆匆走过。我还看到很多高大的欧式古建筑。虽然我非常留意,还是很少看到黄皮肤、黑眼睛的亚洲人。一不小心,我的小公文箱碰了一个女士精美的手袋。那个女士立刻停下来,伴随着一个歉意的笑,说了声“对不起”。我也停下来,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我整了整领带,挺了挺腰板。我也是个绅士。我开始想。这样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墨尔本市政府的那幢古建筑前。我没有任何犹豫,抖起精神,径直踏上那高高的有点威严的台阶。没有任何门卫,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有很多参观的人。可是,怎样才能见到市长大人呢?我看到一个象是问事处的地方,还看到一个衣着光鲜、面容姣好的女子正笑容可掬地望着我。我走上前去。我说,我是一个来自中国上海的中国贸易专家,我想见市长大人一面,和他谈一谈与上海进行贸易往来的可能性。她纠正我说,是“她”,不是“他”。她是在告诉我,市长大人是个女的。我说,那就和“她”谈一谈。她反过来问我,您预约了吗,先生?我说,很抱歉,我没有预约。可是,如果市长大人有空……或者是,我可以现在预约吗?她又笑了,当然,我可以为您安排去见市长大人……瞧,真巧,她今天就有空!说句老实话,这位女市长挺漂亮的,她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腿,大大的眼睛,她那样子怎么看怎么不象市长,反倒象是个电影明星!她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当然,她的微笑也很迷人。我不再拘禁,开始和她聊了起来。我很快便了解到,澳大利亚的市长和中国的市长在权限和职能上完全不一样。中国的市长权力大得不得了,什么都管,管他的人却不多。在墨尔本,什么都反过来了。首先,墨尔本市很小,只有市中心的那片高楼区归她管辖,我来墨尔本第一天在Peter家研究的那本半块砖厚的《墨尔本地图册》上所展示的绝大部分城区,都另由其它一百多个小的市来管辖;另外,市长肩负的管理职能也是十分有限,只是负责城市规划、绿化和居民生活服务等——无论从地盘、人口,还是从职权上看,墨尔本市长都只相当于上海的一个街道主任,中小城市的一个区长。澳洲梦第一部分 04 成功第一击(5)所以,市长对澳中贸易并不十分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城市的卫生管理、养花种树以及如何收取城市管理费等等琐事。这一天,我只是学会了拜见要员的方式:先预约。回到家里,我马上翻出房东留给我们的那四大本电话薄——两大本《黄页》,两大本《白页》,每一本都比转头还厚、还大。我这才发现,这四大本电话薄简直就是一部墨尔本的“大百科全书”,什么国际大公司、国家机构,全部分门别类,然后再按字典排序摆在那里,而且电话、地址甚至作息时间等信息一应俱全。我很快找到一些跨国大公司,还联系到一个银行总裁以及几位与中国有生意来住的澳洲企业家,约在明天见面。我排了个表,几点到几点,去哪里见谁。来到澳洲的第七天星期五,我拜访了这些大人物。拜访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寻找发展机会,以及谋求咨询业务。当天的唯一收获是,“天地(TBT)国际运输公司”对我的经历很感兴趣。一晃,第一周就这么过去了。我一直马不停蹄地跑着,寻找各种机会。我已经摸到一些门道了。做一个小结:旗开得胜。详细一点说是:虽有近忧,但是却没有太多的远虑了。许多看来难以达到的目的,当你努力之后还是有可能达到的。关键是你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觉得前景渐渐光明起来。澳洲梦第一部分 05 成功第二击:第30天建立中国经济研究…第二个星期,我把主攻方向放在出书谈判上。