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7

木绝于申,故柛字之训为木自毙。水土绝于巳,故汜字之训,《说文》以为穷渎,圯字之训为岸圯及覆。火衰于戌,故壶为灭。金衰于丑,故钮为键闭。制字之义昭矣。  汉表所记事  《汉书?功臣表》所记列侯功状,有纪传所轶者。韩信击魏,以木罂缶度军,表云:祝阿侯高邑以将军属淮阴,击魏,罂度军。《史记》作" 缻".盖此计由邑所建也。信谋发兵袭吕后,其舍人得罪信,信囚欲杀之。舍人弟上书变,告信欲反。晋灼注曰:" 《楚汉春秋》云,谢公也。" 表有滇阳侯乐说,《史记》作"奕说" ,以淮阴舍人告反,侯,盖非谢公也。须昌侯赵衍从汉王起汉中,雍军塞渭上,上计欲还,衍言从他道,道通。中牟侯单右车,始,高祖微时,有急,给高祖马,故得侯。■侯黄极忠以群盗长为临江将,已而为汉击临江王。祁侯缯贺从击项籍,汉王败走,贺击楚迫骑,以故不得进,汉王顾谓贺祁王。《史记》作" 侯".颜师古曰:" 谓之祁王,盖嘉其功,故宠褒之,许以为王也。" 他复有与传小异者。《史记?张良传》,项梁立韩王成,以良为韩申徒。徐广云:" 申徒即司徒,语音讹转也。" 而《汉表》,良以韩申都下韩。师古云:" 韩申都即韩王信也,《楚汉春秋》作' 信都' ,古' 信''申' 同字。" 按良与韩王信了不相干,颜注误矣。  自" 司徒" 讹为" 申徒" ,自" 申徒" 为" 申都" ,自" 申都" 为" 信都" ,展转相传,古书岂复可以字义求也?韩信归汉,为治粟都尉,表以为票客。  师古曰:" 与纪传参错不同,或者以其票疾而宾客礼之,故云票客也。" 《史记》作" 典客" ,《索隐》以为" 粟客".此外又有官名非史所载者。如:孔聚以执盾从;周灶以长鉟(p ī)都尉;郭蒙以户卫;宣虎以重将,重将者,主将领辎重也;耐跖以门尉;棘丘侯襄以执盾队史;郭亭以塞路,塞路者,主遮塞要路以备敌寇也;丁礼以中涓骑;爰类以慎将,谓以谨慎为将也;许盎以骈邻说卫,骄邻者,二马曰骈,谓并两骑为军翼也,说读曰税,税卫者,军行初舍止之时主为卫也;许瘛(chì)以赵右林将,林将者,将士林,犹言羽林之将也;清侯以弩将;留肹以客吏;冯解散以代大与,大与,主爵禄。  之官也,《史记》作" 太尉" ;靳强以郎中骑千人之类。聊纪于此,以示读史者云。  萧何绐韩信  黥布为其臣贲赫告反,高祖以语萧相国,相国曰:" 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诬之,请击赫,使人微验淮南。" 布遂反。韩信为人告反,吕后欲召,恐其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称陈豨已破,给信曰:" 虽病强入贺。" 信入,即被诛。信之为大将军,实萧何所荐,今其死也,又出其谋,故俚语有"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之语。何尚能救黥布,而翻忍于信如此?岂非以高祖出征,吕后居内,而急变从中起,己为留守,故不得不亟诛之,非如布之事尚在疑似之域也。  彭越无罪  韩信、英布、彭越皆以谋反诛夷。信乘高祖自将征陈豨之时,欲诈赦诸官徒,发兵袭吕后、太子。布见汉使验问,即发兵东取荆,西击楚,对高祖言欲为帝,其为反逆已明。唯越但以称病不亲诣邯郸之故,上既赦以为庶人,而吕后令人告越复谋反,遂及祸。三人之事,越独为冤。且扈辄劝越反,越不听,有司以越不诛辄为反形己具。然则贯高欲杀高祖,张敖不从,其事等耳,乃以为不知状,而敖得释,何也?乐说告信,贡赫告布,皆得封列侯。  而梁大仆告越不论赏,岂非汉朝亦知其故耶?来布为越大夫,使于齐而越死,还奏事越头下,上召骂布,欲烹之,布谓越反形未见,而帝以苛细诛之。上乃释布,拜为都尉。然则高祖于用刑,为有负于越矣,伤哉!  蜘蛛结网  佛经云:" 蠢动含灵,皆有佛性。" 《庄子》云:" 惟虫能虫,惟虫能天。" 盖虽昆虫之微,天机所运,其善巧方便,有非人智虑技解所可及者。  蚕之作茧,蜘蛛之结网,蜂之累房,燕之营巢,蚁之筑垤,螟蛉之祝子之类是已。虽然,亦各有幸不幸存乎其间。蛛之结网也,布丝引经,捷急上下,其始为甚难。至于纬而织之,转盼可就,疏密分寸,未尝不齐。门槛及花梢竹间,则不终日,必为人与风所败。唯闲屋垝垣,人迹罕至,乃可久久而享其安。故燕巢幕上,季子以为至危。李斯见吏舍厕中鼠食不洁,近人犬,数惊恐之,仓中之鼠食积粟,居大庞之下,不见人犬之忧,叹曰:" 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岂不信哉?  孙权称至尊  陈寿《三国志》,固多出于一时杂史,然独《吴书》称孙权为至尊,方在汉建安为将军时,已如此,至于诸葛亮、周瑜,见之于文字间亦皆然。周瑜病困,与权书曰:" 曹公在北,刘备寄寓,此至尊垂虑之日也。" 鲁肃破曹公还,权迎之,肃曰:" 愿至尊威德加乎四海。" 吕蒙遣邓玄之说郝普曰:" 关羽在南郡,至尊身印临之。" 又曰:" 至尊遣兵,相继于道。" 蒙谋取关羽,密陈计策,曰:" 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 陆逊谓蒙曰:" 下见至尊,宜好为计。" 甘宁欲图荆州,曰:" 刘表虑既不远,儿子又劣,至尊当早规之。" 权为张辽掩袭,贺齐曰:" 至尊人主,常当持重。" 权欲以诸葛烙典掌军粮,诸葛亮书与陆逊曰:" 家兄年老,而烙性疏,粮谷军之要最,足下特为启至尊转之。" 逊以白权。凡此之类,皆非所宜称,若以为陈寿作史虚辞,则魏、蜀不然也。  康山读书  杜子美赠李大白诗:" 康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 说者以为即庐山也。  吴曾《能改斋漫录》内《辨误》一卷,正辨是事,引杜田《杜诗补遗》云范传正《李白新墓碑》云:" 白本宗室子,厥先避仇客蜀,居蜀之彰明,太白生焉。彰明,绵州之属邑,有大、小康山,白读书于大康山,有读书堂尚存。  其宅在清廉乡,后废为僧房,称陇西院,盖以太自得名。院有太白像。" 吴君以是证杜句,知康山在蜀,非庐山也。予按当涂所刊《太白集》,其首载《新墓碑》,宣、歙、池等州观察使范传正撰,凡千五百余字,但云:" 自国朝已来,编于属籍,神龙初,自碎叶还广汉,因侨为郡人。" 初无《补遗》所纪七十余言,岂非好事者伪为此书,如《开元遗事》之类,以附会杜老之诗邪?欧阳忞《舆地广记》云:" 彰明有《李白碑》,白生于此县。" 盖亦传说之误,当以范碑为正。  列国城门名  郡县及城门名,用一字者为雅驯近占。今独姑苏曰吴郡吴县,有盘门、阊门、葑门、娄门、齐门,他皆不然。春秋时,列国门名见于《左氏传》者,郑最多,曰渠门、纯门、时门、将门、闺门、皇门、■门、墓门。又有师之梁、桔柣之门。周曰圉门。鲁曰零门、雉门、稷门、莱门、鹿门,又有子驹之门。《公羊传》有争门、吏门、宋曰耐门、桐门、卢门、曹门、泽门、扬门、桑林之门。邾曰鱼门、范门。卫曰阅门,盖获之门。齐曰雍门,亦有扬门、鹿门、稷门。吴曰胥门。宋垤泽之门,见《孟子》。  缁尘素衣  《陈简斋?墨梅》绝句一篇云:" 粲粲江南万玉妃,别来几度见春归。  相逢京洛浑依旧,只恨缁尘染素衣。" 语意皆妙绝。晋陆机《为顾荣赠妇》诗云:" 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辎。" 齐谢元晖《酬王晋安》诗云:" 谁能久京洛,缁尘染素衣。" 正用此也。  去国立后  齐高氏食邑于卢,高弱以卢叛齐,闾丘婴围之,弱曰:" 苟使高氏有后,请致邑。" 齐人立高酀,弱致卢而出奔晋。鲁臧氏食邑于防,臧纥得罪,使来告曰:" 苟守先祀,敢不辟邑。" 乃立臧为,纥致防而奔齐。按弱、纥二人,据地要君,故孔子曰:" 臧武仲以防求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 然齐、鲁之君,竟如其请,不以要君之故而背之,盖当是时先王之泽未熄,非若战国务为诈力权谋之比,所谓杀人之中又有礼焉者也。降及末世,遂有带甲约降,既解甲即围而杀之者,不仁孰甚焉!  诗词改字  王荆公绝句云:"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吴中士人家藏其草,初云" 又到江南岸" ,圈去到字,注曰不好,改为过,复圈去而改为入,旋改为满,凡如是十许字,始定为绿。黄鲁直诗:" 归燕略无三月事,高蝉正用一枝鸣。" 用字初曰抱,又改曰占、曰在、曰带、曰要,至用字始定。予闻于钱伸仲大夫如此。今豫章所刻本,乃作" 残蝉犹占一枝鸣".向巨原云:" 元不伐家有鲁直所书东坡《念奴娇》,与今人歌不同者数处,如浪淘尽为浪声沉,周郎赤壁为孙吴赤壁,乱石穿空为崩云,惊涛拍岸为掠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为多情应是笑我生华发,人生如梦为如寄。" 