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柴荣的英年早逝,史家一片叹息,甚至薛居正在宋朝编著《梁唐晋汉周书》时,就高度评价过柴荣:“江北燕南取之若草芥,神武雄略,及一代之英主也。……降年不永,美志不就,悲夫!”。神武雄略,放眼中国历史数千年,大约只有三个人可以受之无愧:秦始皇、汉武帝和唐太宗。这三位“样板皇帝”在历史上的知名度没得说,相比之下,柴荣的名气就小多了。但柴荣在短短五年时间内所展现出来的雄才大略和魅力,丝毫不比那几位差。做为宋朝臣子的司马光,也对柴荣厚加褒赞,并拿唐庄宗李存勖和柴荣做比较:“庄宗以弱晋胜强梁,既得之,曾不数年,外内离叛,置身无所。诚由知用兵之术,不知为天下之道故也。世宗以信令御群臣,以正义责诸国。江南未服,则亲犯矢石,期于必克,既服,则爱之如子,推诚尽言,为之远虑。其宏规大度,岂得与庄宗同日语哉!《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又曰:“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世宗近之矣!”王夫之叹道:“世宗自将以伐契丹,其志乃大白于天下。而中国之威,因以大振,其有疾而竟不克者天也,其略则实足以天下而绍汉、唐者也。天假之年,中原其底定乎!”现在有些朋友认为柴荣病死的那一天(公元 959年)六月十九日是中国历史一个重大转折点,如果柴荣不死,以他的能力、魄力、魅力,十余年间肯定可以至少统一中国大部,十六州也可以收回来,在这个基础建立起来的大周帝国将不会上演两宋积贫积弱、最终被北方强悍的游牧民族政权消灭的历史惨剧。这个观点,姜狼也基本认同,若上天真能如柴荣所愿“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中国历史将是另外一个样子,也许中国历史上将出现一个名词: “显德盛世”。象柴荣这样的人物,实在太罕见了,有时不仅为柴荣感到可惜,也为历史感到可惜,但也只能可惜一下,历史永远改变不了。记得蔡东藩先生有诗赞柴荣:南征北讨不辞劳,战血何妨洒御袍!五代史中争一席,郭家养子本英豪。柴荣,英雄也!十二柴荣死后,范质等人在灵前拥立梁王柴宗训即位,依然以明年为显德七年,以示对大行皇帝的崇敬。同时大封文武,范质、王溥、魏仁浦依然做宰相,柴宗训的表叔李重进为淮南节度使,韩通遥领郓州节度使,赵匡胤为校检太尉、宋州(这也是宋国号的来历)节度使。到了八月,群臣上谥,尊大行皇帝为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等于山陵竣工后,将柴荣遗柩奉往庆陵(在今河南省新郑市郭店镇陵上村)安葬。柴荣的死讯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无论是契丹的耶律璟,还是北汉的刘承钧、后蜀的孟昶,或者是“江南国主”李璟,都长长的出了口气:柴荣这个煞星终于死了,他要是再多活十年,弟兄们都得喝西北风去。做为柴荣的敌人,他们自然很高兴看到柴荣的死去。但做为柴荣的手下,也有一些人暗自高兴。柴荣活着的时候,谁也不敢多想什么,柴荣那样的块头,谁敢惹?现在他不在了,柴宗训七岁的小娃娃懂得什么。如果不趁柴宗训懵懂无知早早下手,等到他成年之后,黄花菜都凉了。在这群暗自高兴的人中,就有宋州节度使赵匡胤。到了显德七年(公元 960年)的正月,正当周朝上下喜迎新春的时候,突然接到镇(今河北石家庄)、定州(今河北定县)方面传来的加急军报:契丹军勾结北汉刘承钧出井径口大举南犯,边疆告急!虽然《宋史太祖纪》和《旧五代史周恭帝纪》都说契丹军联合北汉入侵,但做战争发起的一方,《辽史穆宗本纪》上却根本找不到契丹军南下的丝毫记载:“应历十年(公元 960年)春正月,周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废周自立,建国号宋。”而此时守镇州的是周成德军节度使郭崇、守定州的是周义武军节度使孙行友,《宋史郭崇传》、《宋史孙行友传》均没有提到契丹入境的消息。《新五代史周恭帝纪》、《新五代史东汉(即北汉)世家》同样没有提到北汉军和契丹军南下的记载。镇、定地处契丹和北汉的结合处,战略地位极为重要,是五代时期河北第一等军事重镇。即使契丹军和北汉军没有走镇、定,而是改走其他路线,那么为什么入侵消息要从镇、定传来?元脱脱等人修《宋史》,多以宋朝皇家修史为底本,宋朝的臣子自然要粉饰赵匡胤,而薛居正入宋后写五代史,此时赵匡胤还在世,薛居正就算知道内情,也不敢冒死直书,董狐非人人可做,赵匡胤岂甘真相大白于天下?临朝的小符太后和小皇帝柴宗训孤儿寡母哪懂什么军情,都吓的不知所然,便召宰相们前来议事,范质们哪有什么好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堰,请陛下发兵征讨便是。”小符太后稳定下情绪,下诏让归德军(宋州)节度使赵匡胤做为北征军主帅,由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延钊为前锋,北上征讨契丹。赵匡胤心中暗喜,便集合三军出了汴梁城向北进发。当大军来到汴梁城北不远的陈桥驿时,突然不走了,说是要休整一下(仗都没打,修哪门子整?)。赵匡胤的几个朋友石守信、王审琦、郭延赟、李处耘等人四处走动,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军中有个算命的八卦先生苗训,在大庭广众之下,招呼赵匡胤的亲信楚昭辅过来欣赏太阳。苗训有些神神道道:“楚兄,你看到没有,太阳下面还有一个太阳。啊呀,这真是天意啊,天意啊!”楚昭辅心领神会,立刻大声附和道:“真的耶!同志们快过来看啊,出稀罕事了!”众人都过来瞧稀奇,不住咋舌。大伙开始议论开了:“这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天无二日,要我们除掉了一个吧。”“别胡说!”“你怕什么?你难道没说"点检做天子"的谶言吗?”“你是说……赵太尉?”赵匡胤的朋友开始串连煽动“大行皇帝已崩,皇帝年少无知,就算我们在前线立了功,功劳肯定都被朝中大佬们给贪了去。我们当应天意顺人心,先立赵将军为皇帝,然后再北征不迟。”大伙一听,掌声响起:“有理!”分开各去准备。赵匡胤跟没事人一样,晚上临睡前喝了点小酒,然后美滋滋的睡去。等醒来,“惊异”的发现,他手下的那帮好汉身披重甲,各持利刃,把赵匡胤团团围住,大呼道:“幼主无知,不知我等辛苦。请太尉自为天子!”说罢,众人山呼。赵匡胤吓的花枝乱颤(跟郭威一样),连连摆手:“尔等胡闹,再乱言者斩!”众人哪信你这个,心中暗笑,有人当下就逞上一件黄袍,上前强行给赵匡胤穿上,然后跪地高呼万岁。整整十年了,郭威在澶州发动兵变时,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手下的大将赵匡胤会照抄他的老文章,把他从汉朝手中夺来的天下轻而易举的变成了赵家天下。赵匡胤“欲哭无泪”,众人再逼问一句:“给个痛快的,当,还是不当?!”看到这些人如此“凶狠”,赵匡胤连连点头:“当,我当就是。”随后赵匡胤下令:“拥护我做皇帝可以,但我丑话先亮出来:进京敢抢掠百姓、伤及宰相、危害太后幼主,我夷他九族!”众人当然答应,这有什么啊,赵匡胤当皇帝,自己就可以富贵终身,谁还会干那傻事?周朝大军这时不再朝北行进,而是调转头来杀回汴梁。宰相范质和王溥刚下完早朝,还没出宫,赵匡胤率军入京的消息就传了过来。范质又悔又恼,急的快哭了。他动情的握住王溥的手说:“王大哥,怪我太大意了,结果惹出这场泼天大祸来!”王溥惨叫一声:“范大哥,你掐痛我了。”范质一看,王溥手上多了几个血印子,羞愧不已。负责守卫汴梁城的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韩通是柴荣的亲信,听说赵匡胤要回来做皇帝,哪里肯依。奔回府中,告之妻小城中发生兵变,然后准备指挥禁军防御。但这时赵匡胤手下大将王彦升已经率小股部队闯进了汴梁,王彦升入城第一件事就是杀入韩府,将准备调动禁军的韩通及其妻小一并杀死。韩通是陈桥兵变周宋禅代之际唯一殉于柴家的将军,看来柴荣真的没白疼他。赵匡胤“听说”韩通殉周,“痛心”不已,怒责王彦升,并下令追赠韩通是中书令。但赵匡胤后来到开宝寺,看到韩通画像,让人摘掉,该扔哪扔哪去。赵匡胤由三军拥戴进城,登上明德门,赵匡胤觉得这时穿黄袍不妥,便脱了下来。还没喝口水,手下的弟兄们就把宰相范质、王溥给押了过来,赵匡胤知道范质名望隆重,不敢越次,冲着范质就是一通狂嚎:“我对不起世宗皇帝啊!我本意并非如此,都是他们逼我的啊,冤枉啊!”范质认识赵匡胤也十多年了,知道这人野心不小,也不信他这个。旁边的都虞候罗彦瑰见范质没动静,挺剑指范质,喝道:“拜!”范质等人怕死,只好对这位赵皇帝行了三跪九叩大礼,以定君臣之分。宫中的小皇帝柴宗训也知道前线哗变,叛军入宫,但他懂得什么?早就由翰林学士承旨陶穀闯进宫来,逼迫小符太后和小皇帝写下禅让诏书,诏曰:“天生蒸民,树之司牧,二帝推公而禅位,三王乘时以革命,其极一也。予末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国命有归。咨尔归德军节度使、殿前都点检赵,禀上圣之姿,有神武之略,佐我高祖,格于皇天,逮事世宗,功存纳麓,东征西怨,厥绩懋焉。天地鬼神享于有德,讴谣狱讼附于至仁,应天顺民,法尧禅舜,如释重负,予其作宾,呜呼钦哉!祗畏天命。”好一个”如释重负”,这样的“重负”天下人谁不想要?上古尧舜禅代,被后世传为美谈,但自汉魏以降,所谓“禅代”无不血流成河,尸骨遍地,或如张爱玲所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当历史撕开这袭美丽的袍子时,所看到的只有鲜血和白骨,还有虚伪和无耻,人性的恶,在“禅代”中显露无遗,为了权力,在历史的天空中用鲜血涂抹出一道彩虹,纵使这道彩虹无比夺目,终归是假的。赵匡胤见事情办的非常圆满,便假惺惺的临御崇元殿,被服冠冕,在大殿之上接受以范质为首的文武跪拜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建国号为“大宋”,改周显德七年为宋建隆元年。并降幼主柴宗训为郑王,小符太后为周太后,迁西宫居住。宋开宝六年(公元 973年)三月,周逊帝柴宗训死于房州(今湖北房县),年十九岁,死因不明,赵匡胤大发慈悲,悼朝十日,素服发哀,葬柴荣庆陵之侧,谥为周恭皇帝。宋乾德二年(公元 964年)十月,柴荣六子柴熙谨卒,柴荣五子柴熙让、七子柴熙诲,不智所终。不知道赵匡胤在读唐人骆宾王那篇著名的《讨武氏檄》中:“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时,会做何感想?至此,五代历史正式结束,宋朝建立。从公元 907年朱温废唐建梁到公元 960年赵匡胤废周建宋,前后历经五十三年。后梁(907-923年)建都汴梁庙号姓名登基年卒年年龄死因太祖朱温 907年 912年 60岁乱伦被杀末帝朱友贞 913年 923年 36岁亡国自杀后唐(923-936年),建都洛阳庙号姓名登基年卒年年龄死因庄宗李存勖 923年 926年 43岁乱军所杀明宗李嗣源 926年 933年 67岁善终闵帝李从厚 933年 934年 21岁失位被杀末帝李从珂 934年 936年 52岁亡国自杀后晋(936-946年),建都汴梁庙号姓名登基年卒年年龄死因高祖石敬瑭 936年 942年 51岁善终出帝石重贵 942年 964年 50岁死因不明后汉(947-950年),建都汴梁庙号姓名登基年卒年年龄死因高祖刘知远 947年 948年 54岁善终隐帝刘承祐 948年 950年 20岁失势被杀后周(950-960年),建都汴梁。庙号姓名登基年卒年年龄死因太祖郭威 951年 954年 51岁善终世宗柴荣 954年 959年 39岁善终恭帝柴宗训 959年 973年 19岁死因不明五代史话第七章《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一代圣主柴荣的英雄事迹》到此结束!五代已经写完了,下面开始折回头来,我们回顾一下十国的历史。在写十国之前,还是先将宋朝统一的进程大致说一下吧。宋太祖赵匡胤乾德元年(公元 963年),宋灭荆南。乾德三年(公元 965年),宋灭后蜀。开宝四年(公元 971年),宋灭南汉。开宝八年(公元 975年),宋灭南唐。宋太宗赵光义太平兴国三年(公元 978年),宋灭吴越。太平兴国四年(公元 979年),宋灭北汉。第八章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前后蜀的兴亡一宋人洪迈在所著《容斋随笔》有一条,开头写道:“自巴蜀通中国后,凡割据擅命者,不过一传再传。”意思说凡是在四川建立割据政权的,多数是只传两代就被消灭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最有名的当然就是三国蜀汉了,刘备传给刘禅后被魏(实际上是晋)消灭。到了五代,盐贩子王建建立的前蜀传给王衍后被后唐李存勖消灭,之后又建立后蜀的孟知祥传给孟昶后被宋太祖赵匡胤消灭。当然五胡时期的成汉有五个皇帝,但从辈份来看,还是两代而亡。甚至元末明初的明玉珍也在这里建立政权,传给明理后被朱元璋消灭。这个看似宿命的结论其实并不难理解,历代取蜀多由两条路,一条越秦岭南下,一条由白帝城溯江西上。四川西部是青藏高原,南部是“不毛之地”的南中,两线合击,坐守这里的割据政权无路可逃,只能被消灭。四川古称巴蜀(成都地区为蜀、重庆地区为巴),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在乱世中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而且在四川建立割据政权的几乎都是外地人,比如涿郡(今河北涿县)人刘备,再比如许州舞阳(今河南舞阳)人王建。王建,生于唐宣宗李忱大中元年(公元 847年),长相与众不同,为乡里所奇(古代帝王个个都是这样,呵呵)。这还算好的,更过分的是一些史家吹牛不上税,说某某生时,红光满室,乡邻以为起大火,提水来救,一看是某某家生个大胖小子。然后就有神神秘秘的算命先生称赞:“此儿贵不可言!”