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总序 知赣州寺簿洪公伋,以书来曰:" 从祖文敏公由右史出守是邦,今四十余年矣。伋何幸远继其后,官闲无事,取文敏随笔纪录,自一至四各十六卷,五则绝笔之书,仅有十卷,悉锓木于郡斋,用以示邦人焉。想像抵掌风流,宛然如在,公其为我识之。" 仆顷备数宪幕,留赣二年,至之日,文敏去才旬月,不及识也。而经行之地,笔墨飞动,人诵其书,家有其像,平易近民之政,悉能言之。有诉不平者,如诉之于其父,而谒其所欲者,如谒之于其母。后十五年,文敏为翰苑,出镇浙东,仆适后至,滥叨朝列,相隔又旬月,竞不及识。而与其子太社梓,其孙参军偃,相从甚久,得其文愈多,而所谓《随笔》者,仅见一二,今所有太半出于浙东归休之后,宜其不尽见也。可以稽典故,可以广闻见,可以证讹谬,可以膏笔端,实为儒生进学之地,何止慰赣人去后之思。仆又尝于陈日华晔,尽得《夷坚十志》与《支志》、《三志》及《四志》之二,共三百二十卷,就摘其间诗词、杂著、药饵、符呪之属,以类相从,编刻于湖阴之计台,疏为十卷,览者便之。仆因此搜索《志》中,欲取其不涉神怪,近于人事,资鉴戒而佐辩博,非《夷坚》所宜收者,别为一书,亦可得十卷。 俟其成也,规以附刻于章贡可乎? 寺簿方以课最就持宪节,威行溪洞,折其萌芽,民实阴受其赐。愿少留于此,他日有余力,则经纪文敏之家,子孙未振,家集大全,恐驯致散失,再为收拾实难。今《盘洲》、《小隐》二集,士夫珍藏墨本已久,独野处未焉,寺簿推广《随笔》之用心,愿有以亟图之可也。 嘉定壬申仲冬初吉,宝漠阁直学士、太中大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临川何异谨序。容斋随笔旧序 书必符乎名教,君子有所取,而读者要非无益之言也。夫天下之事,万有不齐,而可以凭借者理之正,事不一而理有定在,犹百川万折,必归于海。 否则涉于荒唐缪悠,绝类离索,以盲聩人之耳目者,在所不取。古今驰声于墨札之场者,嘘英吐华,争相著作,浩渺连舻,策氏籍名,不可纪极,嗜博者亦必珍如拱壁,而把玩之不辍焉。 文敏公洪景卢,博洽通儒,为宋学士。出镇浙东,归自越府,谢绝外事,聚天下之书而遍阅之。搜悉异闻,考核经史,捃拾典故,值言之最者必札之,遇事之奇者必摘之,虽诗词、文翰、历诫、卜医,钩纂不遗,从而评之。参订品藻,论议雌黄,或加以辩证,或系以赞繇,天下事为,寓以正理,殆将毕载。积甘余年,率皆成书,名曰《随笔》,谦言顺笔录之云尔。加以《续笔》、《三笔》、《四笔》,绝于《五笔》,莫非随之之意,总若干万言。 比所作《夷坚志》、《支志》、《盘洲集》,踔有正趣。可劝可戒,可喜可愕,可以广见闻,可以证讹谬,可以祛疑贰,其于世教未尝无所裨补。 予得而览之,大豁襟抱,洞归正理,如跻明堂,而胸中楼阁四通八达也。 惜乎传之未广,不得人挟而家置。因命纹梓,播之方舆,以弘博雅之君子,而凡志于格物致知者,资之亦可以穷天下之理云。 弘治戊午冬十月既望,巡按河南监察御史沁水李瀚书。重刻容斋随笔纪事一 元调少时就童子试于松江,郡将堂邑许公,通经学古人也。一语意合,或旬日再三召,恒坐列肆中,以待门启而入。有鬻《容斋随笔》者,取阅一二,则喜其闻所未闻,千钱易之。然犹未悉容斋之为何等人,《随笔》之为何等书也。归以告本师子柔先生,先生曰:" 此宋文敏洪公之所著书,其考据精确,议论高简,读书作文之法尽是矣。" 又曰:" 吾向从丘子成先生见此书而不全,汝亟取以来,吾将卒业焉。" 又曰:" 考据议论之书,莫备于两宋,然北则三刘、沈括,南则文敏兄弟,欧、曾辈似不及也。" 元调谨受教,日夕浸灌其中,行李往来,未尝不挟与之俱。 壬子秋,寓长干报恩僧舍,得略识一时知名士,每集必数十人,论及古今成败及文章得失,忿争不决者,元调辄片言以解,此书之助为多。间以示玉绳周子,读之尽卷,惘然曰:" 古人学问如是,吾侪穷措大,纵欲留意,顾安所得书,又安所得暇日乎?虽然,吾来年将馆丹阳荆氏,君游踪务相近,颇载所藏书借我。" 已而周子入翰林为修撰,寄语:" 子今不患无书可读矣。" 周子谢不敏,报书:" 吾则未暇,留以待子。" 盖戏之也。自后读《随笔》渐熟,又推其意以渐读他书,如执权度称量万物,爽者鲜矣。每逢同侪,必劝令读是书,而传本甚少,慨然欲重梓以公同好。 去年春,明府勾章谢公刻子柔先生等集,工匠稿不应手,屡欲散去。元调实董较勘,始谋翻刻,以寓羁糜。而所蓄本未免舛讹,适丘子成先生家鬻旧书,得向不全本,考其序,乃弘治中沁水侍御李公瀚所刻。又从友人沈子海惜得残落数卷,会之良合。然舛讹较所蓄本尤多,参伍是正,为改定千余字,仍阙其疑,明府公遂为之序,复纪其重刻之故,以告我后人。 嗟乎!二十年之间,曩囊(nang)时相与读是书者,遭逢圣明,当古平章军国之任,元调独穷老不遇,啜粥饮水,优游江海之滨,聊以整顿旧书为乐事,曾不得信其舌而奋其笔,何托落之甚也。上有稷、离,下有巢、由,道并行而不相悖,均之为太平之象,亦各言其志也己矣。 崇祯三年三月朔,嘉定马元调书于僦居之纸窗竹屋。重刻容斋随笔纪事二 先文敏公容斋先生《随笔》一书,与沈存中《梦溪笔谈》、王伯厚《困学纪闻》等,后先并重于世。其书自经史典故、诸子百家之言,以及诗词文翰、医卜星历之类,无不纪载,而多所辨证。昔人尝称其考据精确,议论高简,如执权度而称量万物,不差累黍,欧、曾之徒所不及也。 考公自浙东致政归田里后,自谓老懒读书不多,凡意有得,随笔志之,初成十六卷,又《续笔》以至《三笔》、《四笔》、《五笔》共七十四卷。 宋嘉定中,公从孙寺簿极,锓木于章贡郡斋。明宏治中,沁水御史李公瀚,又尝序而样之。其嘉惠来学,为读书稽古之益者,岂为少哉!吾家!日有此书,乃嘉定娄先生子柔,俾其门人马巽甫氏刻而行世者。又尝补其残缺,订其舛讹,流传于今,亦己七十余年矣。从子天爵,自疁邑得此版而归于璟,其有阙失者,——补正完好)重为披读,如获重器焉,然愧学殖荒落,不能发明其万一。而公之沾丐后人者,已历五百年所,又世为家藏之旧,用以公诸天下博雅嗜古之儒,未必不如瑚琏、簠簋(f ( gu!)