不知此本今何在也?  姑舅为婚  姑舅兄弟为婚,在礼法不禁,而世俗不晓。按《刑统?户婚律》云:" 父母之姑舅、两姨姊妹及姨若堂姨、母之姑、堂姑,己之堂姨及再从姨、堂外甥女、女婿姊妹,并不得为婚姻。" 议曰:" 父母姑舅、两姨姊妹,于身无服,乃是父母缌麻,据身是尊,故不合娶。及姨又是父母大功尊;若堂姨虽于父母无服,亦是尊属;母之姑、堂姑,并是母之小功以上尊;己之堂姨及再从姨、堂外甥女亦谓堂姊妹所生者、女婿姊妹,于身虽并无服,据理不可为婚。并为尊卑混乱,人伦失序之故。" 然则中表兄弟姊妹正是一等,其于婚娶,了无所妨。予记政和八年,知汉阳军王大夫申明此项,敕局看详,以为如表叔娶表侄女,从甥女嫁从舅之类,甚为明白。徽州《法司编类续降》有全文,今州县官书判,至有将姑舅兄弟成婚而断离之者,皆失于不能细读律令也。惟西魏文帝时,禁中外及从母兄弟姊妹为婚,周武帝又诏不得娶母同姓以为妻妾,宣帝诏母族绝服外者听婚,皆偏闰之制。漫附于此。卷第九(十四则)   三家七穆  春秋列国卿大夫世家之盛,无越鲁三家、郑七穆者。鲁之公族,如臧氏、展氏、施氏、子叔氏、叔仲氏、东门氏、郈氏之类固多,唯孟孙、叔孙、季孙实出于桓公,其传序累代,皆秉国政,与鲁相为久长。若揆之以理,则桓公弑兄夺国,得罪于天,顾使有后如此。郑灵公亡,无嗣,国人立穆公之子子良,子良辞以公子坚长。乃立坚,是为襄公。襄公将去穆氏,子良争之,愿与偕亡。乃舍之,皆为大夫。其后位卿大夫而传世者,罕、驷、丰、印、游、国、良,故曰七穆。然则诸家不逐而获存,子良之力也。至其孙良霄乃先覆族,而六家为卿如故,此又不可解也。  贡薛韦匡  《汉元帝纪赞》云:" 贡、薛、韦、匡迭为宰相。" 谓贡禹、薛广德、韦元成、匡衡也,四人皆握娖自好,当优柔不断之朝,无所规救。衡专附石显,最为邪臣;广德但有谏御楼船一事;禹传称在位数言得失,书数十上;元成传称为相七年,守正持重,不及父贤,而文采过之。皆不著其有过。按《刘向传》:" 宏恭、石显白逮更生下狱,下太傅韦元成、谏大夫贡禹与廷尉杂考。劾更生前为九卿,坐与萧望之、周堪谋排许、史,毁离亲戚,欲退去之,而独专权。为臣不忠,幸不伏诛,复蒙恩召用,不悔前过,而教今人言变事,诬罔不道。更生坐免为庶人。" 若以汉法论之,更生死有余罪,幸元帝不杀之耳。《京房传》房欲行考功法,石显及韦丞相皆不欲行。然则韦、贡之所以进用,皆阴附恭、显而得之。《班史》隐而不论,唯于《石显传》云:" 贡禹明经著节,显使人致意,深自结纳。因荐禹天子,历位九卿,至御史大夫。" 正在望之死后也。  儿宽张安世  《汉史》有当书之事,本传不载者。武帝时,儿宽有重罪系,按道侯韩说谏曰:" 前吾丘寿王死,陛下至今恨之;今杀宽,后将复大恨矣!" 上感其言,遂贳宽,复用之。宣帝时,张安世尝不快上,所为不可上意。上欲诛之,赵充国以为安世本持橐簪笔事孝武帝数十年,见谓忠谨,宜全度之。安世用是得免。二事不书于宽及安世传,而于刘向、充国传中见之,岂非以二人之贤为讳之邪?韩说能以一言救贤臣于垂死,而不于说传书之,以扬其善,为可惜也。  深沟高垒  韩信伐赵,赵陈余聚兵井陉口御之。李左车说余曰:" 信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愿假奇兵从间道绝其辎重,而深沟高垒勿与战。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不至十日,信之头可致麾下。" 余不听,一战成擒。七国反,周亚夫将兵往击,会兵荥阳,邓都尉曰:" 吴、楚兵锐甚,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而东北壁昌邑,深沟高垒,使轻兵塞其饟道,以全制其极。" 亚夫从之,吴果败亡。李、邓之策一也,而用与不用则异耳。秦军武安西,以攻阏与。赵奢救之,去邯郸三十里,坚壁,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既乃卷甲而趋之,大破秦军。奢之将略,所谓玩敌于股掌之上,虽未合战而胜形已著矣。前所云邓都尉者,亚夫故父绛侯客也。《晁错传》云:" 错已死,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击吴、楚为将。还,上书言军事,拜为城阳中尉。" 邓公者,岂非邓都尉乎?亚夫传以为此策乃自请而后行,颜师古疑其不同,然以事料之,必非出于己也。  生之徒十有三  《老子》" 出生入死" 章云:"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 王弼注曰:" 十有三,犹云十分有三分取其生道,全生之极,十分有三耳;取死之道,全死之极,十分亦有三耳。而民生生之厚,更之无生之地焉。" 其说甚浅,且不解释后一节。唯苏子由以谓" 生死之道,以十言之,三者各居其三矣,岂非生死之道九,而不生不死之道一而已乎?《老子》言其九不言其一,使人自得之,以寄无思无为之妙。" 其论可谓尽矣。  臧氏二龟  臧文仲居蔡,孔子以为不智。蔡者,国君之守龟,出蔡地,因以为名焉。  《左传》所称" 作虚器" ,正谓此也。至其孙武仲得罪于鲁,出奔邾,使告其兄贾于铸,且致大蔡焉,曰:" 纥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纳请,其可?" 盖请为先人立后也。贾再拜受龟,使弟为力己请,遂自为也。乃立臧为。为之子曰昭伯,尝如晋,从弟会窃其宝龟偻句龟所出地名。以卜为信与僭,僭吉。僭,不信也。会如晋。昭伯问内子与母弟,皆不对。会之意,欲使昭伯疑其若有他故者。归而察之,皆无之,执而戮之,逸奔郈. 及昭伯从昭公孙于齐,季平子立会为臧氏后,会曰:" 偻句不余欺也。" 臧氏二事,皆以龟故,皆以弟而夺兄位,亦异矣。  有扈氏  《夏书?甘誓》,启与有扈大战于甘,以其" 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 为辞,孔安国传云:" 有扈与夏同姓,恃亲而不恭。" 其罪如此耳。而《淮南子?齐俗训》曰:" 有扈氏为义而亡,知义而不知宜也。" 高诱注云:"有扈,夏启之庶兄也,以尧、舜举贤,禹独与子,故伐启。启亡之。" 此事不见于他书,不知诱何以知之?传记散轶,其必有以为据矣。  庄子以为" 禹攻有扈,国为虚厉" ,非也。  太公丹书  太公《丹书》今罕见于世,黄鲁直于礼书得其诸铭而书之,然不著其本始。予读《大戴礼?武王践阵篇》,载之甚备,故悉纪录以遗好古君子云:" 武王践昨三日,召士大夫而问焉,曰:' 恶有藏之约,行之行,万世可以为子孙常者乎?' 皆曰:' 未得闻也。' 然后召师尚父而问焉,曰:' 黄帝、颛顼之道可得见与?' 师尚父曰:' 在《丹书》。王欲闻之,侧斋矣。' 王斋三日,尚父端冕奉书,道书之言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凡事不强则枉,弗敬则不正,枉者灭废,敬者万世。" 藏之约,行之行,可以为子孙常者,此言之谓也。' 又曰:' 以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百世;以不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十世;以不仁得之,以不仁守之,必及其世。' 王闻《书》之言,惕若恐惧。退而为《戒书》,于席之四端为铭。前左端铭曰:' 安乐必敬。' 前右端铭曰:' 无行可悔。' 后左端铭曰:' 一反一侧,亦不可以忘。' 后右端铭曰:' 所监不远,视尔所代。' 几之铭曰:' 皇皇惟敬,口生■(h òu ),口戕口。' 鉴之铭曰:' 见尔前,虑尔后。' 盥盘之铭曰:' 与其溺于人也,宁溺于渊。溺于渊,犹可游也;溺于人,不可救也。' 楹之铭曰:' 毋曰胡残,其祸将然;毋曰胡害,其祸将大;毋曰胡伤,其祸将长。' 杖之铭曰:' 恶乎危?于忿疐.恶乎失道?于嗜欲。恶乎相忘?于富贵。' 带之铭曰:' 火灭修容,慎戒必共,共则寿。' 屦之铭曰:' 慎之劳,涝则富。' 觞豆之铭曰:' 食自杖,食自杖,戒之憍,憍则逃。' 户之铭曰:' 夫名难得而易失。无勤弗忐,而曰我知之乎?无勤弗及,而臼我杖之乎?扰阻以泥之,若风将至,必先摇摇,虽有圣人,不能为谋也。' 牖之铭曰:' 随天之时,以地之财,敬祀皇天,敬以先时。' 剑之铭日:' 带之以为服,动必行德,行德则兴,倍德则崩。' 弓之铭曰:' 屈申之义,发之行之,无忘自过。' 矛之铭曰:' 造矛造矛,少间弗忍,终身之羞。予一人所闻,以戒后世子孙。," 凡十七铭。贾谊《政事书》,所陈教太子一节千余言,皆此书《保傅篇》之文,然及胡亥、赵高之事,则为汉儒所作可知矣。《汉昭帝纪》" 通《保傅传》" ,文颖注曰:" 贾谊作,在《礼?大戴记》。" 其此书乎?