云云。王建生性无赖(可惜早年没和朱温交上朋友),在家乡是个人见人烦的主儿。长大后没有正式工作,为了活口,便干起了杀牛偷驴、贩私盐的无本买卖,生意还挺兴隆。乡里乡亲的对这个王家无赖极为反感,背后都骂他“贼王八”。王建杀牛偷驴上了瘾,谁还管人背后指指点点。但时间一长,乡亲们对王建小心提防,看管牛马羊驴比较严,王建的买卖做不下去了。正好邻近的蔡州刺史秦宗权到乡下征兵,王建干脆参军去了。虽然王建人品不怎么样,但有的是力气,在过去靠身体吃饭的年代是很吃香的。不久就当上了军队小头目,手下也有“七八个弟兄、十几条枪”什么的。广明元年(公元 880年),唐僖宗李儇为了不想和黄巢交朋友,逃到成都去了。为了对付黄巢,秦宗权拔出八千精锐交给太监、忠武监军杨复光去讨黄巢,王建也在其中。杨复光把八千人分成八都,王建任其中一部都头。后来其中的鹿晏弘部叛唐,在河南一带做乱,王建和韩建、李师泰等四位朋友不想留在河南,想到外面闯闯世界。早听说四川好地方,眼见亲实,几个兄弟各带本部人马蜂拥来到了成都。在成都游玩的唐僖宗见手下多了五千人马,自然很高兴,重赏王建等人,内外呼为“随驾五都”,由唐僖宗的干爹田令孜统一管理。王建为人狡滑无赖,正投田令孜的脾胃,深为田大人所器重,问王建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干儿子。王建暗笑:“你这个老杂毛也想传香火?不过当他的干儿子就和皇帝是干兄弟了”,这样无本万利的买卖当然乐得做了。光启元年(公元 885年),黄巢起义失败自杀,唐僖宗想回家吃圆宵,因长安还比较乱,到兴元(今陕西汉中)呆上一段时间。因唐僖宗很喜欢王建,但让王建做贴身侍卫。王建当然知道皇帝的份量,把唐僖宗侍候好了弄个肥差,何乐不为。兴元山路崎岖,栈道毁坏严重,王建小心翼翼的牵着唐僖宗的马前进。当夜还没到兴元,便在野外宿营。荒郊野岭的,唐僖宗只好睡在王建的腿上,王建则一夜未眠。醒来后,唐僖宗感动万分:“卿真忠臣也!”王建傻笑: “这是臣应该做的。”为了奖赏王建,把御衣脱下来穿在王建身上。这样的荣誉一般人上哪弄去?这比赏俩钱打发了的档次不知高了多少倍。走到半路田令孜有些后悔,回到长安不知福祸,不如回到成都建立自己的根据地,便找个理由告辞回到成都。唐僖宗这时也管不了这个老太监了,爱咋地咋地吧,改由于另一个太监杨复恭任大内总管。杨复恭虽然取代了田令孜,实现了心中一个梦想,但王建等人是田令孜的人马,万一田令孜在成都遥控这些人和自己做对,弄不好就会惹出大麻烦,干脆把他们都打发掉,让王建去做利州(今四川广元)的父母官。象王建这样不安份的人哪里能坐得住?天天让他对着墙壁说话,不闷死他才怪。而且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看王建有点本事,担心日后给自己找麻烦,便三番五次招王建去兴元(今陕西汉中),说是要“教给”王建几招发财的路子。王建又不傻,知道杨守亮在打什么算盘,不敢去。手下幕僚周痒对王建:“今天下分崩,唐室危殆,痒观两川军镇多无才略,都不是干大事的人。王公善抚士心,兼有勇略,不乘起乱世谋番事业,岂不可惜?”王建问计:“当如何?”周痒再道:“阆州有的是钱粮,兼地广人稠,公可先取阆州,然后俟机入成都,成就霸业,就在此时。”王建大喜:“公真我的诸葛亮也!”唐光启三年(公元 887年)三月,王建挑动当地的溪洞(今侗族前身)中的好动分子,凑集了八千弟兄沿嘉陵江南下阆州去发财。阆州刺史杨茂实是陈敬瑄的哈巴狗儿,和主子一样德性,暗弱无能。听说王建要找他学习致富经,吓的当夜就逃了,王建入城,自称阆州防御使。王建在阆州弄到了不少干货,腰包大鼓,为了扩大队伍,王建招募不少江湖上的亡命徒,在阆州胡闹,弄的阆州一地鸡毛。老乡綦毋谏劝王建:“大哥你在这里瞎摆活,终究不是个出路。要做大事,必须军心民心一手抓,然后乘时扩张,据天下之险自守。”王建觉得有理,手脚也放老实了。两川地界本就不大,王建这一折腾,各地的头头脑脑都对王建刮目相看: “这小子真是个潜力股!”剑南东川节度使顾彦朗和王建曾经在神策军中一起搅过马勺,对这个兄弟比较了解,顾彦朗不想让王建过来,送了一些钱告诉王建: “兄弟,知道你手头不宽松,哥哥我送给点钱粮,好好过日子。不过你最好别来打我的主意,我家刚养了几条大狼狗,很凶的。”王建知道顾彦朗不好惹,没敢动他。剑南西川节度使陈敬瑄在长安的马球大赛中夺取桂冠后,得到了西川节度使的肥差使,上任之后,花天酒地。陈敬瑄每天雷打不动的要吃掉一只蒸狗,一壶酒,成天跟一帮闲人胡吃海喝,名声臭遍了大街。陈敬瑄听说王建和顾彦朗打的挺铁,不知道王建会不会来成都发财,有些担心,向哥哥田令孜讨主意。田令孜摇着狗毛扇笑道:“兄弟别怕,王八是我儿子,天下哪有儿子打老子叔伯主意的?我一句话就把招过来,让他为咱弟俩卖命。”写了一封信寄给王建:“儿子,阆州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到成都来,老爹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的零花钱。”王建也知道窝在阆州总不是个办法,成都是西南大镇,得成都者得西川,先去成都,找机会下手。先派人送家小托给顾彦朗,并作书云:“顾兄帮忙照看家小,弟去成都看望一下老爹,过几天就回来。”顾彦朗笑骂:“贼王八认没把的当干爹,都不是什么好鸟。”王建把事情安排妥当,唐光启三年(公元 887年)十一月,王建带着几个干儿子和三千精锐来到成都。陈敬瑄正在盼望着王建早点到来,手下参谋劝陈敬瑄:“王建是出名的刺头,特别难缠,公把王建召来,如何安置他?王建有野心,岂肯屈节做小?”陈敬瑄猛悟:“汝言是!”派人劝王建回去,同时加强成都的防御以备王建前来滋事。王建正做着成都王的美梦,行到鹿头关(今四川德阳境内),听说陈敬瑄又不让他来了,大怒:“娘希屁!拿老子开涮,没这便宜事!”下令进击成都,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乱世中拳头就是道理。在汉州(今四川广汉)大败西川军张顼部,前锋进挺成都。陈敬瑄写信骂王建无耻,王建哪管你这些,招集东川的亡命要取成都。成都是西南首府,城墙高大,一时没拿下来。王建不傻,先去别的地方捞一把。唐文德元年(公元 888年)三月,王建去攻彭州(今四川彭县),但被陈敬瑄的援军给打退了。王建是个机灵人:“西川这么大,还愁没爷的活路?”王建大军在四川境内冲州撞府,烧杀抄掠,无恶不做,陈敬瑄派人来战,也被王建给灭了。这时,东川的顾彦朗见有利可图,也派兄弟顾彦晖来帮王建,两军合兵一处,狂攻成都,但还是没有得手。王建对成都势在必得,不听手下劝,留在汉州,等待机会。王建倒还聪明,这次打不下来,还有下次,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曹操的八十三万大军在赤壁还被人家刘备、孙权当饺子吃了,这点小挫折算得甚么。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遇到挫折就心灰意冷,这样的人绝对成不了大事。做大事,一要心狠,二要果断,三要坚持,四要冷静,五要谋众人之智。二唐文德元年(公元 888年)三月,唐僖宗李儇驾崩,皇弟李晔继位。唐昭宗李晔和田令孜有仇,当年李晔跟着唐僖宗西逃,因山路难走,脚上起泡,李晔请田令孜弄匹马骑骑,田令孜大怒:“深山老林,哪来的马!”李晔怒火中烧,记下了这笔帐。即位之后,李晔不希望西川这样的战略后方被陈氏兄弟霸着,要交给心腹人打理,一朝天子一朝臣,从来都是这样。正好王建和顾彦朗联名上表,请把陈敬瑄调离西川。唐昭宗自然就坡下驴,唐文德元年(公元 888年)六月,下诏,以侍中京兆韦昭度为剑南西川节度大使,调陈敬瑄回京。陈敬瑄在想:“天下大乱,西川险塞,正足资我王事,哪能凭白送人。”根本不理昭宗,韦昭度只能在城外呆着。昭宗大怒:“朕的话你也敢不听,反了你?!”于文德元年十二月,拜韦昭度为西川行营招讨使,杨守亮副使,顾彦朗行军司马,王建行营都指挥使。同时为了拉拢王建这个潜力股,在邛州(今四川邛崃)置永平军,王建做节度使,当然暂时还是个虚职。韦昭度等人各怀鬼胎,在前线只守不战。这帮人有多大能耐,陈敬瑄是知道的,但唯独害怕王建。陈敬瑄见王建在成都附近瞎转悠,不太放心,派眉州刺史山行章率五万大军出屯新繁(今四川新都新繁镇),严防王建。王建手头兵力不多,但胆子不小,根本没把山行章的五万人马当回事,正好拿山行章开斋。唐龙纪元年(公元 889年)正月,王建端出自己所有家底,率本部军在新繁和山行章大战,西川军溃乱不治,王建在阵中撒欢,弟兄们也都给王建长脸,排阵横杀过去。西川军死伤数万,伏尸望处,不见尽头。山行章骑马逃去,收集残兵,退屯濛阳(今四川彭州濛阳镇)。陈敬瑄大惧,又调七万人马赴濛阳。山行章得了援军,底气大足,和王建在成都城外相峙不下。这就样一直僵持了近一年,王建等下不去了,是爷们就来个痛快的,做乌龟有什么意思?同年十二月,王建在广都(今成都广都镇),和西川军再战一场,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西川军被杀毙无数,山行章走投无路,只好跪降王建马前。这两场大战基本把陈敬瑄的老本都赔进去了,陈敬瑄除了会打马球喝花酒,别的也不会,手上有十几万精兵,怎么就打不过区区几万唐军?王建是不好对付,陈敬瑄完全可以避实击虚,出奇兵抄袭韦昭度,拿掉韦昭度,王建没有了后援,成都面临的军事压力就小了许多,陈敬瑄的军事能力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还是去打马球吧。王建得了彩头,马不停蹄去攻邛州,毕竟这里是唐昭宗许给他的地盘,拿下邛州,可以包围成都。大顺元年(公元 890年)春,邛州刺史毛湘屡战不利,陈敬瑄凑齐了三千人,让副将杨儒驰援邛州。哪知杨儒太有才了,进城之后看到王建兵马强盛,仰天大呼:“唐朝没救了!看看王建,治军有力,必能成大事,不如跟他混吧。”带着三千弟兄出城投降王建。王建大喜,不知道如何奖赏杨儒,干脆收杨儒做了干儿子,杨儒自然乐从,多了一个爸爸不要紧,重要的是多了一条财路。邛州一时拿不来,王建决定先敲掉陈敬瑄,回军成都城下,和韦昭度等人会合。陈敬瑄心中发毛,死亡之神离自己越来越近,对生存的渴望迫使陈敬瑄只能拼死一战。陈敬瑄在周边州县抓壮丁,进城修筑城防工事,成都是他的命根子,绝对不能丢给王建。王建为了把陈敬瑄围死在成都,还必须敲掉陈敬瑄的左右翼,让成都彻底变成一座死城。王建确实懂得用兵之法,果然在大顺元年(公元 890年)六月,茂州(今四川茂汶)刺史李继昌提本部兵来救成都。王建对此早有准备,在成都城外大破茂州军,阵前擒斩李继昌。王建声威震动川中:“贼王八当世名将,孰敢折其兵锋?不如投降吧。”资简诸州应援使谢从本为领头功,杀掉刺史张承简,纳款王建。邛州兵马使任可知斩刺史毛湘,执湘头向王建乞降,蜀州(今四川崇庆)等地也纷纷来降。成都被围年余,粮食吃尽,百姓更加可怜,饿殍市上,满大街都是无爹无娘的孤儿,乞讨活命(可怜!)。老百姓饿极了,就翻出城去偷唐军军粮充饥。有手脚不麻利的,被唐军捉到,押到韦昭度面前请处置。韦昭度虽然无用,但心尚向善,叹道:“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我为宰相,岂能见民饥而不救,都放了吧。”而城中的陈敬瑄知道后,也做了回好人:“战事太急,我也没有多少粮食让百姓充饥,他们只要有本事弄到粮食,我何必做恶人。”不过话说的满动听,随后陈敬瑄下令,把越城出降的官民家属尽数诛杀,备极残忍,人心大愤。王建攻了几次,但还是没有得手。成都不比这些等闲郡县,千年古城,岂是说破就破?王建和韦昭度督军十余万屡攻成都不下,唐昭宗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不想再打下去了,下诏还军,让王建去守永平军(邛州)。王建接到诏书,很不高兴:“谁说我打不下成都?陈敬瑄困兽坐死,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什么乱?”周痒给王建出了个好主意:“韦昭度是个饭桶,留下没用,干脆把他赶走,我们自己攻成都,我们种的树不能让闲人摘果子。如此如此,大事可成。”王建大笑,去找韦昭度谈心:“天下形势韦公是知道的,东边朱温和李克用都不是好东西,万一他们调戈西向,长安危矣。公不如还京,辅佐皇帝治国。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办吧。陈敬瑄是个泼皮无赖,没本事的杀才,过几天我就把他拿下。公以为如何?”韦昭度不肯走,暗想:“王八,你也知道成都是好地方?凭什么给你?”王建见韦昭度不上道,狞笑一声:“今日不由公了!左右,把盗粮的贼押上来!”王建手下早把被捆成粽子的韦昭度亲信骆保推了进来。王建指骆保大骂: “此贼盗我军粮,谋取私利,不杀何以慰将士之心!”左右会王建意,当着韦昭度的面,把骆保活剐了,以刀挑其肉食之。王建看着这人间美景,笑问韦昭度: “公愿尝鲜肉否?”韦昭度哪里想到王建居然会玩这手,吓的魂飞天外,忙说:“任王公处事,昭度自归京师。”韦昭度不敢多留,连滚带爬奔还长安。王建这时还在装好人,韦昭度行前,跪地奉酒,洒泪送行(真有手段,不愧枭雄!)。然后王建派后扼守剑门关,不准放中央军南下。为了瓦解成都军心,王建派杀亲信郑渥诈降陈敬瑄,郑渥甜言蜜语骗住了陈敬瑄,谋了个巡城的差使,郑渥白天巡城,观察城中虚实,晚上送书王建,没多久,王建就把成都城中的情况摸了差不多了。大顺二年(公元 891年)八月,王建开始狂攻成都,为了让兄弟们死心踏地的为他卖命,骗将士道:“西川号为锦花城,富极西南,克城之后,玉帛子女,凭尔等随取,我与尔等共享富贵。”将士大喜,死命攻城。陈敬瑄终于撑下不去了,让老哥田令孜去城上劝劝王建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如此决绝?田令孜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厚起脸皮和王建称兄道弟:“王八哥哥,陈敬瑄和你素无仇怨,何必把人往死路上逼?看我个薄面,收手吧,给我兄弟留条活路吧。”你田令孜算个屁?没把的太监,逞什么威风?面子是自己挣的,挣不来指望别人给你三分薄面,照照镜子先看看自己的德性。王建回答的堂堂正正:“我与大人有父子之情,本不敢如此。但现在我是奉天下诏命讨不臣,公事公办。