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1911(辛亥革命历史重现)

中国1911(辛亥革命历史重现)内容介绍《中国1911》是中国当代著名散文作家、民国史学者伍立杨的最新学术著作,书稿写作思路似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即从一个基点(辛亥革命)荡漾开去,以辛亥年比万历十五年,围绕辛亥革命的重要人与事均在书稿中得以体现。在具体写法上,作者仿唐德刚《袁氏当国》等著作,内容以小标题形式断开,以便广大读者阅读。第一节 端方在劫难逃1910年1月1日,这一天很平常。郑孝胥在他的海藏楼和高梦旦、诸贞壮、邓实等人聚会,且向朝廷推荐张骞。这一天,三十四岁的学者王国维正在校勘钟嗣成的《录鬼簿》,章太炎正在研究中国文化的根源和近代学术发达之间的关系。蔡元培则远在德国,这一天,汪精卫则在香港,跃跃欲试,订炸弹、写遗书 准备北上干大事。这一天,距端方丧命的日子1911年11月27日,还有五百九十六天。曾在端方主政两江时为其幕僚的郑孝胥在上海闲居,他的居所,命名海藏楼。四川保路风潮事起,端方奉命入蜀,邀他这个旧日的幕僚同往,郑氏竟推辞了。端方率领鄂军前队在资阳,结果后队给前队情报,准备反水,他似乎也浑然不觉。四川党人张培爵派遣田智亮率三百人,持炸弹八十枚,星夜赶往资阳,准备将其彻底解决。田氏到后,和军中党人接触,议定非杀端方不可。于是剪发辫,废肩章,喝血酒,缠白布于袖以表决心。到了夜间,端方已经晓得哗变的消息,和他的弟弟端锦抱头哭泣。这时候幕僚尚劝端方立即换服逃走。假如此时端方按此行事,尚有活命的可能,谁知他以为他总算是有恩于部队的人,不至失控。到了11月27日,众军士将他兄弟俩从坐帐中拉到天上宫行辕。“众曰,此私恩耳。今日之事,乃国仇,不得顾私恩,遂挥刀刺之。”杀死端方后,军士将其头颅贮藏在铁盒子内,以桐油浸泡之,献给蜀军政府。端方是做过郎中、道员、按察使,直至巡抚、总督的人,因处事不慎而丢官。当他技痒难耐,又花几十万两银子,拿到督办川汉粤铁路的肥缺,已经是保路运动烈火蔓延之际。他9月初启程,取道武昌、夔州府、重庆一线去成都。10月13日到达重庆,11月13日到达资阳。他所率领的部队,共四个营。端方的死因,直接导源于四川保路风潮。民营的铁路被收归国有,且出卖与外人,从中又抽取回扣,政府大张巧取豪夺之帜。这个政策的出台,又直接生发于盛宣怀。5月份,清廷听从邮传部大臣盛宣怀的主意,下决心将四川、湖北、广东铁路收归国有,以端方为川汉粤铁路督办。说收就收,此前四川民众投入的股本一分不退。本来农民的血汗钱,有的甚至卖儿卖女投入管督商办的铁路修筑,现在血本无归,生计茫茫,那就只有自杀或拼命了。端方入川之际,正值赵尔丰当政。两个人都看好总督的位子,一个守,一个攻。端方把保路风潮的责任算在赵氏头上。为夺得要津,端方为民众所做开脱,尚属实情。对民间颇能理解,对皇朝来说,则属于典型的第二种忠诚。赵尔丰也没有闲着,他也上疏数落端方,指摘端方并不直接从陕西入川,反而跑到重庆去做迂回,成都周边的土匪蜂起,等他来剿,他又不来。这样,大员之间的火拼已经到了“上纲上线”的地步,且无限上纲,足以致命。端方到重庆时,其寓所大门被人乘夜贴纸书对联一副:端要死在江南馆,方好抬出通远门。藏其名于上下联之首,江南馆乃城中奢华之地,而通远门外则为丛葬之所。联语透着威胁,词为不祥之兆。尽管端方在后来的某些学人看来也属开明,但他此时仍然手持重器,即国家机器最锋利的一端,向他索命的人至少想到了一个历史问题,那就是徐锡麟的惨死。1907年,端方直接指挥杀害徐锡麟。7月初,清廷侦探在上海捕获党人叶仰高,端方派员酷刑讯审,得知打入官场之党人名单。徐锡麟知事已迫,乃决计刺杀恩铭。徐锡麟被捕获后,端方率先给安徽地方首长冯煦一通电文,要他速将徐锡麟斩首。冯煦是江苏出身的江南才子,他不愿对徐锡麟下此毒手,但也没有办法。恩铭家属申请将徐锡麟挖心剖肝,炒食以祭祀恩铭,端方也予以批准。晚清以来,民众的对立情绪遂益形紧张、尖锐。端方虽没有大举开火杀人,也没有拿着洋火四面点火,但毕竟是手持火柴,走在到处散落的火药之上。1910年1月1日端方还在忙着花大价钱重新上位,不久他就如愿以偿。五百九十六天后,他以为安全的利器终于擦枪走火,也就死于非命了。至今想象他晃晃悠悠、逍遥入川的情形,都不免要为之捏一把汗,甚至心急如焚、绷着神经,而他本人似乎懵懵懂懂,所以也就在劫难逃了。地火在奔突其实,端方刚出发,这边武昌的枪炮声就已响起来。等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武汉三镇已经打得难解难分了。这个中部的大城,走到了一个巨变萌蘖的最后关头。第一枪之前更有第一爆,各处的部队跟上了发条一样,跃跃欲试,无数的地火在奔突。孔子是圣之时者,一切讲究时,时然后言,时然后笑。像那个诗人所狂呼的,时间开始了。时间的开始,用在这里,才恰如其分。现世报这种东西来既频密迅速!它构成了命运,也构成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必然规律。这一个时间段,竟有那么多的目不暇接的偶然,谁也无法预见和控制。这是一连串的偶然,也是一连串的必然。必然性总要通过大量的偶然性表现出来。这些偶然性本身自然纳入巨变的发展过程中,并且为其他偶然性所补偿。这是历史剧变到来的加速器。历史发展单线性表明,历史人物对社会发展能起到加速或延缓的作用。大大小小的英雄人物,他们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历史进程的无数的推手。说到武昌一夜之间四处开花的起义,其远因,要追溯到民族思想的重燃。宋朝以降,惨痛的命运造成民族思想的激昂。清入关以来,统治酷烈。剥皮活剐的文字狱就是元朝也没有的。明末思想家黄宗羲、顾炎武的遗民之痛,郁积深不可测的故国之思,在民间潜伏变种,一种有待恢复河山的理念,埋伏在会党中间,时势一到,自然触发。晚清铁路,先是由外人借款,外人筑路,外人管理,后又收由各省自办,成绩平平。于是又想收归国有。收归国有也表现集权的威势。盛宣怀向日本借款,引出种种纠纷,伤害到民间,清廷采取高压政策,嫌王人文软弱,以赵尔丰代之。拘留保路会代表。人民吁请释放,又开枪击毙多人。并诬陷人民谋反,大加打压,正在这不得不下台的时候,武昌起义爆发了。清廷以巡防营弹压群众暴动,以新军守东西辕门,制台衙门以巡防营某连把守。当时群众准备捣毁衙门,且得新军之同情,蜂拥冲入衙门,巡防营以机关枪阻击,死伤甚多,双方激战,群众终以徒手不敌大大吃亏。事态不断蔓延,城门四闭,民变大作,民众所组织之保路同志会,不断请愿,与巡防营冲突,巡防营因亦开枪攻击。新军本甚同情人民,初时双方各不相涉,然因一军官责备群众之暴动行动,人民又不听劝说,因而失去了新军之同情,亦有相互攻击之情事发生。继成都的骚乱,各县民变相继发生,四川军队不敷镇压,赵尔丰因请调湖北军队入川协助平乱。端方领新军两标入川,至资中停止前进。川乱大作,各省响应,赵尔丰让位,朱庆澜、罗纶为正副总督。新军向朱索取粮饷,不允,军队叛变,先抢黄城坝,继占军械局,朱庆澜逃去,军队在藩库得银四百万两,尽皆由骚乱人群所瓜分。次日赵尔丰复出,出示安民,其意本善,然有人传说巡防营之变,系赵暗中唆使,群众又起而攻击赵,后尹昌衡自领四川总督,驱散乱兵,将赵尔丰杀戮以谢天下,其斩标书曰:“恶贯满盈之总督赵尔丰。”杀赵后,又以其头游行四街,本来要运到西康收拾民心(西康人对赵深为憎恨),后又作罢。