荀卿《议兵篇》:" 敬胜怠则吉,怠胜敬则灭;计胜欲则从,欲胜计则凶。" 盖出诸此。《左传》晋斐豹" 著于丹书" ,谓以丹书其罪也。其名偶与之同耳。汉祖有丹书铁契以待功臣,盖又不同也。  汉景帝  汉景帝为人,甚有可议。晁错为内史,门东出,不便,更穿一门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庙堧垣也。丞相申屠嘉闻错穿宗庙垣,为奏请诛错。错恐,夜入宫上谒,自归。上至朝,嘉请诛错。上曰:" 错所穿非真庙垣,乃外堧垣,且又我使为之,错无罪。" 临江王荣以皇太子废为王,坐侵太宗庙壖地为宫,诣中尉府对簿责讯,王遂自杀。两者均为侵宗庙,荣以废黜失宠,至于杀之,错方贵幸,故略不问罪,其不公不慈如此!及用袁盎一言,错即夷族,其寡恩忍杀复如此。  萧何先见  韩信从项梁,居戏下,无所知名。又属羽,数以策干羽,羽弗用,乃亡归汉。陈平事项羽,羽使击降河内,已而汉攻下之。羽怒,将诛定河内者。  平惧诛,乃降汉。信与平固能择所从,然不若萧何之先见。何为泗水卒史事,第一。秦御史欲入言召何,何固请,得毋行。则当秦之未亡,已知其不能久矣,不待献策弗用,及惧罪且诛,然后去之也。  史汉书法  《史记》、《前汉》所书高祖诸将战功,各为一体。《周勃传》:攻开封,先至城下为多;攻好畤,最;击咸阳,最;攻曲遇,最;破臧茶,所将卒当驰道为多;击胡骑平城下,所将卒当驰道为多。《夏侯婴传》:破李由军,以兵车趣攻战疾;从击章邯,以兵车趣攻战疾;击秦军雒阳东,以兵车趣攻战疾。《灌婴传》:破秦军于杠里,疾斗,攻曲遇,战疾力;战于蓝田,疾力;击项佗军,疾战。又书:击项冠于鲁下,所将卒斩司马、骑将各一人;击破王武军,所将卒斩楼烦将五人;击武别将,所将卒斩都尉一人;击齐军于历下,所将卒虏将军、将吏四十六人;击田横,所将卒斩骑将一人;从韩信,卒斩龙且,所将之卒。身生得周兰;破薛郡,身虏骑将;击项籍陈下,所将卒斩楼烦将二人;追至东城,所将卒共斩籍;击胡骑晋阳下,所将卒斩白题将一人;攻陈豨,卒斩特将五人;破黥布,身生得左司马一人,所将卒斩小将十人。《傅宽传》:属淮阴,击破历下军;属相国参,残博;属太尉勃,击陈豨. 《郦商传》:与钟离昧战,受梁相国印;定上谷,受赵相国印。  五人之传,书法不同如此,灌婴事尤为复重,然读之了不觉细琐,史笔超拔高古,范晔以下岂能窥其篱奥哉?又《史记?灌婴传》书:受诏别击楚军后;受诏将郎中骑兵;受诏将车骑别追项籍;受诏别降楼烦以北六县;受诏并将燕、赵车骑;受诏别攻陈豨. 凡六书受诏字,《汉》减其三云。  薄昭田蚡  周勃为人告欲反,下廷尉,逮捕,吏稍侵辱之。初,勃以诛诸吕功,益封赐金,尽以予太后弟薄昭。及系急,昭为言太后,后以语文帝,乃得释。  王恢坐为将军不出击匈奴单于辎重,下廷尉,当斩。恢行千金于丞相田蚡,蚡不敢言上,而言于太后。后以蚡言告上,上竟诛恢。蚡蚣,王太后同母弟也。汉世母后豫闻政事,故昭、蚡凭之以招权纳贿,其史所不书者,当非一事也。神宗熙宁七年,天下大旱,帝对朝嗟叹,欲尽罢法度之不善者。王安石怫然争之,帝曰:" 比两宫泣下,忧京师乱起,以为更失人心。" 安石曰:" 两宫有言,乃向经、曹佾(y ì)所为耳。" 是时,安石力行新法,以为民害,向经、曹佾能献忠于母后,可谓贤戚里矣,而安石非沮之,使遇薄昭、田蚡,当如何哉?高遵裕坐西征失律抵罪,宣仁圣烈后临朝,宰相蔡确乞复其官,后曰:" 遵裕,灵武之役,涂炭百万,得免刑诛幸矣,吾何敢顾私恩而违天下公议!" 其圣如此,虽有昭、蚡百辈,何所容其奸乎?  文字结尾  《老子道经》" 孔德之容" 一章,其末云:" 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盖用二字结之。《左传》:" 叔孙武叔使郈马正侯犯杀郈宰公若藐,弗能。其圉人曰:' 吾以剑过朝,公若必曰:' 谁之剑也?" 吾称子以告,必观之,吾伪固而授之末,则可杀也。' 使如之。" 《孟子》载:" 齐人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必厌酒肉而后反。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  妻瞷其所之,乃之东郭播间之祭者,乞其余。归告其妾曰:' 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此二事反复数十百语,而但以" 使如之" 及" 今若此"各三字结之。《史记?封禅书》载武帝用方士言神祠长陵神君,李少君、谬忌、少翁、游水发根、栾大、公孙卿、史宽舒、丁公、王朔、公玉带、越人勇之之属,所言祠灶,化丹沙,求蓬莱安期生,立太一坛,作甘泉宫台室,柏梁、仙人掌,寿宫神君,斗棋小方,泰帝神鼎,云阳美光,缑氏城仙人迹,太室呼万岁,老父牵狗,白云起封中,德星出,越祠鸡卜,通天台,明堂,昆仑,建章宫,五城十二楼,凡数十事,三千言,而其未云" 然其效可睹矣".则武帝所兴为者,皆堕诞罔中,不待一二论说也。文字结尾之简妙至此。  国初古文  欧阳公书韩文后云:" 予少家汉东,有大姓李氏者,其子尧辅颇好学。  予游其家,见有敝箧贮故书在壁间,发而视之,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脱落颠倒无次序,因乞以归读之。是时,天下未有道韩文者,予亦方举进士,以礼部诗赋为事。后官于洛阳,而尹师鲁之徒皆在,遂相与作为古文,因出所藏《昌黎集》而补缀之。其后天下学者亦渐趋于古,韩文遂行于世。" 又作《苏子美集序》云:" 子美之齿少于予,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天圣之间,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以相夸尚,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作为古歌诗杂文,时人颇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顾也。其后学者稍趋于古。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可谓特立之士也。" 《柳子厚集》有穆修所作《后叙》云:" 予少嗜观韩、柳二家之文,《柳》不全见于世,《韩》则虽目其全,至所缺坠,亡字失句,独于集家为甚。凡用力二纪,文始几定,时天圣九年也。" 予读《张景集》中《柳开行状》云:" 公少诵经籍,大水赵生,老儒也,持韩愈文仅百篇授公曰:' 质而不丽,意若难晓,子详之,何如?' 公一览不能舍,叹曰:' 唐有斯文哉!' 因为文章直以韩为宗尚。时韩之道独行于公。  遂名肩愈,字绍先。韩之道大行于今,自公始也。" 又云:" 公生于晋末,长于宋初,扶百世之大教,续韩、孟而助周、孔。兵部侍郎王祜得公书曰:' 子之文出于今世,真古之文章也。' 兵部尚书杨昭俭曰:' 子之文章,世无如者已二百年矣。'"开以开宝六年登进士第,景作行状时,咸平三年。  开序韩文云:" 予读先生之文,自年十七至于今,凡七年。" 然则在国初开已得《昌黎集》而作古文,去穆伯长时数十年矣。苏、欧阳更出其后,而欧阳略不及之,乃以为天下未有道韩文者,何也?范文正公作《尹师鲁集序》亦云:"五代文体薄弱,皇朝柳仲涂起而麾之。泊杨大年专事藻饰,谓古道不适于用,废而弗学者久之。师鲁与穆伯长力为古文,欧阳永叔从而振之,由是天下之文一变而古。" 其论最为至当。卷第十(十七则)   经传烦简  《左传》:蔡声子谓楚子木曰:" 善为国者,赏不僭而刑不滥。赏僭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若不幸而过,宁僭无滥,与其失善,宁其利淫。" 其语本于《大禹漠》" 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也。  晋叔向冶郑子产书曰:" 先王议事以制,海之以忠,耸之以行,教之以务,使之以和,临之以敬,涖之以强,断之以刚,犹求圣哲之上,明察之官,忠信之长,慈惠之师。" 其语本于《吕刑》" 惟良折狱,哲人惟刑" 也。旨意则同,而经传烦简为不侔矣。  曹参不荐士  曹参代萧何为汉相国,日夜饮酒不事事,自云:" 高皇帝与何定天下,法令既明,遵而勿失,不亦可乎!" 是则然矣,然以其时考之,承暴秦之后,高帝创业尚浅,日不暇给,岂无一事可关心者哉?其初相齐,闻胶西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币请之。盖公为言治道贵清净而民自定。参于是避正堂以舍之,其治要用黄、老术。故相齐九年,齐国安集。然入相汉时,未尝引盖公为助也。齐处士东郭先生、梁石君隐居深山,蒯彻为参客,或谓彻曰:" 先生之于曹相国,拾遗举过,显贤进能,二人者,世俗所不及,何不进之于相国乎?" 