三代法物,登之宗庙,可以观礼,与他玩好者殊异也。公父子兄弟,忠孝大节,炳在《宋史》,人皆知之。 又公所著有文集、《唐人万首绝句》、《夷坚志》等书,其题跋一种,今刻于《津逮秘书》中,又巽甫刻有《梦溪笔谈》,与是书如合壁然,皆天下之公物也。璟喜是书之归,而有光复旧物之意,因志其本末如此云。 康熙三十九年春三月,族孙璟谨书。容斋随笔卷第一(十九则) 予老去习懒,读书不多,意之所之,随即纪录,因其后先,无复诠次,故目之曰随笔。 淳熙庚子,鄱阳洪迈景卢。 欧率更帖 临川石刻杂法帖一卷,载欧阳率更一帖云:" 年二十余,至鄱阳,地沃土平,饮食丰贱,众士往往凑聚。每日赏华,恣口所须。其二张才华议论,一时俊杰;殷、薛二侯,故不可言;戴君国士,出言便是月旦;萧中郎颇纵放诞,亦有雅致;彭君漓藻,特有自然,至如《阁山神诗》,先辈亦不能加。 此数子遂无一在,殊使痛心。" 兹盖吾乡故实也。 罗处士志 襄阳有隋《处土罗君墓志》曰:" 君讳靖,字礼,襄阳广昌人。高祖长卿,齐饶州刺史。曾祖弘智,梁殿中将军。祖养,父靖,学优不仕,有名当代。" 碑字画劲楷,类锗河南,然父子皆名靖,为不可晓。拓拔魏安同父名屈,同之长子亦名屈,祖孙同名,胡人无足言者,但罗君不应尔也。 唐平蛮碑 成都有唐《平南蛮碑》,开元十九年,剑南节度副大使张敬忠所立。时南蛮大酋长染浪州刺史杨盛颠为边患,明皇遣内常侍高守信为南道招慰处置使以讨之,拔其九城。此事《新》、《旧唐书》及野史皆不载。肃宗以鱼朝恩为观军容处置使,宪宗用吐突承璀为招讨使,议者讥其以中人主兵柄,不知明皇用守信盖有以启之也。裴光庭、萧嵩时为相,无足责者。杨氏苗裔,至今犹连" 晟" 字云。 半择迦 《大般若经》云:梵言" 扇搋半择迦" ,唐言黄门,其类有五:一曰半择迦,总名也,有男根用而不生子;二曰伊利沙半择迦,此云妒,谓他行欲即发,不见即无,亦具男根而不生子;三曰扇搋半择迦,谓本来男根不满,亦不能生子;四曰博义半择迦,谓半月能男半月不能男;五曰留拿半择迦,此云割,谓被割刑者。此五种黄门,名为人中恶趣受身处。搋音丑皆反。 六十四种恶口 《大集经》载六十四种恶口之业,曰:" 粗语,软语,非时语,妄语,漏语,大语,高语,轻语,破语,不了语,散语,低语,仰语,错语,恶语,畏语,吃语,诤语,调语,诳语,恼语,怯语,邪语,罪语,哑语,入语,烧语,地语,狱语,虚语,慢语,不爱语,说罪咎语,失语,别离语,利害语,两舌语,无义语,无护语,喜语,狂语,杀语,害语,系语,闲语,缚语,打语,歌语,非法语,自赞叹语,说他过语,说三宝语。 八月端午 唐玄宗以八月五日生,以其日为千秋节。张说《上大衍历序》云:" 谨以开元十六年八月端午赤光照室之夜献之。" 《唐类表》有宋璟《请以八月五日为千秋节表》云:" 月惟仲秋,日在端午。" 然则凡月之五日皆可称端午也。 赞公少公 唐人呼县令为明府,丞为赞府,尉为少府。《李太白集》有《饯阳曲王赞公贾少公石艾尹少公序》。盖阳曲丞、尉,石艾尉也," 赞公" 、" 少公" 之语益奇。 郭璞葬地 《世说》:" 郭景纯过江,居于暨阳。墓去水不盈百步,时人以为近水,景纯曰:' 将当为陆。' 今沙涨,去墓数十里皆为桑田。" 此说盖以郭为先知也。世传《锦囊葬经》为郭所著,行山卜宅兆者印为元龟。然郭能知水之为陆,独不能卜吉以免其非命乎?厕上衔刀之见浅矣。 黄鲁直诗 徐陵《鸳鸯赋》云:" 山鸡映水那相得,孤鸾照镜不成双。天下真成长会合,无胜比翼两鸳鸯。" 黄鲁直《题画睡鸭》曰:" 山鸡照影空自爱,孤鸾舞镜不作双。天下真成长会合,两凫相倚睡秋江。" 全用徐语点化之,末句尤精工。又有《黔南十绝》,尽取白乐天语,其七篇全用之,其三篇颇有改易处。乐天《寄行简》诗,凡八韵,后四韵云:" 相去六千里,地绝天邈然。十书九不达,何以开忧颜!渴人多梦饮,饥人多梦餐。春来梦何处?合眼到东川。" 鲁直翦为两首,其一云:" 相望六千里,天地隔江山。十书九不到,何用一开颜?" 其二云:"病人多梦医,囚人多梦赦。如何春来梦,合眼在乡社!" 乐大《岁晚》诗七韵,首句云:" 霜降水返壑,风落木归山。 冉冉岁将晏,物皆复本源。" 鲁直改后两句七字,作" 冉冉岁华晚,昆虫皆闭关". 禹治水 《禹贡》叙治水,以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为次。考地理言之,豫居九州中,与兖、徐接境,何为自徐之扬,顾以豫为后乎?盖禹顺五行而治之耳。冀为帝部,既在所先,而地居北方,实于五行为水,水生木,木东方也,故次之以兖、青、徐;木生火,火南方也,故次之以扬、荆;火生土,土中央也,故次之以豫;土生金,金西方也,故终于梁、雍。所谓彝伦攸叙者此也。与鲧之泪陈五行,相去远矣。此说予得之魏几道。 敕勒歌 鲁直题《阳关图》诗云:" 想得阳关更西路,北风低草见牛羊。" 又集中有《书韦深道诸帖》云:" 斛律明月,胡儿也,不以文章显,老胡以重兵困敕勒川,召明月作歌以排闷。仓卒之间,语奇壮如此,盖率意道事实耳。" 予按《古乐府》有《敕勒歌》,以为齐高欢攻周玉壁而败,恚愤疾发,使斛律金唱《敕勒》,欢自和之。其歌本鲜卑语,词曰:"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鲁直所题及诗中所用,盖此也。但误以斛律金为明月,明月名光,金之子也。欢败于玉壁,亦非困于敕勒川。 浅妄书 俗间所传浅妄之书,如所谓《云仙散录》、《老杜事实》、《开元天宝遗事》之属,皆绝可笑。然士大夫或信之,至以《老杜事实》为东坡所作者,今蜀本刻杜集,遂以入注。孔传《续六帖》,采摭唐事殊有功,而悉载《云仙录》中事,自秽其书。《开天遗事》托云王仁裕所著,仁裕五代时人,虽文章乏气骨,恐不至此。姑析其数端以为笑。其一云:" 姚元崇开元初作翰林学士,有步辇之召。" 按,元崇自武后时己为宰相,及开元初三入辅矣。 其二云:" 郭元振少时美风姿,宰相张嘉贞欲纳为婿,遂牵红丝线,得第三女,果随夫贵达。" 按,元振为睿宗宰相,明皇初年即贬死,后十年,嘉贞方作相。