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民国创立-6

姚礼修(名册无)。  张树棠(名册上有“齐树棠”系乙巳九月初二加盟,山东潍县人)。  这就有了七十八位。如果,把到会的三位日本同志(宫崎寅藏、内田良平、末永节)也算在内,那末,中国同盟会在乙巳年六月二十八日筹备会的到会人数,总共是八十一位。  中国同盟会正式成立,是在乙巳年阴历七月二十日,公元1905年8月20日。开成立大会的地点,是东京赤坂区霞关阪本金弥子爵的住宅。时间是下午一点到五点多。到会的人,据冯自由《革命逸史》第二集,有三百多人。这三百多人的籍贯,在十八省之中,除了甘肃以外,其他各省都有。  由于名册的加盟日期,不曾注明阴历或阳历,我们很难查清楚那些会员确是在成立大会的一天及以前宣誓加盟的。我现在姑且把凡是写作“乙巳八月二十日”(实即阳历8月20日或其以前的日子加盟的,列表如左:  安徽 程家柽 朱成勋 高荫藻 斐豫祥 夏道沛  吴炎世 孙 棨 吴春生 王善达 吴春阳  浙江 蒋尊簋 秋竞雄 俞为民  陕西 康保忠  河南 曾昭文  江西 黄 铎 曾 贞 陈荣恪 张华飞  广西 谭鸾翰 马君武 卢汝翼 朱金钟 蓝德中  曾龙章 曾 彦 欧 冕 邓家彦  江苏 高剑公 汪 东 钱兆湘 朱 屏 龚树威  湖北 何炬新 卢保衡 汤伟强 李悍载 张炳彪  时功玖 耿觐文 涂宗武 余仲勉 刘 彝  王观海 王震东 鲁 鱼 何焜阁 毕惠康  但 焘 周 斌曹亚伯 陶凤集 叶佩薰  王家驹 蒋作宾 李仲揆 刘 通 刘一清  李叶乾 范熙绩 许 纬 陶德瑶 刘树湘  张仲文 周尚赤 吴 昆 吕嘉荣 邱晦奇  马伯援 姜飞龙 张光黄 张 轸 陈镇藩  田 桐 匡 一  湖南 陈天华 曾继梧 余范傅 郭先本 黄 兴  ……  以上一共是一百九十九人,分属于十五省,云南、贵州两省(缺P115)  ……  评议部——评议长:汪兆铭。评议员:田桐、曹亚伯、冯自由、梁慕光、胡衍鸿、董修武、范树焕、张树坍、熊克武、周来苏、但懋辛、朱大符、吴崐、胡瑛、康宝忠、吴鼎昌、于德坤、王琦。  这是冯自由所记下的名单。宋教仁在《我之历史》中说,司法部的职员有八个人,评议部的职员有二十人。所缺的五个名字,现今我们已经无法查考。  邹鲁在《中国国民党史稿》里,说马君武因为在京都(西京)工科大学读书,不能常来东京,向孙中山表示不能就书记部干事之职,孙就改派了田桐担任,也加派了胡衍鸿、但焘、李肇甫。因此之故,书记部的职员共有四人。会计部的刘维焘,也因事未能就职,孙中山改派谢延誉。其后谢延誉离开东京,他的职务便由何天炯继任。  在邹鲁所列的评议员名单表,另有陈剑虹、吴永珊(玉章)、陈家鼎、秋瑾、孙毓筠、覃振(字理鸣)、王喜德、程克、黄复生(树中)。这几位,可能是后来添上的。  庶务的地位很重要,是总理外出之时的代理人。黄兴后来回国,他的职务由朱炳麟、张继、孙毓筠、刘揆一先后继任。  在成立大会所产生的职员名单之中,颇有几位在当时尚未宣誓加盟。可见当时的革命同志,并未拘拘于此。当然,这几位不久也都补行了手续。(在名册之上,却有不少被漏载了。)  每一省的同志,于成立大会以后,分别集会推定了本省的“主盟人”。例如,张继被推为直隶省的主盟人,秋瑾被推为浙江省的主盟人。秋瑾在名册上的姓名,是“秋竞雄”。    《细说民国创立》三○、《民报》  (缺P117)  间而成为政说者,皆此三者之充满发挥而旁及者耳。今者中国以千年专制之毒而不解,异种残之,外邦逼之,民族主义、民权主义殆不可以须臾缓。而民生主义,欧美所虑积重难返者,中国独受病未深而去之易。是故,或于人为既往之陈迹,或于我为方来之大患,要为善吾群所有事,则不可不并时而弛张之。”  《民报》共发行二十六号,由于种种原因而未能按月定期出版。第二号原应在阴历十一月出版,却由于日本文务省颁布取缔中国留日学生的办法,引起他们八千多人的总罢课,陈天华烈士的投海自杀,以及回国派与不回国派的争论而迟至次年正月才能出版。第三号也不曾能够在二月间出版,是到了四月才出版的。四、五、六、七,这四号依次在五、六、七、九四个月之中问世,然而第八号的出版日期却印作“七月二十五日”,竞与第六号的出版日期完全相同,构成革命史上的一大疑问。笔者猜想:第六号的七月二十五日是用的阳历,而第八号的七月二十五日是用的阴历。(第七号的出版日期九月五日,倘若也是阳历,便是阴历的七月十六日。)  《民报》的编辑人,第一号至第五号为张继,第六号至第十八号为章炳麟,第十九号为张继,第二十号至第二十二号为陶成章,第二十三号与第二十四号又为章炳麟,末了两号为汪兆铭(精卫)。  《民报》的撰稿人很多,差不多全用笔名或是外号。其中撰稿最多的是章炳麟与胡衍鸿。章所用的是“太炎”二字。胡所用的是笔名“汉民”、“辨奸”、“去非”等等。其后他索性改名为“汉民”,而保存了原有的,因配台“衍鸿”的“鸿”而所起的“字”:“展堂”。文章之多,仅次于章、胡二人的是朱大符,字执信,所用的笔名是“蛰伸”、“县解”。县解的县字,也就是“悬”字,在古文中通用。县解,意思是“解民于倒悬”。后来,他把大符的原名废了,改以字行,同志们称他为朱执信。汪兆铭,原字季新,所用的笔名是“精卫”、“守约”。有时候,他也用“民意”;这两个字,却不是他一人所专用的笔名,有时候胡衍鸿的文章也用“民意”作为笔名。  陈天华写了四篇文章以上,所用的笔名是“思黄”、“过庭”。宋教仁所写的,至少有两篇,所用的笔名是“强力齐”。冯自由与马君武,均干脆用了“自由”和“君武”,他们的真名字。周作人也有两篇译作,一篇是克鲁泡特金的《西伯利亚纪行》,所用的笔名是“仲密”;另一篇是斯谛普尼克的《一文钱》,所用的笔名是“三叶”。此外,田桐、黄侃(季刚)、汪东、陈去病、苏元瑛(子榖、号曼殊)、叶夏声、吕复、汤增璧、易本羲、刘松衡、雷照崖、周仲良、刘光汉(申叔),都有文章在《民报》上发表。至于,姓名难考的,如“扑满”、“汉血”、“愁予”等等,所写的文章合起来也有二三十篇。其中,“孤鸿”可能是胡衍鸿,“石顽”可能是汪兆铭,“病己”可能是陈去病,皆在可考与不可考之间。  除了第一号之中,孙中山所写的发刊辞以外,最具体而有分量的一篇文章是第三号之中汉民所写的《民报之六大主义》。