彻以告参,参皆以为上宾彻善齐人安其生,尝干项羽,羽不能用其策。羽欲封此两人,两人卒不受。凡此数贤,参皆不之用,若非史策失其传,则参不荐士之过多矣。  汉初诸将宫  汉初诸将所领官,多为丞相。如韩信初拜大将军,后为左丞相击魏,又拜相国击齐。周勃以将军迁太尉,后以相国代哙哈击燕。樊哙以将军攻韩王信,迁为左丞相,以相国击燕。郦商为将军,以右丞相击陈稀,以丞相击黥布。尹恢以右丞相备守淮阳。陈涓以丞相定齐地。然《百官公卿表》皆不载,盖萧何已居相位,诸人者,未尝在朝廷,特使假其名以为重耳。后世使相之官,本诸此也。  汉官名  汉官名既古雅,故书于史者,皆可诵味。如" 朝臣龂(y ín )断不可光禄勋" ," 谁可以为御史大夫者" ," 御史大夫言可听" ," 郎中令善愧人" ,"丞相议不可用" ," 太尉不足与计" ," 大将军尊贵诚重" ," 大将军有揖客" ," 京兆尹可立得" ," 大夫乘私车来邪" ," 天官丞日晏不来" ," 谢田大夫晓大司农" ," 大司马欲用是忿恨" ," 后将军数画军册" ," 光禄大夫、大中大夫耆艾二人以老病罢" ," 驸马都尉安所受此语" 之类。又如所书路中大夫、韩御史大夫、叔孙太傅、郑尚书、鲍司隶、赵将军、张廷尉,亦烨然有法。《后汉书》" 执金吾击郾" ," 大司马当击宛" ," 大司马习用步骑" 等语,尚有前史余味。  汉唐辅相  前汉宰相四十五人,自萧、曹、魏、丙之外,如陈平、王陵、周勃、灌婴、张苍、申屠嘉以高帝故臣,陶青、刘舍、许昌、薛泽、庄青翟、赵周以功臣侯子孙,窦婴、田蚡、公孙贺、刘屈牦以宗戚,卫绾、李蔡以士伍,唯王陵、申屠嘉及周亚夫、王商、王嘉有刚直之节,薛宣、翟方进有材,其余皆容身保位,无所建明。至于御史大夫,名为亚相,尤录录不足数。刘向所谓御史大夫未有如儿宽者,盖以余人可称者少也。若唐宰相三百余人,自房、杜、姚、宋之外,如魏征、王珪、褚遂良、狄仁杰、魏元忠、韩休、张九龄、杨绾、崔祐甫、陆蛰、杜黄裳、裴垍、李绛、李藩、裴度、崔群、韦处厚、李德裕、郑败,皆为一时名宰,考其行事,非汉诸人可比也。  汉武留意郡守  汉武帝天资高明,政自己出,故辅相之任,不甚择人,若但使之奉行文书而已。其于除用郡守,尤所留意。庄助为会稽太守,数年不闻问,赐书曰:" 君厌承明之庐,怀故土,出为郡吏。间者,阔焉久不闻问。" 吾丘寿王为东郡都尉,上以寿王为都尉,不复置太守,诏赐玺书曰:" 子在朕前之时,知略辐凑,及至连十余城之守,任四千石之重,职事并废,盗贼从横,甚不称在前时,何也?"汲黯拜淮阳太守,不受印缓,上曰:" 君薄淮阳邪?吾今召君矣,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重,卧而治之。" 观此三者,则知郡国之事无细大,未尝不深知之,为长吏者常若亲临其上,又安有不尽力者乎?惜其为征伐、奢侈所移,使民间不见德泽,为可恨耳!  苦卖菜  吴归命侯天纪三年八月,有鬼目菜生工人黄耇(g ǒu )家,有卖菜生工人吴平家,高四尺,厚三分,如批把形,上广尺八寸,下茎广五寸,两边生叶绿色。东观按图,名鬼目作芝草,卖菜作平虑草。以耇为侍芝郎,平为平虑郎,皆银印青绶。《唐?五行志》,中宗景龙二年,岐州郿县民王上宾家有苦荬菜,高三尺余,上广尺余,厚二分。说者以为草妖。予按荬菜即苦荬,今俗呼为苦笃者是也。天纪、景龙之事甚相类,归命次年亡国,中宗后二年遇害,虽事非此致,亦可谓妖矣。平虑草不知何状,扬雄《甘泉赋》" 并闾" 注,如淳曰:" 并闾,其叶随时政,政平则平,政不平则倾也。" 颜师古曰:" 如氏所说自是平虑耳。" 然则亦异草也。鬼目,见《尔雅》,郭璞云:" 今江东有鬼目草,茎似葛,叶圆而毛如耳珰也,赤色丛生。" 《广志》曰:" 鬼目似梅,南人以饮酒。" 《南方草木状》曰:" 鬼目树,大者如木子,小者如鸭子,七月、八月熟,色黄、味酸,以蜜煮之,滋味柔嘉,交趾诸郡有之。" 《交州记》曰:" 高大如本瓜而小,倾邪不周正。" 《本草》曰:" 鬼目,一名东方宿,一名连虫陆,名羊蹄。"  唐诸生束脩  《唐六典》:" 国子生初入,置束帛一篚、酒一壶、脩一案,为束脩之礼。太学、四门、律学、书学、算学皆如国子之法。其习经有暇者,命习隶书,并《国语》、《说文》、《字林》、《三苍》、《尔雅》,每旬前一日,则试其所习业。" 乃知唐世士人多攻书,盖在六馆时,以为常习。其《说文》、《字林》、《苍》、《雅》诸书,亦欲责以结字合于古义,不特铨选之时,方取楷法道美者也。柬脩之礼,乃于此见之。《开元礼》载皇子束脩,束帛一篚五匹,酒一壶二斗,脩一案三脡。皇子服学生之服,至学门外,陈三物于西南,少进曰:" 某方受业于先生,敢请见。" 执篚者以篚授皇子,皇子跪,奠筐,再拜,博士答再拜,皇子还避,遂进跪取篚,博士受币,皇子拜讫,乃出。其仪如此,州县学生亦然。  范德孺帖  范德孺有一帖,云:" 纯粹忝冒固多,尤是家兄北归,遂解倒悬之念,庆快安幸,此外何求?四月末雇舟离均,惜人至邓,本待家兄之来。今家兄虽得归颖昌,而尚未闻来耗。已累遣人禀问所行路及相见之期,人尚未还,未知果能如约否。盖恐太原接人非久到此,法留半月,则须北去也。" 予以其时考之,元符三年四月,德孺除知太原,是月二十一日,忠宣公自邓州分司,复故秩,许归颖昌府,则此帖当在五月间,忠宣犹未离永州也。德孺自均州守罹帅河东,至于雇舟借人以行,又云接人法留半月,过此则须北去,虽欲待其兄,亦不可得。今世为长吏,虽居蕞尔小垒,而欲送还兵士,唯意所须。若接人之来,视其私计办否为迟速耳,未尝顾法令以自儆策。使申固要束,稍整摄之,置士大夫于无过之地,亦所以善风俗也。  民不畏死  老子曰:"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人常畏死,则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 读者至此,多以为老氏好杀。夫老氏岂好杀者哉!旨意盖以戒时君、世主视民为至愚、至贱,轻尽其命,若刈草菅,使之知民情状,人人能与我为敌国,懔乎常有朽索驭六马之惧。故继之曰:" 常有司杀者杀。  夫代司杀者杀,是代大匠研。夫代大匠斫,希有不伤其手矣。" 下篇又曰:" 人之轻死,以其生生之厚,是以轻死。" 且人情莫不欲寿,虽衰贫至骨,濒于饿隶,其与受僇而死有间矣,乌有不畏者哉?自古以来,时运俶扰,至于空天下而为盗贼,及夷考其故,乱之始生,民未尝有不靖之心也。秦、汉、隋、唐之末,土崩鱼烂,比屋可诛。然凶暴如王仙芝、黄巢,不过侥觊一官而已,使君相御之得其道,岂复有滔天之患哉!龚遂之清渤海,冯异之定关中,高仁厚之平蜀盗,王先成之说王宗侃,民情可见。世之君子,能深味老氏之训,思过半矣。  天下有奇士  天下未尝无魁奇智略之士,当乱离之际,虽一旅之聚,数城之地,必有策策知名者出其间,史传所书,尚可考也。郑烛之武、弦高从容立计,以存其国。后世至不可胜纪。在唐尤多,姑摭其小小者数人载于此。  武德初,北海贼帅綦公顺攻郡城,为郡兵所败,后得刘兰成以为谋主,才用数十百人,出奇再奋,北海即降。海州臧君相帅众五万来争,兰成以敢死士二十人夜袭之,扫空其众。  徐圆朗据海岱,或说之曰:" 有刘世彻者,才略不世出,名高东夏,若迎而奉之,天下指挥可定。" 圆朗使迎之。世彻至,已有众数千,圆朗使徇谯、杞,东人素闻其名,所向皆下。  裘甫乱浙东,朝廷遣王式往讨,其党刘■劝甫引兵取越,凭城郭,据府库,循浙江筑垒以拒之,得间则长驱进取浙西,过大江,掠扬州,还修石头城而守之,宣歙、江西必有响应者,别以万人循海而南,袭取福、建,则国家贡赋之地,尽入于我矣。甫不能用。  高骈之将毕师铎攻骈,乞师于宣州秦彦,彦兵至,遂下扬州。师铎遣使趣彦过江,将奉以为主。或说之曰:" 仆射顺众心为一方去害,宜复奉高公而佐之,总其兵权,谁敢不服?且秦司空为节度使,庐州、寿州其肯为之下乎?切恐功名成败未可知也。不若亟止秦司空勿使过江,彼若粗识安危,必未敢轻进,就使他日责我以负约,犹不失为高氏忠臣也。" 师铎不以为然,明日,以告郑汉章,汉章曰:" 此智士也。" 求之,弗获。  王建镇成都,攻杨晟于彭州,久不下,民皆窜匿山谷,诸寨日出抄掠之。  王先成往说其将王宗侃曰:" 民入山谷,以俟招安,今乃从而掠之,与盗贼无异。旦出淘虏,薄暮乃返,曾无守备之意,万一城中有智者为之画策,使乘虚奔突,先伏精兵于门内,望淘虏者稍远,出弓弩手炮各百人,攻寨之一面,又于三面各出耀兵,诸寨咸自备御,无暇相救,如此能无败乎?" 宗侃矍然。先成为条列七事为状,以白王建,建即施行之。榜至三日,山中之民,竞出如归市,浸还故业。  观此五者,则其他姓名不传,与草木俱腐者,盖不可胜计矣。  易卦四德  《易》元、亨、利、贞,谓之四德,唯《乾》、《坤》,为能尽之。若《屯》、《随》二卦,但大亨贞。《临》、《无妄》、《革》三卦,皆大亨以正而已。