其三云:" 杨国忠盛时,朝之文武,争附之以求富贵,惟张九龄未尝及门。" 按,九龄去相位十年,国忠方得官耳。其四云:" 张九龄览苏颋文卷,谓为文阵之雄师。" 按,颋(t ǐng)为相时,九龄元未达也。此皆显显可言者,固鄙浅不足攻,然颇能疑误后生也。惟张象指杨国忠为冰山事,《资治通鉴》亦取之,不知别有何据?近岁,兴化军学刊《遗事》,南剑州学刊《散录》,皆可毁。 五臣注文选 东坡诋《五臣注文选》,以为荒陋。予观选中谢玄晖和王融诗云:" 陆危赖宗衮,微管寄明牧。" 正谓谢安、谢玄。安石放玄晖为远祖,以其为相,故曰宗衮。而李周翰注云:" 宗衮谓王导,导与融同宗,言晋国临危,赖王导而破苻坚。牧谓谢玄,亦同破坚者。" 夫以宗衮为王导固可笑,然犹以和王融之故,微为有说,至以导为与谢玄同破苻坚,乃是全不知有史策,而狂妄注书,所谓小儿强解事也。唯李善注得之。 文烦简有当 欧阳公《进新唐书表》曰:" 其事则增于前,其文则省于旧。" 夫文贵于达而已,繁与省各有当也。《史记?卫青传》:" 校尉李朔、校尉赵不虞、校尉公孙戎奴,各三从大将军获王,以千三百户封朔为涉轵侯,以千三百户封不虞为随成侯,以千三百户封戎奴为从平侯。" 《前汉书》但云:" 校尉李朔、赵不虞、公孙戎奴,各三从大将军,封朔为涉轵侯、不虞为随成侯、戎奴为从平侯。" 比于《史记》五十八字中省二十三字,然不若《史记》为朴赡可喜。 地险 古今言地险者,以谓函秦宅关、河之胜,齐负海、岱,赵、魏据大河,晋表里河山,蜀有剑门、瞿唐之阻,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吴长江万里,兼五湖之固,皆足以立同。唯宋、卫之郊,四通五达,无一险可恃。 然东汉之末,袁绍跨有青、冀、幽、并四州,韩遂、马腾辈分据关中,刘璋擅蜀,刘表居荆州,吕布盗徐,袁术包南阳、寿春,孙策取江东,天下形胜尽矣。曹操晚得衮州,倔强其间,终之夷群雄,覆汉祚。议者尚以为操挟天子以自重,故能成功。而唐傅、昭之时,方镇擅地,王氏有赵百年,罗洪信在魏,刘仁恭在燕,李克用在河东,王重荣在蒲,朱宣、朱瑾在衮、郓,时溥在徐,王敬武在淄、青,杨行密在淮南,王建在蜀,天子都长安,凤翔、邠、华三镇鼎立为梗,李茂贞、韩建皆尝劫迁乘舆。而朱温区区以汴、宋、毫、颖嶻然中居,及其得志,乃与操等。以在德不在险为言,则操、温之德又可见矣。 史记世次 《史记》所纪帝王世次,最为不可考信,且以稷、契论之,二人皆帝喾子,同仕于唐虞。契之后为商,自契至成汤凡十三世,历五百余年。稷之后为周,自稷至武王凡十五世,历千一百余年。王季盖与汤为兄弟,而世之相去六百年,既已可疑。则周之先十五世,须每世皆在位七八十年,又皆暮年所生嗣君,乃合此数,则其所享寿皆当过百年乃可。其为漫诞不稽,无足疑者,《国语》所载太子晋之言曰:" 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 皆不然也。 解释经旨 解释经旨,贵于简明,惟孟子独然。其称《公刘》之诗:" 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囊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爱方启行。" 而释之之词,但云:" 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爱方启行。" 其称《烝民》之诗:"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夷,好是懿德。" 而引孔子之语以释之,但曰:" 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德。" 用两故字,一必字,一也字,而四句之义昭然。彼训" 曰若稽古" 三万言,真可覆酱瓿也。 坤动也刚 《坤》卦《文言》曰:" 坤至柔而动也刚。" 王弼云:" 动之方正,不为邪也。" 程伊川云:" 坤道至柔,而其动则刚。动刚故应乾不违。" 张横渠云:"柔亦有刚,静亦有动,但举一体,则有屈伸动静终始。" 又云:" 积大势成而然。" 东坡云:" 夫物非刚者能刚,惟柔者能刚尔。畜而不发,及其极也,发之必决。" 张葆光但以训六二之直。陈了翁云:" 至柔至静,坤之至也。刚者道之动,方者静之德,柔刚静动,坤元之道之德也。" 郭雍云:" 坤虽以柔静为主,苟无方刚之德,不足以含洪光大。" 诸家之说,率不外此。予顷见临安退居庵僧昙莹云:" 动者谓爻之变也,《坤》不动则已,动则阳刚见焉。在初为《复》,在二为《师》,在三为《谦》,自是以往皆刚也。" 其说最为分明有理。 乐天侍儿 世言白乐天侍儿唯小蛮、樊素二人。予读集中《小庭亦有月》一篇云:" 菱角执笙簧,谷儿抹琵琶,红绡信手舞,紫绢随意歌。" 自注曰:" 菱、谷、紫、红皆小臧获名。" 若然,则红、紫二绢亦女奴也。 白公咏史 东坡《志林》云:" 白乐天尝为王涯所谗,贬江州司马。甘露之祸,乐天有诗云:' 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 不知者以乐天为幸之,乐天岂幸人之祸者哉?盖悲之也。" 予读白集有《咏史》一篇,注云,九年十一月作。其词曰:" 秦磨利刃斩李斯,齐烧沸鼎烹郦其,可怜黄绮入商洛,闲卧白云歌紫芝,彼为范醢机上尽,此作鸾凰天外飞,去者逍遥来者死,乃知祸福非天为。" 正为甘露事而作,其悲之之意可见矣。 十年为一秩 白公诗云:" 已开第七秩,饱食仍安眠。" 又云:" 年开第七秩,屈指几多人。" 是时年六十二,元日诗也。又一篇云:" 行开第八秩,可谓尽天年。" 注曰:" 时俗谓七十以上为开第八秩。" 盖以十年为一秩云。司马温公作《庆文潞公八十会致语》云" 岁历行开九帙新" ,亦用此也。 裴晋公禊事 唐开成二年三月三日,河南尹李待价将禊于洛滨,前一日启留守裴令公。 公明日召太子少傅白居易,太子宾客萧籍、李仍叔、刘禹锡,中书舍人郑居中等十五人合宴于舟中,自晨及暮,前水嬉而后妓乐,左笔砚而右壶觞,望之若仙,观者如堵。