用英文写一本书,并在澳洲出版,这是我那天给墨尔本大学经济系三年级学生讲课后的突发奇想。那天,Grame教授意外把迪肯大学Burwood商学院经济系的Breth教授介绍给我——他不仅是一位经济学专家,而且是一位对中国有一定了解的作家。是他的作家头衔令我萌发出合作写书的大胆设想。毫无疑问,如果能在澳洲和一位著名的经济学家合作写一本关于中国贸易的书,我就真的成了澳洲的中国经济问题专家了!这样,展现在前面的就将是一条康庄大道——就象那天Peter接我去他家走过的那条又宽、又直、又长的StKilda大路。说句老实话,在中国贸易上,我根本谈不上是什么专家。在上海的时候,我虽然也在外贸局干过一段时间,但我真正的专长是中小企业研究,以及领导一个中小企业的能力。可是现在,在澳洲谁会给我一个中小企业让我领导呢?我知道,来澳洲的中国留学生,肯定有真正的贸易人才,甚至有些是曾在外贸局工作过的领导。问题是,他们为了保持出勤率和求生存(打工),似乎还没想到要做澳中贸易。所以我就捷足先登了。若干年后,我成功出版了两本有关中国贸易问题的英文书籍,又成功创办了下属十几间子公司的“澳中集团”,真的领导起一个澳洲的企业,也真的成了澳中贸易专才,还成功收购了墨尔本市中心的十几幢商业楼宇及数万平方米的土地,我有幸被邀请参加了2001年9月19日中国中央电视台的《世界华商论坛》节目,以及2002年3月5日中国中央电视台的《商界名家》节目。这两台节目的主持人曲向东和路一鸣都曾向我提过这样的问题:你怎么会想到要写这样一本书?怎么就有把握能在澳洲出版一本有关中国贸易的书籍?为什么其它的中国留学生没有这样做?怎么会想到些这样一本书?因为澳洲还没有也急切需要这样一本书。怎么会有把握?我研究过中国的中小企业,办过报纸,英文也说得过去,还给澳洲的《金融综述》写过文章,所以出书对于我不是天方夜谭,却是顺理成章的事。至于第三点,我想,主要是当时的大部分中国留学生想的都是怎样才能保证基本生存状态,所以才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要想保证基本生存状态,就要做到两件事:第一、读书;第二、打工。读书是为了保证85%的出勤率,为接着读书(也就是为了继续呆在澳洲)做准备;打工是为了赚钱,一方面要交房租、填饱肚子,另一方面也要筹集继续读书的学费。问题是,保证了最基本的生存状态又能怎样?又有什么前途?我看不到任何前途。我相信,当时99%的中国留学生都是这样想的。这很正常,人的本能使得人们在面临选择时,总是在众多方案中选择最保守的一种,因为最保守的总是最安全的。读书加打工就是最保守的选择。就这样,读书加打工几乎占去了这些留学生的全部时间,所以,根本没有机会去想别的、去做别的。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没有选择最保守、最安全的方案,我选择了风险方案。风险方案的特征是:要么大嬴,要么大输,没有中间路可走。我想嬴,又不怕输。我要与众不同。因为我不想过读书加打工的日子,因为读书加打工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因为读书加打工我看不到希望。我必须为我的梦想奋斗。我几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出版这本书上面了。为了出版这本书,我和Breth教授一连见了四次面,我提出一系列方案,详细说明合作出版一本有关中国贸易的书的事宜。我连书名都想好了,就叫做《中国贸易指南》。谈判是艰难的,前后四次加起来一共有16个小时。对于我来说,我需要尽快出版这本书。因为有了这本书,我才可以在澳洲的经济界、学术界、企业界有立足的资本,及快速奔向未来的基础。但是,对于他来说,和我合作写一本书却是可有可无的一件事。他是澳洲经济学专家和学者,他已经出版了多本经济学专著,再出一本或者是不出是无所谓的;何况他并不是中国贸易专家,何况他还不了解我,不愿冒险和我合作写一本他所不熟悉的专著。我要让他相信我,还要让他见到好处。