有亨、利、贞者十一,《蒙》、《同人》、《离》、《咸》、《兑》、《恒》、《遁》、《萃》、《涣》、《小过》、《既济》也。元、亨、利者一,《蛊》也。利、贞者八,《大畜》、《大壮》、《明夷》、《家人》、《中孚》、《蹇》、《损》、《渐》也。亨、贞者三,《需》、《困》、《旅》也。元、亨者三,《大有》、《升》、《鼎》也。亨、利者五,《贲》、《复》、《大过》、《异》、《噬嗑》也。亨者九,《小畜》、《履》、《泰》、《谦》、《节》、《坎》、《震》、《丰》、《未济》也。利者五,《讼》、《豫》、《解》、《益》、《夬》也。贞者四,《师》、《比》、《否》、《颐》也。  唯八卦皆无之,《观》、《剥》、《晋》、《睽》、《姤》、《归妹》、《井》、《艮》也。若以卦象索之,如《剥》、《睽》、《姤》犹可强为之辞,他则不复容拟议矣。  孙坚起兵  董卓盗国柄,天下共兴义兵讨之,惟孙坚以长沙太守先至,为卓所惮,独为有功。故裴松之谓其最有忠烈之称。然长沙为荆州属部,受督于刺史王睿。睿先与坚共击零、桂贼,以坚武官,言颇轻之。及睿举兵欲讨卓,坚乃承案行使者,诈檄杀之,以偿囊忿。南阳太守张咨,邻郡二千石也,以军资不具之故,又收斩之。是以区区一郡将,乘一时兵威,辄害方伯、邻守,岂得为勤王乎?刘表在荆州,乃心王室,袁术志于逆乱,坚乃奉其命而攻之,自速其死,皆可议也。  孙权封兄策  孙权即帝位,追尊兄策为长沙王,封其子为吴侯,按孙氏奄有江、汉,皆策之功,权特承之耳,而报之之礼不相宜称。故陈寿评云:" 割据江东,策之基兆也,而权尊崇未至,子止侯爵,于义俭矣。" 而孙盛乃云:" 权远思盈虚之数,正本定名,防微于未兆,可谓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 其说迂谬如此。汉室中兴,出于伯升,光武感其功业之不终,建武二年,首封其二子为王,而帝子之封,乃在一年之后。司马昭继兄师秉魏政,以次子攸为师后,常云:" 天下者景王之天下。" 欲以大业归攸。以孙权视之,不可同日论也。  逾年改元  自汉武帝建元纪年之后,嗣君绍统,必逾年乃改元。虽安帝继殇帝,亦终延平而为永初。桓帝继质帝,亦终本初而为建和。唐宣宗以叔继侄,亦终会昌六年,而改大中。独本朝太祖以开宝九年十月二十日上仙,太宗嗣位,是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改为太平兴国元年,去新岁才八日耳。意当时星辰历象考卜兆祥,必有其说,而国史传记皆失传。窃计岭、蜀之远,制书到时已是二年之春。是时,宰相薛居正、沈伦、卢多逊失于不考引故实,致行之弗审,使人君即位而无元年,尤为不可也。若唐顺宗以贞元二十一年正月嗣位,至八月辛丑,改元永贞。盖已称太上皇,嫌于独无纪年,故亟更之耳。刘禅、孙亮、石宏、符生、李璟未逾年而改,此不足责。晋惠帝改武帝大熙为永熙,而以为欲长奉先皇之制,亦非也。唐中宗仍武后神龙,梁末帝追承太祖乾化,孟昶仍父知祥明德,汉刘知远追用晋天福,隐帝仍父乾祐,周世宗仍太祖显德,皆非札之正,无足议者。唐哀帝仍昭宗天祐,盖畏朱温而不敢云。  赋臣迁都  自汉以来,贼臣窃国命,将欲移鼎,必先迁都以自便。董卓以山东兵起,谋徙都长安,驱民数百万口,更相蹈藉,悉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无复鸡犬。高欢自洛阳迁魏于邺,四十万户狼狈就道。朱全忠自长安迁唐于洛,驱徙士民,毁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长安自是丘墟。卓不旋瞳而死,曹操迎天干部许,卒覆刘氏。魏、唐之祚,竟为高、朱所倾。凶盗设心积虑,由来一揆也。  舆池道里误  古今舆地图志所记某州至某州若干里,多有差误。偶阅元祐《九域志》,姑以吾乡饶州证之,饶西至洪州三百八十里,而《志》云:" 西至州界一百七十里,自界首至洪五百六十八里。" 于洪州书至饶,又衍二十里,是为七百六十里也。饶至信州三百七十里,而《志》云:" 东南至本州界二百九十里,自界首至信州三百五十里。" 是为六百四十里也。饶至池州四百八十里,而《志》云:" 北至州界一百九十里,自界首至池州三百八十里。" 是为五百七十里也。唐贾耽《皇华四达记》所纪中都至外国,尤为详备,其书虔州西南一百十里至潭口驿,又百里至南康县。然今虔至潭口才四十里,又五十里即至南康,比之所载不及半也。以所经行处验之,知其他不然者多矣。卷第十一(十五则)   古錞于  《周礼》:" 鼓人掌教六鼓四金之音声,以节声乐。" 四金者,錞、镯、铙、铎也。" 以金錞和鼓".郑氏注云:" 錞,錞于也,圆如碓(duì)头,大上小下,乐作鸣之,与鼓相和。" 贾公彦疏云:" 錞于之名,出于汉之《大予乐》官。"南齐始兴王鉴为益州刺史,广汉什邡民段祚以錞于献鉴,古礼器也,高三尺六寸六分,围二尺四寸,圆如筒,铜色黑如漆,甚薄,上有铜马,以绳县马,令去地尺余,灌之以水,又以器盛水于下,以芒茎当心跪注錞于,以手振芒,则其声如雷,清响良久乃绝,古所以节乐也。周斛斯征精《三礼》,为太常卿。自魏孝武西迁,雅乐废缺,乐有錞于者,近代绝无此器,或有自蜀得之,皆莫之识。征曰:" 此錞于也。" 众弗之信,遂依干宝《周礼注》以芒筒捋之,其声极清,乃取以合乐焉。《宣和博古图说》云" 其制中虚,椎首而杀其下" ,王黼亦引段柞所献为证云。今乐府金錞,就击于地,灌水之制,不复考矣。是时,有虎龙錞一,山纹錞一,圈花錞一,繁马錞一,龟鱼錞一,鱼錞二,风錞一,虎錞七。其最大者重五十一斤,小者七斤。淳熙十四年,沣州慈利县周赦王墓旁五里山摧,盖古家也,其中藏器物甚多。予甥余玠宰是邑,得一锌,高一尺三寸,上径长九寸五分,阔八寸,下口长径五寸八分,阔五寸,虎钮高一寸二分,阔寸一分,并尾长五寸五分,重十三斤。绍熙三年,予仲子签书峡州判官,于长杨县又得其一,甚大,高二尺,上径长一尺六分,阔一尺四寸二分,下口长径九寸五分,阔八寸,虎钮高二寸五分,足阔三寸四分,并尾长一尺,重三十五斤。皆虎悍也。予家蓄古彝器百种,此遂为之冠。小錞无损缺,扣之,其声清越以长。大者破处五寸许,声不能浑全,然亦可考击也。后复得一枚,与大者无小异,自峡来,置诸箬(ruò)笼中,取者不谨,断其钮,匠以药焊而栅之,遂两两相对。若《三礼图》、《景桔大乐图》所画,形制皆非。东坡《志林》记始兴王鉴一节,云:" 记者能道其尺寸之洋如此,而拙于遣词,使古器形制不可复得其仿佛,甚可恨也。" 正为此云。  孙玉汝  韩庄敏公缜字玉汝,盖取君子以玉比德,缜密以栗,及王欲玉汝之义,前人未尝用,最为古雅。按唐《登科记》,会昌四年及第进士有孙玉汝。李景让为御史大夫,劾罢侍御史孙玉汝。会稽《大庆寺碑》,咸通十一年所立,云衢州刺史孙玉汝记。荣王宗绰书目,有《南北史选练》十八卷,云孙玉汝撰。盖其人也。  唐人避讳  唐人避家讳甚严,固有出于礼律之外者。李贺应进士举,忌之者斥其父名晋肃,以晋与进字同音,贺遂不敢试。韩文公作《讳辩》,论之至切,不能解众惑也。《旧唐史》至谓韩公此文,为文章之纰缪者,则一时横议可知矣。杜子美有《送李二十九弟晋肃入蜀》诗,盖其人云。裴德融讳" 皋" ,高锴以礼部侍郎典贡举,德融入试,锴曰:" 伊讳' 皋' ,向某下就试,与及第,困一生事。" 后除屯田员外郎,与同除郎官一人,同参右丞卢简求。  到宅,卢先屈前一人入,前人启云:" 某与新除屯田裴员外同只候。" 卢使驱使官传语曰:" 员外是何人下及第?偶有事,不得奉见。" 裴苍遽出门去。  观此事,尤为乖刺。锴、简求皆当世名流,而所见如此。《语林》载崔殷梦知举,吏部尚书归仁晦托弟仁泽,殷梦唯唯而已。无何,仁晦复诣托之,至于三四。殷梦敛色端筋,曰:" 某见进表让此官矣。" 仁晦始悟己姓,殷梦讳也。按《宰相世系表》,其父名龟从,此又与高相类。且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父名皋,子不得于主司姓高下登科,父名龟从,子不列姓归人于科籍,揆之礼律,果安在哉?后唐大成初,卢文纪为工部尚书,新除郎中于邺公参,文纪以父名嗣业,与同音,竟不见。邺忧畏太过,一夕雉经于室。  文纪坐谪石州司马。此又可怪也。  高锴取士  高锴为礼部侍郎,知贡举,阅三岁,颇得才实。始,岁取四十人,才益少,诏减十人犹不能满。此《新唐书》所载也。按《登科记》,开成元年,中书门下奏:" 进士元额二十五人,请加至四十人。" 奉敕依奏。是年及二年、三年,锴在礼部,每举所放,各四十人。至四年,始令每年放三十人为定,则《唐书》所云误矣。《摭言》载锴第一榜裴思谦以仇士良关节取状头,错庭谴之。思谦回顾厉声曰:" 明年打脊取状头。" 第二年,锴知举,诫门下不得受书题。思谦自携士良一缄入贡院,既而易紫衣趋至阶下,白曰:" 军容有状荐裴思谦秀才。" 锴接之,书中与求巍峨。借曰:" 状元已有人,此外可副军容意旨。" 思谦曰:"卑吏奉军容处分:' 裴秀才非状元请侍郎不放。'"锴俛首良久,曰:" 然则略要见裴学士。" 思谦曰:" 卑吏便是也。" 锴不得已,遂从之。