裴公首赋一章,四坐继和,乐天为十二韵以献,见于集中。今人赋上巳,鲜有用其事者。予按《裴公传》,是年起节度河东,三年以病乞还东都。文宗上已宴群臣曲江,度不赴,帝赐以诗,使者及门而度薨。 与前事相去正一年。然乐天又有一篇,题云《奉和裴令公三月上已日游太原龙泉忆去岁禊洛之作》,是开成三年诗,则度以四年三月始薨。《新史》以为三年,误也。《宰相表》却载其三年十二月为中书令,四年三月薨。而帝纪全失书,独《旧史》纪、传为是。 司字作入声 白乐天诗,好以司字作入声读,如云:" 四十著徘军司马,男儿官职未磋跎" ," 一为州司马,三见岁重阳" ,是也。又以相字作入声,如云:" 为问长安月,谁教不相离" ,是也。相字之下自注云:思必切。以十字作平声读,如云:" 在郡六百日,入山十二回" ," 绿浪东西南北路,红栏三百九十桥" ,是也。以琵字作入声读,如云:" 四弦不似琵琶声,乱写真珠细撼铃" ," 忽闻水上琵琶声" ,是也。武元衡亦有句云:" 唯有白须张司马,不言名利尚相从。" 乐天新居诗 白乐天自杭州刺史分司东都,有《题新居呈王尹兼简府中三掾》诗云:" 弊宅须重葺,贫家乏羡财,桥凭州守造,树倩府寮栽,朱板新犹湿,红英暖渐开,仍期更携酒,倚槛看花来。" 乃知唐世风俗尚为可喜。今人居闲,而郡守为之造桥,府寮为之栽树,必遭讥议,又肯形之篇咏哉! 黄纸除书 乐天好用" 黄纸除书" 字,如:" 红旗破贼非吾事,黄纸除书无我名" ,"正听山鸟向阳眠,黄纸除书落枕前" ," 黄纸除书到,青宫诏命催". 白用杜句 杜子美诗云:" 夜足沾沙雨,春多逆水风。" 白乐天诗" 巫山暮足沾花雨,陇水春多逆浪风" ,全用之。 唐人重服章 唐人重服章,故杜子美有" 银章付老翁" ," 朱绂负平生" ," 扶病垂朱绂" 之句。白乐天诗言银绯处最多,七言如:" 大抵著绯宜老大" ," 一片绯衫何足道" ," 暗淡绯衫称我身" ," 酒典绊花旧赐袍" ," 假著绯袍君莫笑" ,"腰间红绶系未稳" ," 朱绂仙郎白雪歌" ," 腰佩银龟朱两轮" ," 便留朱绂还铃阁" ," 映我绯衫浑不见" ," 白头俱未著绯衫" ," 绯袍著了好归田" ,"银鱼金带绕腰光" ," 银章暂假为专城" ," 新授铜符未著绯" ," 徒使花袍红似火" ," 似挂绯袍衣架上".五言如:" 未换银青绶,唯添雪白须" ," 笑我青袍故,饶君茜绶新" ," 老逼教垂白,官科遣著绯" ," 那知垂白日,始是著绯年" ," 晚遇何足言,白发映朱绂".至于形容衣鱼之句,如:" 鱼缀白金随步跃,鹄衔红绶绕身飞。" 诗谶不然 今人富贵中作不如意语,少壮时作衰病语,诗家往往以为谶。白公十八岁,病中作绝句云:" 久为劳生事,不学摄生道,少年已多病,此身岂堪老?" 然白公寿七十五。 青龙寺诗 乐天《和钱员外青龙寺上方望旧山》诗云:" 旧峰松雪旧溪云,怅望今朝遥属君,共道使臣非俗吏,南山莫动《北山文》。" 顷于乾道四年讲筵开日,蒙上书此章于扇以赐,改" 使臣" 为" 侍臣" 云。卷第二(二十四则) 唐重牡丹 欧阳公《牡丹释名》云:" 牡丹初不载文字,唐人如沈、宋、元、白之流,皆善咏花,当时有一花之异者,彼必形于篇什,而寂无传焉,唯刘梦得有咏鱼朝恩宅牡丹诗,但云一丛千朵而已,亦不云其美且异也。" 予按,白公集有《白牡丹》一篇十四韵,又《秦中吟》十篇,内《买花》一章,凡百言,云:" 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 而《讽谕乐府》有《牡丹芳》一篇,三百四十七字,绝道花之妖艳,至有" 遂使王公与卿士,游花冠盖日相望" ," 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 之语。 又《寄微之百韵》诗云:" 唐昌玉蕊会,崇敬牡丹期。" 注:" 崇敬寺牡丹花,多与微之有期。" 又《惜牡丹》诗云:" 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 《醉归盩(zhōu )厔(zhì)》诗云:" 数日非关王事系,牡丹花尽始归来。" 元微之有《入永寿寺看牡丹》诗八韵,《和乐天秋题牡丹丛》三韵,《酬胡三咏牡丹》一绝,又有五言二绝句。许浑亦有诗云:" 近来无奈牡丹何,数十千钱买一窠。" 徐凝云:" 三条九陌花时节,万马千车看牡丹。" 又云:"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然则元、白未尝无诗,唐人未尝不重此花也。 长歌之哀 嬉笑之怒,甚于裂眦,长歌之哀,过于恸哭。此语诚然。无微之在江陵,病中闻白乐天左降江州,作绝句云:"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起坐,暗风吹雨入寒窗。" 乐天以为:" 此句他人尚不可闻,况仆心哉!" 微之集作" 垂死病中仍怅望" ,此三字既不佳,又不题为病中作,失其意矣。东坡守彭城,子由来访之,留百余日而去,作二小诗曰:" 逍遥堂后千寻木,长送中宵风雨声。误喜对床寻旧约,不知漂泊在彭城。""秋来东阁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困卧北窗呼不醒,风吹松竹雨凄凄。" 东坡以为读之殆不可为怀,乃和其诗以自解。至今观之,尚能使人凄然也。 韦苏州 《韦苏州集》中,有《逢杨开府》诗云:" 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 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儿。朝持樗蒱局,暮窃东邻姬。司隶不敢捕,立在白玉墀。骊山风雪夜,长杨羽猎时。一字都不识,饮酒肆顽痴。武皇升仙去,憔悴被人欺。读书事已晚,把笔学题诗。两府始收迹,南宫谬见推。非才果不容,出守抚茕嫠(qióngl í)。