四川保路风潮因经济利害而起,后扩大而为政治问题,革命党因势利导,方声涛、季裕霖等革命人士前来联络,事态扩大,终至酿成辛亥举义,开革命之先河。中山先生曾经指出,“若没有四川保路同志会的起义,武昌起义或者要迟一年半载的”,可谓鞭辟入里。第二节 偶然性酿成激变 武昌革命的源流说起来,武昌首义的第一枪,已经是10日的傍晚,熊秉坤兵营里的陈定国那一枪,也是仓促中的应变,也带有很大的偶然性。而在陈定国举枪击杀那个甘作清军走卒的排长之前,已有无数的偶然发生了。陈定国的第一枪之前,早有孙武的第一爆。而这第一爆,又是那样的偶然,是计划中的意外。10月9日这天,武昌城内一般人群情绪骚动,显出莫名的慌张,也有老百姓搬到城外,投奔乡下亲戚。这天中午,共进会的头领孙武在汉口望善里的一楼房中试验炸弹,说他不小心也罢,说他过于小心也罢,总之他竟把试管撞破了,药水滴在炸药中,顿时轰然一声,孙武本人给轰击得满面是血。站在楼下的印度巡捕,满腹猜疑,遂闻声上楼。孙武的朋友见势不好,也真是急中生智,慌忙将大衣盖在孙武头上,佯称病人急症要送往医院,匆匆遁去。巡捕上楼后看到一片狼藉,还有堆积的军装,存储的上百支长短枪,情知不好,于是层层上报,随即湖广总督瑞澂也晓得了,于是派戈什四处缉拿可疑之人员。说到鄂军的革命团体,也即武昌革命团体的源流,简言之,其变异如次:日知会 群治学社 振武学社 再变为文学社。日知会系1905年刘静庵、曹亚伯等创立,会员分布于军界、新闻界、学界、宗教界。次年,中山先生派胡瑛、朱子龙等赴汉,联络日知会起义,不意事泄,会员骨干多被张之洞逮捕下狱,团体遂告解散。群治学社建立于1908年底,可视为日知会的改组,推黄申芗为社长,表面以集合多数人交换知识研究学问、提倡自治为宗旨,实则奉同盟会宗旨为圭臬,且在社员规约中订有:一、绝对守密,有事一人当之;二、社员限于士兵,不得介绍官佐;三、社费由社员捐出。以后湖北革命团体如振武学社、文学会皆由群治学社演变扩张,成为辛亥武昌起义之原动力。群治学社1910年图谋武装起义出师不利,乃更名为振武学社,再变为文学社已是辛亥年间的事。到了振武学社时代,力量已在膨胀,决策层预备举事,派往各地骨干有:上海杨玉巽,江苏钟畸,安徽邹运猷,湖南杨玉鹏,两广李抱良,直隶、山东刘九穗,云南胡乔,东三省邹韬。振武学社时代,其宗旨就包含在名称之中,直言专以联络军界同袍,讲求武学,派员渗透到部队基层,如蒋翊武、刘复基投入四十一标三营左队当兵士,杨玉鹏则在四十一标一营左队任司书。规定各社员,每人每月须介绍一新人入社。1910年秋曾试图举事,刘复基、彭楚藩等在开会时被巡警围捕,蒋翊武得脱,又归失败。这次失败打击很大,团体人员多如惊弓之鸟。鉴于形势,为求一保全之策,遂更名为文学社。在文学社时代,蒋翊武为正社长,王宪章副之,刘复基为参谋部长,其余总务、调查、联络 设置齐备,尤其在各标营以及陆军中学的代表众多。川路事起,鄂省风声鹤唳,该学社已增至三千人,团体骨干四处联络,蒋翊武为正司令,刘复基副之。文学、共进会之联合,在辛亥旧历四月十三日,也就是武昌首义的四五个月前,两派商议集合势力,刘复基、王守愚找至共进会协商。经多次多人斡旋,才正式联合。两派联合后,在阳夏设立支部,以胡玉珍为四十二标总代表,汉口郑北兰寓所为支部交通处,汉口集会在范明山寓所,汉阳集会在陈德元寓所。蒋翊武当清廷假意立宪法之际,对刘复基说:“我辈所从事又添障碍矣,及今不图迟益艰难。”他的瞩目点在鄂中新军,此间多志士,遂决赴鄂实行,邀刘复基同往,于1909年深秋到达武汉。此时群治学社已破,改为振武学社。蒋翊武所在的文学社与孙武的共进会的源流不同。其中,文学社整体加入同盟会,辛亥革命爆发,以破坏告终,急于从事建设,改组政党,因与同盟会宗旨相符,公议全体加入,将文学社名义取消。另,据尹呈辅回忆,当时他在湖北陆军小学第二期肄业。在辛亥年二月,由孙武先生介绍入同盟会,从事革命工作,遂得参加首义。这是文学社、共进会与同盟会血肉密切的关系之铁证。陈其美与中部同盟会说到同盟会和武昌方面的关系,就当时指挥序列,在首义之前,湖北负奔走之责者尹呈辅在《参与辛亥武昌首义之回忆》中明确说道:“在首义之前,就我所知,上级者,以居正先生为中心;中级者,以孙武、张振武、蒋翊武三位先生为中心。”1907年3月,章太炎、陶成章与中山先生闹矛盾,进而引发光复会的成立。而中山先生将精力移到南疆,连续发动武装起义,实施连续的对专制的剧烈撞击,仅在1907年夏至1908年5月,即于边疆地区发动六次起义。1911年元旦刚过,香港同盟会谭人凤来武汉与孙武、胡瑛等商讨起义发难地点。胡瑛认为,湖北受限制太多,敌人调兵,朝发夕至,难做持久抵抗。谭人凤则主张广州首先发难,湖北响应。唯孙武力主在武昌发难。他认为,武昌新军集中,内部发动成效显著,为首义打下了稳固的基础;以兵力论,发难非从武昌入手不可。盖以武昌自张之洞督鄂以来,工业发达,且为水陆交通枢纽,一旦义旗展开,全省百姓均可为我所用。文学社成立后,大批新军下级军官以及士兵参加进来,军队变化呼之欲出。赵声、宋教仁、陈英士、谭人凤商议成立中部同盟会,以为实占地利。“长江者,襟带全国,控制中部,而武汉据长江上游,四战之地,上海为之咽喉,一旦有事,则足以震撼南北,为兵家所必争。”黄花岗起义失败后,长江流域进入陈其美等人的视野,企望在以武汉为中心的两湖地区发难。清廷早已留意陈其美的动向,于是陈氏和朋友谈革命方略,就以歌伎所在的堂子为掩护。有一次他和张奚若躺在姑娘的床上秘语,姑娘当然不在屋里。1911年新年过后,大量的武器要运到内地,接洽事宜都在堂子。“陈英士有一个听差,穿得很好,人很强壮,管包扎装运军火。其法,是拆开一套新的洋式沙发,将手枪藏在弹簧中间,然后将沙发仔细缝好,看起来天衣无缝,决不会知道其中有武器。”黄花岗起义,黄兴、赵声招他到港,可是船行迟缓,到广州已是事发的第二天。1911年4月,黄花岗起义失利,同盟会中部总会企图策划长江流域起义,派人到武汉与文学社、共进会联系,将武汉革命团体发动大举推上轨道,文学社、共进会在8月最终决定联合。1911年7月31日,中部同盟会在上海成立大会,地点是湖州会馆,陈其美、宋教仁、范光启、吕志伊、谭人凤等共二十九人与会,其章程有谓:“奉东京本部为主体,以南部分会为友帮。”陈氏被举为庶务部长,乃因他长期奔走长江流域,具雄厚人事基础。战略因应:陈氏并坐镇上海指挥,并确定,起义由湖北省城首先发动,四方各省响应。宋教仁、谭人凤致力于湖北军界运动。酝酿起义的前夕,武器弹药尤显重要,陈其美多方筹措,“居正等留沪旬月,以陈其美代办手枪尚未齐备,乃遣杨玉如先归”。中部同盟会渗透长江流域后,文学会与共进会活动频密。黎元洪得知部队不稳,曾大发雷霆,着手安排卧底,侦知秘密结社等情况,但是一则效果不佳,一则他本人也很矛盾,又对左右嘱咐说此事万不可声张,恐上峰闻之,自身难保。据辛亥老人张之本先生回忆,当时两湖革命空气弥漫,各校学生多有参加革命行列者,湘省巡抚余诚格曾诘问湖南高等学堂监督刘人熙曰:“汝校有革命党人否?”刘答:“革命乃圣贤事业,后生辈何足当之?”其意盖谓若汤武之顺乎天应乎人,始足言革命也。山雨欲来 新军裂变北洋新军原名定武军,正式名称叫做新建陆军,由袁世凯全权督办。新军的决策层都是他的卵翼,即他的亲戚、北洋武备学堂以及淮军旧部组成。最初的一批心腹左右是:参谋营务处总办徐世昌,学堂监督江朝宗,督操营务处总办冯国璋,督操营务处提调段芝贵,各营统带姜桂题、吴长纯、雷震春、吴凤岭、张怀芝、张勋,炮兵营统带兼炮兵学堂监督段祺瑞,工程营统带兼讲武堂总教习王士珍当时部队的大致情形是,辛亥前几年,清廷改革兵制,将兵部、练兵处、太仆寺等合为陆军部。新建陆军营制在北洋常备军营制的基础上略加变化而来,每镇计步马炮工辎二十营,与日本师团的组织相似。第一批即以北洋、京旗两支常备军改编为北洋六镇。