思谦及第后宿平康里,赋诗云:" 银釭斜背解明珰,小语低声贺玉郎。从此不知兰庸贵,夜来新惹桂枝香。" 然则思谦亦疏俊不羁之士耳。锴徇凶珰之意,以为举首,史谓颇得才,实恐未尽然。先是,大和三年,锴为考功员外郎,取士有不当,监察御史姚中立奏停考功别头试,六年,侍郎贾餗又奏复之,事见《选举志》。  兵部名存  唐因隋制,尚书置六曹。吏部、兵部分掌铨选,文属吏部,武属兵部。  自三品以上官册授,五品以上制授,六品以下敕授,皆委尚书省奏拟。两部各列三拴。曰尚书铨,尚书主之。曰东铨;曰西铨,侍郎二人主之。吏居左,兵居右,是为前行。故兵部班级在户、刑、礼之上。睿宗初政,以宋璟为吏部尚书,李又、卢从愿为侍郎;姚元之为兵部尚书,陆象先、卢怀慎为侍郎。  六人皆名臣,二选称治。其后用人不能悉得贤,然兵部为甚。其变而为三班流外铨,不知自何时。元丰官制行,一切更改,凡选事,无论文武,悉以付吏部。苏东坡当元祐中拜兵书,谢表云:" 恭惟先帝复六卿之名,本欲后人识三代之旧,古今殊制,闲剧异宜,武选隶于天官,兵政总于枢辅,故司马之职,独省文书。" 盖纪其实也。今本曹所掌,惟诸州厢军名籍,及每大礼,则书写蕃官加恩告。虽有所辖司局,如金吾街仗司、骐骥车辂象院、法物库、仪鸾司,不过每季郎官一往耳。名存实亡,一至于是!  武官名不正  文官郎、大夫,武官将军、校尉,自秦、汉以来有之。至于阶秩品著,则由晋、魏至唐始定。唐文散阶二十九,自开府、特进之下,为大夫者十一,为郎者十六。武散阶四十五,为将军者十二,为校尉者十六。此外怀化、归德大将军,讫于司戈、执戟,皆以待蕃戎之君长臣仆。本朝因之。元丰正官制,废文散阶,而易旧省部寺监名,称为郎、大夫,曰寄禄官。政和中,改选人七阶亦为郎,欲以将军、校尉易横行以下诸使至三班借职,而西班用事者嫌其涂辙太殊,亦请改为郎、大夫,于是以卒伍厮圉玷污此名,又以节度使至刺史专为武臣正任。且郎、大夫,汉以处名流,观察使在唐为方伯,刺史在汉为监司,在唐为郡守,岂介胄恩幸所得处哉?此其名尤不正者也。  名将晚谬  自古威名之将,立盖世之勋,而晚谬不克终者,多失于恃功矜能而轻敌也。关羽手杀袁绍二将颜良、文丑于万众之中。及攻曹仁于樊,于禁等七军皆没,羽威震华夏,曹操议徙许都以避其锐,其功名盛矣。而不悟吕蒙、陆逊之诈,竟堕孙权计中,父子成禽,以败大事。西魏王思政镇守玉壁,高欢连营四十里攻围之,饥冻而退。及思政徙荆州,举韦孝宽代己,欢举山东之众来攻,凡五十日,复以败归,皆思政功也。其后欲以长社为行台治所,致书于崔猷,猷曰:" 襄城控带京洛,当今要地,如其动静,易相应接。颖川邻寇境,又无山川之固,莫若顿兵襄城,而遣良将守颖川,则表里俱固,人心易安,纵有不虞,岂足为患。" 字文泰令依猷策,思政固请,且约,贼水攻期年、陆攻三年之内,朝廷不烦赴救。已而陷于高澄,身为俘虏。慕容绍宗挫败侯景,一时将帅皆莫及,而攻围颖川,不知进退,赴水而死。吴明彻当陈国衰削之余,北伐高齐,将略人才,公卿以为举首,师之所至,前无坚城,数月之间,尽复江北之地。然其后攻周彭城,为王轨所困,欲遏归路。  萧摩河请击之,明彻不听,曰:" 奉旗陷陈,将军事也,长算远略,老夫事也。" 一旬之间,水路遂断。摩河又请潜军突围,复不许,遂为周人所执,将士三万皆没焉。此四人之过,如出一辙。  唐帝称太上皇  唐诸帝称太上皇者,高祖、睿宗、明皇、顺宗凡四君。顺宗以病废之故,不能临政,高祖以秦王杀建成、元吉,明皇幸蜀,为太子所夺,唯睿宗上畏天戒,发于诚心,为史册所表。然以事考之,睿宗以先大元年八月,传位于皇太子,犹五日一受朝,三品以上除授,及大刑政皆自决之。故皇帝之子嗣直、嗣谦、嗣升封王,皆以上皇诰而出命。又遣皇帝巡边。二年七月甲子,太平公主诛,明日乙丑,即归政。然则犹有不获已也。若夫与尧、舜合其德,则我高宗皇帝、至尊寿皇圣帝为然。  杨倞注荀子  唐杨倞注《荀子》,乃元和十三年。然《臣道篇》所引:" 《书》曰,从命而不拂,微谏而不倦,为上则明,为下则逊。" 注以为《伊训篇》,今元无此语。《致士篇》所引曰:" 义刑义杀,勿庸以即,汝惟曰未有顺事。" 注以为《康诰》,而不言其有不同者。  昭宗相朱朴  唐昭宗出幸华州,方强藩悍镇,远近为梗,思得特起奇士任之,以成中兴之业。水部郎中何迎,表荐国子博士朱朴才如谢安,朴所善方士许严士得幸,出入禁中,亦言朴有经济才。上连日召对,朴有口辩,上悦之,曰:" 朕虽非太宗,得卿如魏征矣。" 上愤天下之乱,朴自言得力宰相,月余可致太平。遂拜为相,制出,中外大惊。《唐制诏》有制词,学士韩仪所撰,曰:" 梦傅严而得真相,则商道中兴;猎渭滨而载献臣,则周朝致理。朕自逢多难,渴竚英贤,暗祷鬼神,明祈日月。果得哲辅,契予勤求。朱朴学业优深,识用精敏,久徊翔而不振,弥贞吉以自多。朕知其才,遂召与语。理乱立分于言下,闻所未闻;兵农皆在于术中,得所未得。不觉前席,为之改容;须委化权,用昌衰运。自我拔奇,宁拘品秩;百度群伦,俟尔康济。" 其美如此。仪者偓之兄,所谓" 暗祷鬼神,明祈日月" 之语,必当时所授旨意也。  朴为相才半年而罢,后贬郴州司户参军,制云:" 不为自审之谋,苟窃相援之力,实因奸幸,潜致显荣。亦谓术可弭兵,学能活国,冒半岁容身之赞,无一朝辅政之功。唯辱中台,颇兴群论。" 呜呼!昭宗当王室艰危之际,无知人之明,拔朴于庶僚中,位诸公衮,以今观之,适足冶后人讥笑。《新史》赞谓:" 捭豚臑(nao )而拒貙牙,趣亡而已。" 悲夫!  杨国忠诸使  杨国忠为度支郎,领十五余使。至宰相,凡领四十余使。第署一字不能尽,胥吏因是恣为奸欺。《新、旧唐史》皆不详载其职。按其拜相制前衔云:" 御史大夫判度支,权知太府卿事,兼蜀郡长史,剑南节度支度、营田等副大使,本道兼山南西道采访处置使,两京太府、司农、出纳、监仓、词祭、米炭、宫市、长春九成宫等使,关内道及京畿采访处置使,拜右相兼吏部尚书、集贤殿崇文馆学士、修国史、太清太微宫使。" 自余所领,又有管当租庸、铸钱等使。以是观之,概可见矣。宫市之事,咸谓起于德宗贞元。不知天宝中已有此名,且用宰臣充使也,韩文公作《顺宗实录》,但云:" 旧事,宫中有要市外物,令官吏主之,与人为市,随给其直,贞元末以宦者为使。" 亦不及天宝时己有之也。  祖宗朝宰辅  祖宗朝,宰辅名为礼绝百僚,虽枢密副使,亦在太师一品之上。然至其罢免归班,则与庶位等。李崇矩自枢密使罢为镇国军节度使,旋改左卫大将军,遂为广南西道都巡检使,未几遣使资诏徙海南四州都巡检使,皆非降黜。  在南累年,入判金吾街仗司而卒,犹赠太尉。赵安仁尝参知政事,而判登闻鼓院。张熔尝知枢密院,而监诸司库务。曾孝宽以签书枢密,服阕,而判司农寺。张宏、李惟清皆自见任枢密副使徙御史中丞。其他以前执政而为三司使、中丞者数人。官制既行,犹多除六曹尚书。自崇宁以来,乃始不然。  百宫避宰相  刘器之以待制为枢密都承旨,道遇执政出尚书省,相从归府第,刘去席帽凉衫,敛马遣人传语,相揖而过。左相吕汲公归,呼门下省法吏,问从官道逢宰相如何?吏检条,但有尚书省官避令仆,两省官各避其官长,而无两制避宰相之法,汲公乃止,而心甚不乐。刘以此语人,以为有所据。然以事体揆之,侍从不避宰相,恐为不然,亦无所谓只避官长法,刘公盖饰说耳。  按《天圣编敕》,诸文武官与宰相相遇于路皆退避,见枢密使、副参知政事,避路同宰相,其文甚明,不应元祐时不行用也。  百官见宰相  《天圣编敕》载文武百官见宰相仪。文明殿学士至龙图阁直学士,列班于都堂阶上,堂吏赞云:" 请,不拜,班首前致词,讫,退,归位,列拜。  宰相答拜。" 两省官相次同学士之仪。上将军、大将军、将军、御史台官,及南班文武百僚,序班于中书门外,应节度使至刺史,并缀本班,中丞揖讫,入。宰相降阶,南向立于位,乃称班,文东武西,并北上,台官南行,北向东上。赞云:" 百僚拜,宰相答拜,讫,退。" 内客省使至閤门使见宰相、枢密使,并阶上列行拜,不答拜;见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宣徽使,客礼展拜;皇城使以下诸司使、横行副使见宰相、枢密使,并阶下连姓称职展拜,不答拜;见参政副枢,并列行拜。若诸司副使、閤门只候见参枢,亦不答拜。  国朝上下等威,其严如此。已而浸废。文潞公、富韩公至和中自外镇拜相,诏百官班迎于门,言者乃谓隆之以虚礼。元丰定官制,王禹玉、蔡持正为仆射,上日,始用此礼。其后复不行。乾道初,魏仲昌以枢密吏寅缘得副承旨,每谒公府,与侍从同席升车而去。叶子昂为相,独抑之,使与卿监旅进,送之于右序,不索马。及王抃以国信所典仪吏为都承旨,且正任观察使,礼遂均从官矣。  东坡自引所为文  东坡为文潞公作《德威堂铭》,云:" 元祐之初,起公以平章军国重事,期年,乃求去,诏曰:' 昔西伯善养老,而太公自至。鲁穆公无人子思之侧,则长者去之。公自为谋则善矣,独不为朝廷惜乎!' 又曰:' 唐太宗以干戈之事,尚能起李靖于既老,而穆宗、文宗以燕安之际,不能用裴度于未病。  治乱之效,于斯可见。' 公读诏耸然,不敢言去。" 