这六大主义是:(一)颠覆现今之恶劣政府;(二)建设共和政体;(三)土地国有;(四)维持世界之真正和平;(五)主张中国、日本两国之国民的联合;(六)要求世界列国赞成中国之革新事业。前三项,可说是三民主义的简单说明;后三项,可说是同盟会的对外政策。  保皇党抓住了“土地国有”这一点,在《新民丛报》上对《民报》展开笔战。其后《民报》也就保皇党所提出的“革命足以引起瓜分”,对《新民丛报》予以还击。两报的主要撰稿人,都是能文之士,彼此之间两三年的长期论战不仅使留日学生人人有先睹之快,而且也启发了国内各地一般读书人的思想。在有些禁令森严的地方,读不到《民报》的人,每每从《新民丛报》的文章之中读到《民报》的雪泥鸿爪,而生出对《民报》的同情,对革命主张的拥护。  同盟会在丙午年十月十七日(1906年12月2日)举行了一次公开的纪念会,请孙中山演讲,这是孙中山在日本作公开演讲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在乙巳年同盟会筹备大会以后,成立大会以前,1905年8月13日,讲题是《中国应建设共和国》,地点是东京富士见楼,对象是一千三百多留日学生。  第二次,孙中山的讲题是《三民主义与中国民族之前途》。地点是东京神田锦辉馆,对象是出席《民报》纪元节庆祝大会的六七千位听众。庆祝大会的主席是黄廑午(兴)。开会以后,先由章炳麟宣读祝辞,随即由孙中山演讲,讲了两个钟头左右,讲辞充满了精辟的语句。例如:“我们并不恨满洲人,是恨害汉人的满洲人。假如我们实行革命的时候,那满洲人不来阻害我们,我们决无寻仇之理。”“至于民权主义,就是政治革命的根本。……惟尚有一层最要紧的话,就是凡革命的人,如果存有一些皇帝思想,就会弄到亡国。……如果革命家(为了皇帝地位)自己相争,四分五裂,岂不是自亡其国?一说到民生主义,……我们这回革命,不但要做国民的国家,而且要做社会的国家,这确是欧美所不能及的。欧美为甚么不能解决社会问题?因为没有解决土地问题。……解决的法子,社会学者所见不一,兄弟所信的是定地价的法子,比方地主有地价值一千元,可定价为一千元,或多至二千。那地将来因交通发达,价涨至一万,地主应得二千,已属有益无损。赢利八干,当归国家。……中国行了社会革命之后,私人永远不用纳税,但收地租一项,已成地球上最富的国。”  孙中山在这一次演讲中,也提出了五权宪法。正如《民报》发刊辞是三民主义的最早文献,这《民报》纪元节庆祝大会演讲辞便是五权宪法的最早文献。孙中山主张,在袭自英美宪法的立法、司法、行政三种权力以外,增设“考选权”与“纠察权”。  孙中山的这一次演讲的记录,其后登载在《民报》第十号,于1906年12月20日出版。出版之时,民报社发行了一项增刊,题为“天讨”。“天讨”的内容丰富得很,有漫画,有插图,又有十四篇大文章:中华民国军政府讨满檄,四川、河南、安徽、山东、云南五省的讨满洲檄,四川革命书,江苏革命书,直隶宣告革命檄,广东人对于光复前途之责任,军政府谕保皇会文,“豕常之裔”的“普告汉人”,“楚元王”的谕立宪党人。最后一篇,是吴樾烈士的遗书。    《细说民国创立》三一、吴樾  吴樾为革命而死,是在乙巳年八月二十六日(1905年9月24日),离开同盟会正式成立的一天仅有一个月又六天。  吴樾是安徽桐城人,安徽公学的学生,光复会会员。光复会正如华兴会一样,由癸卯年的军国民教育会演变而成,原名“暗杀团”,主持人是浙江秀水籍的留日学生龚宝铨(国元),机关设在上海爱国女学。蔡元培加入以后,暗杀团改名为“光复会”,亦名“复古会”,蔡被推为会长。其后陆续加入的,有章炳麟、徐锡麟、陶成章、李燮和等等。秋瑾是在日本加入了同盟会以后,回到绍兴,又加入了光复会。  同盟会筹备之时,华兴会的主要领袖都决定加入了同盟会,而一般会员之加入与否各听自由。不过,自从同盟会正式成立以后,华兴会便不再有独立于同盟会之外的团体行动。  光复会的情形,在这一方面与华兴会颇不相同。同盟会在日本举行成立大会之时,似乎并没有光复会的主要领袖参加。蔡元培之宣誓加入同盟会,在1905年10月27日;章炳麟之加盟,是在出狱、到了日本以后,日期是1906年7月7日。龚宝铨与陶成章之加盟更后,在1907年1月4日。  吴樾不曾来得及加入同盟会。同盟会在周年纪念的特刊《天讨》之中,将他的“遗书”全部发表,等于是追认他为盟友。  他的遗书,包括《暗杀时代》、《暗杀主义》、《复仇主义》、《革命主义》、《揭铁良之罪状》、《杀铁良之原因》、《杀铁良之效果》、《敬告我同志》、《敬告我同胞》、《复妻书》、《与妻书》、《与章太炎书》、《与同志某君书》,一共十三篇文章,篇篇精彩,有血有泪。  在《暗杀时代》的“自序”之中,他自述八岁丧母,父亲弃官为商,家境贫寒,本人从十三岁到二十岁年年考秀才,都考不上,二十三岁入京游历;二十四岁考进学堂(安徽公学),想获得一个“出身”,当教习;在二十五岁的时候,读到了邹容的《革命军》,读了三遍,但一时并未接受革命的洗礼;不久,读到了粱启超主编的《清议报》,“阅未终篇,而作者之主义即化为我之主义矣,……人有非康、梁者,则排斥之,即自问亦信梁氏之说之登我于彼岸也”;“又逾时,阅得《中国白话报》、《警钟报》、《自由血》、《新广东》、《新湖南》、《广长舌》、《攘书》、《警世钟》、《近世中国秘史》、《黄帝魂》等书,于是思想又一变,而主义随之,乃知前此梁氏之说,几误我矣。”  吴樾主张暗杀。他说:“暗杀为因,革命为果。暗杀虽个人而可为,革命非群力即不效。今日之时代,非革命之时代,实暗杀之时代也。”  他认为:在满人之中,最重要的是慈禧太后与军机大臣铁良。铁良于乙巳年(1905年)七月受任为署理兵部尚书兼户部侍郎,“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会办练兵事宜”,兼“督办政务大臣”。在慈禧太后与铁良两人之间,慈禧太后是“奴汉族者”,铁良是“亡汉族者”。杀慈禧太后“其利在今日”,杀铁良“其利在将来”。  他恨铁良,因为铁良搜括了东南的财赋,在上海制造局提去了八十万,在江海关提去了七十八万,又在别的机关提去了百数十万不等,用作编练旗兵(京旗常备军),防备汉人;又因为铁良叫清廷与日本政府立约,只许满人学警察。不许汉人学警察。铁良而且通过德国领事,叫上海公共租界当局封了《警钟日报》报馆,也叫清廷把江苏巡抚端方与仇视革命、屠杀学生的湖南巡抚陆元鼎对调。  