我告诉他,写这本书,我有非常多的优势,比如我独特的个人经历,主要是对中国经济情况很熟悉,而且一直在研究和关注澳洲与中国的经济互补性等。我给自己下的评语是,我目前在墨尔本可以说是无人能取代的。我还特别强调,我们合作撰写《中国贸易指南》是非常重要的,因为现在澳洲人也想更多地了解中国,要和中国做生意。就是说,其市场需求是很大的。澳洲梦第一部分 05 成功第二击:第30天建立中国经济研究…或者我们换句话说,这本书将是一部填补空白的作品。当然,我也暗示他,这本书的成功,会为他开辟一个新领域——中国经济,这会对他在澳洲的学术地位有很大的提高。最后,我强调说,我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他有威望,而且熟悉出版社的情况;我则占有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就是说,我们可以互补合作,可以完美地完成这本填补空白的英文专著《中国贸易指南》。经过几次谈话,他有些动心了。最后,我使出撒手锏——出国前写的介绍中国中小企业经济情况的英文书稿。那些书稿是当时为澳洲的经济类报刊写的,其中的几篇已经在《金融综述》发表过。这些书稿证实了我的能力和诚意。他基本上同意了。没想到刚刚说服他,新的问题又来了——他现在比较忙,要过几个月再说。我可是一天都不能等的。我只有三个月的签证,而且已经过去一周了!怎么办?我必须给他些激励,让他舍弃其它,立刻和我合作。最后一次商谈,我提出有利于他的版税分配方案。在这个问题上,我做出最大让步,把经济利益——版税,全部都给了我的合作伙伴Breth教授。尽管我比他更需要钱,尽管按常理我们之间应该有一个五五的分配方案;可为了吸引他尽快和我达成合作协议,我宁可牺牲经济利益。对于我来说,生活迫切需要钱,但我认同中国的古老哲理“舍得”,我更需要获得澳洲主流社会的承认以及建立一个社会知名度。另外,在署名问题上我也主动做出让步——他在前,我在后。就这样,在我到达澳洲的第十四天,终于和Breth教授达成协议,我执笔,他润色并最后定稿,我们联合创作出版《中国贸易指南》一书。这样,我已经具备条件走一条完全不同于其他留学生的创业之路了。我们是在他家达成最后协议的。签署协议之后,Breth教授开了一瓶法国香槟,我们共同举杯,预祝合作成功。接下来的谈话就变得轻松随便了。记得我们曾谈到过他家养的一条德国牧羊犬。他告诉我说,他每周花在这只狗身上的费用是一百多澳元。我听了之后非常吃惊——他在狗身上花的钱,比我在自己身上花的钱还多啊!来澳洲时我带了一千澳元。据说,在中国留学生生中身上有一千澳元的还是少数,很多人只有几百澳元。我是怎样计划我在澳洲的花费呢?每周一百澳元,这不仅包括了吃、住、行,还包括了电话、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以及其它的意外花费(比如看病等)。可是他的一条狗,仅仅用在买狗食上就是一百多澳元!真是不可思议。不过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想明白,Breth教授虽然住在富人区,房好车也好,养一条狗就要每周一百澳元的花费,可是当我们庆祝双方签定合作出版书的合同时,他请我在一家餐馆吃饭,只要了两个菜,绿豆芽炒肉丝和豆腐烧素菜,才花了二十多澳元。如果我有他那个条件,在这样的情景下,请人吃饭不花上两百澳元才怪呢。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了西方人和中国人在这方面的不同。和Breth教授谈妥合作出版《中国贸易指南》一书后,我并没有立即进入没日没夜的写书状态。我得好好想一想,来到澳洲这两周来,我都做了些什么?完成了哪些指标?我现在正在做的,是否偏离了我的既定方针?是否要进行调整?以及,未来的几周内还要做些什么?第一周,找到了房子,解决了生活问题,还去墨尔本大学讲了一堂课。第二周,攻下Breth教授,确定联合创作《中国贸易指南》一书。