到1907年陆军部拟订了全国编练三十六镇的计划,至清亡前夕,共计成立十四个镇、十六个混成协、一支禁卫军,以及几个独立标、营。军队正式划分为陆军和海军。新军设步、马、炮、工、辎重等兵种,按镇、协、标、营、队、排、棚的序列编制,从西方购置装备,并仿制火器,演练西式操典和战术。当时北洋六镇,其中湖北驻有一镇一协(旅),番号为第八镇及第二十一混成协。其余如江苏为第九镇及第七镇、第十二镇,各仅编成一个混成协,奉天为二十镇及第二混成协,等等。就编制而言,每镇有步队两协,马、炮队各一标,工程、辎重各一营。步队每协两标,每标三营,每营前后左右四队,每队三排,每排三棚,每棚十四人,马炮标则每营三队。规定每省先设一陆军小学,每校每期学生约八十至一百人,三年毕业。湖北陆军小学,张之洞不按规定,独行其是,径由军队中选送优秀士兵至陆军小学肄业,内分仁、义、礼、智、信五班,一般读书人均无出路,反之陆军小学除由公家供给一切外,且按月另发银钱,故能献身军伍,亦为谋取出路之大好机会。入伍者又多清寒优秀之子弟,张之洞复从中选拔,使之入陆小肄业,亦无非为培植人才起见,日后此辈遂成新军下级干部,且多参与辛亥武昌革命,这却是张之洞始料所不及的。辛亥前两年,革命的爆发已有山雨欲来之势,各地都在密谋起事。武汉革命党人多头渗透,新军意识开始裂变。武昌起义前,武汉驻军主要有新军第八镇,新军第二十一混成协,另有巡防营、水师营等旧军。在新军中,绝大多数营队有革命党活动,至辛亥年起义前夕,近两万人的湖北新军中,参加革命组织的将近三分之一,并有许多革命的同情者。是年7月,湖广总督瑞澂奉命将第八镇部分军队调往四川、湖北、湖南等地,武汉地区兵力空虚,发动起义极为有利。第三节 火种迅速渗透革命党人与新军中的进步分子往还频密。如驻南京的新军第九镇第三十三标,当时担任标统的是革命党人赵声(字伯先,镇江人),担任管带官的有冷遹、柏烈武、伍崇仁、杨韵珂、江来甫等。大量尉官中,则有一半以上的人,开始接受孙中山先生的革命影响,立志推翻清王朝,为创立民主共和而积极从事革命活动。部队渗透情形相当严重,以同盟会为总指导,陆军中小学学员、党人、团体均有人在部队中串联。党人在部队中运作举事的具体方式,在首义之前,各级负责人为坚定各同志之信心起见,常用耳语宣传,详为讲解清朝政府之残暴无道,丧权辱国之事实,远如“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之惨;近如中法、中英、中日战败之耻,庚子八国联军之辱,割地赔款,订下不平等条约,并以兴建国家海军之款,供西太后构筑颐和园之用;最后如瑞澂以纨袴公子,出任总督,彼并以卑鄙无能,不学无术之丫姑爷张彪(瑞澂丫鬟之夫,同志间鄙称为丫姑爷)出任第八镇统制 用以上之事实,作为宣传之资料,激发同志们同仇敌忾之雄心,杀身救国之勇气,人人切齿痛恨,隐忍待发,所以10月10日夜,枪声一起,响者四应。嗣后之宣传工作,又转变方针,重点在鼓吹各省起义,全国响应。所以首义后第三日,即有胡石庵在汉口成立之《大汉报》出版,大力宣传,新闻版内所刊者,不是说某某几省同时响应,就是说某某几省援兵已发;文告栏中所载者,不是某某几省讨逆之檄文,就是某某几省声援之函电。将当时革命军之事实,宣传得轰轰烈烈,有声有色。真是天夺其魄,清运该终,使清廷老朽摄政,稚子宣统,闻革命党而胆寒,阅《大汉报》而心惊。部队被革命意识所渗透,当时身处其中的万耀煌先生记述一般情形是如此:新军士兵有时颇不顾利害,胆子甚大,在酒店,在运动场都畅言无忌地高谈反清革命,甚至在猜拳饮酒时亦喊“要革命,要排满,全福寿”,官长不便去酒店,即去亦视若无睹、听而不闻,其革命风气之热烈由此可见。此种运动与渗透的情形也可由吴醒汉的回忆来印证。他的回忆录《武昌起义三日记》中说,黄花岗起义失败后,谭石屏(谭人凤)于5月下旬到汉,与各同志会商,决定以武汉为发难地。各同志即积极进行,新军中各有组织,二十九、三十两标同志组织一将校团及下士班,专为运动,成效显著。其主干为蔡幼香、吴醒汉、张廷辅、王宪章、王文锦、徐达明等。其他各方面,工程营熊秉坤、方兴等,炮队孟华丞、徐万年等,辎重营胡祖舜等,各分组小团体甚多。因时势紧迫,夏间开同盟会,居正、杨时杰任内务,查光佛、牟鸿勋任联络,蒋翊武、刘复基任军务,吴醒汉本人负责交通交涉。彭楚藩、熊秉坤、徐万年任各标营代表,这是事发前的组织架构。至发难时,推定蒋翊武为临时总司令,孙武为参谋长,蔡幼香为参议长,吴醒汉、徐达明、王宪章、张廷辅等为参议,陈磊、谢石钦、潘公复、丁笏堂等人任秘书干事,邓玉麟管交通传达。黄兴等在广州发动黄花岗起义,当时蒋翊武拟炸瑞澂总督署以为响应,事败未成,但形成猛烈的助推作用。四川保路风潮发生以来,影响遍及全国,人心跃动,蒋翊武又再三说,时机到了,多次密开军事会,被举为总司令,遂设枢纽指挥于武汉三镇。爆发前的顿挫孙武试验炸弹不幸引爆,起义的企图瞬间暴露。而就在这一天,文学社的蒋翊武也在和刘复基商量起义的事,因居正、宋教仁、黄兴未到,说话间提到黄兴从香港拍来的回电,黄兴的意见是联络十一省同时举事,因此武昌举义事项须推迟等待,但这时各营的代表以为谣言满天,形势迫在眉睫,若不立即动手,恐将噬脐莫及。武汉方面商量的结果,是改期为10月9日夜半,不料这天下午孙武在汉口俄租界宝善里试验炸弹,爆裂负伤,被巡捕闻知,入宅搜索,导致文告、名册、弹药、印信、旗帜等一概搜去。当晚,彭楚藩、杨鸿盛、刘复基,以及蒋翊武、龚霞初、陈达五均被逮捕,稍后彭、杨、刘三人遂遇害。起义前的不利因素,就是孙武试验炸弹失败,随后刘复基、龚霞初等人被捕,牵涉到指挥机关被破坏,指挥者在慌乱中逃走。10日早晨,武昌城门关闭,禁止出入,并出告示:按名册捉拿,就地正法。此告示一出,各同志人人自危,达成共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一死图之,故这天晚间工兵营之枪声一响,驻城内外军队之同志,同时响应。中午饭后邢伯谦急告蒋翊武,孙武炸弹试验失手,瑞澂已在布置逮捕,蒋翊武一听,半句话说不出,精神一下委顿下来。刘复基见此可怕情形,就说不能再等,再等就是等死,他提议当晚起事。于是仓猝作出决定: 10月9日本军于夜十二时举义。约以炮声为号,命令涉及工程营、二十九标一部、三十标、四十一标、三十二标、马队八标一营、辎重十一营、工程十一营、卫生队、四十二标等部队,各个分派任务。本来说要推迟时段,现在突然又决定今晚发动,此时已是下午五点。随后蒋翊武去找王宪章,安排各要点的炸弹运送,然后他即前往长湖堤西街的龚霞初家中,约到一干朋友,又往小朝街走去。不料在街上被一可疑人员跟踪,到了机关部门口,王宪章他们却找不到蒋翊武了。这时候是晚间八点钟,叫了一个唱戏的在楼下掩护,刘复基、龚霞初等在楼上密议。这时又有人以暗号方式拍门,打开一看,是彭楚藩。过了一会儿,蒋翊武也来了。九点钟,王宪章也回来,对蒋翊武说,刚才出门就是为了到外找他,蒋翊武说只等炮声一响就起事。刘复基又从夹墙中拿出炸弹给众人看,这时各党人接踵来到机关部,于是大家换装预备。无声的月光仿佛传达一种无言的启示,他们决定加快行动。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这当儿,一个姓杨的跑进来,说是运送的炸弹的杨鸿盛出事了!原来杨先生用篮子提着炸弹,上面覆着大白菜叶,亟亟往工程营方向走去,走到门口,看他匆促紧张的样子,警卫生疑因而伸手拦他,动手去翻搜他的菜篮。杨先生见势不妙,陡然间慌乱起来,下意识抽出一个炸弹,就向警卫掷去。慌乱中行事,总是意外居多,这炸弹并未炸着警卫,反而反弹回来,将杨鸿盛自己炸得满面是血。