不过嘛,只要大人能识时务,我保证给你们兄弟一条活路。不然,大人休怪王建无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田令孜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为了活命,也只能投降王建。田令孜回去劝陈敬瑄识点相吧,不然陈家血脉就要无存,陈敬瑄还有什么办法,只好让田令孜出城投降。大顺二年(公元 891年)八月二十四日夜,田令孜亲奉剑南西川节度大使印绶来到王建军营,交给王建,算是拜倒在王建门下,王建三军高呼万岁。不过王建暂时还用着田令孜,给了点面子,还称义父。随后,王建把那些经常惹事生非的干儿子叫来,训戒道:“你们都是跟我从白骨堆中爬出来的,我不会亏待你们,入城之后,保你们的富贵荣华。但有一点,绝对不许掠劫百姓,敢犯吾令者,斩!”众儿要的就是富贵,大喜:“如父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是乱世枭雄的入门功课,不会耍手腕的人永远只能被人耍,王建在攻成都需要拉拢的是军心,而入城之后则需要拉拢民心,乱世中的民心固然不如军心重要,但绝对不是可有可无的。王建率军进入成都,分兵控制城中,然后居府议政,王建成了名副其实的 “西川王”。陈敬瑄失势若丧家狗,只好伏拜王建脚下,摇尾乞生。王建把陈敬瑄打发到雅州,随其子雅州刺史陈陶过活。陈敬瑄侥幸保住条小命,想从此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可惜王建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陈敬瑄怀着对下半生人生的憧憬上路,走到三江(今成都境内),被王建派出的杀手做掉了。而王建的“前义父”大太监田令孜低下三四的在王建手下混日子,反正田令孜有奶便是娘,跟谁都一样,就差拜王建为干爹了。但王建早就看田令孜碍眼,过了几个月,王建给田令孜扣上“私通凤翔李茂贞”的罪名,踹到狱中,扔给田令孜一匹帛,让他自己了断。田令孜长叹:“我好歹也呼风唤雨过,今日虽死,犹不能有辱我的身份。”教狱卒勒人之法,狱卒撕开帛布,绕令孜之颈,用力一勒,田令孜气绝身亡。田令孜风光半生,没想到居然落得这样一个悲惨下场(活该!)。作者:jiany27回复日期:2007-3-15 10:06:31怎么感觉十国好像不如五代精彩啊作者:苦不早回复日期:2007-3-15 14:52:14楼主要加油大力支持作者:yooho回复日期:2007-3-15 15:39:14顶了作者:哈奇哈奇回复日期:2007-3-15 16:42:57我被楼主坎晕了作者:姜狼豺尽回复日期:2007-3-15 16:48:38哈兄为何发晕?:)十国不如五代上下相衔,比较分散,只能一个一个写,所以看起来不如五代过瘾。不过十国风云确实很精彩,是历史总是惊心动魄,纵横杀伐,让人心颤不已。王建、孟知祥、马殷、杨行密、李昪、钱鏐也都是一时风云人物,只是历代史书都以五代为正统,十国不是特别受重视。十国篇幅也比较长,按计划,李煜差不多要当史话第十章(十国第三章)中单独出现,感谢兄弟们支持三唐昭宗现在在长安一大摊破事都没弄好,也够不着成都,顺水推舟,大顺二年(公元 891年)十月,诏下:封王建剑南西川节度大使,成都尹。王建从乡下一个偷驴贼,经过十余年的奋斗,从血海中拼杀出一路通天大道,做了封疆大吏,自中甘苦,外人很难体会。王建手段毒辣,行事果决,不拖泥带水。虽然王建做事不讲道德,但古往今来,讲道德的又是几人?宋襄公倒讲道德,下场如何?兵以诈立,人以诈生,铁石心肠方才做得大事,菩萨心肠只能坏事,心不狠,做不稳。薛居正评价王建“雄猜多机略、意常难测”。这样的评价,放到曹操身上,也不会觉得不妥。想在乱世中谋生存,就得有点手段,曹操奸雄过人,王建也是如此。主政西川后,王建收起以前的无赖性格,折节下士,对那些敢于直言的读书人大力提拔。唐末大乱,有头有脸的士族多避难蜀中,听说王建善待读书人,都来找王建要饭吃。王建也知道知识的重要性,多予重用。王建是个文盲,但他就喜欢和这帮读书人在一起聊天喝茶,能学到不少东西。果然没多久王建喝了一肚子墨水,成了“文化人”了。以前做土匪时可以花天酒地,现在要做大事,不得不做做节俭的样子给人看看。蜀中百姓得到这样一个主子,自然也深受其便,也没人再在背后骂“贼王八”了。王建霸占了西川后,嫌地盘太小,容不下他这条大鱼。觉得应该把东川给收过来。这时顾彦朗已经病死,他的兄弟顾彦晖主政东川,不久诏书下来,以顾彦晖为东川节度。但负责传诏的太监宋道弼行到汉中时,被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给扣了下来,杨守亮想的和王建一样,都想在乱世中混水摸鱼。大顺二年(公元 891年)十二月,杨守亮让兄弟杨守厚发山南兵攻东川节度驻地梓州(今四川三台),顾彦晖觉得王建和他大哥有过交情,忙派人来求王建出兵。王建大喜:“天以东川授我也!”让义子王宗侃、王宗弼、大将李将等人打着救援队的旗号去捞东川,行前王建授以密计:“先打退杨守厚,然后你们设宴招待顾彦晖,座间擒之。”王宗侃领计而去。西川军如饿虎下山,驰入梓州,三拳两脚打跑了杨守厚。王宗侃果然设宴要请顾彦晖喝酒。顾彦晖一来,人头就要落地。可没想到王宗弼起却不想让顾彦晖这么早完蛋,不然他们还有什么用?不就是要靠打仗混饭吃的么?王宗弼把王建的阴谋暗中捅给了顾彦晖。那谁还敢去受死?顾彦晖托疾不去。王建正郁闷着,盘踞彭州的威戎军节度使杨晟想给王建添点乱,景福元年(公元 892年)二月,杨晟派大将吕尧出兵在汉州一带游行示威,王建不高兴: “妈的,我招你惹你了?”让都指挥使李简去摘吕尧的人头来郁酒。李简有本事,一战斩尧,送头成都。让顾家小兄弟多活几天吧,彭州距成都太近,肘腋之患,不可不除。王建以王宗侃、华洪为将,出西川兵五万,去取杨晟的人头。杨晟连折数阵,想到了找人帮忙。杨晟以为王建和东川关系不错,便请乞求汉中出兵攻东川,这样王建就会派人救东川,而彭州之围自然解除。杨守厚当然愿意拿下东川,杨守厚先是策反了梓州将窦行实,让他做内应。然后发杨守忠、杨守厚来攻东川。没想到顾彦晖发现窦行实的破绽,杀掉窦行实,严备以待。几位杨先生见事情泄露,回去又不好交差,只好在两川之间抄掠,寻找机会。王建发现好几个杨先生在身边乱转,大不高兴,派几员大将出兵分头收拾几个姓杨的。几顿乱揍,把二杨全都给打跑了。边患稍解,王建开始集中全力消灭杨晟。王建实在不是个东西,在围攻彭州不下后,老百姓为躲避战乱,纷纷逃出城去。王建下令军中,剽劫百姓身上仅有的一点活命钱,谓之“淘虏”。财物大家瓜分,官大的拿大头,官小的拿小头。老百姓怨天咒地,王建不以为意。王宗侃有点见识,劝王建:“成大事者必以民心为根本,主公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而得罪天下人之心,不是英雄所为,乞主公禁止剽掠,收复民心,然后再战。”王建反正也捞够了,下令禁止“淘虏”,百姓大悦,纷纷归附王建。盛世时代的统治者都怕老百姓被逼上绝路造反,但乱世中枭雄却并不是很在意民心。因为乱世讲的是枪杆子,民心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装饰品,有无并不是最重要的。但即使王建痛改前非,依然没能攻下彭州。顾彦晖自从和王建翻脸之后,也担心王建要找他的麻烦,派人向已经攻占山南的凤翔军节度使李茂贞求救。景福二年(公元 893年)春,李茂贞派侄子李继密带兵赴梓州,协助顾彦晖防备。王建只好先把彭州放在一边,带兵攻东川,在利州(今四川广元)大破东川、凤翔联军,凤翔兵落败逃去。顾彦晖没了后台,抗不过王建,只好乞和。王建命令顾彦晖和李茂贞一刀两断,顾彦晖不敢不从,王建“其次伐交”的战略已经实现,便收军回去。随后,王建再赶回彭州城下,督军攻城。彭州被围两年多,弹尽粮绝,王建下令诸军总攻。彭州军都快饿趴下了,没有了力气,西川军狂攻入城,杨晟战死。杨晟这根刺被拔掉了,但王建还觉得不舒服,因为顾彦晖还在,虽然顾彦晖已经被自己打傻了,但毕竟留着就是个隐患。而且李茂贞不知对东川流了多少口水,王建要先下手为强。乾宁四年(897年)元月,王建派干儿子王宗侃、王宗阮去攻离东川的外围以孤立顾彦晖。王建军打仗不要命,很快就攻下泸州(今四川泸州)、渝州(今重庆)。东川地盘急速收缩,王建觉得是时候了,于六月亲率五万大军来攻顾彦晖。没想到顾彦晖这块骨头不太好啃,王建一直啃到九月,大战小战共打了近百场,王建才攻入梓州。顾彦晖没地方去,只好把亲戚们都招来喝酒,醉后一一自杀。顾彦晖和亲戚们都知道,此时不此,早晚也要被王建灭族,还不如自已了断,免得受辱。阶级社会中的战争从来都是这样,任何人走上命运的赌桌,他们的筹码都是九族的身家性命,胜者风光荣耀,败者九族夷灭。灭人族者固然可恨,但这却是铁定的游戏法则,如果顾彦晖灭了王建,王建家族同样一个都跑不了。王建大军入城,招摇一番后,让部将王宗涤留守东川,王建带着奉唐昭宗之命来劝两川罢兵的判官韦庄(就是写下《秦妇吟》的那位)回成都,拜韦庄为掌书记,倚为腹心。随后,王建又发兵收取普州(今四川安岳)、昌州(今四川大足)等地,至此,王建并有两川之地。此时中原的两大军阀李克用和朱温正杀的起劲,环顾周边,已经没有什么势力能威胁到王建的地步了。而曾经和王建亮过招的那位岐王李茂贞见王建吞了两川,还没来得及吐酸水呢,天复二年(公元 902年)五月,汴梁的朱老三就率军杀过来了。原因很简单:朱温不希望看到唐昭宗这个无价之宝落在李茂贞的手上,来抢唐昭宗来了。李茂贞正哭呢,王建来信了,“小李啊,不要怕那个臭不要脸的朱三,他有什么啊。有老哥给你撑着,你要挺住,我这就派人来救你。”李茂贞破涕为笑。王建说话还真算数,天复二年(公元 902年)七月,派王宗涤等率五万蜀军北上,不过不是去帮李茂贞的,而是去抢关南重镇兴元(今陕西汉中)的。李茂贞的山南西道节度使李继密发现蜀军行军有点不正常,知道王建手脚不干净,忙屯兵三泉(今陕西宁强西北),阻止蜀军北上。蜀军此行就是来收拾李继密的,王宗播率军攻三泉,一仗没拿下来,王宗播大愤怒,顾谓将士:“我等行军为图富贵功名,今日不胜,何面目再回锦花城?想玩命的跟我上,宁死千军,不退半步!”蜀军士气高昂,急攻凤翔军。李继密立阵不住,凤翔军大溃乱,连被蜀军破四寨,李继密拍马逃回汉中。李继密刚进城,蜀军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杀过来了,蜀帅王宗涤身先士卒,披甲执刀,登云梯直上,众军呼啸随后,一战入城。李继密被堵在城中,只好投降。汉中重镇落入王建之手,李茂贞的忙也帮完了,留下王宗涤守汉中,大军自回锦花城。等朱温把唐昭宗“请”回去后,李茂贞这才发现,自己的山南险障被王建给拿了。李茂贞大呼上当,哭骂:“贼王八!王八贼!你他娘的比朱温还不要脸,无耻!下流!气死偶了。”(才知道王建不要脸,怪不得被人耍,呵呵。)四李茂贞的鼻涕还没擦干净呢,天复二年(公元 902年)九月,守洋州(今陕西洋县)的武定节度使拓跋思恭也投降了王建。拓跋思敬心里琢磨:“李茂贞两面受敌,早晚要完蛋,不如跟王建,好吃好喝的,划算。”,其实拓跋思恭说的很有道理,他们只是给人打工的,管你张三李四,谁给的工资高就跟谁,李茂贞想告他,也没地方告去。李茂贞大骂王建耍他,但被耍的不仅是李茂贞,王建手下大功狗王宗涤也被王建耍了。王宗涤懂军事、善揽人心,王建开始怀疑王宗涤。加上他的干儿子王宗佶等人与王宗涤不和,不知在王建面前载了多少脏,王建决定除掉王宗涤。王宗涤死前对王建卸磨杀驴的做法非常理解:“兔死狗烹,何代不然?韩信大功于高祖,犹不免横死,蜀中今已尽附我王囊下,大王已经用不着我了,能为大王死,何憾?”王建不想多废话,绞死了王宗涤。据有汉中要地,王建的蜀中就可以固若金汤了。三国时刘备为什么拼了老本也要夺回汉中?汉中是蜀中盆地的天然防御屏障,没有汉中就没有四川的安全。刘备知道,王建自然也知道。王建这么玩李茂贞从道德上来说是讲不过去的,君子言当有信。但乱世中千万别讲什么仁义道德,那都是骗人的玩意,在从林世界中,唯一的真理正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实力。换成李茂贞,他一样会这么做的。王建真是交上了狗屎运,天复三年(公元 903年)五月,淮南的杨行密攻鄂州(今湖北武汉),荆南节度使成汭出水师去救鄂州。结果兵败,成汭投水自尽,荆南乱做一团。王建反正已经不要脸了,出兵东向,连下地处巴东的忠州(今重庆忠县)、万州(今重庆万县)、施州(今湖北恩施)、夔州(今重庆奉节)。在王建身边的那帮朋友中,以朱温对王建的威胁最大,其次就是李茂贞,相比朱温来说,李茂贞相对较弱,能多吃他一点就多吃,不用客气。天祐元年(公元 904年)六月,王建发军北上,攻秦州(今甘肃秦安)、陇州(今甘肃陇县),轻松拿下。两川边境一直北推到距凤翔不足百里,李茂贞同志又哭了:“天苍苍,野茫茫,王建是个白眼狼!”蜀中将士纷纷劝王建趁机拿下凤翔,一举除掉李茂贞。王建大笑:“兵家谋略,尔等不深知也。李茂贞垂死之鱼,吾一战就能破之。不过我们最大的敌人是砀山朱三,而不是李茂贞。而且李茂贞和朱温有仇,我们如果留下李茂贞,让李茂贞做为我们的北方屏障,分担一些来自朱温的压力,岂不更好?李茂贞多活一天,我们就多一个垫背的。”众人拜服:“我主英明!”王建撤军,并和李茂贞言和,蜀岐结为战略同盟,并通婚姻。甚至李茂贞手头紧了,王建都慷慨的送钱送物。王建这招非常高明,朱温犹曹操也,王建犹孙权也,李茂贞犹刘备也,赤壁之前,刘备势力弱小,孙权有能力灭掉刘备,但灭刘之后,曹操之患,只能由孙权自己分当。所以王建留下李茂贞,也是这个道理。随着胜利不断,王建的爪子也越伸越长,到了唐昭宗天祐三年(公元 906年),王建又夺取归州(秭归)、峡州(今湖北宜昌)。巴东地区是两川的东部屏障,王建北据汉中之险,东守江峡之利,两路无边忧,王建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虽然王建被已经被朱温架空的唐朝封为蜀王,但王建对此仍不满意,他想当皇帝。不过他可不想做出头鸟,被天下骂为不忠,希望有人比他先行一步,这样他就可以拿此公当挡箭牌了。远在汴梁的朱三很“理解”王建的想法,唐天祐四年(公元 907年)四月,朱温废掉唐朝小皇帝李柷,建立梁朝。消息传到蜀中,王建大喜:“朱温同志真是个好人呐,让我怎么感谢他呢。”即使如此,王建也要再做最后一回“大唐忠臣”,书檄天下,要各镇联合讨伐“逆臣”朱三。