接下来,第三周,顺理成章的应该是抓紧写作,早日把这本书推向市场。可是,我总觉得这样做还不大妥当。第一,写这本书我是分文不赚的,虽然我不打算象多数留学生那样打苦工,赚小钱,可我到底还是要赚钱的啊!我是说,我最终还是要找一份能够充分发挥我的特长的白领高薪工作的;第二,万一在出版这本书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比如市场反应不好,甚至没能出版),我的损失可就大了,不仅仅没有得到我所要的社会知名度,还将损失对于我来说非常宝贵的时间。我是说,我得给自己来个双保险。很快,我又有了新的计划:我要向迪肯大学的Burwood商学院(Burwood商学院原属VictoriaCollege高级学院,后来与迪肯大学合并)院长DarrellMahoney教授建议,在商学院建立一个中国经济贸易研究中心,而我,则出任主任一职。这样一来,我不仅可以有些收入,还会为我逐步实现在澳洲身份的转变打下基础。如果说我能在来到澳洲的第一周就进入墨尔本大学的讲堂是我成功的第一击,那么,在迪肯大学经济系建立一个中国经济贸易研究中心就将是我成功的第二击。澳洲梦第一部分 05 成功第二击:第30天建立中国经济研究…我的一切计划都是坐在后院那把褪了色的塑料椅子上形成的。我的习惯是白天做事,晚上想事。可我们这儿偏偏是晚上人最全,白天忙了一天后,晚上就都回来了,做饭的做饭,洗衣服的洗衣服,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在这样的环境里是没有办法想事情的,于是我就躲到后院去。后院除了晒衣服的架子外,还有一棵大树。不知道那是棵什么树,只记得开的是白花,很小,很多,很香。小玉又在煎鱼。煎鱼的味道好极了,令人流口水。来澳洲两周了还没吃过鱼呢,舍不舍得买先不论,我根本就不知道去哪里买。我们那时候的主要菜肴是鸡翅膀,便宜,又好吃。澳洲人不喜欢鸡翅膀,澳洲人喜欢鸡胸脯。一样鸡翅膀我们能做出好几样菜,红烧、清炖、爆炒,有时还会加些青菜。Jack更是做什么都放鸡翅膀,下方便面,炒饭……一连几天鸡翅膀后,我们就都腻了,Bill说他一见鸡翅膀就想吐。在这样的时候,煎鱼的味道确实是会令人流口水的。小玉煎鱼不一定就吃鱼,她舍不得一次吃完一条鱼,也舍不得一连几天天天吃鱼,于是就每天拿出来煎一煎。我们没有冰箱,不这样做鱼就会坏掉。当然,小玉是不肯让我们吃她的煎鱼的,连虚假的客套都不曾说过一句。于是,就有了关于小玉及那条鱼的闲话。Bill跑出来抽烟。他说他原本没想抽烟的,可是小玉煎鱼的味道实在太诱人,他怕经不住诱惑,会张口跟小玉要鱼吃。Bill狠命抽了几口烟,突然压低了声音告诉我说,哎,听说小玉的鱼不是什么好来头!我满脑子里都是写书和建立中国经济贸易研究中心的事,根本没听懂Bill的话外音。Bill看到我听了这么重要的花边新闻后毫无反应,只好把话再说明白点,你这人怎么木头脑袋呀?你也不想想看,小玉连学费都是在上海跟朋友借的,哪里舍得花钱买鱼呀?……哎,我听说呀……是Rebecca告诉我的,你可别往外传啊……小玉的鱼是那个小个子越南老板给的……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呀?小玉不是已经去那个越南人开的制衣厂剪线头去了吗?一定是已经给那个小个子越南人搞了!……当然,我们暂时还没有什么过硬的证据……不过我们可以分析啊……你看啊,前天晚上,就是她带回来那条鱼的那个晚,你知道小玉是怎么回来的吗?是越南老板开车送回来的!……这里面就有问题嘛,俗话说,无利不起早,那个越南小个子要不是占到小玉便宜了,会开车送她回家吗?会给她鱼吗?……你知道鱼多少钱一公斤?六块!乖乖,够我们买四公斤鸡翅膀哦!想一想,四公斤鸡翅膀哦!够我们吃一周啦!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妈的,又说鸡翅膀了……我他妈的一提鸡翅膀就想吐……我依然木然着。Bill终于火了,点着我的脑门子,咬牙切齿地说,你小子的脑子真的进水了!