志士王汉在彰德刺铁良。未成,投井而死。“王子之死,非勉他人,乃勉我耳。”  吴樾抱了必死的决心,进京以了王汉未了之事。不料,铁良警卫森严,吴樾一时下不了手。他挨到六月间,清廷派遣镇国公载泽、户部右侍郎戴鸿慈、兵部侍郎徐世昌、户部署理右侍郎绍英、湖南巡抚端方,一共五个大臣,出洋考察宪政。吴樾认为,倘若这五人考察归来,帮助清廷施行一种伪宪政,适足以麻醉人心,延长清廷的寿命。因此,他就改变暗杀的目标,对这五人下手。  八月二十六日(9月24日),五大臣在北京东车站上了火车。吴樾与同志山东人张榕也化装为仆役,带了炸弹,混入车中。不料,车身因与火车头撞接而震动,使得吴樾怀中的炸弹的撞针,触发了火药,轰然一声,吴樾当时牺牲,而五大臣之中仅有载泽、绍英二人受了微伤。张榕事后脱险。另一个同志安徽桐城人汪炘于十月问在北京桐城会馆被捕。  汪炘被捕以后,清廷才知道了吴樾的姓名。吴铁城在《回忆录》中说,“吴樾先把自己弄哑了,伺机行事,真有豫让吞炭之风。”可见吴樾的用心,是很苦的。他之所以把自己弄哑,无非为了万一事后被捕,不致在严刑拷打之下供出了同谋者的姓名住址。  在革命的历史中,有过很多牺牲性命的人。像吴樾这样明知必死而勇跃以赴的,才真正是烈士。他的死,唤醒了华北的民心。也惊破了清廷君臣的胆,增加了革命同志的勇气。正如他自己在遗书中所说:“子愿予死后,化一我而为千万我,前者仆,后者起,不杀不休,不尽不止,则予之死为有济也。”    《细说民国创立》三二、陈天华  在吴樾烈士因暗杀五大臣而成仁以后不到三个月,乙巳年十一月十二日(1905年12月8日),同盟会的重要会员之一陈天华在日本大森湾投海自杀。暗杀,原不是革命党人所该走的途径;自杀,更不是革命党人通常应有的行为。然而,在宣传的意义上,吴、陈之死均有收获。  陈天华是湖南新化县人,字星台,别号思黄,在癸卯年(1903年)留学日本,加入了“军国民教育会”,和黄兴二人被派回湖南,当“运动员”(亦称“实行员”),帮助了黄兴筹备甲辰年(1904年)十月初十长沙之役,也先后写了《警世钟》、《猛回头》等极有力量的革命文字。长沙事败以后,他和黄兴先后到了上海,在新闸路余庆里设了“青年学社”作为机关,续谋大事,不幸又因万福华行刺王之春一案而机关被破,黄兴被捕房拘禁了一些时候,陈逃到日本,和宋教仁、田桐等人创办了《二十世纪之支那》月刊,于同盟会开筹备大会的一天(1905年7月30日),宣誓入盟。  《民报》发刊,陈是撰稿人之一。《民报》第一号出版于乙巳年十月三十日(1905年11月26日)。几天以后,日本政府的文部省(教育部)颁布了“取缔支那留学生规则”,要比照对付朝鲜留学生的办法加以“取缔”(管束)。《朝日新闻》等报纸,公开指责中国留学生为“放纵卑劣”。这时候,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有八干人以上,纷纷用罢课来表示抗议。其中最激烈的主张全体辍学回国。也有若干人认为不可因噎废食,应该忍辱负重,留在日本继续读书。前一派的代表人物是秋瑾和田桐;后一派的代表人物是胡汉民、汪精卫、朱大符(执信)。两派代表人物,都是同盟会的中坚分子。  陈天华在原则上是主张留在日本续学的。他在《绝命书》中写道:“夫此(放纵卑劣)四字,加诸我而不当也,斯亦不足与较。若或有万一之似焉,则真不可磨之玷也。 ……鄙人心痛此言,欲我同胞时时勿忘此语,力除此四字,而做此四字之反面,坚忍奉公,力学爱国,恐同胞之不见听而忘之,故以身投东海,为诸君之纪念。诸君而念及鄙人也,则毋忘鄙人今日所言。但慎勿误会其意,谓鄙人为取缔规则而死,而更有意外之举动。须知鄙人原重自修,不重尤人,鄙人死后,取缔规则问题,可了则了,切勿固执,惟须急讲善后之策,力求振作之方,雪日本报章所言,举行救国之实,则鄙人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  这一篇《绝命书》语重心长,除了劝留学生用事实来维护名誉以外,并且说到“欲使中国不亡,惟有一刀两断,代满洲执政柄而卵育之。彼若果知天命者,则待之以德川氏可也(仿照日本政府于维新后优待德川幕府的后人的办法)。”  陈天华之自杀,完全不是为了个人有若何烦恼,而是想藉此策励同志,唤醒国人。普通的自杀者,是自经于沟壑的匹夫匹妇。他们的死,轻于鸿毛,陈天华的死,重于泰山。  他是一个热情人,见到不少同志空谈革命,而不务实行。决计以自己的一死作为尸谏。“夫空谈救国,人皆厌闻。能言如鄙人者不知凡几。以生而多言,或不如死而少言之有效乎”’  他的尸谏,牵涉到今后的革命方略。反清是民族革命,也是政治革命,而政治革命的成份,在他看来,多于民族革命。“故鄙人之排满也,非如倡复仇论者所云,仍为政治问题也。”  革命是一件大事业,基于责任心而出发的一种不求近功、不求速成的行为。“然鄙人之于革命,有与人异其趣者。则鄙人之于革命,必出之以极拙劣之手段,不可有一毫取巧之心。盖革命有出于功名心者,有出于责任心者。出于责任心,必事至万不得已而后为之,无所利焉。出于功名心者,己力不足,或至借他力,非内用会党,则外恃外资。会党可以偏用,而不可恃为本营。至于外资,则尤危险,菲律宾覆辙可为前鉴。”  不以会党为主力,又不恃外资,那么,用什么力量来革命呢?陈天华说:……举中国皆汉人也,使汉人皆认革命为必要,则或如瑞典、挪威之分离,以一纸书通过而无须流血焉可也。故今日惟有使中等社会皆知革命主义,渐普及下级社会。斯时也,一夫发难,万众响应,其于事何难焉?若多数犹未明此义而即实行,恐未足以救中国而转足以乱中国也。”  陈天华和会党接近过。他的话,可谓有感而发。孙中山的所见与他相同,自从乙未广州之役之后,便已侧重于“思想战”工作了,而且在同盟会的“军政府宣言”之中,明白指出:“前代为英雄革命,今日为国民革命。所谓国民革命者,一国之人皆有自由、平等、博爱之精神,即皆负革命之责任,军政府特为其枢机而已。”  关于对日政策,陈天华认为亲日与排日都不好。“彼以日本为可亲,则请观朝鲜。……而吾谓其不可排者何也? ……自有可亡之道,岂能怨人亡我?吾无可亡之道,彼能亡我乎?吾不能禁彼之不亡我,彼亦不能禁我之自强。使吾亦如彼之治其国者,则彼将亲我之不暇,遑敢亡我乎?