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转身就没命地跑 这一变故,事关重大,是一个枢纽关节,直接影响大局成败,然而指挥部的人不知是故作镇静,还是智虑未及,总之他们认为不要紧,因为此时已是十一点半,只消再过半小时,那牵动全局的炮声就会轰响。他们一班人还在那儿踌躇满志,却不料,孙武炸弹误爆,杨鸿盛炸弹仓促引爆,加上开会时可疑人员的跟踪,一系列事先策划时料想不到的意外,导致清兵已陆续出动。指挥部悄然被围,警兵与武弁直扑指挥部,破门抓人来了。他们围在张家屋外,把大门打得山响。刘复基身手还算敏捷,他一把拉开门,抓起几个炸弹,就从楼梯口接连向那些人抛去,不料虽然听到轰响,却未能将对方炸倒,原来他们为了避免孙武的炸弹事故,谨慎起见,炸弹的门钉已抽出,所以爆力很小。刘复基双拳难敌四手,遂被捉拿。彭楚藩从后窗跳下,就给一群军警围住,他情急喊道,我也是来捉人的,你看到没?我是宪兵!军警将手灯一照,见他是个宪兵装束,才不作声了。原定的午夜鸣炮作为全面行动的起点,就这样意外打破了,武昌举义前夜的意外,可以说是意外中的连环套,乱象纷呈,能否乘乱破解呢?蒋翊武也被抓住,他谎称自己只是一个围观者,军警也不信他,把他关在花园。那军人看他们长袍马褂,像是教书先生,遂到前面打电话,蒋翊武立即翻墙逸脱。十万火急 部队打响第一枪指挥部出事,指挥枢纽瘫痪,军营里面的情形又如何呢?万分危急、无所适从,实在也如同火上煎迫一般。按照清廷的防备,此时兵营里面实行枪支和子弹分离的制度,在中和门内第八镇所属工程第八营营房里,该营党人总代表、新军后队正目熊秉坤等人的预定任务是夺取军械所,占领财政交通机关。先前,杨鸿盛运来五盒子弹。当时营长得到命令特别戒严,就是解大小便也不许出门。部队军官和卫兵亲信等人荷枪实弹,把这些要起事的人视为大敌,但是军官当中也有潜伏的革命党,所以他们也盗运了大量子弹。过了一会儿,不利的消息传来,说是杨鸿盛被捕了,这是因为他去送炸弹的时候被发现,出师不利,反而把自己炸伤,就是9日的晚上,时钟鸣了十二下,竟然毫无动静,只能在焦急当中等待。一直到10日的早上,当时三烈士被杀的消息被传开来,都是熊秉坤的好朋友。他得知这惨痛消息,心知最后关头已到,于是决定另行策划起义的路径。他想,他们这批实力军人,手中握有不少的兵力,决不能坐以待毙,指挥机关既然已遭破坏,失却功能,再等下去也是空的,当务之急是要使各个军营之间取得联系。早饭后,熊先生派李泽乾到各个机关观察,结果不妙,都被查封了。他就集合了各队的诸位同人秘密商议,决定由他的工程营首先发难,因为他们占据着军械所,可以说是握有全军命脉,有举足轻重之势。他又警告其他人说,你看昨晚已经开始到处杀人抓人,我们的名册已被他们取得,不早动手后悔莫及。大丈夫今日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死就要死得惊天动地,你看那徐锡麟、熊成基,你再看那黄花岗的七十二烈士,就是我们最好的榜样。于是安排了下午和晚上的两个应急方案。第一个方案本来是10日下午三点例行出操后,顺势就干起来,谁知到了三点钟,整个湖北所有驻军被通令一律停止出操,可见清廷的防备也是一环扣一环的。于是这个计划就付诸流水。傍晚时分,队官罗子清问熊秉坤,说外面风声很紧啊,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啊。熊秉坤未及回答,姓罗的又问他,你是孙中山的人吗?熊秉坤见他问得唐突,乃正色道,革命党派别不同,但总的主盟者除了孙中山还有谁呢!姓罗的又问,那你们能成事吗?熊秉坤答,各省的革命条件早已成熟,现在湖北第八师为天下第一,今天第八师发出倡议,天下不会有不响应的。罗子清听他这么畅达深沉的说话,表现出佩服的样子欣然而去。这时已过了晚上七点,熊秉坤命令士兵做战前准备,并宣布,若有军官异动,或想逃跑,应予即刻扣押。这个时候,一个名叫陶启胜的排长,全不顾三番五次的警告,率领两个卫兵就奔向营内熊秉坤的住舍,企图先发制人。他盯着熊先生的卫兵金铫龙说,你们想造反吗?金铫龙早已火烧火燎,应声回答,老子就想造反,能怎么样!话没说完,两个人就挥拳扭打起来。金铫龙被对方压在地上,情急之下大叫,大家不动手更待何时?!他的战友闻声轰然而起,疾步跑来,提起枪托就向陶启胜的头部锤击。陶启胜摇晃站起还想挣扎逃跑,士兵陈定国举枪对准他,毫不犹豫就扣动扳机,情急之下的这一枪,打中他的腰部。这就是辛亥革命的第一枪。关于第一枪的辩证,也有争论。尹呈辅《参与辛亥武昌首义之回忆》尝谓:武昌首义第一枪到底是谁放的?这可能是历史上一个谜。一般记载均认为第一枪是工兵营的熊秉坤放的。但在1946年,首义同志会开会时,吕中秋却认为第一枪是他放的。会中熊秉坤与吕中秋两个人均在场,吕是个粗人,为了谁放第一枪问题,两个人吵起来。吕破口大骂,并赌咒说:“我的屁股把给别人做脸,第一枪是我放的,枪是我打的,功却被人领去!”为什么说这是历史上的谜?这得先研究当时的实际情况。其时排长以上才有挂表,一般老总们连挂表都没有,因此,时间之先后就很成问题。此其一。就地点言,有的在工兵营放第一枪,有的在炮兵营放第一枪,虽然都是第一枪,但到底谁先谁后,就很难考证了。第四节 一枪引得万枪发再说那个陶启胜挣扎逃出军营,次日还是死于家中。大厦将倾时节,作为清廷的爪牙,他的这一挑衅毫无意义,死得自然价同鸿毛。但他的冲动所引发陈定国的这一枪,却引起了全营的震动,不明就里的兵士纷纷举枪乱射,枪声炒豆似的,响了好一会儿。熊秉坤当即率队和其他队官向外出击。这时又有一个姓阮的营长率卫兵反抗,并大放厥词,嘶喊着劝告大家不要反对大清朝,说是那会家破人亡的。陈定国哪容得他的胡言乱语,当即就举枪连发射击,将这阮营长和他的两个卫兵打死。这时军需房已被起义的士兵打开,里面钱物不少,有人见利动心,一个士兵相当机警,他怕钱物抢掠坏了大事,就顺势将照明的油灯推倒在物件上面,瞬间引起大火燃烧,于是熊秉坤顺利带着人马杀出营门。到了十五协的西门,朝天开三枪,这是预先约定的暗号,意思是叫他们也可以出动了。到了千家街与一队旗兵对峙,双方怒目相视,但没打起来,这时看到北面火光熊熊,知道是别的军营也开始发难了。原来,那是二十一混成协辎重工程营开始行动。10日的傍晚六点钟,主营志士看见到处抓人,再不出动,不免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三十标的方维、谢泳泉、彭纪麟,孤注一掷,冒险翻墙而出,潜往各营通知起义。工程营的马荣、熊秉坤也奔忙着四处通知。10日白天正换班,二十九标二营系蔡幼香值日,三十标一营系吴醒汉值日,三十标二营是徐达明值日,于是他们决定死中求生,非干不可。议定晚上点名的时候干起来,由吴醒汉率三十标各营占领楚望台军械局,转道进攻总督署左翼。蔡幼香带二十九标各营进攻总督署右翼,然后尽量在同时和工程营、炮队相呼应。商量完毕,各自回到兵营准备。到了七点半的时候就听到工程营响起了枪声,二十九、三十两标的营房里面枪声响个不停,于是吴醒汉就冲出营房吹笛站队,士兵持枪集合,为了稳妥起见,吴醒汉就叫来心腹士兵冲到军械室,派了四个人守门,把子弹尽量多地发给汉兵,而旗兵颗粒未得,这些旗兵也不敢来争夺,大门洞开了,士兵蜂拥而出。向楚望台进攻时会合了大队人马,工程营吴兆麟已经带人到达。走到金水闸时,总督瑞澂派有消防队把守,这班乌合之众慌张惶急,遂拼命放排枪,起义部队牺牲了几个人,于是又折回楚望台,跟蔡幼香、高尚志重整队伍,向蛇山方向行进,经过黄土坡时又会合一队人马,于是和蔡幼香等人分别进攻总督署。再说工程营的一拨人马前往军械所,得前营长李克果指点,向空中发弹,将守卫五人吓走,于是得到足够弹药。