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这不是兔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算了,我也不跟你说了,我都嫌浪费口水……哎,我说你一天天都在忙什么啊?你不去上学,也不去打工,你干什么来了呀你?!我就他妈的就是想不明白!……不管怎么说,我们住在一起也是缘分,我总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不吭一声吧?你就听我一声劝,别再痴心妄想了,老老实实地去混个出勤率,再打点工……哎,我说你怎么就……你该不是*的亲戚吧?!我这才知道,小玉去那个越南人开的制衣厂剪线头去了,而且有人接送,还有人给买鱼吃。Jack呢?在中餐馆找了份洗碗的工作,顺便连晚饭也解决了。Bill除了关心小玉的鱼,还关心进正规大学读研究生的事。那李刚呢?嗨!干吗管起别人的事了?我得好好想想我自己。我真的象别人说的那样,脑子进水了吗?我没有去打工,除了去墨尔本大学讲课赚的那45澳元,一分钱也没赚过……而且,我连一堂课都没去上……我根本就没给自己留后路,我这不是破釜沉舟嘛?!对,我就是要破釜沉舟!在澳洲的第三周开始了,我的目标是拿下DarrellMahoney教授。我和Darrell教授深谈了两个半天。和他谈话,我总是表现出一种绝对的自信,我要让他明白,我对中国经济的发展十分了解。我曾担任上海市中小企业研究会会长和长江经济技术开发公司总经理,也曾在上海外贸局工作过,我曾去过中国的几十个城市、几百个县以及多得无法统计的乡镇,这些经历无一不证明我就是一个对中国经济非常了解的、他们也非常需要的中国经济问题专家。澳洲梦第一部分 05 成功第二击:第30天建立中国经济研究…我还给他描绘了澳中贸易的广阔前景,以及澳洲需要了解中国的重要性和紧迫性。西方国家(包括澳洲)对中国还远称不上了解,必须清除对中国的误区,才能够彼此获得一种双赢的局面。为了早日实现我所描述的澳中贸易前景,唯一的措施就是成立一个中国经济和贸易研究机构。这对迪肯大学来说可以说是意义非凡,因为迪肯大学可以因此而成为中国经济研究的执牛耳者。我的说辞终于打动了Darrell教授。1987年11月2日,我来到Burwood经济学院签署了一份“工作合同”。那一天,刚好是我来到澳洲的第30天。合同内容大抵是这样的:Burwood经济学院将建立一个中国经济与贸易研究中心,由我来担任项目主任。这个即将成立的中国经济与贸易研究中心只有一名专职工作人员,也是我(所以我这个主任其实只是个光杆司令)。我的薪水是一万五千澳元(年薪)。同时,经济学院还同意出版《中国贸易指南》一书,并提供全部出版经费。别提签合同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了,因为我不仅当了中国经济与贸易研究中心的项目主任,连出版《中国贸易指南》一书也有了着落。真是一箭双雕啊!我在想,机会经常是钟情有准备的人,上苍经常将礼物送给挖山不止的人。我后来才知道,他们信任我,给我这个机会,完全是因为我在和他们打交道时显示出的绝对自信,没有一点亚洲人的谦卑。他们喜欢我的自信,所以才愿意和我合作。Darrell教授在和我签定合同之后,曾对我说过:你是我见过的华人中最自信的一个!Darrell教授的话令我非常感慨。他是一院之长,年薪十多万澳元,知名教授,穿名牌西装,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而我只是个身上还剩下几百澳元,连一杯可乐都舍不得买的穷留学生,穿着极不配套的西装,带着极不协调的领带,脚上是一双质量和样式都极差的黑皮鞋——我就是以这样悬殊的地位和装扮,获得了他的尊重和承认。今天想起那遥远的一幕,我还会暗自发笑,既窘迫,又有些得意。当时我就相信,虽然我们属于不同的种族,地位也有很大的差异,但是我们的人格是完全对等的——是的,我需要这份工作,可是迪肯大学也需要象我这样的人才啊!是我的人格赢得了他们的信任。