否则,即排之有何实力耶?……凡作一事,须远瞩百年,不可徒任一时感触,而一切不顾。一哄之政策,此后再不宜于中国矣。”    《细说民国创立》三三、丙午萍醴浏之役  陈天华死后,秋瑾、易本羲、姚洪业等人回国,准备在上海自办一所学校。其中,姚洪业因遭遇挫折,愤而投海自杀。(最后,学校终于办成,定名“中国公学”,由马君武、于右任、陈伯平等人任教。)  陈天华与姚洪业的棺柩,在丙午年(1906年)的夏天由友好运回湖南(姚洪业是胡南益阳人)。在长沙的志士禹之谟,在棺柩到达的一天率领全城的学生与市民一万多人列队迎接,选到岳麓山,举行公葬。当地的官吏曾在事前下令禁止,到时候却禁止不了;到了六月二十一日,便藉口禹之谟有鼓动湘乡县各界反对盐商浮收盐价,“率众塞署”的罪,把他逮捕,判了十年监禁,关在靖州的牢里。萍醴浏之役以后,靖州的知州金蓉镜迎合上峰的意旨,不时将禹之谟严刑拷打,逼他承认是“孙文之党”,逼到十一月二十一日,将他绞死在靖州东门外。  萍醴浏之役的最初发动人,是同盟会会员刘道一。他在1906年由日本回国,召集了三十八位别的革命同志,包括蔡绍南、龚春台、陈显龙、蒋翊武、覃振、易本羲、杨熙绩、彭邦栋,在长沙水陆洲旁的船里开会,决定纠合一万名会党,于年底清吏“封印”之时起事于浏阳、醴陵,攻取长沙;新军与队营方面,分别由蒋翊武及彭邦栋等策动,届时响应。  计划之中的所谓会党,包括蔡绍南与魏宗铨、龚春台所组织的新团体“洪江会”,与姜守旦所领导的哥老会的一个支派“洪福会”。  魏宗铨是江西萍乡上栗市人,在长沙明德学堂读书,认识了黄兴、禹之谟、宁调元,醉心革命。龚春台,原姓章,名年,有时自称为张章年,是湖南浏阳人,当过清军的小军官。他们二人与蔡绍南在萍乡蕉园村“开山”(创立帮会),取名“六龙山”,对外称“洪江会”,以龚春台为大哥。入会的誓辞是:“誓遵中华民国宗旨,服从大哥命令,同心同德,灭满兴汉,如渝此盟,人神共殛”。(“洪江”二字,是用来纪念马福益的。马福益是湖南会党的大首领,在甲辰(1904年)与黄兴合作,事败,逃至广西,次年春天回湖南,准备在黔阳东北的洪江镇起事,在三月初八日被捕,于不久后被杀。)  姜守旦是湖南洲阳人。他的“洪福会”,亦称“洪福齐天党”,以推倒清廷,另创朝代为目的,不主张建立民国,却也愿意与“誓遵中华民国宗旨”的“洪江会”合作。  水陆洲会议以后,刘道一留在湖南主持一切,蔡绍南偕同魏宗铨到上海,准备去香港,或甚至去日本,找孙中山。他们在上海遇到了同盟会会员李发根。李发根介绍他们入盟,并且写信向同盟会本部函询孙中山的行踪。  孙中山于乙巳年(1905年)七月同盟会正式成立以后,在九月初九日启程去西贡,于丙午年(1906年)正月二十日由西贡去新加坡,在三月间回到日本。其后,又在五月间离开日本,到“南洋”(马来亚)。在八月初九日以前到了西贡,于八月二十二日又回到了日本。  蔡绍南与魏宗铨在丙午年七月间从湖南来到上海之时,孙中山可能尚在马来亚各埠忙于吸收同志。捐募款项,购买军火。李发根无法知道其行踪,所以蔡、魏二人才有南赴香港,去就近打听的意思。但是,他们在八月间接到消息,同志李金奇在浏阳麻石镇失风,被清兵追捕,溺死在醴陵的白兔潭,便不得不折回湖南。  九月间,留在萍乡的同志“许学生”被清吏捕杀。  十月某日,设在萍乡慧历寺的机关被清吏查抄。十七日的夜里,重要同志在萍乡高家台开会,蔡绍南等人主张等候军械运到之时才起事,廖叔保等人主张立刻起事,双方辩论了一阵,没有结果。  次日,丙午年十月十八日,廖叔保单独行动,率领两三干人在浏阳麻石镇起事,竖起白色的革命旗帜。龚春台与其他的同志,因此也就不得不干十月十九日,也贴出檄文起事,占领浏阳金刚头与萍乡的高家台。  自从龚春台正式起义以后,萍乡、醴陵、浏阳三县的若干村镇,纷纷有会党响应,总数不在三万人以下。最难得的是:他们的纪律特别好。清廷的两江总督端方与代理江西巡抚瑞良在他们的“会奏”之中说“当匪踞各处之初,并未肆行劫掠;所至只索军械、粮食、白布等。”因此之故,他们到处都受老百姓欢迎。例如,在十月二十一日进入浏阳东南、萍乡西北的重镇上栗市的时候,老百姓放了爆竹接他们,使得驻防的清兵不敢恋战。清军的江西巡防营左军统领袁坦在打给江西巡抚兵备派办处李协统的电文中说:“此间乡民,兵到即民,兵去即匪。”  为了对付这三万左右的革命军,清廷前后所抽调的赣湘鄂苏四省的兵,计有(一)江西巡防营左军,(二)江西常备军第一标第二营,(三)湖南常备军六营之中的五个营,(四)湖北二十九标步兵三营,炮兵两队,及第四十二标(团)全标,(五)原驻江苏的第三十四标全标。  战事进行得相当猛烈,交锋了二十四次以上。  革命军目标,是浏阳县县城。俏若拿下了这并无城墙的县城,便可以取得大量的粮食,又可以顺着测渭河而下,西攻长沙。  浏阳的上东、张陈坊一带,原已聚集了不少的会党,其中多数是属于姜守旦的“洪福齐天党”的。姜守旦在十月上旬开始,便已为了会友王永求被捕、关在牢里,而想到县城里劫狱,在詹家岭和浏阳的清兵发生战斗,相持不下。龚春台在十月十九日竖起“中华国民军南军先锋队”的大旗,通知姜守旦,请他合作。他答应合作,而不愿意受节制,另行打出所谓“新中华大帝国南部起义恢复军”的旗号,加紧向浏阳县城前进。  龚春台对姜守旦的如此小器,并不计较,而毅然决然于十月二十三日,只留下少数队伍住上栗市。亲率大军,会攻浏阳。不料,这一天,当龚军尚在中途之时,姜军已被清军击败,退到浏阳之西的枨冲市。龚军只得屯扎在浏阳的南市街。  三天以后,十月二十六日,龚军猛攻浏阳县城,没有攻下;同一天,姜军在枨冲市教清军击溃。二十七日,龚军失了南市街,退到牛石岭。二十八日,龚军在牛石岭被击溃。  留在上栗市的龚军,也已经在十月二十五日被清军消灭。其他各村镇的革命队伍,于姜军、龚军相继溃散于枨冲市及牛石岭以后,都渐渐地散去。龚春台、姜守旦、蔡绍南、刘道一不久皆被清吏捕获,慷慨成仁。其他的主要同志,如宁调元,被捕杀的在九十人以上,再加上阵亡在战场上的与事后被清吏滥杀的,合起来超过一万人。  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如此结束!  此役之所以失败,原因很多。第一是,蔡绍南与魏宗铨不曾能够在事前与同盟会总部取得联系。他们到了上海,又因李金奇之死而折回湖南。