忽逢杨开府,论旧涕俱垂。" 味此诗,盖应物自叙其少年事也,其不羁乃如此。李肇《国史补》云:" 应物为性高洁,鲜食寡欲,所居焚香扫地而坐,其为诗驰骤建安已还,各得风韵。" 盖记其折节后来也。《唐史》失其事,不为立传,高适亦少落魄,年五十始为诗,即工。皆天分超卓,不可以常理论云。应物为三卫,正天宝间,所为如是,而吏不敢捕,又以见时政矣。 古行宫诗 白乐天《长恨歌》、《上阳人》歌,元微之《连昌宫词》,道开元间宫禁事,最为深切矣。然微之有《行宫》一绝句云:"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语少意足,有无穷之味。 隔是 乐天诗云:" 江州去日听筝夜,自发新生不愿闻。如今格是头成雪,弹到天明亦任君。" 元微之诗云:" 隔是身如梦,频来不为名,怜君近南住,时得到山行。" 格与隔二字义同,格是犹言已是也。 张良无后 张良、陈平,皆汉祖谋臣,良之为人,非平可比也。平尝曰:" 我多阴谋,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废矣,以吾多阴祸也。" 平传国至曾孙,而以罪绝,如其言。然良之爵但能至子,去其死才十年而绝,后世不复绍封,其祸更促于平,何哉?予盖尝考之,沛公攻峣关,秦将欲连和,良曰:" 不如因其懈怠击之。" 公引兵大破秦军。项羽与汉王约中分天下,既解而东归矣。良有养虎自遗患之语,劝王回军追羽而灭之。此其事固不止于杀降也,其无后宜哉! 周亚夫 周亚夫距吴、楚,坚壁不出。军中夜惊,内相攻击扰乱,至于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复定。吴奔壁东南贩,亚夫使备西北。已而果奔西北,不得入。《汉史》书之,以为亚夫能持重。按,亚夫军细柳时,天子先驱至,不得入。文帝称其不可得而犯。今乃有军中夜惊相攻之事,安在其能持重乎? 汉轻族人 爱盎陷晁错,但云:" 方今计,独有斩错耳。" 而景帝使丞相以下劾奏,遂至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主父偃陷齐王于死,武帝欲勿诛,公孙丞相争之,遂族偃。郭解客杀人,吏奏解无罪,公孙大夫议,遂族解。且偃、解两人本不死,因议者之言,杀之足矣,何遽至族乎?汉之轻于用刑如此! 漏泄禁中语 京房与汉元帝论幽、厉事,至于十问十答。西汉所载君臣之语,未有如是之详尽委曲者。盖汉法漏泄省中语为大罪,如夏侯胜出道上语,宣帝责之,故退不敢言,人亦莫能知者。房初见帝时,出为御史大夫郑君言之,又为张博道其语,博密记之,后竟以此下狱弃市。今史所载,岂非狱辞乎?王章与成帝论王风之罪,亦以王音侧听闻之耳。 田叔 贯高谋弑汉祖,事发觉,汉诏赵王,有敢随王罪三族,唯田叔、孟舒等自髡钳随王,赵王既出,上以叔等为郡守。文帝初立,召叔问曰:" 公知天下长者乎?" 曰:" 故云中守孟舒,长者也。" 是时,舒坐虏大入云中,免。 上曰:" 虏入云中,孟舒不能坚守,士卒死者数百人,长者固杀人乎?" 叔叩头曰:" 夫贯高等谋反,大子下明诏,赵有敢随张王者,罪三族。然孟舒自髡钳,随张王,以身死之,岂自知为云中守哉!是乃所以为长者。" 上曰:" 贤哉孟舒!" 复召以为云中守。按,田叔、孟舒同随张王,今叔指言舒事,几于自荐矣。叔不自以为嫌,但欲直孟舒之事,文帝不以为过,一言开悟,为之复用舒,君臣之诚意相与如此。 孟舒魏尚 云中守孟舒,坐虏大入云中免。田叔对文帝曰:" 匈奴来为边寇,孟舒知士卒罢敝,不忍出言,士争临城死敌,如子为父,以故死者数百人。孟舒岂驱之哉!" 上曰:" 贤哉孟舒!" 复召以为云中守。又冯唐对文帝曰:" 魏尚为云中守,虏尝一入,尚率车骑击之。士卒终日力战。上功幕府。坐首虏差六级,下吏削爵。臣以为陛下罚太重。" 上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按,孟舒、魏尚,皆以文帝时为云中守,皆坐匈奴入寇获罪,皆得士死力,皆用他人言复故宫,事切相类,疑其只一事云。 秦用他国人 七国虎争天下,莫不招致四方游士。然六国所用相,皆其宗族及国人,如齐之田忌、田婴、田文,韩之公仲、公叔,赵之奉阳、平原君,魏王至以太子为相。独秦不然,其始与之谋国以开霸业者,魏人公孙鞅也。其他若楼缓赵人,张仪、魏冉、范睢皆魏人,蔡泽燕人,吕不韦韩人,李斯楚人。皆委国而听之不疑,卒之所以兼天下者,诸人之力也。燕昭王任郭隗、剧辛、乐毅,几灭强齐,辛、毅皆赵人也。楚悼王任吴起为相,诸侯患楚之强,盖卫人也。 曹参赵括 汉高祖疾甚,吕后问曰:" 萧相国既死,谁令代之?" 上曰:" 曹参可。"萧何事惠帝,病,上问曰:" 君即百岁后,谁可代君?" 对曰:" 知臣莫若主。" 帝曰:" 曹参何如?" 曰:" 帝得之矣。" 曹参相齐,闻何薨(hong),告舍人趣治行,吾且入相。居无何,使者果召参。赵括自少时学兵法,其父奢不能难,然不谓善;谓其母曰:" 赵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 后廉颇与秦相持,秦应侯行千金为反问于赵,曰:" 秦之所畏,独赵括耳。" 赵王以括代颇将。商相如谏,王不听。括母上书言括不可使,王又不听。秦王闻括已为赵将,乃阴使白起代王龁,遂胜赵。曹参之宜为相,高祖以为可,惠帝以为可,萧何以为可,参自以为可,故汉用之而兴。赵括之不宜为将,其父以为不可,母以为不可,大臣以为不可,秦王知之,相应侯知之,将白起知之,独赵王以为可,故用之而败。呜呼!将相安危所系,可不监哉!且秦以白起易王龁,而赵乃以括代廉颇,不待于战,而胜负之形见矣。 信近于义 " 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程明道曰:" 因恭信而不失其所以亲,近于礼义,故亦可宗。" 伊川曰:" 因不失于相近,亦可尚也。" 又曰:" 因其近礼义而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况于尽礼义者乎?" 