可王建的恶名早就传遍江湖了,没人信。王建当皇帝心切,不管这些。手下那帮大马屁们都在下面窜唆王建:“大王虽然是唐朝忠臣,但现在唐朝已经没了,还为唐朝守什么臣节?还是顺天应人,自做大蜀皇帝吧。”王建做害羞状:“那怎么好意思呢?”众人齐道:“好意思!好意思!”“配合”王建的还不只是朱三,还有青城山上时隐时现的巨人,万岁县(今重庆开县东北)莫名其妙的凤凰,嘉阳江中若有若无的黄龙,白鹿、乌龟、白雀都不甘寂寞,纷纷冒了出来,这些瑞兽举横幅高呼:“请大王即皇帝位!”王建大喜,抱拳作揖:“谢谢捧场!”在狗头军师韦庄的建议下,王建命令蜀中军民和他一起东向号哭三日,以示对唐朝灭亡的“愤慨”。王建边哭边笑:“朱三,你太无耻了!我太谢谢你了! ”哭完了,也闹够了,蜀王王建于梁开平元年(公元 907年)九月,在成都称帝,国号大蜀,改元武成,史称前蜀。以韦庄为,唐袭为枢密使。在五代十国时,典章制度最接近唐朝的,除了后唐和南唐外,就是王建的前蜀。而王建的那帮干儿子们也都跟着沾光,其中最得势的是武信军节度使王宗佶。王宗佶自持军功卓著,本期望王建称帝能立自己为皇太子,可王建根本就没这个心思,只给了他中书令的位置。王建有亲生儿子,怎么可能把蜀中江山传给王宗佶这个外人?李从珂是李嗣源诸子中功劳最大的,照样被踢到一边,更何况在王家养子中王宗佶功劳不算多么突出。虽然他改姓王,但毕竟不是王家的血脉,王建要真把位子传给王宗佶,难保不会上演徐知诰易徐为李的把戏,王建的后代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阶级社会中的权力,从来都私都不姓公。在以血缘为基础的家天下时代,帝王选择继承人,自然首选亲生骨肉。若没有亲生子,也要在同姓近亲中选择一个,一般不会选择外姓。象柴荣那样是特例,所以,柴荣能当上皇帝在一定程度要“感谢”刘铢这个杀人狂。王宗佶没捞到储君的位子,心中愤恨,想架空王建,指使御史中丞郑謇等人上书王建,请拜王宗佶为大司马,总统六军,就也就是实际上的军方最高领导人。王建辛苦半辈子,打下这份不错的基业,靠的就是军队,怎能凭白给了王宗佶这个不相干的人?王宗佶也是个大笨蛋,这点道道都看不出来,让亲信连续三次上书要求王建交出军权。枢密使唐行袭和王宗佶素来不和,俟机进谗道:“王宗佶素浮人望,文武全才,万一哪天陛下山崩,诸皇子没一个是王宗佶的对手。”王建彻底被激怒了。可还没王建找王宗佶算帐呢,王宗佶自个倒送上门了,死乞白咧的要求王建交军权。王建哪容忍得住?喝令武士当场宰掉王宗佶,同时将王宗佶的朋友郑骞赐死。在五代十国这个大乱世中,英雄鲜有,枭雄辈出,狗雄更是遍地都是。英雄和枭雄的区别在于人格的纯粹与否,而就成事过程和手段而言,并没有什么质的区别。英雄和枭雄都会耍手腕,有时甚至英雄还会耍赖,比如汉太祖刘邦。刘邦并不是什么流氓无赖,而是真英雄,刘三“仁而爱人,意豁如也。”这样的人能算是流氓无赖?不过无论英雄还是枭雄,至少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仁而爱人”。没点心胸气度,断然做不成大事。王建在这一点上就做的不错,虽然自己起身乡野无赖,但王建善待士人、善驭武将,终王建之世,蜀中安固如泰山。提到蜀中文士,倒想起一个笑话,前唐宰相韦昭度之子韦巽仕蜀,韦巽憨朴愚拙,王建因为是故人之子,所以也善加擢用。有些人瞧不起韦巽,当韦巽面说风凉话:“三公门前出死狗。”韦巽出身京兆韦氏,天下望族,故人讥之。韦巽并不傻,反讥道:“死狗门前出三公。”其滑稽也如此。王建共有十一个亲生儿子,最长的王宗仁身体残疾,不适合接班,决定以次子王宗懿为皇太子。在十一个儿子中,王建最喜欢的并不是王宗懿,而是幼子王宗衍。王宗衍的受宠并不是他有什么过人才干,而是他有一个得宠的老娘。王建正妻姓周,但不为王建所爱,王建最爱的是两个姓徐的大美人,王宗衍就是大徐妃生的。五代宋初有一个大名鼎鼎的花蕊夫人,就是后蜀皇帝孟昶的爱妃,但这个时期其实还有一个花蕊夫人,论资色才貌均不逊色后蜀版的花蕊夫人,这就是王建所宠爱的小徐妃。徐氏姐妹年方花信之时便被王建纳入宫中,极受宠幸,因爱屋及乌,王建对大徐妃生的王宗衍也格外疼爱。大小徐妃虽然受宠,但知道皇太子王宗懿一旦嗣位,她们的地位将一落千丈,王宗懿又不是她们生的,何必对她们俯首帖耳?大小徐妃自然希望能搬倒王宗懿,改立王宗衍,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王宗懿这个人和唐明宗李嗣源的儿子李从荣很相似,轻佻无方,做事毛燥。王建对枢密使唐袭非常宠信,但王宗懿偏偏看不上唐袭,经常在背后说坏话。王建不喜欢王宗懿这样对朝政指手划脚:老子还没死呢!王宗懿有头无脑,继续在外面摇唇鼓舌,让王建大为不满。唐袭看到皇太子对自己这个态度,也担心王宗懿即位对自己不利,便使出搬倒王宗佶的手段,在七十岁的王建面前嚼舌根子: “皇太子私下骂陛下是个老不死的,有点等不急了,请陛下加派甲兵,以备不测。”王建大惊,急命唐袭召重甲入宫。王宗懿则以为唐袭要搞掉自己,也不动动脑子就率亲军在大街上和唐袭的部队干了起来。唐袭命短,被王宗懿的人马给射死了。王建知道了,以为王宗懿要弑父,还反了这个王八蛋(王宗懿还真是个“王八蛋”,哈哈)了,遣义子王宗贺收拾王宗懿。王宗贺带的是正规军,很快就杀散了王宗懿的杂牌部队,王宗懿仓皇逃出成都,身上忘带钱了,只好到处讨饭吃,结果被老百姓认出来了:“哇!这不是皇太子吗?”告了官。王建派王宗翰去劝王宗懿回来,毕竟骨肉连心。但还没等王宗翰到地方,王宗懿已经被人杀了。五反正王建儿子多,再立一个就是,大小徐妃好容易逮到机会,岂肯放过?天天趴在王建的耳朵上大喊:“立宗衍!立宗衍!”王建哪敢不依,即立王宗衍为皇太子。这时的王建已经到了从心所欲(七十岁)的年龄了,体弱智乱,老年人爱个清静,不再多想什么了。但王建的朋友李茂贞却总想咬王建一口,蜀永平元年(公元 911年)八月,派奔降自己的前梁朝大将刘知俊将兵犯蜀境,王建勃然大怒:“朕虽老朽,亦不可欺!”发王宗侃、王宗贺、唐袭北上教训刘知俊。没想到青泥岭(今陕西略阳北)被刘知俊给狠狠修理了,死伤惨重。之后凤翔军和蜀军又战了几场,各有胜负。王建对战事不太放心,亲自率军北上,王建到底是一方霸主,蜀军见皇帝来了,军心大振,连破凤翔军二十余寨,李茂贞见没捞到什么油水,只好灰头土脸的撤军。蜀永平五年(公元 915年)十一月,蜀军再次北上,再破李茂贞,连得数州,李茂贞已经被打傻了,不敢再对王建有什么心思。此时刘知俊惧李茂贞要拿自己发泄,斩关入蜀。在朱温手下曾经无限风光过的大将军刘知俊虽然投靠了王建,但王建并不信任他:能叛朱温和李茂贞,谁能保证刘知俊不会背叛自己?加上刘知俊不为蜀人所喜,经常在王建面前抵毁刘知俊。成都市面上流传着一句谶言“黑牛出圈棕绳断”,王建大起疑心:刘知俊长的又黑又丑,自己的儿孙辈都以宗、承为名。自己要是死了,刘知俊岂不是要把自己的子孙斩尽杀绝?那怎么能行?!王建当机立断,杀了刘知俊。王建虽然成就了一番霸业,但看到儿孙们纨绔无能,都不象是能守住这份诺大农业的人,乱世中出头的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把别人斩尽杀绝,要么被别人斩尽杀绝。王建对此又忧又急,到了前蜀光天元年(公元 918年)六月,一代乱世枭雄王建死于成都,年七十二岁。有时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中国历史四个为正史所承认的蜀国中,居然有三个从建国过程到灭亡过程如此相似,出现了三个蜀先主刘备、王建、孟知祥,出现了三个蜀后主刘禅、王衍、孟昶,而且后主的在位时间都比先主时间长。刘备天下枭雄,曹操与备煮酒论道,操谓备曰:“天下英雄,使君与操,本初之徒不足数也。”如果类似曹操的朱温能有机会和王建坐在一起喝两杯,大概朱温也会这么说王建的,呵呵。论人品,王建远不如刘备,但论起手段,相差无几。乱世中能吃上枭雄这碗饭的,天下没有几人,王建算是一号。群臣奉皇太子王宗衍在王建灵前即皇帝位,改明年为乾德元年,尊王建为高祖皇帝,为避圣讳,王宗衍去掉“衍”字,改名王衍。历史上有两个王衍,一个是“清谈亡国”的西晋王衍王夷甫,后来长大被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惊为"天人":“何物老妪,生此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必此人也!”。一个就是这位蜀后主王衍,这位小皇帝是个标准的饭桶,与其说他当皇帝,不如他的老娘和老姨当皇帝。徐太后和徐太妃因子而贵后,贪婪的嘴脸立刻就露了出来,二徐在宫中开了一家“乌纱帽专营店”,公然卖官鬻爵。消息一传来,举国轰动,那些有钱无权的人士开始大肆活动。徐老娘和徐老姨经常开乌纱帽拍卖会,老规矩:价高者得!拍卖会现场不知挤掉了多少双鞋子,拍卖槌也拍烂不少。不过二徐赚了大把的银子,二人经常带着王衍一起数钱,不知乐翻多少次,王衍在旁边兴奋的大叫:“哇!发财了!”那些夺标的人士比王家母子更兴奋: “靠!十倍的利,老子下半辈子就可以享福了。”卖来卖去,最终卖掉的是民心,倒霉的永远是老百姓。王衍不知从哪搜罗了来一大帮太监,天天和这帮人厮混在一起,政事也甩给了太监们,其中宋光嗣、宋光葆最为得势,人称“二宋”(和北宋的"二宋"宋痒、宋祁没法比)。王衍喜欢玩,坐不住,嫌宫中不好玩,便派人大造宫殿,名称也起得天花乱坠,什么太清、迎仙、降真、蓬莱、飞鸾的。这样的人当皇帝,身边肯定不会有好货,韩昭、顾在珣、潘在迎这些善长溜须拍马的、宫人中善长巧为奉迎的,加上那帮太监,一伙人成天在宫中花天酒地,打情骂俏。王衍的干兄王宗寿看不过去,在宴中哭劝王衍要以江山为重,不要再这样胡闹下去了。还没等王衍斥责,韩昭等人立刻围上来辱骂王宗寿,王衍也跟没事人一样,王宗寿号泣而去。朝中那些正人君子看到皇帝昏悖如此,也懒的去管了,听天由命吧。王衍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帽子改革家,他看到国人都戴一顶能只勉强盖住脑门的小帽子,很不耐烦,下诏禁止戴这种不伦不类的帽子。不过帽子还是要戴的,王衍身体力行,经常戴一顶自己糊的大帽子招摇过市,还让宫人都戴金莲花状的帽子,穿上道袍,脸上抹上浓粉。国人一看皇帝这么耍,乐的乱蹦,都改成这模样了(真是荒唐!)。王衍的猴子性格决定了他将成为一个伟大的旅行家,当然他的地盘就那么大,别人家的一亩三分地是去不了,只能在蜀中乱窜。王衍打着视察地方工作的旗号开始了公费旅游,王衍不喜欢小打小闹,每次出行都大张旗鼓,铁甲卫队数万随驾,招摇蜀中。在巡幸至阆州(今四川阆中)时,王衍还干了一件极不道德的事,他看上了阆州居民何康家的漂亮女儿。也不管何家女儿已经许配人家了,强行抢过来受用。虽然给了何女的未婚夫一点东西做为补偿,可未婚夫看到妻子被抢,嚎啕大哭,活活的给气死了(真是情种!)。这样的缺德事干一次就已经很损“阴德”了,王衍居然干了两回。前蜀乾德四年(公元 922年)四月,王衍又觉得大臣王承纲的女儿不错,王女和何女一样马上就要过门,王衍照样抢了过来。王承纲想要回女儿,王衍大怒,贬流茂州(今四川茂汶)。王女性格刚烈,不愿要这场富贵,自杀身亡。王衍在蜀中为非做歹,根本不知道中原已经天翻地覆慷而慨了,梁龙德三年(后唐同光元年,即公元 923年),后唐皇帝李存勖取得中原拉锯战的最后胜利,梁朝皇帝朱友贞兵败自尽。李存勖听说王衍昏庸无道,便起了贪心,因不知王衍底细,先派客省使李严出使蜀中。李严拉大旗做虎皮,先吓唬王衍,在朝见时李严向蜀中人士赞扬起了李存勖的赫赫武功:“吾皇邺下绍唐,即出郓州,扫破残梁余孽。缚王彦章于马前,诛朱友贞于汴城。伪梁遗兵三十万,尽解甲束手。吾皇地尽陇凉、东开海疆,闽越臣属,契丹惧伏。四海之内,莫敢不臣。敢不臣者,大唐铁骑三十万迸力兼昧,荡扫无遗。”大太监宋光嗣不服,当下诘问:“请问李君,近闻契丹坐大,以贵主之力,能无惧乎?”李严大笑:“契丹化外夷服,岂当吾扫?看我唐皇帝看来,契丹不过就是一只虱子罢了,大唐雄师百万,什么时候怕过契丹?”宋光嗣啉口无言。看来蜀人都不太了解中原形势,听李严如此大声宣扬,都面面面相觑:“朱梁居然被灭了,下一个会是谁,我们?”王衍很不高兴,以为李严在吹牛,不冷不热的将李严打发回去了。李严看到王衍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国势已不可救,急回洛阳向李存勖汇报。李存勖当然大喜,决定出兵灭蜀。于后唐同光三年(前蜀咸康元年,公元 925年)九月,以魏王李继岌、枢密使郭崇韬率大军越秦岭南下灭蜀。王衍这时还想出出公费旅游,正好天雄军节度使王承休邀请皇帝前去秦州(今甘肃秦安)玩玩,王承休为了诱引王衍过来,在秦州大造行宫,强夺民间美女入行宫,教以歌舞,然后画成图形,送给王衍。王衍大喜:“承休诚忠臣也!”准备北上巡幸秦州。其实王承休搞的这些东东并不是最吸引王衍的地方,王承休美艳绝世的老婆严氏才是王衍真正的目的。蜀秦州节度判官蒲禹卿上言劝阻:“蜀都强盛,雄视邻邦,边亭无烽火之虞,境内有腹心之疾,百姓失业,盗贼公行。内政不治,恐非寻乐时也。”王衍的老娘徐太后也哭劝儿子不要冒险北上。王衍死活不听。王衍大驾行至利州(今四川广元),听说唐军入境,吓的头发晕腿抽筋。王宗弼有本事,安慰王衍:“有臣在,陛下勿怕!蜀军十万,足以灭河东军。陛下扼守利州险要,遣兵击郭崇韬即可。”王衍稍安下心来,以王宗勋、王宗俨、王宗昱领兵三万击唐军,王衍在利州等着大军胜利的消息。唐军此时已经杀到兴州(今陕西略阳),蜀兴州刺史王承鉴脚滑,溜了。唐军李绍琛部先行,在三泉(今陕西宁强西北)遭遇蜀军王宗勋等部,唐军士气正盛,蜂拥而战,蜀军这些年战事荒惫,在士气就落了下风,被唐军一通斩杀,大败溃散,三位王爷也逃了。王衍一听败报,吓的惨叫一声:“妈呀!要了朕的小命。”,让王宗弼去收拾逃跑的三招讨,然后一路狂奔逃回成都。皇帝一逃,蜀中大小地方军政长官更没了为王家效死的决心,李存勖能灭掉强梁,以蜀中这点兵力,抗不过李存勖的,不如早降,还能混个节度使当当。蜀武德军留后宋光葆献辖下五州,武定军节度使王承肇献三州,山南西道节度使王宗威献五州纷纷降于唐军,唐军一路冲杀过来。天雄军节度副使安重霸早就想投靠李存勖,设计把王承休骗回成都,然后献出天雄军。大蜀皇帝王衍逃到成都城外,城中文武嫔妃出城拜迎,王衍居然还有心思玩花活,自己窜到嫔妃中做回鹘队舞翩然入城。王衍高高踞坐殿上,问文武有何妙计退强唐?这帮人花天酒地惯了,哪有什么妙计?