第二是,原定十二月底起事,而在十月十八、十九日仓猝提前,军械弹药与干部人选均无准备。第三是,姜守旦不应该另打旗号,赞成对清革命而反对建立民国,更不该于龚军未及会师以前,单独向浏阳城进攻。第四是,统率江苏派来的清军的第九镇统制徐绍桢,及其部属如赵声、倪映典等人,原为革命同志,却无法与龚春台等人联络,以致想帮助革命军而无从着手。第五是,已经被孙中山派赴广东的湘籍同志杨卓林(恢)、廖仲瑶、李发根于此役既已发动以后,自动留在上海不走,企图袭取南京,作为响应,然而一则是为时已迟(十一月),二则是为敌方间谍萧亮、刘炎所骗。被捕于扬州。杨卓林就义,廖、李二人被判监禁五年。第六是,孙中山与同盟会总部的同志从日本报纸上看到了此役的消息,就派了两批人回国援助。然而这两批人也都失败。甲批,是刘震、黎兆梅、滕元寿,他们侥幸脱险,被他们所策动的哥老会首领袁有升、江佑泉、龙见田、曾斌四个人被杀;傅义成等五人被判监禁。乙批,是胡瑛、朱子龙、梁钟汉。他们到了武昌,找日知会的负责人刘静庵,筹商响应的事,被变节的郭尧阶出卖,朱子龙因此而遇害,胡瑛、粱钟汉、刘静庵与五个别的同志被判监禁。这五个人是:季雨霖、李亚东、吴贡三、殷子恒、张难先。  孙中山在《孙文学说》中“有志竞成”的一章里说:“当萍醴革命军与清兵苦战之时,东京之会员莫不激昂慷慨,怒发冲冠,亟思飞渡内地,身临前敌,与虏拼命。每日到机关部请命投军者甚众,稍有缓却,则多痛哭流泪,以为求死所而不可得,苦莫甚焉。其雄心义愤,良足嘉尚……由此而后,则革命风潮之鼓荡全国者,更为从前所未有。”  孙中山生平很少作诗,但为了追悼萍醴浏之役的发动人兼牺牲者刘道一,曾经特地写了一首:  半壁东南三楚雄,刘郎死去霸图空。尚余遗孽艰难甚,谁与斯人慷慨同?塞上秋风悲战马,神州落日泣哀鸿。几时痛饮黄龙酒?横揽江流一奠公。    《细说民国创立》三四、日知会  孙中山为了支援萍醴浏的革命军,而派回湖北的三个人,胡瑛、朱子龙、梁钟汉,都是同盟会的会员。其中,胡、朱二人参加过当年的科学补习所,朱而且是继科学补习所而起的武昌日知会的会员。  日知会有两个,在武昌的一个设在武昌府街,其后移入高家巷圣公会;在长沙的一个,从开始就设在吉祥巷圣公会。这两个日知会,均为基督徒黄吉亭所先后创办,是用来帮助传播基督教、供人阅览书报的地方。黄吉亭先在武昌,其后到了长沙,便把武昌的日知会交给胡兰亭负责。甲辰年九月二十日,科学补习所被封。所员刘静庵不见容于黎元洪,辞去黎元洪军中的书记职务,在圣公会寄食了一些时,就任日知会的“司理”。他先把日知会的书报,整理得井井有条,然后取得胡兰亭的同意,添置了若干新书新报,对各界前来阅览的人殷勤招待,并且在每一个礼拜天讲演时事,宣传革命。这样。差不多过了一年,不仅科学补习所的一部分所员渐渐地重新聚合在一起,而且吸收了数以千计的新的革命同志,其中以士兵为最多。到了丙午年(1906年)正月,在他的领导之下,便有了一个新的革命团体正式成立,名称借用这“日知会”三个字,以避免清吏的注意。他选择会员也很严,只让一百多人参加。  这一百多会员,包括朱子龙,而不包括胡瑛,因为胡瑛在甲辰年冬天陪同王汉追踪铁良,于王汉在彰德刺铁良未中,投井自杀之际,逃去日本,一直留在日本,到了丙午年十一月才奉派与朱、梁二人回鄂。  武昌日知会的会员,除了科学补习所的老同志如朱子龙、曹亚伯、时功璧、冯特民、孙武、季雨霖、张难先等等以外,有在辛亥年(1911年)牺牲的刘尧瀓【剪文公:cheng,同“澄”】与彭楚藩两烈士,与发难起义的熊炳昆(秉坤)、吴兆麟、王宪章、蓝天蔚,又有粱耀汉、吴贡三、殷子恒、李亚东,与其后以佛学著称于世的熊子贞(十力),主持上海中华书局的陆费逵(伯鸿)。  在萍醴浏之役以前,孙中山便已派遣科学补习所的所员之一余诚(仲勉),从日本回到武昌,担任同盟会湖北分会的会长。余诚与刘静庵计议,舍名务实,不把日知会的名称更改为同盟会分会,而在事实上运用日知会的组织,进行革命工作。日知会会员之履行宣誓加盟的手续,正式成为同盟会的一分子的,仅为刘静庵、朱子龙与冯特民三人(宣誓书上的签名是刘贞一、来公勇与冯一,日期是丙午年二月十四日)。  孙中山在丙午年,也介绍了法国军官欧吉罗上尉到中国内地游历,经北京、天津、烟台,于五月初八到达武昌,乔义生与邓家彦和他一齐来。  刘静庵与日知会的同志,开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会,到会的有几百人之多。欧吉罗即席演讲,畅谈法国革命的原因,世界革命的趋势,与中国革命的必要。替他翻译的人,是日知会会员朱作梅。  这一位欧吉罗上尉,隶属于法国在天津的驻屯军。他的直接上司是布加卑少校。布加卑奉了法国驻越南总督某氏之命,于乙巳年秋冬之际谒见孙中山于吴淞口外的船中,商定以欧吉罗上尉及其他军官六人交孙中山调遣,负责各地革命力量的调查与联络工作。  越南总督某氏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当时的法国内阁总理克列孟梭吩咐过他;而克列盂梭之所以作了如此的吩咐,是因为其好友前任法属印度支那联邦总督杜美竭力主张。杜美为甚么要作如此的主张呢?是因为他早在壬寅年,便已久闻孙中山的革命抱负与道德学问,屡次托法国驻日大使邀请前往越南会面、孙中山在壬寅年十二月十五日(1903年1月13日)由日本到达越南,参观河内博览会,不巧杜美业已离任回国。杜美嘱托了他的秘书长哈德安代为招待,接洽一切。(同时,孙中山也结交了当地的侨胞黄龙生、甄吉亭、甄壁、杨寿彭、黄景南、曾克齐。这几位,不久以后都参加革命,后来在钦廉与河口各役,出了不少的力。)  孙中山终于在1905年春天由美赴欧,与留学生朱和中等组织革命团体之时。和杜美会了面。杜美介绍孙中山与克列盂梭相见。而杜美本人对孙中山的友谊,则继续不断,以迄于孙中山逝世以后。  笔者的业师。巴黎大学教授马迪厄先生(Albert Mathiez)说,埃米勒·包莱先生告诉过他:孙中山在巴黎极受“共济会”的欢迎,而且加入了共济会。这共济会,在法国大革命之时,正是幕后的推动者。孙中山的自由、平等、博爱的主张,与共济会的宗旨可谓志同道合。法国志士之所以热心于赞助中国革命,殊非偶然。  欧吉罗在日知会演讲,清吏张之洞等人派了若干暗探混在听众里面。