熊秉坤带队在此和吴兆麟等会合,众推吴兆麟为临时指挥官。命令左队原排长邝名功带一队,前队原排长伍正林带一队,夹攻总督署。不一会儿,蔡幼香亦带队前来参战,合力进攻总督署。同时金铫龙、徐万年等人推着几台大炮过来。当炮队入城,楚望台、蛇山等处的炮击开始以后,战局出现转机,新军各标营更多的士兵起义响应,营以上军官绝大多数见势不妙,纷纷换装逃窜。起义军快逼近督署时,湖广总督瑞澂慌忙凿开本来没有门的督署后墙,连滚带爬,经过文昌门后,逃往楚豫号军舰。督练公所总办铁忠尚欲顽抗,呼叫各部军官组织可靠兵力保卫督署,“会剿”起义士兵,就在这时,督署签押房被炮弹击中。铁忠见大势已去,也慌不择路,紧随瑞澂奔窜而去。张彪率部抵抗一阵后,也溜出城外,逃到刘家庙。但攻击总督署的部队攻势不佳,是因为夜深天黑,射击目标模糊,炮兵无法瞄准,就临时购得洋油数桶,将一堆木料燃烧起来,明火熊熊,总督署的目标在火光中变得很显眼。大家说,今夜不攻破,明天会有大麻烦,于是借着火光瞄准,步、炮、工兵合力开炮轰击之。在吴醒汉这边,10日七点钟,外面枪声响了三下,各营的同志就破门出发,有的攻打冲署,有的攻击张彪衙门,有的攻击消防队,炮队也从城外接入,人多势众,攻势猛烈,清廷的大小官奴,惊骇万状,四处奔逃。八点钟,吴醒汉、吴兆麟、马明熙、徐达明、郑树林、蔡幼香等,就在楚望台集中,商议推举都督以统民军,出告示以安人心。11日凌晨开炮攻击的时候,进展也不利,指挥官伍正林损失大炮两尊,就想自杀,被人劝阻。不久,阙龙、三十标彭纪麟都来增援,这才加强了攻势。枪口下出任军政府都督凌晨又有四十多名测绘生来参战。黎元洪的马弁来说,黎先生本人天明将亲来楚望台。熊秉坤就问他,来作对,还是来会合?马弁说不晓得。东方渐露鱼肚白了,督署尚未拿下。因敌军实力甚强,总数计两千人以上。黎明时分,黎元洪来了,他能到来,实由马荣、杨启发等共同苦口婆心的敦促,因为原来马荣他们巡查到黎的住宅时,看到有贩夫走卒抬着皮箱往外蹑踪而走,鬼鬼祟祟的,怀疑是盗贼行窃,于是就趋前盘问,那些人回答说系奉黎统领之命搬走,于是他们就去见黎元洪,恳请再三,黎氏才扭捏出见。他说,我带兵十几年了,我对你们也算不薄,为什么要使我难堪呢?这些下层军官就说,我们并无恶意,而是要请您出来主持大事。黎元洪说,革命党人才济济,要我干什么?原来这家伙看见形势不对,就想携带金银财宝逃之夭夭。于是马荣就说,形势危急,你要依从我们呢,就活下去,否则就是一个死!请长官自己选择!黎元洪又说,哎呀,那你们要我怎么办呢?这些人就说要他到楚望台。这时候,他说,那里不是吴兆麟在指挥嘛,他的军事深厚,还要我干吗?他还想抵赖推托,众人不管这套,推的推,拉的拉,就把他带来了。这时,督署也被攻下,瑞澂、张彪、铁忠均已仓皇出逃。总督署及第八镇司令部遂为义军所攻克。辛亥老人吴醒汉曾这样描述黎元洪的表现:到了天亮,也就是11日的早晨,总督瑞澂及张彪都溃退逃跑,这一带的敌人已扫除干净,于是就派二十九标二营下面的一个排长王志超带人前去欢迎黎元洪,又派李青山等人捣毁电线,而吴醒汉本人则到谘议局找汤化龙布告安民,随后,他又赶往蛇山。这时候,遇到和他同一部队的管带郜翔宸带领旗兵一个营相遭遇,两人见面怒气冲天,那位管带责备他不该带队出走,双方怒目相视,交相责骂,吴醒汉身边只有五十位士兵,论人数处于劣势,但他们骁勇善战,子弹上膛,又刚从前线回来,所以对方也未敢发作,于是得以整合队伍,往小东门方向击退旗兵两队,又下令炮队向其轰击,此时已是早上九点钟,从昨天傍晚他率领一小批勇士回旋于武昌城中到这时候,可谓成败即于刹那间,于是他赶到谘议局,恰好黎元洪也来到这里,蔡幼香也在座,草拟安民告示,让黎元洪签字的时候,他还犹豫不决,此时,谘议局的守卫人员陈磊就用枪指着黎元洪的头骂他,“生成满清奴隶不受抬举”,另一个守卫也举枪指其头,吴醒汉就拦住他们两个的枪,又对黎元洪好言相劝,他才签了名。张任民《我参加辛亥武昌起义忆述》回忆这天早晨的情况:“陆军中学生全体进入武昌城时已在早上八九点钟了,当日天气晴朗,气候仍热,革命总部再派人传令,着我们先赴楚望台领配子弹。于是,全校同学乃又奔往楚望台。此处乃蛇山山脉近城一处高地,湖北省军械库即设于此。当时库门已大开,由各同学任意携取子弹。我们同学所用的步枪,即是汉阳兵工厂所造的七九式,在学校时,校中管制子弹非常严格,若非射击靶子,不能得一颗试放。此时在楚望台领子弹,可谓从心所欲,各人尽量携取,除皮弹盒装满之外,连衣裤口袋里也都塞满了,有的同学装到连走路都不方便,现在想起,真是小孩子的可笑行动。”正当他们兴高采烈领子弹之时,突然空中大炮弹的轰隆声破室而来,自他们头上飞过,一连数响,都是射到附近爆炸。原来革命军虽已占领了武昌,但是长江的海军,并未附义,仍与陆军处于敌对状态,兵舰在江面上,发现楚望台军械库前,聚集众多部队,竟开炮轰击,深幸数弹并未命中,否则这些学生在暴露之下,死伤之况,将不堪设想。但当炮弹射来时,官长即叫他们快些伏下,当场由高坡滚下山脚去的同学亦达百数十人,饱受一场虚惊!第五节 一朝碧血 万世白虹11日,黎元洪出任都督,革命同志因为人才太少,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推翻清朝,对于汉人的官僚则相当信任,这就是黎元洪得以盘踞高位的原因。而辛亥革命假如要说失败的话,其原因也在此,凡是稍有名气、稍有能力的人都得到了推举,而不管其是否鱼龙混杂。事后,黎元洪问,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总督瑞澂和统制张彪又没有抓到,你们将如何善后啊?事情闹大了,现在不好收拾了。黎元洪又说,他们如果带兵反扑,水陆并进,尤其是海军来进攻,我看你们该怎么办?邓炳三说要退到湖南去。黎元洪说,这有什么把握呢,还不如由我去说服瑞澂、张彪,你们也低头认罪,让他们对你们免于追究,怎么样?众人说,我们今天起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哪有低头的道理!黎元洪叹息说,我这老命一条,最终会怕你们给玩掉吧。到了谘议局,议决组织军政府,共推黎氏为鄂军都督。黎元洪害怕得要命,王安澜在旁边悄悄拉扯他的衣襟,叫他不要答应。众人怒不可遏,拔枪就要杀掉王安澜,黎氏又抹着眼泪,再三地为他恳求,才饶他一命。于是就以黎元洪的名义发布布告,成立民政部、军务部、参谋部、财政部、交通部、司法部等。黎元洪当时也是夹在起义士兵和清廷地方大员之间,他怕万一清廷组织人马反扑得逞,那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确实,瑞澂逃往军舰后,并未放弃挣扎,他立即设法联系德国驻汉领事,要他下令开炮轰击起义军,但德国人敬谢不敏了,理由是不能单独行动。又找法国人,法国领事说,这些起义的士兵崇拜孙中山先生,系受命发难,而孙先生是革命党,他是以改良政治为目的的,岂能像对付义和团那样加以干涉呢!西方人毕竟还算明理,他们决定袖手旁观。瑞澂的妄想落空了。再说蒋翊武逃脱后,跑到蔡云舫家中,同志中人不少聚在这里,于是得知昨夜的变故,半晌无语。彭、刘、杨三烈士遇害,这时侦骑四出,满城抓人,消息难通,草木皆兵。蒋翊武见此,只得和同志分途出走,到了武胜门外,四顾凄凉,大有末路穷途之感,跳江自杀的念头都有。这时一个渡船过来,他便上船欲往安陆,在舟上孤苦伶仃,饥饿来袭,悲伤得差点哭出声来,江声滔滔,不觉睡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岸上,裤兜里揣着仅有的几块钱尽被扒手掠去。《武昌两日记》的序言总括武昌首义的事功,写到:“乾旋坤转之日,山高水长之风,非偶然也。