范纯父曰:" 君子所因者本,而立爱必自亲始,亲亲必及人。故曰因不失其亲。" 吕与叔分为三事。谢显道曰:" 君师友三者,虽非天属,亦可以亲,舍此三者之外,吾恐不免于谄贱。惟亲不失其所亲,然后可为宗也。" 杨中立曰:" 信不失义,恭不悖礼,又因不失其亲焉,是亦可宗也。" 尹彦明曰:" 因其近,虽未足以尽礼义之本,亦不失其所宗尚也。" 予窃以谓义与礼之极,多至于不亲,能至于不失其亲,斯为可宗也。然未敢以为是。" 可为宗" ,馆本作" 为可宗". 刚毅近仁 刚毅者,必不能令色;木讷者,必不为巧言。此近仁鲜仁之辨也。 忠恕违道 曾子曰:" 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中庸》曰:" 忠恕违道不远。" 学者疑为不同。伊川云:" 《中庸》恐人不喻,乃指而示之近。" 又云:" 忠恕固可以贯道,子思恐人难晓,故降一等言之。" 又云:" 《中庸》以曾子之言虽是如此,又恐人尚疑忠恕未可便为道。故曰违道不远。" 游定夫云:" 道一而已,岂参彼此所能豫哉?此忠恕所以违道,为其未能一以贯之也。 虽然,欲求入道者,莫近于此。此所以违道不远也。" 杨中立云:" 忠恕固未足以尽道,然而违道不远矣。" 侯师圣云:" 子思之忠恕,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已是违道。若圣人,则不待施诸己而不愿,然后勿施诸人也。" 诸公之说大抵不同。予窃以为道不可名言,既丽于忠恕之名,则为有迹。故曰违道。然非忠恕二字亦无可以明道者。故曰不远。非谓其未足以尽道也。 违者违去之谓,非违畔之谓。老子曰:"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苏子由解云:" 道无所不在,无所不利,而水亦然。然而既已丽于形,则于道有间矣。故曰几于道。然而可名之善,未有若此者。故曰上善。" 其说与此略同。 求为可知 " 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 为之说者,皆以为当求为可知之行。唯谢显道云:" 此论犹有求位求可知之道,在至论则不然,难用而莫我知,斯我贵矣,夫复何求?" 予以为君子不以无位为患,而以无所立为患;不以莫己知为患,而以求为可知为患。第四句盖承上文言之。 夫求之有道,若汲汲然求为可知,则亦无所不至矣。 里仁 " 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 孟子论函矢巫匠之术,而引此以质之,说者多以里为居,居以亲仁为美。予尝记一说云,函矢巫匠皆里中之仁也。然于仁之中有不仁存焉,则仁亦在夫择之而已矣。尝于郑景望言之,景望不以为然。予以为此特谓阎巷之间所推以为仁者,固在所择,正合孟子之意。不然,仁之为道大矣,尚安所择而处哉? 汉采众议 汉元帝时,珠崖反,连年不定。上与有司议大发军,待诏贾捐之建议,以为不当击。上以问丞相、御史,御史大夫陈万年以为当击)丞相于定国以为捐之议是,上从之,遂罢珠崖郡。匈奴呼韩邪单于既事汉,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令下有司议,议者皆以为便,郎中侯应习边事,以为不可许。上问状,应对十策,有诏勿议罢边塞事。成帝时,匈奴使者欲降,下公卿议,议者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禄大夫谷永以为不如勿受,天子从之。使者果诈也。哀帝时,单于求朝,帝欲止之,以问公卿,亦以为虚费府带,可且勿许。单于使辞去。黄门郎扬雄上书谏,天子寐焉,召还匈奴使者,更报单于书而许之。安帝时,大将军邓鸳欲弃凉州,并力北边,会公卿集议,皆以为然,郎中虞诩陈三不可,乃更集四府,皆从诩议。北匈奴复强,西域诸国既绝于汉,公卿多以为宜闭玉门关绝西域。邓太后召军司马班勇问之,勇以为不可,于是从勇议。顺帝时,交址蛮叛,帝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椽属,问以方略,皆议遣大将发兵赴之,议郎李固驳之,乞选刺史太守以往,四府悉从固议,岭外复平。灵帝时,凉州兵乱不解,司徒崔烈以为宜弃,诏会公卿百官议之,议郎傅曼以为不可,帝从之。此八事者,所系利害甚大,一时公卿百官既同定议矣,贾捐之以下八人,皆以郎大夫之微,独陈异说。汉元、成、哀、安、顺、灵皆非明主,悉能违众而听之,大臣无贤愚亦不复执前说,盖犹有公道存焉。每事皆能如是,天下其有不治乎? 汉母后 汉母后预政,不必临朝及少主,虽长君亦然。文帝系周勃,薄大后曰:" 绦侯绾皇帝玺,将兵于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邪?" 帝谢曰:"吏方验而出之。" 遂赦勃。吴、楚反诛,景帝欲续之,窦太后曰:" 吴王老人也,宜为宗室顺善,今乃首乱天下,奈何续其后!" 不许吴,许立楚后。邱都害临江王,窦太后怒,会匈奴中都以汉法,帝曰:" 都忠臣。" 欲释之。后曰:" 临江王独非忠臣乎?" 于是斩都。武帝用王臧、赵绾,太皇窦太后不悦儒术,缩请毋奏事东宫,后大怒,求得二人奸利事以责上,上下绾、臧吏,杀之。窦婴、田蚡廷辩,王太后大怒不食,曰:" 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且帝宁能为石人邪!"帝不直蚡,特为太后故杀婴。韩嫣得幸于上,江都王为太后位,请得入宿卫比嫣,后繇此衔嫣,嫣以奸闻,后使使赐嫣死。上为谢,终不能得。成帝幸张放,太后以为言,帝常涕位而遣之。 田千秋郅挥 汉武帝杀戾太子,田子秋讼太子冤曰:" 子弄父兵当何罪?" 帝大感悟曰:" 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不然,公当遂为吾辅佐。" 