俗话说,世上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我和迪肯大学经济学院签署的这个工作合同有一个附加条款:合同的生效日期是1988年2月5日,因为新的学期要到2月份才正式开始。这里面有个时间差——从签定合同的这一天(1987年11月2日),到合同生效的那一天(1988年2月5日),一共是三个月。这三个月的时间差,将给我带来两个麻烦:第一个麻烦是,我要到三个月后才能去迪肯大学经济系的中国经济与贸易研究中心上任,才能拿到薪水。那么,这三个月的日子我将怎样维持?我从国内带来的那1000澳元已经在刚刚过去的一个月里花掉将近一半了,照这样的花法,剩下的那一半可能还够维持我一个月的生活。这样,我的生活起码还有两个月没有着落。怎么办?只有再去找一份工作才行。第二个麻烦也许更严重,那就是我的签证。我来澳洲拿的是三个月的学生签证,一个月已经过去,就是说我的签证还有两个月就到期。可我在迪肯大学签的那份合同,要三个月后才生效!到那时,我的签证早就过期了!就是说,我必须现在就得开始想办法解决我的签证问题。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继续交钱,再申请一个商科学校。可这招不适用于我,因为我一天课也没上过,出勤率是0,学校没通知移民局取消我的签证已经算是万幸了,怎么可能再靠读书来延签证呢?再者,由于我没有打工,就算移民局不追究我的出勤率,我也是没钱交学费啊!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我必须开辟出一条新路!我突然就有了一个狂想:走别的留学生没走过的路,办工作签证!办工作签证?这在当时对于我们这些中国留学生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但是,这条路却能直接抵达目的地。那段时间,一些认识我的留学生见我天天夹着一个皮包早出晚归,不上课也不打工,十分神秘,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相信他们中的一些人,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我甚至已经感觉到他们那种潜在的幸灾乐祸的目光了。我不会给他们幸灾乐祸机会的。我理解他们,也理解我自己。一个人的成功与否,不仅在于你是否有能力,有目标,更重要的是,敢不敢跨出那艰难的第一步。澳洲梦第一部分 06 三天走坏一双鞋(1)在澳洲的第二个月,我的计划是三件事。现在按轻重缓急排列如下:第一件,马上递交一份工作签证申请;第二件,尽快找一份工作,以解决我到墨尔本大学经济学院任职前的生活问题;第三件,合理安排时间,完成我的第一本英文著作《中国贸易指南》。我打算在澳大利亚的移民条例中去寻找我的未来之路。我已经获得了一份在大学工作的机会,我得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我再次去墨尔本大学经济学院找Grame教授,希望他能支持我的工作签证申请。Grame教授以墨尔本大学经济学院院长的名义为我写了一封支持信。拿到这封支持信后,我立刻去移民局,提交了我的申请。接下来,便是等待签证审批的日子。等待的日子是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今天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好在那时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办,就是要尽快找一份工作,以维持我到迪肯大学经济学院任职前的生活。于是,我也加入了中国留学生寻工大军。那时,由中国留学生组成的寻工大军简直就是澳洲社会中的一景!澳洲搞教育出口,吸引了很多非英语国家的年轻人前来读英语,很多商人见有利可图,纷纷办起英语学校。办一间英语学校似乎很简单,租几间教室,再招几个老师就行了。