都低头不说话,心想:“妙计只有一个,那就是投降。”而奉命去杀王宗勋等人的王宗弼见皇帝如此昏庸糊涂,知道大家都得完蛋,何必给王衍这个愚物卖命?叫上王宗勋一起先行投降唐军。王宗弼为了能在新朝谋取更大的个人利益,率军回到成都,把一干太监狎客给砍翻了,然后指挥蜀兵把王衍以及太后太妃等人软禁西宫,等待李继岌入成都。王宗弼实在缺德,让心腹人去国库,把所有的财宝都搬到自己家中,以备打点唐朝当道用。唐军势如破竹,一直杀到绵州,李存勖写信劝王衍早识时务,不然后果自负。王衍已经当了王宗弼的俘虏,再当一回俘虏也不觉得丢人了,为了活命,只好把两川土地人口加上自己的尊严,一并送给了李存勖。公元 925年十一月,唐军进入成都,前蜀灭亡。李存勖灭了王衍,当然兴奋(也没几天兴奋的了),命令王衍举族内迁至洛阳,接受“封赏”。王衍至少读过点书,也知道蜀后主刘禅入洛受封安乐公的故事,心中琢磨:亡国就亡国吧,反正到了洛阳还不失为万户侯。可惜李存勖想的和王衍大不一样,因为这时李嗣源已经率乱兵西进,李存勖把主要精力用在对付李嗣源上,对王衍总有些不放心。得宠戏子景进便对李存勖说:“陛下现在要东征叛党,魏王还没回来,王衍家族人太多,万一他们在洛阳作乱,陛下岂不是大事去矣。不如斩草除根,绝了后患。”李存勖也做如此想,派遣太监向延嗣去灭掉暂留长安的王衍一行人等。而枢密使张居翰却私下把诏书中的“王衍一行”改成“王衍一家”(无奈中的善举)。向延嗣到了长安,向还在做“安乐公梦”的王衍宣布了李存勖的旨意。王衍大哭乞活,王衍的老娘大徐妃哭天抢地:“我儿举国降顺,当初皇帝答应许我王氏不死,怎么如此言而无信,李存勖说话不算数,早晚要得大报应的!”这还有什么用?向延嗣命人动手,后唐同光四年(公元 926年)三月,王氏一族尽数被诛死在秦川驿。当初王建怀疑刘知俊要对自己的子孙斩尽杀绝,族灭了刘知俊,可他哪料得到让自己断子绝孙的并不是刘知俊,而是他从来没见过面的李存勖。命运就是这样无常,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灭族是人类历史上最悲哀的事情,但在乱世却再寻常不过了,王建不也是灭了刘知俊一族?自己的家族为人所灭,不过是该得的“报应”而已,祸不及已,必及子孙,历史就是这样,经常让人无语。六消灭蜀国后,李存勖调时任太原尹兼北京留守的孟知祥改任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行节度事,同时兼任成都市长。之所以如此调动,是因为前枢密使郭崇韬曾经对李存勖说过:“巴蜀重地,需要德才亲兼备者把守,臣认为您的姐夫孟知祥就有能力胜任”。那时的李存勖和郭崇韬还能凑到一块去,就下了这个调令。在五代十国时,河北邢台是一个“皇帝生产大户”,除了更加出名的后周太祖郭威和世宗柴荣外,就是这个侯任成都尹孟知祥。孟知祥虽然在没当皇帝前名气不算大,但他的来头却不少,孟知祥累世仕河东,叔伯辈都做过大镇节度使,而且孟知祥还是后唐太祖李克用的侄女婿,和李存勖是近亲。两川这样的重地,还是交给自己的亲戚打理比较放心。孟知祥受命来到洛阳,李存勖宴行,先和孟知祥闲谈几句,然后告诉孟知祥:“蜀中富丽,较中原为多,今日遣卿赴任,以亲且贤故也,卿勿付朕所托。”李存勖意思是让孟知祥去成都后,别忘多捞点宝贝给他。孟知祥这时还没起什么异心,伏拜而去。同光四年(公元 927年)春,孟知祥到成都赴任时,驻蜀唐军发生大乱,郭崇韬被李存勖授命杀死,魏王李继岌率师北上。刚到成都,就发生西南行营马步军先锋康延孝在汉州发生叛乱的事件。孟知祥在五代也算个大人物,你康延孝算老几,也敢太岁头上动土?即遣本部会同行军司马任圜和剑南东川节度副使董璋一起剿灭康延孝。随后不久,洛阳发生重大事变:大唐皇帝李存勖被郭从谦乱兵害死,魏王李继岌自杀,大总管李嗣源入洛继位。中原易主,孟知祥又不是李嗣源的嫡系,内不自安,自然要给自己寻条后路。四川这地方“环滁皆山也”,在动乱年代最适合搞割据,孟知祥也有这个想法。只是隔壁的东川节度使董璋也同样这样打算,董璋骁勇善战,一日不除董璋,孟知祥只能在白天做做皇帝梦。孟知祥先在成都大造甲兵,分立“义胜”、“骁锐”、“义宁”、“飞棹”、 “定远”等军共七万劲卒,建立一套内外线防御体系,由大将李仁罕、赵廷隐等人带领,做好一切应战准备。不过孟知祥暂时还没有公开和李嗣源翻脸,不能让人先抓了把柄。而朝中的枢密使安重诲不喜欢孟知祥,却和董璋关系很不错,经常在李嗣源面前给董璋添火、踢孟知祥的屁股,李嗣源对孟知祥也不放心。任圜为了讨皇帝欢心,对李嗣源说:“前魏王率师回朝时,孟知祥在成都富户身上刮了六百万贯,将四百万贯犒军,自己还留着二百万,陛下不如让孟知祥把这些钱交上来,也好增加财政收入。”李嗣源一听有钱,自然眼开,遣太仆卿赵季良入蜀催孟知祥把二百万贯钱上缴国家财政。孟知祥不呆不傻,知道经济对军事建设的重要性,哪里舍得,一毛不拔做了回铁公鸡,给李嗣源上表说:“臣是个穷光蛋,吃喝都成问题,快揭不开锅了,陛下还是自已想办法吧”,不过孟知祥知道赵季良很有能耐,把他留了下来做军师。换人去送信。李嗣源一听:“什么,你也敢跟朕哭穷?!你要是没钱,天下都是穷光蛋了。”孟知祥得寸进尺,写信给李嗣源,请皇帝好人做到底,把留居晋阳的家眷放行入蜀。李嗣源拿这个亲戚一点办法也没有,放就放吧,李嗣源让来接人的孟知祥心腹人武漳去晋阳,接琼华长公主、妾李氏和李氏所生的三子孟仁赞(后改名孟昶)西行。琼华长公主当然愿意和丈夫团圆,成都富华不逊晋阳,只要一家人能享尽天伦之乐,在哪不都一样?李嗣源越想越觉得孟知祥心怀不轨,不能让他在成都太得意。便于后唐天成二年(公元 927年),李嗣源遣客省使李严为西川兵马都监。孟知祥见李嗣源在自己身上插把刀,那谁能答应?手下人劝孟知祥不要放李严进来捣乱。孟知祥狞笑道:“怕个鸟!我姓孟的出道江湖以来,还没怕过谁?!”李严来到成都后,孟知祥设了一场鸿门宴请李严来喝酒,李严仗着自己有 “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实际上就一张铁嘴,没别的什么本事),欣然赴宴。刚到地方还没坐下喝两盅呢,孟知祥高坐于上,按剑大喝道:“当年庄宗灭蜀,李公是主谋,现在蜀中人士一听李公再来,皆觳觫若待屠之牛。况且现在地方各镇都废除了监军职能,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李严看到席间众人均佩剑侍立,不由得害怕,跪地求孟知祥给条生路。孟知祥冷笑三声:“众怒难犯,今李公自来送死,我当为蜀人讨还个公道!来人,动手!”侍立一旁的亲将王彦铢大步上前,一脚将李严跺倒在地,拔剑就刺,李严丧命当场。孟知祥倒打一耙,上表诬告李严:“李严行不轨,诈传圣喻,自称受诏命任职西川节度,而且李严假赏将士之名,私吞公款,蜀人皆怒,臣以斩此贼。”洛阳城中的李嗣源接到奏表,气的大骂孟知祥:“孟知祥满嘴跑驴车!哪有此事!连朕的人都敢杀,是欲反乎?!”但人家山高皇帝远,他又能拿孟知祥怎么着?为了不把孟知祥逼到绝路上,只好让李严白白死掉,再派李仁矩做客省使,去成都安抚孟知祥。李仁矩战战兢兢把李嗣源的意思告诉了孟知祥,孟知祥也没把他如何。天成二年(公元 927年)四月,准备入蜀的孟知祥家眷风尘扑扑来到凤翔,而已经臣服后唐的凤翔军阀李从俨(李茂贞之子)听说李严已经被杀,便先将孟家老小软禁起来。上表李嗣源请把孟家的扣做人质,不然孟知祥能反上天去。李嗣源摇头苦笑:“扣下来就能保证孟知祥不反了?由他们去吧。”李从俨只好放行。其实李嗣源心中明白,即使扣下孟知祥的家小,也不会让孟知祥回心转意臣服洛阳。老婆死了可以再找,儿子死了可以再生,地盘没了,让孟知祥让哪弄去?找李嗣源要,李嗣源能给他吗?李嗣源虽然文盲,但论起心计来,确实很不一般。西川离李嗣源太远,一时半会够不着。而盘踞东西两川的孟知祥和董璋都在打对方的主意,眼馋对方的地盘,经常暗中乱打王八拳,即使现在灭不了对方,也要削弱对方的实力。后唐天成三年(公元 928年)二月,董璋想出了一个馊主意:劝东川的盐贩子们把东川的盐贩到孟知祥的地盘上去卖,想看看是东川的盐多,还是你孟知祥的钱多。孟知祥哪愿意自己境内经济被董璋搞垮,孟知祥为了不让西川钱流失到东川,在汉州(今四川广汉)设置三个盐税局,对前来西川贩盐的贩子们重重加税,想到我地头发财?哪这么容易。盐贩子见孟知祥如此摧毁工商业,大为不满,只好不再来西川做生意了。董璋的经济牌打不下去了。后唐天成四年(公元 929年),李嗣源又想在孟知祥身上拔毛,再派李仁矩告诉孟知祥:“朕准备在南郊祭祖,手头较紧,兄弟看我老脸,不要多,一百万,我知道你有钱!”孟知祥照例哭穷:“陛下,我上哪给你弄一百万去啊,我还没买彩票呢,等中了五百万再说吧。”只给了五十万。另一路的董璋更绝,李嗣源朝他要五十万,董璋连哭带闹,也只上缴了十万。把李嗣源气的直哭:“朕怎么遇上这两只铁公鸡!”天成四年十二月,后唐枢密使安重诲看样子也没在董璋身上捞多少油水,想踢掉董璋。安重诲请李嗣源任命李仁矩为阆州刺史,和李嗣源的亲信、绵州刺史武虔裕一起,防备董璋。安重诲密使李仁矩在李嗣源面前胡诌了一些董璋的罪状,李嗣源自然不高兴,下诏武信军节度使夏鲁奇加紧遂州(今四川遂宁)的城防建设,并增兵川中。董璋知道李嗣源想干什么,自己再狂也独木难支,李嗣源手上的牌太多了。这时董璋想到了邻居孟知祥,遗人到成都向孟知祥求救,并愿意为小儿子娶孟知祥的千金。孟知祥还在生董璋唆使盐贩子到他地盘捣乱的气,不想搭理董璋。身边军师赵季良劝:“朝廷此举,意不在董璋,而在主公。董璋若灭,唇亡齿寒,公将何为?”孟知祥这才转过弯来,联合董璋对抗朝廷。并派赵季良赴梓州和董璋商谈结盟事宜。后唐长兴元年(公元 930年)二月,赵季良回成都复命。孟知祥问他董璋那边情况如何,赵季良道:“董璋为人贪婪残暴,而且志大才疏,这种不按规矩出牌的人其实最可怕,主公不可不防。不过现在我们还要利用他,以后必须除掉他。”孟知祥笑:“季良辛苦,董璋匹夫,吾不惧也!”董璋与孟知祥连名上书:“陛下在两川腹地增兵,川人慌恐,请陛下为两川着想,撤出蜀中。”李嗣源还不想把他们逼反,虽然没有同意,但派使安抚董孟。李嗣源想忍辱负重,可董璋这号大火炮早就对李嗣源不满了,这样跟李嗣源闹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九月,董璋发兵攻打遂州、阆中等地。孟知祥按照事先约定的计划,发都指挥使李仁罕、汉州刺史赵廷隐、简州刺史张业等人去与东川兵合攻遂州,都指挥使侯弘实等人攻阆州。李嗣源果然坐不住了,怒气冲天的对指责他软弱的安重诲说:“我做人堂堂正正,从不行负人之事,但人若负我,朕必拿他开刀!”朝廷方面出马的是李仁矩,李仁矩有志无才,打心眼里瞧不上董璋。等东川军攻到阆州城下时,手下部将给李仁矩提出了正确建议:“董璋刚到这里,士气正盛,兵法云击其惰归,请大人坚守勿战,等把东川贼的士气泄没了,朝廷的援军也到了,到时我们再战,必可大胜。”李仁矩大笑:“董璋这王八蛋也会用兵?川兵也会打仗?谁告诉你们的?!”李仁矩和董璋过去有点过节,上次李仁矩奉命去东川要钱,差点被董璋活吃了,自然想灭掉董璋出这口恶气。尽出本部兵到了城外,要和董璋玩命。哪知李仁矩还的中央军比东川兵更不会打仗,两军还没交手呢,中央军就窜回城了。董璋大喜,乘势攻城,东川军在董璋的英明领导下,很快破城,李仁矩成了董璋的“客人”。董璋哪能放过李仁矩,连同李仁矩的家小,一并送上西天。都说赵括纸上谈兵送死赵军四十万,可李仁矩比赵括还不如。董璋治军严厉,和这样的对手博弈,就必须先让他三分,在对峙中发现对手的破绽。李仁矩自以为董璋无能,结果兵败身死,真是笨蛋。七败报传到洛阳,激怒了李嗣源,下诏先将夷董璋族,再遣女婿石敬瑭为东川行营招讨使,遂州刺史夏鲁奇为副,全力征剿董璋。而此时西川军李仁罕所部已经开始攻遂州,夏鲁奇让马军都指挥使康文通去斗斗李仁罕。谁知康文通太识时务了,听说董璋已经破了阆州,思衬遂州早晚也要丢掉,不想为朝廷送死,在阵前投降李仁罕,夏鲁奇吓的闭门死守。另一路的董璋率军北上准备攻利州(今四川广元),但半路上老天不帮忙,下了大雨,粮草运输不畅,董璋只好返回阆州再想办法。孟知祥听说董璋撤了,大骂“董璋白痴!利州是北川的粮草基地,而且地势险要,得到利州,就可以拒石敬瑭于关外。董璋不会用兵,早晚要出事。”急派人告诉董璋,表示愿意出兵帮助董璋守剑门(即剑阁关),防备石敬瑭。可董璋和孟知祥想的不是一回事,董璋一直在暗防孟知祥,怕他混水摸鱼,在乱中给自己插钉子,便以早就有准备为由拒绝了。董璋破坏联盟的举动不仅惹怒了孟知祥,而且等于替孟知祥卖命,自己的实力再强,以一已之力也难以对抗朝廷军。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为什么最后取得两川的不是董璋而是孟知祥了,孟知祥想的比董璋要长远,做事谨慎。乱世中要想混出头来,一要胆大,二要心细。孟知祥都具备,但董璋只却是胆大心粗,这样的人是翻不起多大风浪的。孟知祥也摸透了董璋的底细,知道和这样的人合作不可靠,一为了自己的后路,二为了将来灭董璋打伏笔,派水师沿江东下,去取三峡要地夔州(今四川奉节)。孟知祥要在董璋身后插上一刀,可这时的董璋却风光无限,一连夺下果州(今四川南充)、巴州(今四川巴中)等地。后唐长兴元年(公元 930年)十一月,朝廷方面的石敬瑭大将军也率军来到了川中,中央军立刻给了董璋一个大耳光。驻防川中的中央军冯晖部、王弘贽部联合西征军王思同部、赵在礼部越过人头山(今四川广元云台山),奇袭剑门关,东川军无备,被斩杀三千余人,剑门重镇被中央军收了回去。董璋这才知道害怕,忙又去向孟知祥求救。孟知祥听说剑门丢了,精神极度紧张,破口大骂董璋:“大饭桶,你坏了我的大事!”剑门一丢,川中腹地最可靠的防御点就是剑州(今四川剑阁县),孟知祥也知道剑州的战略地位,急遣大将李肇日夜兼程赶到剑州防御,行前告诫李肇: “只要能守住剑州天险,成都无忧。”李肇奉命而去。孟知祥怕李肇不顶事,又让在遂州的赵廷隐部速抵剑州协守。并为了防备中央军走龙州(今四川江油)沿涪江南下偷袭成都,调部将李筠(和后周李筠不是一个人)守龙州。赵廷隐赶到剑州,会合李肇共守险地。赵廷隐是个将才,时值天寒时节,将士有畏战之心。赵廷隐哭告将士:“兄弟们如果不打退中央军,一旦成都失守,我们妻则沦为人妾,子女则为人仆奴,孰不悲乎?!”众人被赵廷隐一激,才悟此中利害,众志成城,固守剑州。没多久,中央军就攻了过来,西川军死守不出。到了夜间,西川军庞福诚、谢锽部冒死出北山,绕到中央军营后,鼓角呐喊。中央军不知道后面有多少西川军,不想被人下饺子,吓的逃回剑门。