遂拜为丞相。光武废郭后,郅恽言曰:" 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乎?是臣所不敢言。虽然,愿陛下念其可否之计,无令天下有议社稷而已。" 帝曰:" 挥善恕己量主。" 遂以郭氏为中山王太后,卒以寿终。此二人者,可谓善处人骨肉之间,谏不费词,婉而能入者矣。 戾太子 戾太子死,武帝追悔,为之族江充家,黄门苏文助充谮太子,至于焚杀之。李寿加兵刃于太子,亦以他事族。田干秋以一言至为丞相,又作思子官,为归来望思之台。然其孤孙囚系于郡邪,独不能释之,至于掖庭令养视而不问也,岂非汉法至严,既坐太子以反逆之罪,虽心知其冤,而有所不赦者乎? 灌夫任安 窦婴为丞相,田腑为太尉,同日免。蚡后为丞相,而婴不用无势,诸公稍自引而怠骛,唯灌夫独否。卫青为大将军,霍去病才为校尉,已而皆为大司马。青日衰,去病日益贵。青故入门下多去事去病,唯任安不肯去。灌夫、任安,可谓贤而知义矣。然皆以他事卒不免于族诛,事不可料如此。 单于朝汉 汉宣帝黄龙元年正月,匈奴单于来朝,二月归国,十二月帝崩。元帝竟宁元年正月,又来朝,五月帝崩。故哀帝时,单于愿朝,时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自黄龙、竟宁时,中国辄有大故,上由是难之。既不许矣,俄以扬雄之言,复许之。然元寿二年正月,革于朝,六月帝崩。事之偶然符合,有如此者。卷第三(二十一则) 进士试题 唐穆宗长庆元年,礼部侍郎钱徽知举,放进士郑朗等三十二人,后以段文昌言其不公,诏中书舍人王起、知制诰白居易重试,驳放卢公亮等十人,贬徽江州刺史。白公集有奏状论此事,大略云:" 伏料自欲重试迸士以来论奏者甚众。盖以礼部试进士,例许用书策,兼得通宵,得通宵则思虑必周,用书册则文字不错。昨重试之日,书策不容一字,木烛只许两条,迫促惊忙,幸皆成就,若比礼部所试事校不同。" 及驳放公亮等敕文,以为《孤竹管赋》出于《周礼》正经,阅其程试之文,多是不知本末。乃知唐试进士许挟书及见烛如此。国朝淳化三年,太宗试进士,出《危言日出赋》题,孙何等不知所出,相率扣殿槛乞上指示之,上为陈大义。景德二年,御试《天道犹张弓赋》。后礼部贡院言,近年进士惟钞略古今文赋,怀挟入试,昨者御试以正经命题,多懵所出,则知题目不示以出处也。大中祥符元年,试礼部进士,内出《清明象天赋》等题。仍录题解,摹印以示之。至景祐元年,始诏御药院,御试日进士题目,具经史所出,摹印给之,更不许上请。 儒人论佛书 韩文公《送文畅序》,言儒人不当举浮屠之说以告僧。其语云:" 文畅浮屠也,如欲闻浮屠之说,当自就其师而问之,何故谒吾徒而来请也?" 元微之作《永福寺石壁记》云:" 佛书之妙奥,僧当为予言,予不当为僧言。" 二公之语,可谓至当。 和归去来 今人好和《归去来词》,予最敬晁以道所言。其《答李持国书》云:" 足下爱渊明所赋《归去来辞》,遂同东坡先生和之,仆所未喻也。建中靖国间,东坡《和归去来》,初至京师,其门下宾客从而和者数人,皆自谓得意也,陶渊明纷然一日满人目前矣。参寥忽以所和篇示予,率同赋,予谢之曰:' 童子无居位,先生无并行,与吾师共推东坡一人于渊明间可也。' 参寥即索其文,袖之出,吴音曰:' 罪过公,悔不先与公话。' 今辄以厚于参寥者为子言。" 昔大宋相公谓陶公《归去来》是南北文章之绝唱,《五经》之鼓吹。 近时绘画《归去来》者,皆作大圣变,和其辞者,如即事遣兴小诗,皆不得正中者也。 四海一也 海一而已,地之势西北高而东南下,所谓东、北、南三海,其实一也。 北至于青、沧,则云北海,南至于交、广,则云南海,东渐吴、越,则云东海,无由有所谓西海者。《诗》、《书》、《礼》经所载四海,盖引类而言之。《汉?西域传》所云蒲昌海,疑亦停居一泽尔。班超遣甘英往条支,临大海,盖即南海之西云。 李太白 世俗多言李大白在当涂采石,因醉泛舟于江,见月影俯而取之,遂溺死,故其地有捉月台。予按李阳冰作太白《草堂集序》云:" 阳冰试弦歌于当涂,公疾亟,草槁万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简,俾为序。" 又李华作《大白墓志》,亦云:" 赋们临终歌》而卒。" 乃知俗传良不足信,盖与谓杜子美因食白酒牛炙而死者同也。 太白雪谗 李大白以布衣入翰林,既而不得官。《唐史》言高力士以脱靴为耻,摘其诗以激杨贵妃,为妃所沮止。今集中有《雪谗诗》一章,大率载妇人淫乱败国,其略云:" 彼妇人之猖狂,不如鹊之强强。彼妇人之淫昏,不如鸦之奔奔。坦荡君子,无悦簧言。" 又云:" 姐己灭纣,褒女惑周。汉祖吕氏,食其在傍。秦皇太后,毐亦淫荒。螮 作昏,遂掩太阳。万乘尚尔,匹夫何伤。词弹意穷,心切理直。如或妄谈,吴天是硕。" 予味此诗,岂非贵妃与禄山淫乱,而白曾发其奸乎?不然,则" 飞燕在昭阳" 之句,何足深怨也? 冉有问卫君 冉有曰:" 夫子为卫君乎?" 于贡曰:" 吾将问之。" 入,曰:" 伯夷、叔齐何人也?" 曰:" 古之贤人也。" 曰:" 怨乎?" 曰:" 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出,曰:" 夫子不为也。" 说者皆评较蒯聩、辄之是非,多至数百言,惟王逢原以十字蔽之,曰:" 贤兄弟让,知恶父子争矣。" 最为简妙。 盖夷、齐以兄弟让国,而夫子贤之,则不与卫君以父子争国可知矣。晁以道亦有是语,而结意不同。尹彦明之说,与逢原同。唯杨中立云:" 世之说者,以谓善兄弟之让,则恶父子之争可知,失其旨矣。" 其意为不可晓。 商颂 宋自微子至戴公,礼乐废坏。正考甫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大师,后又亡其七,至孔于时,所存才五篇尔。宋,商王之后也,于先代之诗如是,则其他可知,夫子所谓" 商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盖有叹于此。杞以夏后之裔,至于用夷礼,尚何有于文献哉?