所以那时候的语言学校真的是如雨后春笋,遍地都是。教育出口确实给澳洲带来一些经济收入,可是,大批来澳读英语的留学生也给澳洲社会带来一些不安定因素。首先遭到冲击的是就业市场。那时来澳洲读英语的留学生多来自相对较穷的亚洲国家,这些穷学生来到澳洲后,很快便杀进就业市场,使得澳洲原本就紧张的就业市场变得更加紧张了。那几年,中国留学生是留学市场的主要来源。那时的英语学校,几乎每间都有中国留学生就读,有些更是靠中国留学生生存的。中国那时还不富裕,普通中国人的月工资是一百多块人民币,连二十澳元都换不到。二十澳元是个什么概念?普通澳洲人一个多小时的工资而已!所以,中国留学生都会抓紧一切机会打工,在赚取生活费之外,希望还能存点钱,一旦有一天呆不下去了,回去总能买几大件。能带一万澳元回中国就是很幸福的了,因为一万澳元相当于6万5千人民币,对当时的中国人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问题是,来澳洲读英语的中国留学生的英语都不算太好,特别是口语,更是差劲。想想看,英语比较差的中国留学生能干些什么呢?只能干一些不大使用英语的工作,比如,在餐馆里洗盘子,或者是晚上进办公楼里做清洁工。有些人运气好些,还可能会进大的工厂,到流水线上干活。墨尔本是澳洲最重要的工业基地,自然也需要大量的流水线工人。澳洲政府为了保护澳洲公民的就业机会,不准外国留学生做全职工作,只可以做每周20小时的兼职工作。这实际上越发限制了留学生的找工机会。当时在留学生圈内,使用率最高的英语不是goodmorning,也不是goodbye,而是full-time和part-time这两个字——前者是“全职”,后者是“兼职”。那时,中国留学生们一到一起就讲打工的事,不管是上海话还是广东话还是普通话,哇啦哇啦地中间肯定夹着full-time和part-time这两个英文字。有些留学生只好去唐人街找机会。那时唐人街里也分三六九等,一等是本地长大的华人,二等是香港人,三等是东南亚华人,四等是会讲广东话的大陆人,五等是不会讲广东话的大陆人。那时不会讲广东话的留学生不要说去唐人街找工作了,就是去吃饭或者是买东西也可能遭白眼——那意思是,你买得起吗?甚至是,该不是来偷东西的吧?那时,有些中国留学生为了生存有时会掩饰自己的身份,会讲广东话的有机会冒充香港人,会讲福建话的则有机会冒充台湾人;其它的留学生,什么也冒充不了,眼看着各种机会从身边溜过。所以,唐人街(主要是唐餐馆)的工作,都被那些会讲广东话的人占去了。那么,不会讲广东话的人到哪里去找工作?他们会象无头苍蝇一样,到商业区或者是工厂区瞎闯乱撞,找机会。那时候,如果你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穿一双崭新旅游鞋,背一个书包(有可能还会戴一副近视镜)的中国人,肯定是在找工作的。知道书包里装的是什么吗?一袋面包,一瓶水,再加一本厚厚的地图!他们就那样,象上了发条的钟一样,一刻不停地走着、走着……见到看似工厂的地方,就一头撞进去,也不管迎面见到的是谁,张嘴就一句:I’mlookingforajob!这句话的中文意思是:我在找工作。澳洲梦第一部分 06 三天走坏一双鞋(2)多数情况下,这些留学生会被拒在大门外的。有的时候,接待的人会让你填一张工作申请表。当然填了也是白填,人事部门一看你不是澳洲公民也不是澳洲永久居民,就肯定没你的戏了。可是,他们一点也不气馁,找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来,擦擦汗,就着白水吃几片干面包,再顺手翻一翻地图,看看走到哪儿了,接下去往哪儿走?然后又上路了。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也不管头顶的太阳有多晒,他们就这么不屈不挠地走啊走……很可能还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张三往里走时,李四正往外走。