按此二诏,盖元祐二年三月潞公乞致仕不允批答,皆坡所行也。又《缴还乞罢青苗状》云:" 近日谪降吕惠卿告词云,首建青苗,次行助役。" 亦坡所作。《张文定公墓志》载尝论次其文凡三百二十字,结之云:" 世以轼为知高。" 又述谏用兵云:" 老臣且死,见先帝地下,有以藉口矣。" 亦其所作也。并引责吕惠卿词亦然。乾道中,迈直翰苑,答陈敏步帅诏云:" 亚夫持重,小棘门、霸上之将军;不识将屯,冠长乐、未央之卫尉。" 后为敏作神道碑,亦引之,正以公为法也。卷第十二(十二则)   妇人英烈  妇人女子,婉耍闺房,以柔顺静专为德,其遇哀而悲,临事而惑。蹈死而惧,盖所当然尔。至于能以义断恩,以智决策,干旋大事,视死如归,则几于烈丈夫矣。齐滑王失国,王孙贾从王,失王之处。其母曰:" 汝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汝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闾而望。汝今事王,不知王处,汝尚何归?" 贾乃入市,呼市人攻杀淖齿,而齐亡臣相与求王子立之,卒以复国。马超叛汉,杀刺史、太守。凉州参军杨阜出见姜叙于历城,与议讨贼。  叙母曰。" 韦使君遇难,亦汝之负,但当速发,勿复顾我。" 叙乃与赵昂合谋。超取昂子月为质,昂谓妻异曰," 当奈月何?" 异曰:" 雪君父之大耻,丧元不足为重,况一子哉!" 超袭历城,得叙母,母骂之曰:" 汝背父杀君,天地岂久容汝,敢以面目视人乎?" 超杀之,月亦死。晋卞壶拒苏峻,战死,二子随父后,亦赴敌而亡。其母拊尸哭曰," 父为忠臣,子为孝子,夫何恨乎!" 秦荷坚将伐晋,所幸张夫人引禹、稷、汤、武事以谏曰:" 朝野之人,皆言晋不可伐,陛下独决意行之?" 坚不听,曰:" 军旅之事,非妇人所当预也。" 刘裕起兵讨逆,同谋孟昶谓妻周氏曰:" 我决当作贼,幸早离绝。" 周氏曰," 君父母在堂,欲建非常之谋,岂妇人所能谏。事之不成,当于奚官中奉养大家,义无归志也。" 昶起,周氏追昶坐,曰:" 观君举措,非谋及妇人者,不过欲得财物耳。" 指怀中儿示之曰:" 此儿可卖,亦当不惜!" 遂倾赀以给之。何无忌夜草檄文,其母,刘牢之姊也,登橙密窥之。泣曰:" 汝能如此,吾复何恨!" 问所与同谋者,曰:" 刘裕。" 母尤喜,因为言举事必有成之理以劝之。窦建德救王世充,唐拒之于虎牢。建德妻曹氏劝使乘唐国之虚,西抄关中,唐必还师自救。建德曰:"此非女子所知。" 李克用困于上源驿,左右先脱归者,以汴人为变告其妻刘氏,刘神色不动,立斩之,阴召大将约束,谋保军以还。克用归,欲勒兵攻汴,刘氏曰:" 公当诉之于朝廷,若擅举兵相攻,天下孰能辨其曲直?" 克用乃止。黄巢死,时溥献其姬妾。僖宗宣问曰:" 汝曹皆勋贵子女,何为从贼?" 其居首者对曰:" 狂贼凶逆,国家以百万之众,失守宗祧。今陛下以不能拒贼,责一女子,置公卿将帅于何地乎?" 上不复问,戮之于市。余人皆悲怖昏醉,独不饮不泣,至于就刑,神色肃然。唐庄宗临斩刘守光,守光悲泣哀祈不已,其二妻李氏,祝氏谯之曰:" 事已如此,生复何益?妾请先死。" 即伸颈就戮。刘仁瞻守寿春,幼子崇谏夜泛舟渡淮北,仁瞻命斩之。监军使求救于夫人,夫人曰:" 妾于崇谏,非不爱也,然军法不可私,若贷之,则刘氏为不忠之门矣。" 趣命斩之,然后成丧。王师围金陵,李后主以刘澄为润州节度使,澄开门降越。后主诛其家,澄女许嫁未适,欲活之。女曰:" 叛逆之余,义不求生。" 遂就死。此十余人者,义风英气,尚凛凛有生意也。虽载于史策,聊表出之。至于唐高祖起兵太原,女平阳公主在长安,其夫柴绍曰:" 尊公将以兵清京师,我欲往,恐不能偕,奈何?" 主曰:" 公往矣!我自为计。" 即奔鄂(h ù),发家赀招南山亡命,谕降群盗,申法誓众,勒兵七万,威振关中,与秦王会渭北,分定京师。此其伟烈,又非他人比也。  无用之用  庄子云:"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 又云:" 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矣。夫地非不广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则厕足而垫之致黄泉,所谓无用之为用也亦明矣。" 此义本起于《老子》"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 一章。《学记》:" 鼓无当于五声,五声弗得不备;水无当于五色,五色弗得不章。" 其理一也。今夫飞者以翼为用,絷其足,则不能飞。走者以足为用,缚其手,则不能走。举场较艺,所务者才也,而拙钝者亦为之用。战陈角胜,所先者勇也,而老怯者亦为之用。则有用、无用,若之何而可分别哉?故为国者,其勿以无用待天下之士,则善矣!  龙筋凤髓判  唐史称张(zhu ),早慧绝伦,以文章瑞朝廷,属文下笔辄成,八应制举,皆甲科。今其书传于世者,《朝野金载》、《龙筋风髓判》也。《金载》纪事,皆琐尾摘裂,且多媟语。百判纯是当时文格,全类徘体,但知堆垛故事,而于蔽罪议法处不能深切,殆是无一篇可读,一聊可味。如白乐天《甲乙判》则读之愈多,使人不厌。聊载数端于此:" 甲去妻,后妻犯罪,请用子荫赎罪,甲不许。判云:' 不安尔室,尽孝犹慰母心;薄送我蔽,赎罪宁辞子荫?纵下山之有恕,曷陟屺之无情?'"" 辛夫遇盗而死,求杀盗者,而为之妻。或责其失节,不伏。判云:' 夫仇不报,未足为非;妇道有亏,诚宜自耻。《诗》著靡他之誓,百代可知;《礼》垂不嫁之文,一言以蔽。'" "丙居丧,年老毁瘠,或非其过礼,曰:' 哀情所钟。' 判云:' 况血气之既衰,老天髦矣;纵哀情之罔极,吾子忍之。'"丙妻有丧,丙于妻侧奏乐,妻责之,不伏。判云:' 严衰麻之在躬,是吾忧也;调丝竹以盈耳,于汝安乎?""甲夜行,所由执之,辞云:' 有公事,欲早趋朝,所由以犯禁不听。' 判云:' 非巫马为政,焉用出以戴星?同宣子俟朝,胡不退而假寐?""乙贵达,有故人至,坐之堂下,进以仆妾之食,曰:' 故辱而激之。' 判云:' 安实败名,重耳竟惭干舅犯;感而成事,张仪终谢于苏秦。'"" 丙娶妻,无子,父母将出之,辞曰:' 归无所从。' 判云:' 虽配无生育,诚合比于断弦;而归靡适从,度可同于束■。'"" 乙为三品,见本州刺史不拜,或非之,称:' 品同'.判云:' 或商、周不敌,敢不尽礼事君;今晋、郑同济,安得降阶卑我?'"若此之类,不背人情,合于法意,援经引史,比喻甚明,非" 青钱学士" 所能及也。无微之有百余判,亦不能工。余襄公集中,亦有判两卷,粲然可观。张   ,字文成,史云:" 调露中,登进士第,考功员外郎赛味道见所对,称天下无双。" 按《登科记》,乃上元二年,去调露尚六岁。是年,进士四十五人,名在二十九,既以为无双,而不列高第?  神龙元年,中才膺管乐科,于九人中为第五。景云二年,中贤良方正科,于二十人中为第三。所谓制举八中甲科者,亦不然也。  唐制举科目  唐世制举,科目猥多,徒异其名尔,其实与诸科等也。张九龄以道佯伊、吕策高第,以《登科记》及《会要》考之,盖先天元年九月,明皇初即位,宣劳使所举诸科九人,经邦治国、材可经国、才堪刺史、贤良方正与此科各一人,藻思清华、兴化变俗科各二人。其道侔伊、吕策问殊平平,但云:" 兴化致理,必俟得人;求贤审官,莫先任举。欲远循汉、魏之规,复存州郡之选,虑牧守之明,不能必鉴。" 次及" 越骑攸飞,皆出畿甸,欲均井田于要服,遵丘赋于革车" ,并安人重谷,编户农桑之事,殊不及为天下国家之要道。则其所以待伊、吕者亦狭矣。九龄于神龙二年中材堪经邦科,本传不书,计亦此类耳。  渊有九名  《庄子》载壶子见季咸事云:" 鲵旋之潘为渊,止水之潘为渊,流水之潘为渊,渊有九名,此处三焉。" 其详见于《列子?黄帝篇》,尽载其目,曰:" 鲵旋之潘为渊,止水之潘为渊,流水之潘为渊,滥水之潘为渊,沃水之潘为渊,氿(guǐ)水之潘为渊,雍水之潘为渊,汧水之潘为渊,肥水之潘为渊,是为九渊。" 按《尔雅》云" 滥水正出" ,即槛泉也。" 沃泉下出,氿泉穴出,■(yong)者反入,汧(qian)者出不流。" 又" 水决之泽为汧,肥者出同而归异。" 皆禹所名也。《尔雅》之书,非周公所作,盖是训释三百《诗》篇所用字,不知列子之时,已有此书否?细碎虫鱼之文,列子决不肯留意,得非偶相同邪?《淮南子》有九璇之渊,许叔重云:" 至深也。" 贾谊《吊屈赋》:" 袭九渊之神龙。"颜师古曰:" 九渊,九旋之川,言至深也。" 与此不同。  东坡论庄子  东坡先生作《庄子祠堂记》,辩其不诋皆孔子。" 尝疑《盗跖》、《渔父》则真若低孔子者,至于《让王》,《说剑》,皆浅陋不入于道。反复观之,得其《寓言》之终曰:阳子居西游于秦,遇老子。其往也,舍者将迎其家,公执席,妻执中栉,舍者避席,炀者避灶。其反也,与之争席矣。' 去其《让王》、《说剑》、《渔父》、《盗跖》四篇,以合于《列御寇》之篇,曰:' 列御寇之齐,中道而反,曰,吾惊焉,吾食于十浆,而五浆先馈。' 