消息传到成都,孟知祥大喜,对将佐说道:“若不是我先守剑州,万一剑州失手于中央军,彼无后顾忧,则抄袭东川,董璋无能,必然弃城而逃,东川如果丢了,我们都逃不了一个死!中央军拿不下剑州,肯定要打龙州的主意,幸亏我下了先手。”众人狂拍马屁:“主公神算!”孟知祥肚里的货就是比董璋多,果然中央军下一个目标就是龙州,孟知祥早算定此招,中央军刚到龙州,就被西川军潘福超部迎头痛击,惨败回剑门。孟知祥还没来及松口气时,前线水师传来主将张武病死的消息,为了不影响军心,又调袁彦超去代替张武。长兴元年(公元 930年)十二月,朝廷方面派来的天雄军节度使石敬瑭大驾来到剑门,督军攻剑州。赵廷隐终于等来了大名鼎鼎的石敬瑭,要见识一下石敬瑭的厉害,调了五百神射手埋伏在山路。石敬瑭率军来攻,西川军呐喊应战。中央军一时没招架住,朝后撤退,这时西川弓箭手开始进行射箭比赛。中央军哪想到还有此一劫,被射死无数,后面的赵廷隐又杀了过来,中央军溃不成行。石敬瑭狼狈逃回剑门,向岳父告急:“老爹,救命啊!”,李嗣源再派安重诲入川平叛。安重诲还不如石敬瑭,一路上弄的鸡飞狗跳,不久被召回赐死。到了长兴二年(公元 931年)正月,李仁罕攻破遂州城,夏鲁奇自刎身亡。二月,石敬瑭见安重诲也不济事,也领教过孟知祥的厉害,粮食也吃了差不多,不想死在这里,撤军北去。两川兵很好客,见石敬瑭要回家,哪能不扶上马送上一程?一直送到利州,石敬瑭才拍拍身上的灰尘,抖抖疲惫的精神,回洛阳待罪去了。赵廷隐和东川军同入利州,两军会合,免不了客气一番。赵廷隐急使密告孟知祥:“董璋是西川大患,今日不除,他日必为我忧。不如利用董璋前来犒军的机会,做掉他,兼并东川,横行天下。”可孟知祥这时还不打算和董璋撕破脸,毕竟中央军随时可能再来找他们算帐,便没有同意。董璋果然来了,在赵廷隐那里吃了几顿饭回去了。因孟知祥有令在先,赵廷隐不敢贸然动手,长叹可惜:“千载一时之机,就这样白白浪费,以后我们麻烦就大了。”其实真没什么可惜的,在中央军确定不再来蜀中之前,董璋绝不能除。除董璋容易,但孟知祥并了董璋一伙后,还需要时间在东川建立自己的威信,一旦中央军再杀过来,东川军一定能听孟知祥的指挥?万一投降了中央军,孟知祥必死无疑。孟知祥不愧是战略高手,知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对孟知祥威胁最大的中央军终于偃旗息鼓了,孟知祥明白和董璋摊牌的时候快到了,为了抢占先手,孟知祥让李仁罕去带领西川水师东下,从战略上包围董璋。李仁罕真有两下子,不久就顺江取下忠州(今重庆忠县)、万州(今重庆万县)、夔州(今四川奉节)。长江沿岸均被孟知祥布下棋子,可以对董璋收网了。中央军撤出蜀中后,孟知祥开始暗算董璋,但觉得尚不到时机,毕竟中央军在关外虎视,不敢大意。孟知祥想和朝廷合好,先稳住李嗣源,只要中央军不趁乱西下,他战胜董璋的把握就更大。孟知祥利用朝中重臣安重诲被杀的机会,向李嗣源“认错”。幕僚李昊提醒孟知祥:“主公现在还没和董璋翻脸,应该叫上董璋一起上表,免得董璋抓住我单方面毁约的把柄。”孟知祥一听有理,就给董璋写信,商量共同向李嗣源谢罪。董璋接信哭骂:“孟公家小俱已到成都,没有后忧,自然可以和朝廷复好。可董璋亲眷人头早就落地,我谢他娘个鬼!”董璋在想:孟知祥向李嗣源服软,难说他就不敢联合中央军来灭东川,便对孟知祥起了疑心。而孟知祥站着说话不腰疼,派李昊去再劝董璋:“我们是玩不过李嗣源的,真把这个老公惹毛了,我们都要完蛋,请董公以两川事为重。不要意气用事。”董璋根本听不进去,大骂孟知祥。李昊立刻告诉孟知祥:“东西两川不可并立,必存一亡一。董璋开始怀疑主公,不久必然攻我,请主公早做打算。”。孟知祥笑道:“穹佐勿忧,董璋之智,岂在我外!”果然,后唐长兴三年(公元 932年)四月,董璋大举进攻西川,东川军进入汉州(今四川广汉)白杨林地界,大破西川兵。孟知祥急聚集文武议事,赵季良不愧是个小诸葛,对董璋看的很透,说道:“董璋不过匹夫勇耳,难服三军。现在他自来送死,主公应该去会会他。东川兵精锐尽出,我师应该一举歼灭东川前部,彼军士气大沮之日,就是董璋授首之时!”赵廷隐和赵季良一个意思,孟知祥决定先让赵廷隐去对付董璋,自己随后就到。董璋用兵真是小儿科,连“知已知彼”都做不到,他居然写信给孟知祥,说赵季良和赵廷隐等人已经暗中投降自己。孟知祥看信大笑:“董璋也敢给我玩反间计?!”赵廷隐也是大笑。没多久,前线传来败报:董璋攻入汉州。孟知祥知道事宜速不宜缓,留赵季良守成都,亲提锐卒赴汉州去灭董璋。长兴三年(公元 932年)五月,两军会于鸡踪桥(今四川广汉县北三十五里处),准备开始血战。没想到董璋看到孟知祥军容严整,有些胆怯,把阵脚朝后移。东川兵看到董璋也不过是个羊质虎皮,不由得大怒:“让我们晒太阳有意思吗?有种的何不与西川兵决战?!”董璋这才领兵前冲。刚一交手,东川兵发生哗变,一部人马投降孟知祥。孟知祥命令三军扑杀东川兵,不过东川兵也不弱,赵廷隐部屡战不胜,形势一度有些逆转。孟知祥知道生死一念间,擎剑在手大喝:“给我击杀董璋的后军!进者赏,退者死!”兵马使张公铎率军大进,东川军阵形被冲乱,西川军兴奋的猛杀。董璋收脚不住,带着亲兵逃回梓州(今四川三台)。孟知祥命赵廷隐追杀董璋,自已回到成都等捷报。八后唐长兴三年(公元 932年)五月,董璋被西川军大败后,狼狈窜回梓州,本想休整一下再去找孟知祥寻仇。没想到守城大将王晖竟然敢挖苦董大帅:“大尉尽出东川精锐讨孟知祥,怎么只逃回了这几个弟兄?太尉用兵真如神也!”董璋这时已经非常难过了,被王晖这一弄,勾起伤心往事,号啕大哭,卒无一言以对。王晖是个识时务的豪杰,看到董璋这副落魄模样,知道董璋活不长了,便起了二心,决计杀掉董璋,投靠西川。董璋正准备吃饭,王晖和董璋更识时务的侄子董延浩率兵来杀董璋。董璋吓的半死,带着老婆逃上城去,赶紧让指挥使潘稠调兵防御王晖。潘稠奉令下去,没多久,董璋就见潘稠带兵上城,以为干掉了王晖,便问: “王晖人头在哪里?”潘稠笑道:“就在公颈上。”没等董璋的反应过来,人头就被潘稠给割了下来。王晖、潘稠等人开城投降赵廷隐,赵廷隐送董璋人头于孟知祥。孟知祥最危险的敌人董璋终于被消灭,两川地盘被李家的从王家的夺过来不到七年,就成了太原孟家的私产。孟知祥为了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决定到梓州转转。这次能灭东川强敌,赵廷隐的功劳最大,但守遂州的李仁罕却嫉妒起赵廷隐来,当众人面辱骂赵廷隐,赵廷隐火爆脾气,哪忍得住,两人口角相争。孟知祥在梓州犒完军后,准备回成都,东川重地,必须找得力心腹人驻守。李仁罕和赵廷隐对孟知祥都是绝对的忠诚,想在二人中选一个,但二人关系此时已势同水火,孟知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问李昊:“你看他们谁更合适守东川?”李昊知道李仁罕和赵廷隐都对东川志在必得,得罪哪一个都不好,干脆和稀泥:“二将军皆有意东川,留下一个必然恼了另一个。不如主公自领东川,另置大郡与二将军。”孟知祥是两川的总瓢把子,不可能把精力放在东川上,想来想去还是留下赵廷隐,让李昊主政梓州,李仁罕回遂州。李昊可不想留在二人中间受夹板气,赖在孟知祥身边回了成都。孟知祥这样的安排很不好,李仁罕的自尊受到严重打击,肯定不服。果然,李仁罕连给孟知祥写了七封信,大意:“东川重地,不宜轻授他人,请主公自任,不然众人必不服某些人。”赵廷隐也来信自辩:“廷隐仆才,本不敢奢望东川,都是李仁罕逼出来的。”孟知祥头都大了,这二位爷哪个都不好得罪,为了不至让二人刀兵相见,只好委屈赵廷隐,在阆州设保宁军,以赵廷隐为节度,孟知祥只能代理东川军政。赵廷隐对此极为不满,甚至要找李仁罕练练,谁的本事大谁就去东川。李昊苦苦相劝,要赵廷隐以大局为重,不要给主公添麻烦了。赵廷隐好歹也要给孟知祥个面子,就此作罢。虽然李仁罕和赵廷隐闹别扭,但这只是两人的意气用事,他们对孟知祥都没异心。蜀中文武一看孟知祥成了名副其实的“两川节度使”,不如给孟知祥弄个名号,纷纷劝孟知祥自立蜀王。孟知祥当然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上表请封,并把自己发妻琼华长公主病逝的消息告诉了李嗣源。李嗣源和孟知祥名义上是近亲,免不了哀悼一番。李嗣源只是没想到孟知祥这么厚黑,自请封王,气的直摇头,但也没办法。不允许他称王,孟知祥一怒之下就敢称帝,便顺水推舟,长兴四年(公元 933年)二月册孟知祥为蜀王,兼东西两川节度。孟知祥和李嗣源的私人关系并不算多坏,两人在暗中形成一个默契:李嗣源在一日,孟知祥一日不称帝。其实孟知祥知道李嗣源快七十的人了,能活几天?自己才刚六十岁,等得起。凭良心话,李嗣源对孟知祥非常的宽容,同在乱世中讨口饭吃,谁也不比谁高尚到哪里去,自己从李存勖手中夺得政权,孟知祥只不过占着本不属于自己地盘的蜀中,自己并没有损失什么。甚至孟知祥请李嗣源曾经在同光时期入蜀的数万唐军调回去,李嗣源都没同意,留给“妹夫”用吧,自己老了,快要去地下见李存勖了。长兴四年(公元 933年)十一月,六十九岁的李嗣源驾崩,宋王李从厚继位。孟知祥得到消息后,知道自己终于等到头了,开始有了提高自己“行政级别”的想法。当然直接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便拐弯抹角放空炮:“先皇帝英武一世,却让宋王这个毛孩子继位,宋王暗弱无能,身边多是些乌七八糟的小人,中原又要大乱了。”虽然孟知祥说的是实情,李从厚懦弱,不是个乱世中能守住家业的料子,李从珂也在河中虎视。但蜀中那帮滑头都知道孟知祥话外有话,出来混江湖,哪个不明镜也似?还说什么废话?累表劝进,请蜀王顺从“民意”,即皇帝位。不知道为什么,轮到孟知祥准备好皇帝的时候,蜀中瑞兽都没了动静,巨人不见了,凤凰不见了,黄龙也不见了,乌龟兔子大麻雀们也都不知去向。孟知祥这人比较务实,不象王建那样喜欢玩花活,出洋相,踏踏实实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何必搞出那一套,沦为后人笑柄。后唐应顺元年(公元 934年)正月,蜀王孟知祥在成都称帝,国号和王建的一样,仍然是大蜀。不过此蜀非彼蜀,后来史家称王建的蜀为前蜀,孟知祥的蜀为后蜀。孟知祥改元明德,安安稳稳的在成都坐享富贵。孟知祥对自己的“前任”王建的长寿很向往,王建活了七十二岁,自己离这个“鬼门关”还有十多年呢。孟知祥没有想到,自己和王建同命不同寿,在六月间接见前来投降的原后唐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就是那位在河中督军和李从珂开战被官军赶跑的那位草包将军)时,张虔钊跪地向孟知祥敬酒,祝皇帝陛下千秋万岁。孟知祥这时忽然感到身体不适,手不停的颤抖,没法招待老几位了,便回宫休息。过几日病情加重,孟知祥哀叹是活不到王建那个岁数了,便封皇长子孟昶为皇太子,以宰相赵季良、武信军节度李仁罕、保宁军节度赵廷隐、枢密使王处回等人顾命。后蜀明德元年(公元 934年)七月,孟知祥病死,年六十一岁。皇太子孟昶灵前继位。孟知祥能建立蜀国,确实有一定的机缘巧合,不是郭崇韬因为朋友关系推荐了孟知祥,孟知祥终老不过是个大镇节度。但金子总是要发光的,五代人物数以万千计,但最终能称帝称王的不过数十人,大浪淘沙,机会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能力。三国曹操手下丞相掾赵戬曾经对四川的地势有过评价“蜀虽小区,险固四塞、独守之国。难卒并也。”孟知祥的才能加上巴蜀的先天地理优势,即使不能北伐中原完成统一,坐上十年的“四川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有意思的是,孟知祥象极了刘备,拼了一辈子只当一两年就死了,而孟昶又象极了刘禅,靠老子打下来的基础坐了三四十年的皇帝,最终都被完成统一的西晋和北宋俘虏(晋和宋又特别相似)。老子种树儿乘凉,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孟昶原名孟仁赞,是后蜀高祖孟知祥第三子,孟昶的母亲本是后唐庄宗李存勖的低等嫔妃,被孟知祥倒了一个“二手”后生下孟昶。五代时最具名气的相面大师周元豹曾经见过小孟昶,惊谓其父孟知祥道:“这个小家伙长相不俗!”孟知祥还以为周元豹想骗两个钱花花,周元豹神秘兮兮(现在的大师们都这样,不然谁相信?)的仔细看了一下孟昶,然后又告诉孟知祥:“此儿将来可做四十年偏安主,绝对不是一般人可及!”孟知祥听说儿子将来可以做皇帝,那么自己岂不更应该做皇帝,当然高兴了,从此对孟昶极为宠爱。老爹死的时候,孟昶只有十六岁(汉怀帝刘阿斗十七岁即位),是个半大的孩子,老娘李太后也是个家庭主妇,不太懂治理国事,蜀中大事基本都由赵季良、赵廷隐、李仁罕这些“老一辈地主阶级革命家”做主。孟昶这个人,在五代十国的“后主”中,论起知名度和才气,估计除了南唐后主李煜,就是这位孟爷了。孟昶有点昏庸,但并不无能,他知道当朝的那几位大佬根本没瞧得起他:一个吃屎的娃娃而已。所以孟昶暂时还不敢对这伙“叔伯大爷”们不敬,把这伙人惹急了,弄不好老爹尸骨未寒,蜀中就得换个国姓。现在还不是自己出头的时候,要学习“藏拙术”,该装傻时就装傻。不招人忌是庸才,傻子才不会招人忌呢,也威胁不到别人。孟昶的那几个“叔伯大爷”中,也就赵季良算个人物,是孟知祥手下的第一智囊,为人也不似李仁罕骄骞跋扈,孟昶对他没有多少反感。而李仁罕做为孟知祥手下的大将,为孟蜀建国立下汗马之功,孟昶继位后,李仁罕便以老臣自居,孟昶知道李仁罕不好相处,但因为暂时还没有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所以没有动他。李仁罕越看孟昶越象刘阿斗,觉得可以从“孟阿斗”身上多揩点油,暗中指使亲信上书孟昶,请让“德高望重”的李仁罕同志出任“国防部长”,实际上是要控制蜀国军权。孟昶本不同意,但架不住李仁罕狗腿子们三天两头的招呼,只好同意了。不过为了不让李仁罕势力坐大,知道赵廷隐和李仁罕有过节,按排赵廷隐做李仁罕的副手,从中牵制李仁罕(孟昶确实有两手)。看到李仁罕得势,朝中自然有人不满,孟昶当皇子时的朋友韩保正、韩继勋等人做为“新人”,当然希望能靠着小主子往上爬爬,可这些老臣生生的堵住了自己升官发财的道路,岂肯罢休?曾经对孟昶说:“李仁罕手中有军权,早晚要取陛下而代之!”另外比李仁罕资格更老的赵季良、赵廷隐更不愿被李仁罕架空,两路势力为了搬倒李仁罕而走到一起。