要是碰上个愿意说话的李四,他就会顺手告诉张三,行了,别进去了,这里没工作。于是,两个人可能会坐在一起,聊几句,交换一下情报什么的。然后,还是各走各的路。有的时候,那些大工厂或者是大公司,被这些中国留学生“I’mlookingforajob”问烦了,干脆在门口贴上一个字条:Sorry,wearenothiringatmoment!换成中文就是:对不起,我们现在不雇人!事实上,这种英文字条一般根本不起作用,那些中国留学生照闯不误。为什么呢?他们的眼睛对英文根本不敏感!后来有些公司不知从哪里找来会写几个中文字的人,干脆用七扭八歪的中文写上:对不起,这里没有工作!Jack在唐人街洗盘子的工作丢了!说起来,Jack这份工来得不容易,是他花40澳元买的!Jack在英语学校认识一个比他先来几个月的广州人阿龙,这个阿龙在唐人街的一家唐餐馆洗盘子,每小时能赚7澳元。按说,这每小时7澳元的工资算比较低的,听说远远低于澳洲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可是考虑到每天晚上还能在餐馆里混一顿有鱼有肉的晚饭,便也心理平衡了。阿龙的英语课程已经结束,为了能继续留在澳洲,他又申请了一个商业学校。为了不白来澳洲一回,他这次在悉尼选了个学校。就是说,他就要去悉尼了,所以他得忍痛割爱在墨尔本唐人街的这份洗碗的工作。不过阿龙可不想就这么白白浪费掉这个位置。他知道,英语学校里有很多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这份工呢。于是他便想到,应该把这份工“卖”给正在找工的人。他就这样认识了Jack,并和Jack达成一个协议:Jack给他20澳元,他带Jack去见餐馆老板,再帮他美言几句。如果Jack拿到这份工作,就再给他20澳元,一共是40澳元介绍费;如果没拿到,前面那20澳元介绍费也不退还了。Jack运气很好,竟然拿到那份工作了,虽然他并不会说广东话。Jack拿到这份工作后,很努力,也很小心,生怕出错,被老板炒鱿鱼。而且Jack也开始努力学习广东话了。Jack很聪明,没几天就能听懂大厨的吆喝了。看起来,他的这份洗碗的工作已经稳定了。于是,他便开始向住在一起的留学生吹牛,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干大事就的有干大事的胆量。照他那意思,敢花40澳元介绍费奔这个工作就具备了干大事的素质。那几天,Jack腰杆总是挺得直直的,象是多大的老板似的。有一天,他还以成功者的口气,中文夹英文地教训了我一通,我说小金子啊(他从那天起就再也不叫我的英文名字D*id,而是小金子了),你也该改一改了啊,你这么天天东跑西跑地不务正业怎么行啊?虽然你名人见了不少,什么墨尔本的市长啊,TNT的总裁啊,银行经理啊什么的,可那都不顶饭吃啊!……你瞧瞧我!40个刀勒(“澳元”的英文发音)拍下去,这job(工作)也就到手了,每个小时7个刀勒,一天干5个小时,5、7就是35个刀勒,再加上一顿free(免费)的晚饭……哎,这40个刀勒不就回来了嘛……我说小金子啊,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象我们上海人啊?……知道我们上海人的做事风格是什么吗?你好好看看我……哎,就象我这个样子……我们讲究的是个实惠!象你这样来那虚的有什么用啊?啊?所以我说你呀小金子,你得踏踏实实地找个工作干了,啊?……Jack有点忘乎所以了。人一忘乎所以就得出事。那天Jack又高高兴兴地去上班,被我们一块睡在厅里的李刚撞上了。李刚这个人不大愿意说话,大家一块住一个多月了也还是不怎么了解他,只知道他叫李刚,是上海人。他总是一整天一整天地在外面跑,要么去上课混出勤率,要么就背上书包去lookingforajob。他每天总是最后一个回来,而且一回来就铺床睡觉,连饭都不见他做,不见他吃。这样,李刚就不象我们屋的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