伤神州之陆沉,不胜摘瓜抱蔓之感;赌祖国之惨状,时兴深耕溉种之歌。海外奔走,足胝手胼,国内呼号,舌焦唇敝。必流三大英雄之血,复九世祖宗之仇,不料事机中泄,于焉视死如归,愈接愈厉,不激不鸣。大河以南,尚之北索,然其得以收复旧物,建筑新邦者,长江实基此百余万权一刻千秋也。丝绣平原,绘象麒麟之阁;铜铸范蠡,勒铭蜻蜓之碑。可谓一朝碧血,万世白虹矣 ”随后,即以湖北军政府都督黎元洪名义,向全国发布武昌首义布告,宣布起义。连锁反应 各省独立武昌起义后,清廷派兵南下镇压。两军对峙期间,陆续就有各省的光复,随后十几天二十天中,上海、苏州、广西、安庆、福建、杭州、广东、山东、成都相继光复。至11月底,全国宣告独立、脱离清政府的有十四省。北方未独立各省,有的地方是清王朝统治较强,如直隶、河南;有的远在边陲,革命党势力较弱,如新疆、奉天。这些省份也不平静,革命党仍然尽力组织一系列武装起义。武昌事起,立宪派也纷纷表示赞成革命,这也加速了清政府的崩溃。10月22日长沙光复,10月23日,江西同盟会会员林森、蒋群、蔡蕙等人策动九江的新军举行起义,胜利后即宣告独立。10月25日,西安光复,陕西同盟会会员井勿幕、钱鼎、景定成等人同陕西哥老会联合,发动会党和新军的革命分子同时起义,经两天激战控制西安。都督张凤翙。10月29日,太原光复。都督阎锡山。10月30日,云南光复,云南同盟会会员李根源联合新军标统蔡锷、罗佩金及管带唐继尧等人率领新军发动重九起义,次日占领昆明,成立云南军政府。都督蔡锷。10月31日,南昌同盟会会员蔡公时等人率领新军发动起义并获成功,建立江西军政府。都督李烈钧。11月3日,上海同盟会、光复会等团体领袖陈其美、张承槱、李平书、李英石、李燮和等在上海发动武装起义,青帮洪帮敢死队、上海商团武装、吴淞地区起义军警以及朱家骅、徐霁生等人组织中国敬死团,次日攻占江南制造局,上海光复;8日,成立中华民国军政府沪军都督府。都督陈其美。11月4日,贵州革命党人张百麟等领导和发动新军和陆军学堂的学生举行起义,随即攻占贵阳,成立大汉贵州军政府。都督杨荩诚。11月4日,浙江光复会会员驻杭州新军八十一标标统朱瑞,同盟会会员新军八十二标军官吴思豫、吕公望、蒋百里、蒋百器、杨廷栋、吴肇基等,及光复会王文庆率领从上海赶来的敢死队发动起义,周承菼统八十二标和同盟会蒋介石、光复会尹锐志所属敢死队攻占抚台衙门。武昌起义后,陈其美接到中部党人希望全国响应的急电,立即筹划上海起义,致电在日中国留学生,即刻启程回国革命。当时蒋介石和张群、陈星枢等人,正在长崎,立即请假前往东京,然后登船回国。11月1日,前往杭州运动新军,拟订计划,准备大动。次日返回上海,招募敢死队一百人,并写家书向长辈长兄等告别。3日回杭州,将敢死队分为五个编组,于城郊藏匿,到次日的夜晚,蒋介石率敢死队并两标新军义军突进,以炸弹摧毁巡抚衙门,生擒巡抚增韫,占领军械局。5日夜晚,杭州全城为起义军所有。推举汤寿潜为都督。蒋介石回到上海,被任命为沪军第二师第五团团长,维持上海治安。他尝说,当时的革命观念,第一在于推倒清廷,恢复中华,第二在为民抱不平,解决社会问题,没有丝毫权位利禄的挂碍。1911年11月5日,江苏巡抚程德全和地方官绅合谋,以要求程德全反正名义,新军马、步、辎重队“一律袖缠白布,直达巡院”。程先生本人顺势宣布:“当此无可如何之际,此举未始不赞成,务必秋毫无犯,保全闾阎。”随后在原抚署门口,挂上“中华民国军政府江苏都督府”的旗帜,程德全改称都督,此时,除南京外,江苏光复。南京则在12月2日被起义军占领。本来,武昌起义后,同盟会中部总部要人宋教仁等即着手准备夺取这个重镇。此前两江总督张人骏怀疑新军第九镇统制徐绍桢不稳,将他调开。徐绍桢颇表不满,经柏文蔚等策动,第九镇新军下级军官多倾向革命,徐绍桢迫于形势,即顺水推舟率部起义。第九镇起事,未能一鼓作气攻下南京,后来江浙组织联军合力进攻,沪军先锋队也于11月上旬赶到南京城外。随后开始总攻击,天保城位于紫金山上,形势险峻,荆棘丛生,官兵竭力进攻,激战两昼夜,终于攻抵天保城下,与友军会合。待到雨花台、狮子山相继克复后,联军即自天保城上发炮轰击南京城。张勋知大势已去,带领众卫士仓皇北遁,两江总督张人骏、江宁将军铁良乘日舰逃往上海。南京光复,稳定了起义军的局面,其后各省代表方能集合在可靠的政治军事重镇,建立起政治中心 临时政府,而使北方认识革命势力不可轻侮,南京的光复实在太重要了。第六节 山西独立与吴禄贞被刺山西的独立,是在10月29日。辛亥革命前夕,山西的新军,共为一个混成旅,其时,阎锡山在该部队当上标统,等于一个混成团的团长。他在里面成立辛亥俱乐部,文武人员均有,表面上是研究学术,实际上借以团结许多革命同志。29日晨,该标同盟会会员杨彭龄、张煌等宣布起义,公推管带姚以价为起义军总司令。起义军攻入城内,杀死山西巡抚陆钟琦,成立军政府,公推阎锡山为都督。山西独立,清廷极为惊恐,即命第六镇统制吴禄贞率部镇压。阎锡山甚感力量不够,正踌躇间,清廷已派兵一旅驻正定县属之石家庄;正为难间,忽接吴禄贞将军由石家庄来一亲笔函,当时吴将军为第六镇统制,清廷派至石家庄之兵,即吴禄贞所属之部队。信函大意为:“革命的障碍,是清奴袁世凯,欲完成革命,必须阻袁世凯入京,袁若入京,无论忠清与自谋,均不利于革命,希望山西的革命军,尽数开出石家庄,共同组织燕晋革命联军,我你分任燕晋联军正副都督。”阎锡山当下就表同意,立即予以正面回应。阎锡山及其左右很快地决定出兵石家庄,与吴禄贞所部合编燕晋联军。吴禄贞问山西部队何时动?阎锡山说:“第一列军车,随君而后就开。”第一列车到石家庄,尚未下车,吴禄贞即被其部下旅长吴鸿昌所刺,石家庄秩序顿时大乱。开到石家庄之晋军,立即原车开回,途中开动之军,亦都返回娘子关。阎锡山认为吴鸿昌是袁世凯夹袋中的小人,吴禄贞与晋军合谋阻袁世凯北上,被袁侦知,遂令吴鸿昌刺杀吴禄贞,阻袁入京之谋,遂成泡影。吴禄贞被刺牺牲的具体情景,何遂先生解放后有番回忆。当武昌起义打响之际,吴禄贞指定何遂做他的参谋。当晚十一时已过,何遂刚睡下,却被枪声惊醒。另一参谋大喊:“兵变!兵变!快调山西的队伍来镇压。”何遂慌忙中提短剑冲出门去。深秋的午夜,寒风飕飕,站台上一个卫兵也没有。有一队人正从吴禄贞住处往外跑。何参谋命令其站住,那些人也不应声,且越跑越快,转眼不见踪影,他情知不妙,即往里冲,听人在地上呻吟,原是吴先生的朋友,已倒地不起。借着朦胧的月光一看,他的头已被人劈开,眼珠突出,脑浆裂了一地。再往里面跑,却被一个东西绊倒,定神一看,正是吴禄贞先生,他满身血污,头已被人割下,军大衣胸前的双龙宝星还在星光下闪着冷光。何遂当下放声痛哭,立即设法集合队伍,可惜军队已被人分裂,好不容易找到齐燮元,集合一干人到站长室,问谁杀了吴统制,都说不知道。四处查看,才发现电话线已被剪断。部队已在中级军官的带动下,逃的逃,避的避,到处是遗弃的武器、辎重。这时山西的队伍陆续开进车站,首领是同盟会的仇亮,何遂才定下心来,辗转开始了部队北进的计划。吴禄贞之死,对湖北军民生命之牺牲,财产之损失,影响太大。如果吴禄贞不死,为响应武昌首义之革命军,必在适当地点与时机,宣布独立。是时迎击南下之清军,不在河北,亦在河南。而武昌首义的起义军势必向吴禄贞部队增援,联合作战,兵力亦必较为雄厚,决不致使鄂军仓促应敌,孤军苦战,而繁华富庶之汉口,亦不致焚烧如是之惨也。阎锡山于10月28日起义,占了太原,即派兵驻守娘子关。一个半月之后,清廷部队,由娘子关打入山西,这一支清兵是第三镇,其带兵官镇统为曹锟,协统卢永祥,营长吴佩孚,队长王承斌,特务长张福来,皆为后来北洋军阀之重要人物。陕西光复与辛亥风云陕西对武昌首义的响应非常积极,1911年10月22日,同盟会、新军、哥老会首领秘密集合,共商起义大事。