孟昶有了赵季良和赵廷隐的支持,腰杆硬了起来,日夜合谋,寻找机会干掉李仁罕。正好李仁罕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外面横行霸道,抢人家的土地、刨人家的祖坟,最不能让孟昶容忍的是李仁罕在府中的陈设已经超过了封建君臣关系的底线,越发证明了李仁罕有不臣之心。孟昶不能再等,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明德元年(公元 934年)十月,孟昶在殿中埋伏下武士,等到李仁罕摇摇摆摆上前准备给孟昶施礼时,孟昶大喝为号,幕中武士峰拥上前,拿住李仁罕,就地砍死。李仁罕死了,他的家人只有一个下场:族!杀了李仁罕,震住了一大帮不拿孟昶当人看的老家伙们,昭武节度使李肇以前在见孟昶时都拄仗不拜,胡说:“陛下请臣无礼,老臣脚有毛病,拜不了。”孟昶当时还没有树立威信,不敢动他。李肇也得意不已,可当看到李仁罕被除掉后,李肇害怕了,孟昶敢不敢对自己下手?李肇的“病”突然好了,再去朝见孟昶时赶忙把拐杖丢到地上,伏地请安(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后蜀明德元年(公元 934年)十二月,葬高祖孟知祥于和陵。九诛杀李仁罕对孟昶来说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不禁让人想起了汉桓帝刘志诛杀大将军梁冀来,南朝宋大史家范晔说当时“天下犹企其休息”,哪知道刘志是个柴货,最终“五邪嗣虐,流衍四方”,诸葛亮也不客气:“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孟昶也是这样的“假冒伪劣”。铲除了李仁罕,孟昶觉得天下无事了,中原再乱也乱不到他的一亩三分地上来,便开始寻欢作乐。孟昶有三个爱好:踢球、跑马、玩女人。孟昶正当妙龄,精力旺盛,逮到漂亮的小妞自然如饥似渴,日夜采战,好不快活。孟昶虽然也是亡国之君,但他这个“蜀后主”比起前任“蜀后主”王衍来,其实人品、素质都高于王衍,是一块守成之主的好材料,加上赵季良等人的辅佐,外战不足,自守倒还是可以的。孟昶在宫中胡闹,刚升任枢密副使的韩保正知道这样玩下去,过不了几年孟昶就会蜕变成王衍,孟昶要是倒了台,大家都得喝风去。立刻上书劝孟昶要以国事为重,善养龙体。孟昶知道王衍的故事,也知道王衍怎么死的,马上改正错误,把女孩们都放出去了,重赏韩保正。老臣赵季良是蜀国第一权臣,也是孟昶的“相父”,以赵季良的能力,在李嗣源手下最多能当半个宰相,哪有在成都做“诸葛亮”过瘾。赵季良发自肺腑的感激孟知祥,所以对孟昶还是尽心辅弼的,也算报答了先主的不世之恩。赵季良见小主子还算知人纳谏,也宽心不少,而且自己年岁渐大,力不从心,在后蜀广政三年(公元 940年)四月,上书孟昶请分担一下自己的压力。孟昶也希望赵季良能让出点权力,巴不得赵季良主动说出来,便分赵季良领户部,以门下侍郎毋昭裔领盐铁,中书侍郎张业领度支。户部、盐铁、度支是谓三司,主管国家财权。人臣的权力过大必然滋生许多不稳定因素,孟昶虽然知道赵季良比较可靠,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人家怎么想的?权力就是私器,握在自己手里最放心。这时候的孟昶这时还能做到从谏如流,有人给孟昶提建议,侍从觉得此人说话太直,请孟昶骂他几句。孟昶却说:“唐初大理寺少卿孙伏伽上书高祖三事与谏太宗停止射猎,高祖、太宗非常高兴,今有人谏朕,说明他们是希望朕做个有德明君的,你们不应该劝朕责骂人家。”孟昶也确实是个守成的好料子,可惜后来变了味,在四十七岁“高龄”时成了赵匡胤的俘虏,成了被人耻笑的亡国昏君,就象和李煜一样。孟昶和李煜的人生轨迹差不多,都亡了国,也都有非常高的文学素养,后世也很同情这两个“投错胎”的亡国主,明明是做文学家的料子,却偏偏做了皇帝。当然,他们做皇帝时都有一个贡献:就是在五代十国这个“文学荒漠”中打造了两片“文化绿洲”。五代十国时,唐朝的文学发展被战乱破坏的比较严重,这个时期内,只有南唐和后蜀的文化氛围比较浓厚,其中以词的成就最高。中国词史有一个很重要的名词:花间词派。花间词派的得名来源于后蜀词人赵崇祚所编《花间集》,赵崇祚将晚唐至五代前期的十八位文学家的词作都收录其中,编成十卷,后蜀广政三年(公元 940年)由欧阳炯作序。《花间集》排名卷首的正是留下千古绝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晚唐大诗人温庭筠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后蜀词人群是在五代十国时唯一可以和南唐二李词人集团相抗衡的文学集团,后蜀词人中,欧阳炯、鹿虔扆、阎选、毛文锡、韩悰被称为“五鬼”(南唐有乱政五鬼),都是一时之才俊。后蜀的文学氛围之所以如此浓郁自然和最高统治者孟昶分不开的,孟昶本身的文学素质也很高,孟昶留有一首《玉楼春》:“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帘间明月独窥人,攲枕钗横云鬓乱。三更庭院悄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这阙词写谁的呢?呵呵,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花蕊夫人。孟昶能词,但词作不多,不过因为一阙《相见欢》让他这个蜀后主与李煜这个唐后主打了近千年的笔墨官司,这阙《相见欢》我们现代人特别熟悉:“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读过这阙词都知道这是李煜的作品,可清人沈雄《古今词话》中认为这阙词是孟昶写的,而后来“五十年来只欠一死”的王国维却认为这是李煜之作。是是非非,千年沧桑,真相如何,我们已经很难说清楚了,但这阙词的经典地位,却无人能撼动。孟昶还留下一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春联:“新春纳余庆,佳节号长春。”赵匡胤灭蜀后,派心腹人兵部侍郎吕余庆知成都府,而赵匡胤的生日又称长春节,所以坊间也把这副春联当成蜀国灭亡的“谶语”。现代人一提到五代文化,可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煜,没办法,李后主的名气太大了,成就在五代也是登峰造极的,没有人能超越李煜。不过,孟昶在个人成就上虽然远不及李煜,但在对当地文化事业的促进上,后蜀的成就要高于南唐一些。广政四年(公元 941年),孟昶下诏编《古今韵会》五百卷,让人遗憾的是,这部书到了清朝就已经消失了。孟昶渐渐懂事的同时,跟孟知祥打天下的那一辈人也陆续退出了历史舞台,广政九年(公元 946)年,孟昶的“相父”赵季良病死,赵季良死后,孟昶开始渐渐收回最高权力。但宰相张业却专和孟昶对着干,张业是个财迷,在民间搜刮了不少民财,加上张业居然敢在自己家中私设监狱滥用私刑,蜀中百姓痛恨不已。张业在朝中得罪的人不少,翰林承旨李昊、右匡圣都指挥使孙汉韶、控鹤马步军都指挥使安思谦都恨透了张业的跋扈,几人天天在孟昶耳朵帝嚼舌根子: “张业让其子张继昭密招江湖亡命徒,意图谋反!”孟昶也知道张业也没把自己当人看,再次祭出对付李仁罕的杀招。广政十一年(公元 948年)七月,等张业上朝时,孟昶喝令安思谦带人抓住张业,就地处互,消除了隐患,也争取到了民心。其他老臣如赵廷隐、王处回等人见皇帝长大了,知道自己该退休了,便都告老还家,从此相忘于江湖,孟昶这才开始实际上的亲政。孟昶和后唐庄宗李存勖一样,都是需要“相父”管教的人,一旦没有人管,基本就上成野孩子了。不过孟昶和李存勖不同,孟昶有文化,和后来的宋徽宗赵佶有些类似,孟昶把主要精力开始投入了文化事业上。早在他刚当上皇帝的明德二年(公元 935年),孟昶就在成都设立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皇家美术机构--翰林图画院,并任命大画家黄筌为“权院事”。黄筌是五代十国时最著名的画家,《写生珍禽图》就是他的代表作品。孟昶偏安蜀中,中原战乱波及不到这里,孟昶便安心的做起了“太平天子”,除了开了几次贡举外,就是发展四川的文化事业,成就确实很大。但孟昶 “不务正业”,“歪门邪道”搞的红红火火,可他的“本职工作”政治却搞的一塌糊涂。广政十八年(公元 955年)五月,大周天子柴荣出师攻打后蜀,声势浩大(当然比柴荣下淮南小多了),孟昶连连败北,后蜀名将高彦俦打不过柴荣的手下王景崇、向训,被周军夺去了秦州(今甘肃秦安)、阶州(今甘肃武都)、成州(今甘肃成县)、凤州(今陕西凤县),北方的防御体系几近崩溃。孟昶向柴荣求和,自称“大蜀皇帝”,柴荣最容不得别人称大:“朕才是天下主,你一个偏安昏君,怎敢和朕并立?”,没理孟昶。孟昶那颗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北向大骂柴荣:“你算什么玩意?朕当年称帝之时,你不知道在哪个墙角旮旯鼠窃做贼!也敢对朕如此!”(英雄莫问出处,你孟昶不是靠你老子的本事,恐怕节度使你都混不上,居然敢骂柴荣?呵呵)。不过此时柴荣的主要目标是南唐,暂时没动两川,孟昶又可以多玩几年。说来也奇怪,大凡亡国之君身边多有一个“红颜祸水”,来替亡国背黑锅。齐后主高纬有冯小怜,陈后主陈叔宝有张丽华、李煜有小周后,孟昶也有一个。以上几位和孟昶的这位比起来名气都要逊色,就是五代十国史上最具知名度的女人--花蕊夫人费氏。这位花蕊夫人和前蜀王衍的老姨大花蕊夫人不一样,费氏花蕊夫人不仅长的倾城倾国,而且极具才思,曾经写下《宫词》四十一首。虽然多为艳丽靡华之作,但其中也有一些讽喻诗,足以证明她绝不是一个仅供人欣赏的花瓶。其中一首讽刺唐玄宗、杨玉环和安禄山的宫闱丑闻:“东宫降诞挺佳辰,少海星边拥瑞云。中尉传闻三日宴,翰林当撰洗儿文。”孟昶得到这么一个宝贝,兴奋的晕倒过好几次,当老娘一样供着,极受宠爱。说到讽谕诗,又想起后蜀时一位县令蒋贻恭的一首《咏蛤蟆》的诗来:“坐卧兼行总一般,向人努眼太无端。欲知自己形骸小,试就蹄涔照影看。”通过描写蛤蟆来讥讽那些不学无术却又盛气凌人的官吏,入骨三分,让人叫绝。现在我们都知道成都还有一个别名“蓉城”,而蓉城名称的来历正是这位花蕊夫人,花蕊夫人最爱芙蓉花,孟昶为了讨好她,下令在成都城中遍种芙蓉。成都四十里长街盛开芙蓉,成都此后也就俗称蓉城。十孟昶认为中原大乱,周边也没有威胁到自己的势力,便日益奢糜起来,之前的勤俭也不见了踪影,孟昶甚至用金银珠宝来装饰自己的尿盆。上行下效,王公大臣都向皇帝学习,百姓深受其害。皇帝一昏庸,小人就立刻跟进,孟昶身边从此又多了一些溜须拍马的人物,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自比诸葛亮的王昭远。说王昭远是小人有些刻薄,把王昭远比做赵括更合适,他熟读兵法,也颇为自负。王昭远的身世颇为可怜,幼年父母双亡,孤贫无依靠,只好投靠了僧人智諲做童子。后来孟知祥来到成都,有次孟知祥在府中设斋,王昭远就跟着智諲混饭吃,被孟知祥看到了:“哇!这个孩子长的这么清秀机灵,别走了,跟着我享福吧。”后来孟昶到了读书的年龄,孟知祥就打发王昭远陪孟昶一起读书,是孟昶的绝对亲信。孟昶做了皇帝,王昭远自然也跟着升天,先从卷帘大将做起,积数十年之功,终于混到了枢密使。孟昶对他也很器重,也认为他是诸葛亮再世,不过要是孔明先生知道王昭远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不定气死。孟昶的老娘李太后一直没瞧上王昭远,曾经劝孟昶不要相信这个空心萝卜,早晚要误大事,孟昶听不进去。孟昶有了这位冒牌诸葛亮,底气大增,甚至有了北伐中原的想法。此时中原已经旧貌换新颜了,五代已经结束,代之而起的前周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建立的大宋朝。赵匡胤志在统一,在消灭了割据荆南的高氏政权以及湖南的周保权后,赵匡胤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孟昶。蜀虽然是大国,但和中原政权相比,实力距离非常明显,但王昭远却不这样想,他经常找诸葛亮谈心:“先生,虽然您北伐中原功败垂成,不过不要紧,有学生我在,保证活捉赵匡胤,为您报仇雪恨。”孔明先生在空中大怒,晃动鹅毛扇斥道:“呸!少给我油嘴滑舌,赵匡胤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的是曹叡。以后少打我的旗号,交商标使用费了吗你?”王昭远雄才大略,身边也都是些高人,山南节度判官张廷伟给王昭远出了个好主意:“大人出身微寒,身至枢密,却无大功于天下,人多不心服。为大人计,不如通使河东,让刘承钧出兵攻汴梁,赵匡胤必举国应之。关右空虚,大人率一枝军出子午谷,趁势把关西之地给端了。立此不世功,蜀中人士孰敢轻大人?”王昭远大喜,劝孟昶联络北汉,出兵规复关右。孟昶根本不了解赵匡胤,只是知道他欺负了人家的寡妇孤儿才当上的皇帝,觉得有利可图,便派部将赵彦韬、孙遇、杨蠲去找北汉找刘承钧。可赵彦韬觉得孟昶这颗树太小,不够他乘凉的,便改换了门庭,在汴梁向赵匡胤自首,交出了藏在蜡丸中的密信。孙遇和杨蠲都是江湖好汉,能屈能伸,也都换了主子。这几位爷为了讨好赵匡胤,把蜀中地理形势、军队分布画成图,交给赵匡胤。赵匡胤正准备伐蜀,正愁对川中形势不熟,突然间得到这几个活宝,自然大喜。宋乾德二年(后蜀广政二十八年,即公元 965年)十一月,以忠武军节度使王全斌为西川行营凤州路都部署,武信军节度使崔彦进、枢密副使王仁赡为副,出子午谷。同时以宁江军节度使刘光义为归州路副都部署,枢密承旨曹彬为都监,出三峡,大军六万合击西川。赵匡胤为了让将士们给他死心塌地的卖命,行前告诉王全斌:“此次伐蜀,朕只要土地与百姓。入蜀后,每得一城,留下兵甲粮草与官,钱帛尽分给有功将士。”众人欢呼而去。这次西征,赵匡胤志在必得,提前为孟昶建好了府第,就等孟昶来做客了。王全斌和刘曹部锋线直进,势如压卵。而孟昶知道赵匡胤发兵后,并不着急,派出“诸葛亮”王昭远和韩保正等人去教训宋军。王昭远还没伐赵匡胤呢,他倒送上门了,知道宋朝人从来没见过诸葛亮,今天就让他们知道诸葛亮的厉害。