郯国小于妃、宋,少吴氏远于夏、商,而凤乌名官,郑子枚数不忘,曰:" 吾祖也,我知之。" 其亦贤矣。 俗语有所本 俗语谓钱一贯有畸曰千一、干二,米一石有畸曰石一、石二,长一丈有畸曰丈一、丈二之类。按《考工记》:" 殳长寻有四尺。" 注云," 八尺曰寻,殳长丈二。" 《史记?张仪传》,尺一之檄,汉淮南王安书云,丈一之组,《匈奴传》,尺一犊,《后汉》,尺一诏书,唐,城南去天尺五之类,然则亦有所本云。 鄱阳学 鄱阳学在城外东湖之北,相传以为范文正公作郡守时所创。予考国史,范公以景佑三年乙亥岁四月知饶州,四年十二月,诏自今须藩镇乃得立学,他州勿听,是月,范公移润州。《余襄公集》有《饶州新建州学记》,实起于庆历五年乙酉岁,其郡守曰都官员外郎张君,其略云:" 先是郡先圣伺宫栋字隳剥,前守亦尝相土,而未逞缔治,于是即其基于东湖之北偏而经营之。" 浮梁人金君卿郎中作《郡学庄田记》云:" 庆历四年春,诏郡国立学,时守都官副郎张侯谭始营之,明年学成。" 与余公记合。范公在饶时,延君卿置馆舍,使公有意建学,记中岂无一言及之?盖是时公既为执政,去郡十年矣。 所谓前守相土者不知为何人? 国忌休务 《刑统》载唐大和七年敕:" 准令,国忌日唯禁饮酒举乐,至于科罚人吏,都无明文,但缘其日不合厘务,官曹即不得决断刑狱,其小小笞责,在礼律固无所妨,起今以后,纵有此类,台府更不要举奏。" 《旧唐书》载此事,因御史台奏均王傅王堪男国忌日于私第科决作人,故降此沼。盖唐世国忌休务,正与私忌义等,故虽刑狱亦不决断,谓之不合厘务者此也。今在京百官,唯双忌作假,以其拜跪多,又昼漏已数刻,若单忌独三省归休耳,百司坐曹决狱与常日亡异,视古疽为不同。元微之诗云:" 缚遣推囚名御史,狼藉囚徒满田地,明日不推缘国忌。" 又可证也。 汉昭顺二帝 汉昭帝年十四,能察霍光之忠,知燕王上书之诈,诛桑弘羊、上官桀,后世称其明。然和帝时,窦宪兄弟专权,太后临朝,共图杀害,帝阴知其谋,而与内外臣僚莫由亲接,独知中常恃郑众不事豪党,遂与定议诛宪,时亦年十四,其刚决不下昭帝,但《范史》发明不出,故后世无称焉,顺帝时,梁商为大将军辅政,商以小黄门曹节用事于中,遣子冀与交友,而宦官忌其宠,反欲害之。中常侍张逵、蓬政、杨定等,与左右连谋,共谐商及中常侍曹腾、孟贲,云欲议废立,请收商等按罪。帝曰:" 大将军父子我所亲,腾、责我所爱,必无是,但汝曹共妒之耳。" 逵等知言不用,遂出矫诏收缚腾、责。 帝震怒,收逮等杀之,此事尤与昭帝相类。霍光忠于国,而力子禹覆其宗,梁商忠于国,而为子冀覆其宗,又相似。但顺帝复以政付冀,其明非昭帝比,故不为人所称。 三女后之贤 王莽女为汉平帝后,自刘氏之废,常称疾不朝会。莽敬惮伤哀,欲嫁之,后不肯,及莽败,后曰:" 何面目以见汉家。" 自投火中而死。杨坚女为周宣帝后,知其父有异图,意颇不平,形于言色,及禅位,愤惋愈甚。坚内甚愧之,欲夺其志,后誓不许,乃止。李昪(bian)女为吴太子畦妃,异既篡吴,封为永兴公主,妃闻人呼公主,则流涕而辞。三女之事略同,可畏而仰,彼为其父者;安所置愧乎? 贤父兄子弟 宋谢晦为右卫将军,权遇己重,自彭城还都迎家,宾客辐凑。兄瞻惊骇曰:" 汝名位未多,而人归趣乃尔,此岂门户之福邪?" 乃以篱隔门庭,曰:" 吾不忍见此。" 又言于宋公裕,特乞降黜,以保衰门,及晦立佐命功,瞻意忧惧,遇病,不疗而卒。晦果覆其宗。颜竣于孝武有功贵重,其父延之,常语之曰:" 吾平生不喜见要人,今不幸见汝。" 尝早诣竣,见宾客盈门,竣尚未起,延之怒曰:" 汝出粪土之中,升云霞之上,遽骄做如此,其能久乎?" 竣竟为孝武所诛。延之、瞻可谓贤父兄矣。 隋高颖拜为仆射,其母戒之曰:" 汝富贵已极,但有一斫头尔!" 颎由是常恐祸变,及罢免为民,欢然无恨色,后亦不免为场帝所诛。唐潘孟阳为侍郎,年未四十,母曰:" 以尔之材,而位丞郎,使吾忧之。" 严武卒,母哭曰:" 而今而后,吾知免为官婢。" 三者可谓贤母矣。 褚渊助萧道成篡宋为齐,渊从弟州谓渊子贲曰:" 不知汝家司空将一家物与一家,亦复何谓?" 及渊为司徒,炤叹曰," 门户不幸,乃复有今日之拜。" 渊卒,世子贲耻其父失节,服除遂不壮,以爵与其弟,屏居终身。齐王晏助明帝夺国,从弟思远曰:" 兄将来何以自立?若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户。" 及拜膘骑将军,集会子弟,谓思远兄思微曰:" 隆昌之末,阿戎劝吾自裁,若从其语,岂有今日?" 思远曰:" 如阿戎所见,今犹未晚也。" 晏叹曰:" 世乃有劝人死者!" 晏果为明帝所诛。炤、贲、思远,可谓贤子弟矣。 蔡君谟帖 蔡君谟一帖云:" 襄昔之为谏臣,与今之为词臣,一也,为谏臣有言责,世人自见疏,今无是焉,世人见亲,襄之于人,未始异之,而人之观故有以异也。" 观此帖,乃知昔时居台谏者,为人所疏如此。今则反是,方为此官时,其门挥汗成雨,一徙他局,可张爵罗,风俗偷薄甚矣。又有送荔枝与昭文相公一帖云:" 襄再拜,宿来伏惟台候起居万福。闽中荔枝,唯陈家紫号为第一,辄献左右,以伸野芹之诚,幸赐收纳,谨奉手状上闻不宣。襄上昭文相公阁下。" 是时,侍从与宰相往还,其礼盖如是,今之不情苛礼,吁可厌哉! 亲王与侍从官往还 神宗有御笔一纸,乃为颖王时封还李受门状者,状云:" 右谏议大夫、天章阁待制兼侍讲李受起居皇子大王。" 而其外封,题曰:" 台衔回纳。" 下云:"皇子忠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颍王名谨封。" 名乃亲书。其后受之子覆以黄,缴进,故藏于显谟阁。先公得之于燕,始知国朝故事,亲王与从官往还公礼如此。 三传记事 秦穆公袭郑,晋纳邾捷菑,《三传》所书略相似。《左氏》书秦事曰:" 妃子自郑告于秦曰:' 潜师以来,国可得也。' 穆公访诸赛叔,蹇叔曰:' 劳师以袭远,非所闻也,且行千里,其谁不知!' 公辞焉,召孟明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