到了10月22日,由钱鼎邀集同志,于旷野森林中召开秘密会议,计划进军之秩序,及各人应攻应守之地点,首由一协参谋官兼二标一营管带张凤翙领队占据军械局,三营管带张益谦担任占据四门,钱鼎率领陆军中学堂学生占据藩库及其他重要之局所,二标二营队官刘自新、周子贞负责外围。布置既定,各路人马各向预定各地点进攻。当夜起义军齐集军械局,公推张凤翙为全陕复汉军大统领,钱鼎副之。即以军械局为总司令部,布置队伍。次日凌晨四点钟,围攻满城,清军死力相拒,转战于大菜市北城门,张风翙亲自指挥,哥老会头目刘世杰、马玉贵等冲锋在前,义军屡战屡胜,清军溃散,城被攻破,所有清吏,潜逃一空。10月27日,陕西“秦陇复汉军政府”成立,张风翙为大统领,钱鼎和万炳南为副统领。西安光复,各州县纷纷响应,迅速波及省内四十余县。陕西响应武昌首义非常靠前,仰赖同盟会元老的先期酝酿。其爆发的原因,一是清廷轻视西北诸省;二是川鄂陕唇齿相连,陕人闻川路惨狱,即同深义愤;三是关中民气沉挚,志士鼓吹已久。而在张凤翙等前锋的后面,活跃着同盟会骨干奔走运作的身影。早在1905年,井勿幕即回陕创建同盟会陕西支部,他是陕西早期的留日学生。稍后又有于右任,以及山西的景梅九等人加入运作。他们都为孙中山大气磅礴的革命思想所感动,愿意在孙先生的指导下,回乡宣传同盟会的革命纲领,创建革命组织,相机发动起义。同盟会骨干同时在哥老会、刀客和新军中迅速渗透革命的思想,井勿幕、李仲持、焦子静、吴虚白、张赞元等,以及四川、甘肃、山西、广东几省在陕的同盟会会员,以重阳节祭黄帝为名,在黄帝陵前宣读祭文,表达革命决心,大大吸引了各级帮会的注意力。1910年初夏,井勿幕又从上海返回西安,参照东南各省革命党人的意见,准备在西北起事。随即在西安召开同盟会陕西分会会议,与会者井勿幕、宋元恺、樊灵山、柏筱余、高又明、吴虚白等十余人。酝酿起义,当在西安和渭北两地分头进行。渭北由宋元恺、井勿幕、邹子良、柏筱余等负责,主要任务是在各县建立据点,成立分会,联络渭北一带的哥老会;西安由郭希仁、张赞元、李桐轩、钱定三等领导,主要任务是扩大同盟会的组织,力争尽快掌握新军。同盟会革命党人多年运动,秘密据点遍及西安、关中和全省各地,革命思想传播迅猛,形势日益发展,陕西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辛亥革命各地志士与帮会的关系,可以说是陕西新军、帮会成员冲锋在前,而革命党人策划在后。晚清时节的帮会组织跟今天人们的印象不大吻合。可以说,当时的帮会是一种革命的外围组织。洪门这个秘密组织起源于明末清初,在南方和海外影响巨大。洪门以反清复明为职志,对外通称天地会。后来演变成多个社团或会党,包括致公堂又称义兴公司,并随华侨迁徙南洋而远播海外。致公堂总部设于旧金山,另于纽约、芝加哥等地设有分堂。戊戌变法后康有为令梁启超、徐勤等都加入其中,可见其与晚清革命的一体两面的关系。至于哥老会,又称汉留,俗称袍哥,则在北方影响深远。它也是洪门的一个分支。大致在清初随湖广、闽、粤、赣移民传入四川,并从川北向陕西蔓延。一般认为,哥老会乃郑成功在台湾创立,所以它对反清复明的思想传播不可小觑。同盟会知识分子对帮会的提携教导,在当时也可谓达于极点。秋瑾、徐锡麟对浙江下层社会的帮会,黄兴对湖南哥老会,均收达良好效果。陕西自不例外。北方响应武昌首义功亏一篑11月29日,直隶革命党人按照汪精卫与袁克定的约定,在北京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三处发起对紫禁城进攻。可是,晚上放火为号进攻时,遭到事先埋伏的清军包围,革命军先锋队队长陈雄、高新华自杀,李汉杰被捕,三天后遭凌迟处死。至11月底,全国宣告独立、脱离清政府的有十四省。北方同盟会成立较晚,迟至12月1日,京津保同盟会才在天津成立,出狱不久的汪精卫被推举为支部长。冯玉祥在《我的生活》中回忆,武昌首义的檄文传开来,各省纷纷响应,新任东三省总督赵尔巽觉出军队不稳,召集新旧将领会议。傍晚时分,一个统领在其前面,两手托着一个毛巾包。进到屋里,他就把包往桌子中间一放,胸一拍,眼一瞪,气喘吁吁地指着包裹说:“妈拉巴子,知道吗?这是炸弹,咱们今天谁要说妨碍皇上的话,咱就戳响它!谁也别想逃出这屋子。”赵尔巽发言,说是大家都是拿皇上的俸禄,各位连骨头都是皇上的。皇上深恩厚泽,为臣子的一刻不可忘记。将领中也有不少怒目而视,赵尔巽感到那目光的杀机,胆寒之下他转而说道,我们东三省最好不动声色,湖北果然成功,咱们再响应;如果失败了,自然也没有我们的事。后来他要求举手表决,新军将领态度消极,他又以乞怜的口吻来哀求。终于有人举手。这时袁世凯被起用。他要求第二十镇的将领攻击起义军。但这第二十镇的将领,分成三派:一派是革命派,要进攻北京,如王金铭、施从云等;一派是保皇派,要开赴平汉前线攻击民军;一派是骑墙派,耍滑头,看形势,靠观望来压宝。张绍曾统制受着这三派包围,革命派来告知形势紧迫,要他行动;革命派一走,保皇派又进来了,要他紧跟皇上。张绍曾本与吴禄贞、蓝天蔚有约,合兵进攻北京,第二十镇由滦州西进,吴禄贞率第六镇由保定北进,两路夹击,蓝天蔚预备策应。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吴禄贞被刺,第三镇拖后腿。于是计划流产,张绍曾潜回天津了。中下级军官不管这些高阶将领,就自行起义了。11月12日成立北洋军政府,宣布独立,推王金铭为大都督,施从云为总司令,冯玉祥为参谋总长,白雅雨为参谋长。发出响应武昌的电文,要求袁世凯响应停战,给予军人参政之权。袁世凯哪管这一套,当即决定派王怀庆前往镇压。武昌起义爆发后,王怀庆大概在11月中旬调任直隶省通永镇总兵,驻防京东开平镇。他的防区滦州驻军第二十镇青年军官王金铭、施从云、冯玉祥等亦筹划发动革命起义。12月30日,王金铭等在北关师范学堂营部召开会议,决定起义部署,推举标统岳兆麟为北军大都督。但岳兆麟阳奉阴违,31日逃往开平,立即向王怀庆告发。王怀庆马上电请直隶总督陈夔龙转报袁世凯。袁世凯一面派王怀庆赴滦州软硬兼施,一面准备来硬的一手。转天即是1912年元旦,王怀庆到达滦州镇抚军心,以威胁利诱手段,试图抹平。王金铭义正词严驳斥王怀庆,同时立即派人把他软禁。一位排长张振甲提枪上膛顶着王怀庆的胸口,要他参加起义,并说举事后大都督的位子就是他的。若不干,马上开枪。王氏看到这个情形,不得不假装应允。不料这个王怀庆是马弁出身,大家骑马带他宣誓就职的时候,他乘机掉转马头,死命奔逃而去。这些青年军官不得已,带着几个营和王怀庆的部队交火。王部多为旧巡防队,战力脆弱,渐渐不支,遂要求谈判。可怜王金铭、施从云不疑有诈,施施然到了对方阵地,即刻被伏兵逮捕。袁世凯复电后,即先将王金铭杀害,其后殉难者有施从云、白雅雨、张振甲、孙谏声、戴锡九等十数人。清军南下弹压黎元洪就职后,拟进攻汉口清军。鄂军都督府设在谘议局,其组织分为:秘书处,杨玉如为秘书长;参谋部,部长杨开甲;军令部,部长杜锡钧;军务部,部长孙武。战时总司令部参谋长是李书城。在都督府中,军务部的权力最大,首脑是三武:孙武、张振武、蒋翊武。他们是起义的领导人物,很受人尊敬,但实际上他们对黎元洪和黄兴还称得上唯命是从。光复之后,战事展开,蒋翊武被牵制。武汉三镇光复,举黎元洪为都督,黎元洪任命蒋翊武为军事顾问,拟出兵武胜关,阻遏清军南下。正犹豫间,清军已直抵汉口,蒋翊武决定马上迎战,否则无以生。遂受命为防御使,又有人跳出反对,改以张景良为总指挥,以牵制之。凡蒋翊武的计策,他都予以推翻,于是导致指挥丢分,难以抵御冯国璋部队。早先摄政王要给光绪帝报仇,待他掌权之后,立将袁世凯开缺,而对亲贵委以重任。