传说,第八镇统制张彪,也化了装在座。事后,张之洞派了一个充任“海关洋员”的英国人,尾随欧吉罗,乘机攀谈,获得了若干秘密,把这些秘密报告清廷。清廷于是在欧吉罗畅游武昌、汉口、长沙、九江、南京、上海、福州、厦门,而回到天津以后,收买了欧吉罗的中国厨子,又偷去了欧吉罗的若干文件,包括各方友人写给他的信件,向法国驻华公使严重交涉。结果,法国政府不得不把欧吉罗调走,安置在越南。  一方面,张之洞、张彪,及巡警道冯启钧继续派遣暗探对日知会监视;一方面,日知会本身的革命工作日趋积极。刘道一在丙午年夏天,召集湘、赣两省同志开会于长沙的水陆洲,策动萍醴浏之役。在出席者之中,有其后在辛亥年武昌起义前夕担任过总司令的蒋翊武,蒋是湖南澧州人,这时候似乎还没有和湖北的同志发生直接关系。  换句话说,武昌日知会的同志似乎到了萍醴浏之役业已失败,进入尾声之时,胡瑛、朱子龙与粱钟汉三人从日本回到武昌,才开始对湖南、江西的同志筹划支援。事实却不是如此。在这一年的八月间,日知会的同志吴崑【剪文公:kun,崑崙,山名,中国最大的山脉,西从帕米尔高原起,分三支向东分布。现作“昆仑”。】已经到了香港,下榻于中国日报馆,等候黄兴;等了两个月,黄从新加坡回来。黄“乃授吴以方略,使回鄂积极筹备,候华侨款集,即可大举。鄂省同志闻吴回鄂,非常鼓舞。”(冯自由《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中卷,页九八。)  曹亚伯在《武昌革命真史》里说:“萍乡醴陵革命军起,本日知会之秘谋。主持最力者,即易本羲,湘南湘乡人。……无如萍醴偏僻之地,军饷、器械无所取材。乌合之师,未经训练,其气虽壮,其力无援。加以江西、湖南两省之新军又无联络,数日无一响应……易本羲吐血数升而死。”  曹亚伯又说:“时醴睦事起,武昌党人咸欲响应。(刘)敬安急不暇择,张君(纯一)以准备未齐,力遏止之。且谓胡瑛不日由申至鄂,俟其莅止,如果有军饷接济,可操胜算,然后动作。未及数日,胡瑛果至。开会筹议,胡瑛亦以未可轻举为言。”  张纯一主张慎重,是有理由的。胡瑛也说出“未可轻举”的话,实在是辜负了孙中山的托付。  胡瑛原籍浙江绍兴,父亲在湖南候补知县,哥哥在长沙县衙门里面当职员。胡瑛本人在桃源住过(所以在同盟会的名册上,籍贯写作湖南桃源)。从十六岁起在黄兴所办的经正学堂读书,濡染了革命学说,几乎被捕。黄叫他逃去武昌,住在吴禄贞家里,其后加入了科学补习所,进了工程营当兵。他陪同王汉,图刺铁良于彰德。王汉一击不中,自杀;胡瑛去日本,参加同盟会,被选为评议员之一。  胡瑛与朱子龙、梁钟汉奉派回鄂,支援萍醴浏革命军,不曾带得有钱回来,说出气馁的话。日知会中的一个败类郭尧阶,藉此出卖同志,说有一个刘小霖,是湖南六合锑矿公司的经理,愿意贡献十万元。胡瑛约了刘小霖于十一月二十四日在汉口名利栈会面吃饭。饭不曾吃完,就被冯启钧的巡警抓去。在名利栈同时被捕的,有季雨霖与李亚东二人。朱子龙先一天在汉阳被捕。  郭尧阶还领了巡警,分别逮捕了刘静庵、梁钟汉、吴贡三、殷子衡与张难先。这郭尧阶领了相当数目的赏。(朱子龙的赏格,是五百元;“刘家运”的赏格也是五百元。刘静庵不是刘家运,但是郭尧阶诬指他为“刘家运”。)  刘静庵是逃到黄陂以后,才被抓的。他的原籍,是湖北潜江。在牢里,他受刑最酷,因为官方逼他的供,要他承认自己是刘家运,而他只肯承认自己是革命党。(刘家运是另一人,为会党领袖,其后在湖南被逮捕,押到武昌,处死。)  季雨霖是湖北荆门人,毕业于将弁学堂,这时候在三十一标三营当督队官。李亚东是河南信阳人,与季雨霖同学,曾任二十九标一营左队的督队官,因革命嫌疑撤职,这时候在师范学堂担任体操教员。吴贡三原名之铨,是黄冈的一个老秀才,醉心革命,著有《孔孟心肝》、《作新民》、《破梦雷》等书,在家里设帐授徒,又办了一个“日新学社”,吸收同志。殷子衡,一作子恒,黄冈人,是吴贡三的外甥,也是吴贡三的学生。张难先是沔阳人,在第八镇工程营当过兵,这时候在沔阳东北的仙桃镇办了一所集城学校。在校中被捕。  张难先与季雨霖被保释,胡瑛与刘静庵被判无期徒刑,朱子龙等五人被判有期徒刑。刘静庵与朱子龙死在狱中,其余各人于武昌起义后恢复自由。  日知会的会所,于胡瑛等人被捕以前,在十月二十九日便已被搜查、封闭。刘道一烈士在长沙就义的一天,是十一月十六日(12月31日)。    《细说民国创立》三五、丁未黄冈之役  丁未年四月十一日(1907年5月22日),革命军占领潮州府饶平县的黄冈镇。这是孙中山所直接领导的第三次起义。在前线的指挥官姓余名丑,而策动者是孙中山所委派的“中华国民军东军都督”许雪秋。  前此两次的起义,是乙未年广州之役与庚子年惠州之役。后此七次的起义,是丁未年七女湖之役、防城之役、镇南关之役;戊申年钦州之役、河口之役;庚成年广州新军之役、辛亥年广州三月二十九之役。每一役的重要负责同志,如下:  (一)乙未(广州)陆皓东。(二)庚子(惠州)郑士良。(三)丁未(黄冈)许雪秋、余丑、陈宏生。(四)(七女湖)邓子瑜。(五)(防城)王和顺。(六)(镇南关)黄明堂。(七)戊申(钦州)黄兴。(八)(河口)黄明堂、王和顺、关仁甫、黄兴。(九)庚戌(广州)倪映典。(十)辛亥(广州)黄兴、赵声、胡汉民。  许雪秋是潮州府潮安县人,幼年跟随父亲在新加坡居住,父亲经商致富,留给他不少遗产,使他得有力量结交官绅与江湖豪侠之士。福州人黄乃裳在壬寅、癸卯之际,鼓吹种族革命于南洋一带,许雪秋深受感动,决心献身于此。到了甲辰年(1904年)的秋天,他回到潮安县宏安乡的家里,和若干好友与当地的会党首领立坛拜盟,筹饷购械,准备在乙巳年三月十五日(1905年4月19日)起义。不料,负责接洽学界的李杏坡用人不慎,泄漏了机密,被清吏捕杀。藉团练为名、在潮安上七都祠聚集了四百名武装同志的吴金铭,同时被捕。起义的事因而搁浅。其后,吴金铭由绅士联名保释。许雪秋自己到了道台衙门投案,道台因为他也捐得有候补道的头衔,本着官官相护的原则,不愿对他追究。  许雪秋再去新加坡,企图筹款再举,于丙午年(1906年)见到孙中山,宣誓参加同盟会。孙中山委派他作“中华国民军东军都督”。冬天,他由新加坡回潮州,经过香港,与当时同盟会港粤分会会长冯自由取得联络。