王昭远对前来送行的宰相李昊拍胸脯:“别说赵匡胤的这几路菜鸟不在话下,就是他的中原,我看取之也似探囊取物一般。此次我领三万雕面恶少,北行灭贼,先搞掉王全斌,再杀进汴梁城,活捉赵匡胤。宰相当为我准备好庆功宴,等我胜利的消息!”李昊知道王昭远是个牛皮大王,谁信他这个?暗中狂笑不止。王昭远督军应战,手中拿着铁如意指手划脚:“打到汴梁城,活捉赵匡胤。”宋军王全斌部入蜀路线和四十年郭崇韬差不多,而且宋军多是在周世宗柴荣手下历练过的好汉,怕你什么蜀军?宋军在三泉(今陕西宁强西北)大败蜀军,生擒蜀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正,一路南下。而出三峡一线的刘光义、曹彬部行进也比较顺利,攻破后蜀东川重镇夔州(今重庆奉节),宁江军节度高彦俦自焚殉蜀。宋乾德二年(公元 965年)十二月,宋军行至利州(今四川广元),终于见到了这位当世诸葛亮。宋军先发动进攻,一鼓破金山寨,随后宋军嘉陵江边再破蜀军,王昭远带着败军哄逃至大漫天寨。到了第二天,宋军崔彦进部、康万泽部、张万友部三路合击大漫天寨,王昭远非常不服气:“打就打,老爷怕你?!”尽出蜀军精锐,两军展开死战。俗说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王昭远酒囊饭袋,带出来的兵都是如此,一败而溃。王昭远还不服,再和武定军节度赵崇韬纠集残兵连和宋军大战三场,结果全输,王昭远鼠窜至剑门(今四川剑阁北)。孟昶闻大惧,派皇太子孟玄喆去再做最后一博,可孟玄喆比老子还没用,把出兵当成了出游,一边北上,一边游山玩水。宋军主将王全斌可没不想陪这个傻小子玩泥巴,要尽快歼灭王昭远部。宋乾德三年(公元 966年)春,宋军史延德部过来苏(今四川剑阁东南),直扑要塞青强岭。正在剑门养精蓄锐的王昭远听说宋军到了青强,不想送死,退至汉原坡。王全斌不依不饶,率军直进,一直追到汉原坡,宋军主力对蜀军发动强烈攻势,蜀军军心涣散,被宋军好一阵猛杀,死伤无数。赵崇韬被擒于阵上,王昭远刚开始还有点兴致,坐在胡床上指挥战斗,看到宋军径直朝自己扑来,惨叫一声:“娘啊!”脱了盔甲骑马就逃,一直跑到东川,好容易甩开宋军。王先生躲在一间民宅里,号啕痛哭,眼睛都哭肿了,边哭边背起罗隐的《筹笔驿》:“抛掷南阳为主忧,北征东讨尽良筹。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千里山河轻孺子,两朝冠剑恨谯周。唯余岩下多情水,犹解年年傍驿流。”刚背完最后一句,宋军骑兵就追了过来,看到王先生如此悲伤,宋军将士们也心情沉痛的把王先生给捆了起来,押回军中。而蜀国太子孟玄喆跟蜗牛似的来到绵州(今四川绵阳)时,听说宋军已经破了剑门,王昭远也被捉了,吓的丢下军队,带着几个亲信逃回成都。正在成都等待胜利消息的大蜀皇帝孟昶一听败报,脸都吓绿了。他经常嘲笑王衍无能亡国,难道自己真是王衍“转世”?看来很有可能。孟昶仰天大呼:“神啊,救救我吧!”,问大臣谁还有什么好办法?将军石頵给孟昶出了个主意:“办法倒有一个,就是陛下不要再和宋军打了,坚壁清野,死守不战。宋人远来,加上蜀地艰险,粮草运输必然不济。等到他们粮草吃光的时候,陛下再进行反击,仍然有可能击退宋军。”孟昶觉得这个办法不怎么样,长叹一声:“算了吧,这招太冒险了。我们孟氏坐守两川四十年,对将士不可谓不厚,可他们根本不是宋朝的对手。就算坚守不战,谁能保证他们不贪图富贵而投降呢?”石頵劝孟昶的这个建议和三国时广汉从事郑度劝刘璋是一回事,可刘璋也没有听郑度的,回答的话和孟昶几乎一模一样。其实这个建议虽然能延缓一下蜀中政权存在的时间,但根本不可能改变蜀国灭亡的命运,赵匡胤和刘备不同。刘备北有曹操、东有孙权,一旦攻蜀不下,孙权就有可能下荆州,抄了他的老巢。赵匡胤后顾无此忧,大不了多陪孟昶玩几年,总归是个亡字,但等到赵匡胤好脾气被磨尽的时候,孟昶就算降,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宋军两路直下,离成都越来越近,孟昶想来想去没想出一个好办法,“德高望重”的李昊同志劝孟昶投降,仍不失富贵。孟昶急迫无法,只好命李昊草降表,率文武出降宋军。后蜀广政二十九年(即宋乾德三年,公元 966年)春,后蜀灭亡。李昊很有意思,四十年前王衍出降后唐,降表就是李昊写的,没想到四十年后,李昊居然再次玩了这一手。四川人也特幽默,有人趁夜在李昊家的大门上写了六个大字:“世修降表李家!”时人传为笑柄。孟昶随后举族东迁,来到汴梁。赵匡胤确实比较仁慈,封孟昶为秦国公,并称孟昶的母亲李太后为国母。孟昶看到赵匡胤还不错,以为总算能好日子过了,食邑万户够他享受的了。可赵匡胤却看上了他的宝贝花蕊夫人,但因孟昶在身边碍眼,不太方便搞到花蕊夫人。想来想去,把孟昶给“想”死了:“乾德三年六月,中书令、秦国公孟昶薨。”赵匡胤素服哀悼五日,追封孟昶为楚王。孟昶死时距他受封秦国公只有短短的七天,在这七天中发生了什么,许多当事人都明白的很。孟昶的老娘李氏其实是知道儿子是因为什么死的,也没有哭,只是在孟昶的灵前以酒洒地道:“你做为一国之主,不能以身殉国,贪生怕死,结果落得个这般下场。身是亡国虏,尚有面目见先父于地下!”李氏想念儿子,觉得活的实在没有什么意思,绝食数日而死。孟昶的死,标致着五代十国时四川割据政权的最后一丝象征彻底消失,当然王建在成都风光之时,没有想到家族会被不相干的李存勖灭掉。孟知祥运气稍好一些,虽然同样被不相干的赵匡胤灭了,但孟氏家族都还安然无恙,孟昶长子孟玄喆很受宋朝重用,先后镇过过贝州(今河北清河)、定州(今河北定县),后随宋太宗赵光义北伐契丹,立过战功,善终于滁州(今安徽滁州)。孟玄喆几个叔父兄弟也都是善终,终生富贵,只是苦了一个孟昶,因为自己的女人太美了,招来一场杀身大祸。孟家母子一死,赵匡胤便强行纳花蕊夫人入宫,备加宠爱。花蕊夫人哀孟昶之死,心情郁郁,但还是在赵匡胤面前强做欢颜。有一次,赵匡胤听说花蕊夫人诗写的极好,便让她写一首诗给他看看。花蕊夫人想了想,写下一首诗:“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赵匡胤大声叫好!第九章割据江东--吴国和南唐的兴衰一如果现代人提到吴王,一般会想到谁?估计在历史上一干子吴王中,名头最大的可能就有两个:夫差、孙权。也难怪,夫差和勾践、西施的“三角恋爱”以及孙权、刘备、曹操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家喻户晓,不知道他们都不行。如果不把他们算在内,还有哪个吴王更出名呢?也许是西吴贤王朱元璋,也有人会提到唐太宗李世民的三儿子吴王李恪,当然,也会有人提到五代十国时吴国的创建者杨行密,今天就来说杨行密。杨行密是庐州(今安徽合肥)人,生于唐宣宗李忱大中六年(公元 852年),和出生在砀山的朱温同岁。杨行密和五代十国时许多开国帝王一样,都是“无产阶级”出身。一般来说,穷人可以有两种,一种是人穷志短,自暴自弃,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一种是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等待出头的机会,然后一飞冲天,杨行密是第二种人。如果想在乱世中混出个人样,就要有一技之长,当然现代社会也是如此,总要有一门谋生的手艺。杨行密有样本事很特别,力气特别大,能举起百斤重的东西,而且善长竞走,一天能走上三百多里路(有些夸张,好象戴宗一般)。有这样的绝活,在任何时代都能混出头,放到现在,杨行密可以参加举重或竞走比赛,不敢就一定能获得奥运冠军,弄个亚洲冠军不是什么难事吧。杨行密二十岁的时候,唐朝的统治已经崩溃,黄巢在中华大地上横冲直撞,各地军阀混乱,社会动荡不已。杨行密初出江湖,没有大佬罩着,所以暂时没混好,只能去靠偷东西混饭吃。可能是杨行密手技不精,被官府给捕拿到了,送到刺史大人郑棨那里。郑棨一看杨行密这块头,好家伙,跟牛似的。郑棨甚奇之,大呼:“好汉!看你不是个庸才,是个干大事的料子,何必做贼?!现在天下大乱,本官给你一条生路,快去干点正事谋生吧”把杨行密放了。不过不久后,郑棨在当地征兵,杨行密参了军。唐广明元年(公元 880年)十二月,唐僖宗为避黄巢逃窜成都,庐州刺史郑棨为了不和唐朝中央政府失去联系,经常派人去成都问圣恭安。“神行太保”杨行密自然是第一人选,杨行密健步如飞,从庐州到成都,跟玩似的。只是有些纳闷,郑棨真穷到了连一匹马都没有的地步?为什么不让杨行密骑马去?难道杨行密走的比马还快?呵呵。后来杨行密奉命驻守朔方(今陕蒙晋交界一带),瓜代期到,杨行密又回到庐州。杨行密的上级军官劝庐州刺史郎幼让杨行密等人再去朔方,杨行密想留在家乡,一怒之下,将这位军爷的头给剁了下来。杨行密入伍这几年,周围聚了不少兄弟,杨行密有力气有本事,自然做老大。杨行密决定在乱世中闯闯,登高一呼,招呼兄弟们单干。呼啦一下,弟兄们都围了过来,杨行密自称什么八营都知兵马使,在庐州自称老子。郎幼知道杨行密比较野,不敢得罪他,便写信给淮南节度使高骈:“这位杨兄弟很有本事,节度大人不如让他来主管庐州吧,给我挪个窝就行。”高骈也听说过杨行密这个人,便派人告诉杨行密别当什么不算数的八营兵马使了,跟着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杨行密当然愿意,干黑道买卖终究不是个正路。高骈上奏朝廷,中和三年(公元 883年)二月,唐朝封杨行密为庐州刺史。杨行密没怎么费事就吃到了皇粮。而杨行密的恩主高骈看到黄巢已经把唐朝折磨的不成个样子,便有心割据,根本不把唐僖宗放在眼里,并把唐僖宗任命为淮南道的王铎和崔安潜骂的狗血淋头,连唐僖宗本人也没放过,骂唐僖宗是汉更始刘玄这样的蠢货。唐僖宗自然大怒,骂高骈无耻,高骈又回书对骂。唐僖宗知道高骈离自己太远管不了,也就没奈何。后来黄巢起义被镇压,各路有功藩镇都有重赏,只有高骈没刮到半点油水,手下一些人也看高骈无能,跑了不少,高骈肠子都悔青了。高骈看破了红尘:人生不过如此。开始信奉道教,高骈在扬州建造高楼,高骈则身着道袍,在楼上胡混,淮南事务基本由术士吕用之打理。吕用之经常糊弄高骈,不知从哪弄了把铜剑,骗高骈说:“这是神剑,威力无穷,主公可以防身。”高骈大喜,骑着木头雕刻的鹤,舞着神剑,高呼:“鹤舞翩翩,得道成仙”,在院子里飞来飞去。看到高骈走火入魔,手下两员大将俞公楚和姚归礼痛心疾首,臭骂吕用之小人。吕用之怀恨在心,正巧慎县(今安徽肥东北)闹“贼”,高骈就派俞公楚和姚归礼带兵去剿。吕用之为了除掉这两人,暗中使人告诉杨行密:“这两个小人要借剿匪为名偷袭庐州,兄弟你小心些。”杨行密一听:“那还了得!我的地盘我做主!”毕师铎出兵去袭击俞、姚所部,二人没有防备,被杨行密杀个过瘾。随后杨行密就在高骈那里告了二人的状,高骈这里早就被吕用之骗傻了,信以为真,重赏了杨行密(高骈一代名将,居然蠢成这样?!)高骈的部将毕师铎见高骈已经疯了,也想捞一把,便在光启三年(公元 887年)四月,联合高邮守将张雄从驻地高邮出兵,并约请宣州刺史秦彦出兵奇袭扬州。和毕师铎有过结的吕用之非常害怕,一边给杨行密写信快来救人,一边在城中大肆抓人上城防守。不过毕师铎有点本事,没多久便破扬州,吕用之骑着木鹤逃去,边骑边喝:“妈的,飞快点!”。毕师铎的目标并不是吕用之,而是高骈,具体一点说,是扬州城。高骈得知毕师铎要进扬州,不知所措。都虞候申及劝高骈:“现在形势紧急,请令公先出扬州避避风头,然后再集合弟兄们杀回来。毕师铎是个草头王,手下没多少人马,不足为惧。请令公速下决断,不然大事去矣。”高骈天天骑鹤都骑傻了,觉得自己对毕师铎有恩,毕师铎不会对自己动什么歹意,不从申及之计。这时毕师铎已经进了城,穿上官服去见毕师铎。高骈和毕师铎真有意思,二人穿着官服对拜,高骈拜道:“将军辛苦!吃早餐了没?”毕师铎还拜:“没令公辛苦,没呢,有啥好吃的?”这二位那真是相当的的客气。高骈为了套住毕师铎,封毕师铎为淮南节度副使。其实扬州城已经成了毕师铎的囊中物,副不副的都无所谓,高骈的性命也被毕师铎握在手中。不久,毕师铎将高骈一家软禁起来,对高骈等人的饮食供应基本没有,高骈经常饿肚子。毕军和秦彦的宣州军进城后,开始发财,大掠扬州市。因为高骈这些年断了对朝廷的进贡,所以高骈积蓄了不少宝贝,这下全都被江湖好汉给刮光了。毕师铎觉得捞的差不多了,下令禁止剽掠。这时“大师”吕用之已经逃到庐州,杨行密听说毕师铎入了扬州城,心中难免酸溜溜。幕僚袁袭进计杨行密:“方今天下大乱,淮南凭河临江,是割土为王的好地方。高骈已经失了势,毕师铎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物,现在扬州无主,将军不可错过天赐良机,乘乱取淮南!”此言正中杨行密下怀,亲率庐州精兵急驰扬州。攻下扬州后,几路暂时联合的势力出现了分歧,张雄想多要点东西,毕师铎以没有得到秦彦的同意为由不借。张雄大怒,率本部兵倒向了杨行密。杨行密来到天长(今天安徽天长)时,正碰上吕用之这个活神仙,吕用之向杨行密哭诉毕秦二人的恶行,并带所部加入了杨行密的队伍,杨行密带的人马加上两路差不多有两万,足以对抗毕师铎了。毕师铎听说杨行密来了,不敢大意,加紧城防,并招来宣州的秦彦帮忙。杨行密一时攻不下来,把部队扎在蜀冈(扬州瘦西湖),等待机会。毕师铎仗着自己兵力雄厚,连早饭都没吃就出城找杨行密较量,杨行密虽然人也不少,但嫡系部队不多,不知吕用之和张雄的底细,没敢和毕师铎玩硬的,使了一招诈败计,率军假装败走。毕师铎头脑不发达,以为杨行密撑不住了,想活捉杨行密。可毕军进了庐州军的大营,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东西吃,都饿坏了。杨行密没跑多远,看到毕师铎的人马如此搞笑,大笑:“今天爷请弟兄们吃饺子,给我杀!”,庐州军开始反击,毕军正在庐州军营中吃早饭,还没来得及涮碗呢,就被庐州军冲了进来,狂砍乱剁,死伤无数。毕师铎学起了关二爷,单骑逃回扬州城(关二爷千里走单骑,毕师铎才走多远?)。进城之后,毕师铎窝了一肚子闲气,问秦彦怎么办?秦彦也不知道,便找来自称神通广大的尼姑王奉仙,问当如何?奉仙大师胡诌一通:“天神来告,扬州城当死掉一个大人物,然后才能转危为安。”秦彦笑道:“我和毕将军也算是个人物,但要说到大人物,嘿嘿,除了高骈没第二人。毕公,意如何?”毕师铎早就想除掉高骈,大喜,派副将刘匡带兵去杀高骈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