载洵负责海军,载涛为军谘府大臣,荫昌任陆军大臣,载泽为度支大臣,瑞澂为两湖总督,他和载泽互为姻亲。清朝亲贵,贿赂公行,乃真实之写照。载洵掌海军,到英国购置战舰,货未见到,先谈回扣,声名狼藉,贻羞中外。这是清廷自取灭亡之道,也造成武昌首义的有利条件。当时清朝军界又出现分化,即旧军出身之军官和北洋将领的互相轻视和抵触,对于瑞澂的因应之策,当时外部左侍郎曹汝霖认为很有失着之处,即已搜得起义参加者的花名册,牵涉新军士官很多。这些军官害怕株连或秋后算账,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纷纷跃起响应。南来镇压的荫昌,带着副手姜桂题,兵力为毅军二十营。荫昌本是在德国留学专修军事,他娶了德国的太太,德语娴熟,但对军事不感兴趣,更未经实战。而新军在滦州秋操,载涛正忙着,荫昌还不大敢惹他。载涛年少气盛,傲慢成性,就是庆亲王也让他三分。所以荫昌只得和姜桂题南下,姜氏带的兵,也缺乏新式训练。这班家伙各自为政,出发至刘家店,兵车阻塞,乱成一团,经京汉铁路局长率领一批精干人员前来疏通调度,才勉强通行。到了接近湖北的地方,才发现武器多不能投入战斗,有携炮身而忘炮弹的,有炮弹不合炮膛的,有炮身炮弹相合而基座又不合的,这样已经迁延一月有余。清军在湖北的原有驻军多溃散,于是清廷湖北当局临时加封委爵,以打烂账方式收拾溃兵,近一营之数即为营长,得一团之数即派为团长,拼凑起来有将近两个师的部队。这时清廷首先派遣陆军大臣荫昌率近畿两镇援鄂,不料此公行动迟缓,起义军恰好利用此机会编练部队。荫昌司令部设于火车,车前后各置一车头,胜则挥师前进,败则开足马力后退,行动堪称灵便,而其用兵的虚怯,由此可见。荫昌无心恋战,清廷将其调回,起用袁世凯为湖广总督,节制援鄂各军。袁世凯派冯国璋率生力军前来镇压。冯国璋对武昌起义的镇压,并不全是对清廷的尽忠,而是北洋集团别有怀抱。1911年的秋间,清廷于直隶永平府举行秋操,冯国璋任东路军指挥。秋操进行中,武昌起义发生,辛亥革命军占领武汉三镇。清政府派陆军大臣荫昌率领第一军南下镇压革命,派冯国璋组织第二军南下赴援。但冯国璋等北洋诸将领不愿听从荫昌指挥,进军迟缓,冯率军至河南彰德时,便只身看望袁世凯,袁氏授意他“慢慢行,等等看”六字秘诀。清廷迫不得已,起用袁世凯总揽军权。冯国璋儿子冯家迈回忆道:袁世凯奏请冯国璋接替荫昌任第一军军统,并对冯说:“非筹备周妥,计出万全,断难督师进攻。”袁世凯重新出山后,督师南下,命冯国璋攻打汉口、汉阳。冯国璋第一军协统李纯、王占元、陈光远都是其心腹。第七节 辛亥战争开局10月12日,城内秩序大乱,盗匪趁机抢掠,熊秉坤的军械所受到旗兵的两次袭击,还好均被打退。当天晚上七点,阳夏驻军也投到革命党这边来,当时的阳夏地区是指汉阳府所辖的汉阳和汉口(即夏口厅),不是河南的阳夏。该驻军系缉私营以及第四十二标,都是文学社刘复基和王宪章先前就有所运动的。到了16日,熊秉坤被委派为第八标第三营营长,他也推辞了。当天晚上组织第五混成协,黎元洪电檄各省请求支援。这时候,清军开始反扑,第三十八混成团从河南开过来,本日起义军与清军大战于大智门跑马厅,义军大胜,缴获辎重、马匹、武器甚多。革命军在这次战斗的指挥官是谢元恺,他让指挥工程营的同志组织两百精锐为敢死队,由马荣、金铫龙、方兴等率领,在汉口连续作战。17日,何锡藩和清军在刘家庙决战也取得重大胜利。18日,清军不断向刘家庙增兵,围攻汉口,汉口保卫战开始,北洋第六镇(师)开到武汉。当天,革命军敢死队第一队队长徐少宾于三道桥阵亡。又过了一天革命军在刘家庙大败清军,汉口保卫战首战告捷。20日,敢死队二队队长马荣落入敌手,遭活生生剥皮而死。何锡藩以协统资格率起义军守卫头道桥,稍后即胜任前敌总指挥,这时起义军戴家山失去阵地。两天后,熊秉坤率第九标渡江助战,张景良为总指挥,防守刘家庙。熊秉坤临江担任右翼。打到24日,清军水陆并进,张景良逃逸。熊秉坤第九标被清海军所包围,死伤惨重。营长李济广阵亡,团长谢元恺被流弹击中身亡。此时张景良私通清军种种迹象,已被起义军觉察。清军来势凶猛,革命军群龙无首,各自为战,部分阵地战变为惨烈巷战。“军民死伤枕籍,计不下三万之众。其中清军约占万人。”26日,革命军丧失外沿铁路、华洋街、桥口等处。革命军汉口前敌总指挥张景良被处死。原来这个张景良,是第八镇二十九标的标统,他看到革命的形势一时蔚为大观,不好当下反对,遂假意靠拢,攫取一定的指挥权,妄图以曲线方式在清廷的反扑中分一杯羹。于是他答应做北洋军的内应,唆使奸细纵火烧毁起义军仓库,致使起义军粮弹两缺,他的伎俩很快就露馅了。当日被士兵搜出,乱刀砍死。和冯国璋一起来的还有贪鄙专横的武夫、自称“白虎精投胎”的王占元,他原在小站练兵时代是王士珍手下,1910年升为记名总兵,次年春上被赏陆军协都统衔。此时王占元随第一军南下镇压。当天清海军开炮掩护王占元所部陆军过三道桥,占领造纸厂和刘家庙,起义军在大智门抵死反攻,在枪林弹雨中节节突进,夺回刘家庙。冯国璋、王占元令所部死守三道桥,仅过了一天,在冯国璋指挥下的清军又攻占刘家庙,王占元纵兵烧杀抢掠,极为残忍。27日,清廷忍痛派袁世凯为钦差大臣,统领海陆各军。这一天冯国璋部攻占汉口刘家庙火车站,好像是献给他主子的一道大餐。冯国璋来到镇压前线,干得卖力起劲,清廷看他表现不错,立马予以大赏,封他为二等男爵。在汉口的第一军司令部里面,他奉到电旨,情绪激动到哽咽!他的一个秘书回忆当时情形,冯国璋对身边亲近说:“想不到我一个穷小子,现在封了爵啦。这实在是天恩高厚,定要出力报效朝廷。”他边说边流泪,临了竟然大哭起来。三番五次要求踏平武昌,而袁世凯此时另有算计,让冯国璋问讯袁克定。几通电报后,他得知大事不好,袁世凯要走曲线,冯国璋当时傻了。袁世凯看这局面,趁势就让他另一忠实走卒段祺瑞接统第一军,而把冯氏从前线调回。而在这一天,黄兴也马上就要抵达武昌。这一天不平静。登坛拜将 黄兴莅汉指挥原来在武昌起义发动之次日,也就是10月11日,宋教仁即电邀黄兴尽早赶赴武汉,共商进行之道。12日,湖北军政府电促黄兴、宋教仁、居正来鄂参赞戎机,并请转电孙中山先生启程回国,主持大计。本来,早在1911年9月24日,文学社、共进会在武昌举行联合会议,商量起义之动员计划。同时,中部同盟会电邀黄兴、宋教仁、谭人凤速到汉口主持大计。当时黄兴还在香港,他认为,须推迟至10月初,待各省声气打通,同时起义最佳。10月17日,黄兴离开香港取海道北上,赶往武昌前线,来前数日,到处拍发电报布置安排,筹集款项,并采购武器、炸药。23日,从上海启程赴武昌。当时上海清军已是惊弓之鸟,查禁很严,口岸搜缉通行极难。于是由女医生张竹君组成红十字救伤队,开往武汉服务,黄兴化装混在其中,黄太太扮作护士,同去者还有宋教仁、陈果夫、朱家骅、马伯援等。到九江时,见原清军湖口炮台已树白旗,于是不惜公开身份。黄兴在船上向百余同志说,我们已到自己地带!众人向着岸上欢呼不止。五天后黄兴抵达武昌,即与黎元洪会商作战事宜。黎氏孤单怕事,黄兴到来,不啻一剂强心针,打在他身上,陡然来劲儿了。他兴致不错,下令赶做一面专用旗帜,上书:黄兴到。遣人在城内和阵地边沿四处巡游,各处则燃放鞭炮以示欢迎。黎元洪派吴兆麟、杨玺章、蔡幼香、徐达明四人,作为黄兴的助理随他前往汉口视察。此时,清军和民军正在歆生路附近拉起阵势,互相发炮轰击,但都未曾发起冲锋,而是各据阵地不进不退。下午回武昌,被推为战时总司令,节制所有民军及各省援军。晚上又渡江到汉口,设立总司令办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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