冯自由替他打电报到日本,向孙中山报告,孙中山就派了山西籍的同志乔义生(宜斋),安徽籍的同志方汉成,广东籍的同志方瑞麟、李思唐、张煊、方次石,与日本志士萱野长知、池亨吉等人,陆续来到香港。  许雪秋偕同乔义生、方汉成、李思唐、张煊、方次石,回到潮安县宏安乡,与会党首领余丑、余通、陈涌渡、薛金福、蔡德、吴焕偕、黄德胜、罗飞雁等人会议。决定以丁未年正月初七日(1907年2月19日)为起义的日期,目标是潮州府城(今天的潮安县城),根据地是府城正东边的饶平县黄冈镇,与黄冈之北偏西的浮山埠。黄冈方面,由余丑负责。方汉成与方次石协助;浮山埠方面由薛金福负责,乔义生与李思唐、张煊协助。此外,惠来的响应工作,由黄德胜担任;揭阳的响应工作,由罗飞雁担任。在潮安内城、潮汕车站、蔡家祠、敌山台,也都布置了同志,作为埋伏。揭阳炮台的清军弁兵,由陈芸生与萧竹荷二人前往说降。  如此周密的准备工作。到时候偏偏由于天气不好而一切成为泡影。集合在浮山埠的弟兄,由于大风大雨,而散走了不少。在黄冈的弟兄,甚至无法集合。许雪秋的为人,热情有余,毅力不足。他看见如此情形。便一时短气,下令解散,把善后的事交给陈宏生主持,自己跑去香港,托冯自由把经过报告孙中山。  由于始则密锣紧鼓,继则草草了事,起义未成而风声泄漏,薛金福与张顺、黄志因此而在三月下旬被清吏捕杀,白白牺牲。  孙中山这时候已在越南河内,回电报给许雪秋,叫他不可以再孟浪从事,静候惠州与钦廉的消息,与这两方面的同志同时发动。  但是,留在潮州的弟兄们,听说薛金福等人被捕,人人自危,而且清吏又在四月十一日这天捕去了邱保、张善两人,关在黄冈的“协署”。于是,大家为了救邱保、张善,便在余丑的领导之下,攻打黄冈,攻到四月十二日的辰时(下午七点多钟),将黄冈占领,杀了城守把总许登科、署拓林司巡检王绳武,俘虏了黄冈同知谢兰馨、署黄冈都司隆启、巡防营弁哨督标蔡河宗,贴出了安民布告,免除清廷的一切苛捐杂税。老百姓闻风而来投效的极多。  清廷的署潮州镇总兵黄金福,屯扎在距离黄冈三十里的井洲,不敢对革命军有所作为。革命军方面,由于事出仓猝,也期待着许雪秋与陈宏生的命令,才能作进一步的行动。期待到四月十四日,陈宏生才从汕头赶到,大家推戴陈宏生为“司令长”。当天夜里,陈宏生把弟兄分为五路,向井洲进攻,攻到十五日的黎明,将近胜利;突然,来了清军的援兵巡防营第九营,只得退守大澳山,在大澳山战到十五日的深夜(十一点钟左右),又遇到倾盆的大雨。次日,退回黄冈,解散。  许雪秋在十三日接到起义的消息,十四日偕同乔义生、李思唐、萱野长知等人到汕头,正想策动丰顺、揭阳、惠阳、潮安等地的响应,但是十八日一清早,方汉成等人便已从黄冈来到汕头,告诉他:在黄冈的弟兄已经解散!    《细说民国创立》三六、丁未七女湖之役  在黄冈革命军解散以后的第六天,惠州七女湖的革命军便起义了。倘若陈宏生等人能够在黄冈多撑持几天,可能不致失败。黄冈位于海边,面对南澳岛,中间有三个中型的小岛,东为拓林湾,西为“鸿门”,南为“大金门”。出了大金门,便是南澳岛,岛上有南澳县,为郑成功与鲁王先后经营之地。黄冈的东边,是闽粤分界的高地,有高达五百四十四公尺的大宝山作为屏障。就形势而论。黄冈并不是不可以坚守的据点。况且孙中山业已命令邓子瑜在惠州加紧发动响应的工作。  邓子瑜是惠州府归善(惠阳)县人,为人尚侠好义,曾经是郑士良的左右手,于庚子惠州之役失败以后在新加坡与香港经营旅馆。孙中山在丁未年(1907年)派他和黄耀汉、余绍卿二人负责惠州方面的工作。黄耀汉在庚子惠州之役作先锋官,其后也在新加坡开旅馆。余绍卿则纯粹是绿林豪杰,这时候亡命在南洋。黄是新安(宝安)县人,余的籍贯不详。  邓、黄、余三人从新加坡到了香港,黄由于当地警察对他注意而折回新加坡,余进入大陆而杳无消息,只剩下邓一人留港继续活动。他不负孙中山的托付,分遣同志陈纯、林旺、孙稳等回乡,在四月二十二日(6月2日)实现了起义的事。  陈、林、孙三人很有勇气。只纠合得二三百人,便一举而占领了归善北边二十几里的一个大镇“七女湖”,夺得该镇巡防营的械弹。三天以后,连克泰尾、杨村、三达。二十七日攻占扬村西南、博罗东北的柏塘。又转而向南,横行于归善之东的水口、横沥、三径、蔗浦。清吏调来了四个营,对革命军无可奈何。而且,其中洪兆麟的一营,在五月初二日大败于“八子爷”,洪本人中弹坠马。  最后,清吏把水师提督李准的部队从黄冈方面调来,在大亚湾的澳头登陆,才慢慢地占了优势。同时,陈、林、孙三人获得邓子瑜派人传来黄冈革命军失败的消息,眼看消耗了的弹药无法补充,只得把同志们带到梁化墟附近,于埋藏了枪械以后,下令解散。  事后,陈、林、孙三人回到香港,冯自由把他们安置在屯门青山李纪堂同志的农场;不久,又帮他们去新加坡。邓子瑜由于是这一次起义的主持人,被香港政府驱逐出境。也去了新加坡。孙稳在己酉年(宣统元年,1909年)经由香港,回惠州一次,被清吏发觉,向香港当局要求引渡。同盟会的同志请了律师替他抗辩。无效,终于被押解给清吏,被害。  在七女湖之役,阵亡于疆场上的同志,依照清廷的文献,有数十名之多,姓名皆已难考。被俘而遇害的同志,也只有石亚佛一人留下姓名,长供后世怀悼。    《细说民国创立》三七、丁未防城之役  在七女湖之役失败以后的两个多月,亦即丁未年七月下旬,革命军起义于广东的西南角,在二十七日(1907年9月4日)占领防城县的县城。  原来,早在这一年的三月中旬,钦州所辖的那黎、那彭、那思三个“墟”(统称“三那墟”)有了一个“万人会”的组织。起因是:三那墟的老百姓以种蔗制糖为生,而清吏一再加征糖捐,老百姓推了若干代表到“知州”的衙门请愿,知州却把所有的代表扣留,说他们鼓动人民抗捐。三那墟的一位读书人刘思裕深为不平,就顺从了老百姓的意思,成立这个“万人会”,受推为领袖,率领几百个勇敢分子入城,冲进衙门,把被扣的代表们都放了出来。廉钦道王秉恩派兵到三那墟,企图用武力解散万人会,开枪打死了几十个老百姓。然而老百姓更加团结。于是,王秉恩报告两广总督周馥,周馥如临大敌,派了巡防营三个营、新军一个营、炮兵一队、机关枪队一队,又调了驻扎广西的“衡军”两个营,绥远军一个营,对三那墟的老百姓进攻。老百姓抵抗到四月上旬,失败,刘思裕阵亡,三那墟的镇市都被毁于炮火。然而。仍有几百个老百姓,在刘思裕的侄儿刘显明领导之下,死守附近的那桑。  清军巡防营的统领,姓郭名人漳,是湖南人,与黄兴是朋友,曾经于甲辰年(1904年)十月在上海和黄兴同时被巡捕房抓去,关了几天。