然后悟而笑曰:是固一章也。庄子之言未终,而昧者剿之,以人其言尔。" 东坡之识见至矣、尽矣。故其《祭徐君猷文》云:" 争席满前,无复十浆而五馈。" 用为一事。今之庄周书《寓言》第二十六,继之以《让王》、《盗跖》、《说剑》、《渔父》,乃至《列御寇》为第三十二篇,读之者可以涣然冰释也。予按《列子》书第二篇内首载御寇馈浆事数百言,即缀以杨朱争席一节,正与东坡之旨异世同符,而坡公记不及此,岂非作文时偶忘之乎!  陆德明《释文》:" 郭子玄云,一曲之才,妄窜奇说,若《阏奕》、《意修》之首,《危言》、《游凫》、《子胥》之篇,凡诸巧杂,十分有三。《汉?艺文志?庄子》五十二篇,即司马彪、孟氏所注是也,言多诡诞,或似《山海经》,或类占梦书,故注者以意去取,其内篇众家并同。" 予参以此说,坡公所谓昧者,其然乎?《阏弈》、《游凫》诸篇,今无复存矣。  列子书事  《列子》书事,简劲宏妙,多出《庄子》之右,其言惠盎见宋康王,王曰:" 寡人之所说者,勇有力也,客将何以教寡人?" 盎曰:" 臣有道于此,使人虽勇,刺之不入,虽有力,击之弗中。" 王曰:" 善,此寡人之所欲闻也。" 盎曰:" 夫刺之不入,击之不中,此犹辱也。臣有道于此,使人虽有勇弗敢刺,虽有力弗敢击。夫弗敢,非无其志也。臣有道于此,使人本无其志也。夫无其志也,未有爱利之心也。臣有道于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欢然皆欲爱利之,此其贤于勇有力也,四累之上也。" 观此一段语,宛转四反,非数百言曲而畅之不能了,而洁净粹白如此,后人笔力,渠复可到那!三不欺之义,正与此合。不入不中者,不能欺也;弗敢刺击者,不敢欺也;无其志者,不忍欺也。魏文帝论三者优劣,斯言足以蔽之。  天生对偶  旧说以红生白熟、脚色手纹、宽焦薄脆之属,为天生偶对。触类而索之,得相传名句数端,亦有经前人纪载者,聊疏于此,以广多闻。如" 三川太守,四目老翁" ," 相公公相子,人主主人翁" ," 泥肥禾尚瘦,昼短夜差长" ," 断送一生惟有,破除万事无过" ," 北斗七星三四点,南山万寿十千年" ," 迅雷风烈风雷雨,绝地天通天地人" ," 筵上枇把,本是无声之乐;草间蚱蜢,还同不系之舟" ,皆绝工者。又有用书语两句而证以俗谚者,如" 尧之子不肖,舜之子亦不肖" ,谚曰" 外甥多似舅" ," 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 ,谚曰" 便重不便轻" 之类是也。  铜雀灌砚  相州,古邺都,魏太祖铜雀台在其处,今遗址仿佛尚存。瓦绝大,艾城王文叔得其一,以为砚,饷黄鲁直,东坡所为作铭者也。其后复归王氏。砚之长几三尺,阔半之。先公自燕还,亦得二砚,大者长尺半寸,阔八寸,中为瓢形,背有隐起六隶字,甚清劲,曰" 建安十五年造".魏祖以建安九年领冀州牧,治邺,始作此台云。小者规范全不逮,而其腹亦有六篆字,曰" 大魏兴和年造" ,中皆作小簇花团。兴和乃东魏孝静帝纪年,是时,正都邺,与建安相距三百年,其至于今,亦六百余年矣。二者皆藏侄孙僩(xian)处。  予为铭建安者曰:" 邺瓦所范,嘻其是邪?几九百年,来随汉搓。淬尔笔锋,肆其滂葩。僩实宝此,以昌我家。" 铭兴和者曰:" 魏元之东,狗脚于邺。  吁其瓦存,亦禅千劫。上林得雁,获贮归笈。玩而铭之,衰泪栖睫。" 赣州零都县,故有灌婴庙,今不复存。相传左地尝为池,耕人往往于其中耕出古瓦,可窾为砚。予向来守郡日所得者,刓缺两角,犹重十斤,沈墨如发硎,其光沛然,色正黄,考德仪年,又非铜雀比,亦尝刻铭于上曰:" 范土作瓦,既埴既已。何断制于火,而卒以囿水?庙于汉侯,今千几年?何址撅祀歇,而此独也存。县赣之零,曰若灌池。研为我得,而铭以章之。" 盖纪实也。  崔斯立  崔立之,字斯立,在唐不登显仕,他亦无传,而韩文公推奖之备至。其《蓝田丞壁记》云:" 种学绩文,以蓄其有,汛涵演逸,日大以肆。" 其《赠崔评事》诗云:" 崔侯文章苦捷敏,高浪驾天输不尽。顷从关外来上都,随身卷轴车连轸。朝为百赋犹郁怒,暮作千诗转遒紧。才豪气猛易语言,往往蚊璃杂蝼蚓。"其《寄崔二十六》诗云:" 西城员外丞,心迹两崛奇。往岁战词赋,不将势力随。傲兀坐试席,深丛见孤罴。文如翻水成,初不用意为。  四坐各低面,不敢捩眼窥。佳句喧众口,考官敢瑕疵?连年收科第,若摘颔底髭。" 其美之如是。但记云" 贞元初,挟其能,战艺于京师,再进再屈于人" ,而诗以为" 连年收科第" ,何其自为异也?予按杭本韩文,作" 再屈千人" ,蜀本作" 再迸屈千人" ,《文苑》亦然。盖他本误以千字为于也。  又《登科记》" 立之以贞元三年第进士,七年,中宏同科" ,正与诗合。观韩公所言,崔作诗之多可知矣,而无一篇传于今,岂非蝼蚓之杂,惟敏速而不能工邪?  汉书注冗  颜师古注《汉书》,评较诸家之是非,最为精尽,然有失之赘冗及不烦音释者。其始遇字之假借,从而释之。既云" 他皆类此" ,则自是以降,固不烦申言。然于" 循行" 字下," 必云" 行音下更反" ;于" 给复" 字下,必云" 复音方目反".至如说读曰悦,繇读曰谣,乡读曰向,解读曰懈,与读曰豫,又读曰欤,雍读曰壅,道读曰导,畜读曰蓄,视读曰示,艾读曰乂,竟读曰境,饬与敕同,繇与由同,敺与驱同,晻与暗同,娄占屡字,坠古地字,饟古饷字,犇古奔字之类,各以百数。解三代曰夏、商、周,中都官曰京师诸官府,失职者失其常业,其重复亦然。贷曰假也,休曰美也,烈曰业也,称曰副也,靡曰无也,滋曰益也,蕃曰多也,图曰谋也,耗曰减也,卒曰终也,悉曰尽也,给曰足也,浸曰渐也,则曰法也,风曰化也,永曰长也,省曰视也,仍曰频也,疾曰速也,比曰频也,诸字义不深秘,既为之辞,而又数出,至同在一板内再见者,此类繁多,不可胜载。其豁、仇、恢、坐、邾、陕、治、脱、攘、蓺、垣、绾、颛、擅、酣、侔、重、禹、俞、选等字,亦用切脚,皆为可省。志中所注,尤为烦芜。《项羽》一传,伯读曰霸,至于四言之。若相国何,相国参,太尉勃,太尉亚夫,丞相平,丞相吉,亦注为萧何、曹参,桓、文、颜、闵必注为齐桓、晋文、颜渊、闵子骞之类,读是书者,要非童蒙小儿,夫岂不晓,何烦于屡注哉?颜自著《叙例》云" 至如常用可知,不涉疑昧者,众所共晓,无烦翰墨" ,殆是与今书相矛盾也。  古迹不可考  郡县山川之古迹,朝代变更,陵谷推迁,盖已不可复识。如尧山、历山,所在多有之,皆指为尧、舜时事,编之图经。会稽禹墓,尚云居高丘之颠,至于禹穴,则强名一罅,不能容指,不知司马子长若之何可探也?舜都蒲坂,实今之河中所谓舜城者,宜历世奉之唯谨。按张芸叟《河中五废记》云:" 蒲之西门所由而出者,两门之间,即舜城也,庙居其中,唐张宏靖守蒲,尝修饰之。至熙宁之初,垣塘尚固。曾不五年,而为埏陶者尽矣,舜城自是遂废。  又河之中冷一洲岛,名曰中潬,所以限桥。不知其所起,或云汾阳王所为。  以铁为基,上有河伯祠,水环四周,乔木蔚然。嘉祐八年秋,大水冯襄,了无遗迹。中潬自此遂废。" 显显者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记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然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 谓物之废兴成毁,皆不可得而知,则区区泥于陈迹,而必欲求其是,盖无此理也。《汉书,地理志》,扶凤雍县有橐泉宫,秦孝公起。祈年宫,惠公起。不以为穆公。卷第十三(十四则)   科举恩数  国朝科举取士,自太平兴国以来,恩典始重。然各出一时制旨,未尝辄同,士子随所得而受之,初不以官之大小有所祈诉也。太平之二年,进士一百九人,吕蒙正以下四人得将作丞,余皆大理评事,充诸州通判。三年,七十四人,胡旦以下四人将作丞,余并为评事,充通判及监当。五年,一百二十一人,苏易简以下二十三人皆将作丞通判。八年,二百三十九人,自王世则以下十八人,以评事知县,余授判司簿尉。未几,世则等移通判,簿尉改知令录。明年,并迁守评事。雍熙二年,二百五十八人,自梁颖以下二十一人,才得节察推官,端拱元年,二十八人,自程宿以下,但权知诸县簿尉。  二年,一百八十六人,陈尧史、曾会至得光禄丞直史馆,而第三人姚揆,但防御推官,淳化三年,三百五十三人,孙何以下,二人将作丞,二人评事,第五人以下,皆吏部注拟。咸平元年,孙仅但得防推。二年,孙暨以下,但免选注官。盖此两榜,真宗在谅闇,礼部所放,故杀其礼,及三年,陈尧咨登第,然后六人将作丞,四十二人评事;第二甲一百三十四人,节度推官、军事判官;第三甲八十人,防团军事推官。  下第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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