至于新军一营的管带赵声,则不仅是革命志士的朋友,而且已参加了革命组织。他们两人,由于身为清军军官,不得不执行上峰的命令,同时也还不曾知道刘思裕及其万人会在事实上已和孙中山取得联络。  孙中山这时候住在越南的河内,于万人会事件发生以后,就派了邝敬川同志到廉州良屋镇,与刘思裕会面,劝刘思裕索性革命,刘思裕完全同意。孙中山而且也派了胡毅生去找赵声,见到了赵声,命令赵声乘机反正,赵声也在原则上表示服从。可惜,当邝敬川运动刘思裕成功以后,孙中山再派一个姓陈名油的人,送信给胡毅生,叫胡毅生转达赵声、郭人漳不可摧残三那墟的“团民”,这陈油却到了要紧关头怕死,不敢把信送到,误了大事。  三那墟被毁以后,胡毅生来到河内见孙中山。孙中山加派黄兴与王和顺二人,偕同胡毅生取道北海,黄兴由北海去钦州,访郭人漳,王和顺与胡毅生去廉州(合浦)的陆屋。访赵声。  黄兴在郭人漳的营里住了很多天,不曾被别人识破。郭人漳答应黄兴,将来只要有“堂堂正正的革命军”起事,他一定反正。  王和顺与胡毅生也在赵声的营里住了十几天,赵声发给王和顺一张委任状,委他作“军事委员”。(委任状上,写王和顺的化名:张德兴。)王和顺因此而大大方方地走到钦州,在钦州住了一天,穿过步哨,到达那桑,与三那墟的新领袖刘显明及其几百名坚贞同志会合。王和顺出身游勇,自己也有几百名旧部带了枪枝,集合起来,成立革命军。  王和顺和赵声约好:王领了革命军进广西,攻南宁;赵声在后面佯作追赶之状,实际上替革命军断后。无奈,南宁方面的清军不肯接受革命志士的运动,以致王和顺不得不放弃进攻南宁的计划,而只能徘徊于钦州的外围。当他率军到达钦江西岸、钦州正北偏东、三那西北的“平吉”之时,刘显明不耐久等,带了他的几百人与王和顺分手。这是丁未年四月到五月初的事。黄冈与七女湖两处的革命军已经先后起义而失败了。  王和顺及其所统率的钦廉革命军,全靠军纪优良而获得各地的老百姓自动供应,才能一再等待,等待了好几个月。等待什么呢?等待孙中山委托日本志士萱野长知所购买的大批军火。孙中山而且指定了防城县西南角的“珍珠港”白龙镇,为起卸军火的地点。不幸,这时候东京同盟会本部发生了“风潮”:章炳麟等人与北辉次郎对萱野长知生了意见,公开地打了明文电报给香港《中国日报》。说萱野长知所买的枪械“全属废物,万不能用”。于是,秘密完全泄漏,不仅萱野长知无法如期装运,而且孙中山也不得不改变起卸的地点。  王和顺等到了七月下旬,不便再等,就从所驻的地点板城(在钦州正北),转而向南,绕过钦州,向防城县城前进。二十七日早晨,到达防城城下,城内的清军衡字营左哨哨长刘永德(辉庭)首先响应,对河(防城河南岸)的清军衡字营右哨哨弁李之焜(耀堂)也率众附和,于是王和顺兵不血刃,取得了防城县城。  这是中国革命史上,革命军第一次占领了县城。  可惜,王和顺的助手粱少廷不肯接受防城知县宋渐元的投降,否则钦州可能也会攻下。  宋渐元是湖南人,在被俘以后供称:与黄兴认识,一向赞成革命而没有机会“入党”,愿意从此参加革命,请王和顺派若干兵士交给他,伪装押解犯人的模样,带去钦州,在进入钦州城东门之时。立刻占领东门,接应革命军入城。梁少廷呢,以前曾被宋渐元扣留过,认为宋渐元不可信任,主张把宋渐元及其幕僚与家属统统杀了。王和顺照办。  次一步骤,是进攻钦州,钦州的守将是郭人漳。  王和顺留下少数部队交给邝敬川,守住防城;自己带了原有的几百人,加上衡字营左哨右哨的兵,新加入的义民,一共一千多人,在当天中午开拔。不巧,遇到大雨,又迷了路,走到第二天将近黎明,才到达钦州城下;一看,城头上满是灯光,显然对方有了准备。王和顺只得下令退到城西(?)十里的涌口扎营。  这一天,七月二十八日,黄兴陪了郭人漳与六十名卫队,假装出城巡逻,一直走到王和顺的营里。郭向王说:“钦州你们用不着打,到晚上便是你们的。”刘永德暗暗地告诉王,“郭的话不可信。倒不如把郭留下,先用我自己的人换上郭的卫队的服装,混进城,占领东门,大队人马跟着进去。”王和顺不赞成,以为“郭已招待黄兴这么多天,未加伤害,我们不可以把郭扣了,以不肖之道待他。”于是放走郭与卫队。黄兴也陪着他们回去。  郭回到城里,就变了卦。原因是,他看见革命军的人数少,存了势利之心。他不仅不曾在当天晚上开城欢迎革命军,而且派人来说:“住在城内的廉钦道王瑚,戒备很严。革命军不如改变计划,去攻南宁,他可以送一些械弹。”革命军明知南宁的清军兵力更大于饮州,当然不肯接受郭的建议。  黄兴在城里着急,在二十八日的夜里,想独自策动郭的一部分官兵开城。结果,没有办到。  革命军转向西北,沿途又吸收了三四千义民,于八月初一到达灵山县城下,于城墙上的炮火及六风山炮台的炮火夹攻之下,奋勇爬上云梯攻城。云梯只有一具,却也爬上了二三十人,进城巷战。城外的主力无法对他们支援,这二三十人全数牺牲。为什么云梯只有一具呢?因为一个“反正”了的清军军官陈发初,出卖革命军:叫他准备五具云梯,他只作了三具。而其中两具一用便坏;叫他带五十人先占六风山炮台,他到了六风台,反而开炮向革命军放!  革命军攻灵山县城。攻到八月初二,攻不下来,退驻木头塘。  清军派了间谍来,诈说城内已经有人起义响应。革命军再度走向灵山,守城的清军宋安枢部已经开城迎战,又有郭人漳派来的一营兵跟踪在革命军后边夹击。革命军人多枪少,子弹更少,不得已而且战且退,经由廉州(合浦)所辖的伯通、花会山、五王山等处,到了狮子山,被宋、郭的两个营追及,大战一天一夜,失利;在初六、初七左右退到罗蒙小洞,分到附近各地屯扎,大部分的义民则各自回乡。  那郭人漳真坏。他不但派了一营跟踪,也派了若干兵攻击在防城留守的革命部队,加以消灭,替清廷夺回防城。黄兴在这时候,见到苗头不对,业已脱身而走,经由东兴镇,去了越南,见孙中山,报告一切。  东兴与越南的芒街,只隔了一条小河:北嵛河。当地的清兵,原已由钟金富与詹岐山两位同志运动成熟,如期在八月某日悬挂青天白日满地红的革命旗帜起义。可惜。负责接济的关仁甫事先把款子花完,对反正的清兵失信。清吏又把革命旗帜取下,朝天放枪一排,事后向上伪报“克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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