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牛角没有做声,他其实也理解褚飞燕的无奈。但他实在是太恨李弘了。十几万人,除了攻城的三万多人以外,全部被他的铁骑一点一点的蚕食了,吞噬了。他恨啦。“品朴,我们还是采取飞燕的意见,放弃辎重,尽快撤回范阳吧。”左彦看到张牛角没有发脾气,趁机提议道。“怕什么,难道李弘还会长了翅膀,飞到北新城堵住我们?”张牛角不屑地说道,“这么多粮草辎重,运回去可以解决黄巾军许多问题,决不能放弃。”左彦面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大帅,这批粮草辎重没有了,我们还可以补充,但我们这三万多战士没有了,就无从补充了。”张牛角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孙亲急匆匆地跑进了大帐。“大帅,阎柔的部队出现在故安城。”张牛角面色一沉,呆呆地望着地图,半天没有回声。“孙帅,范阳如何?”左彦急忙问道。“褚帅派人送来消息,他让张帅带着一千人守城,大部队已经随他急速南下了。”“大帅,我们赶快返回范阳吧。”左彦焦急地说道:“范阳现在就是一座空城,一旦给阎柔占去,我们就被他堵在巨马水了。”“你急什么?”张牛角狠狠地瞪着左彦,指着地图说道:“阎柔昨天还在对岸吆喝,今天跑到故安,他飞呀?”“豹子可能让阎柔在对岸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主力经迺国渡河到故安,然后直扑范阳,堵住我们,这完全有可能的。”左彦立即反驳道。孙亲走到地图前,指着故安城说道:“方飚从迺国撤出后,我们放弃了迺国,没有驻兵。豹子从迺国悄悄渡河赶到故安的可能性的确很大。他故意不打自己的旗号,反而打阎柔的旗号,说明他想故布迷阵,希望我们举棋不定,为他抢占范阳赢取时间。”“故安的部队呢?”张牛角问道。“褚帅临走前,让他们撤回范阳了。”孙亲小声说道。张牛角苦笑一声:“他这是逼我回去啊。”他挺直身躯,恨恨地说道:“这个小子现在手上有十万大军,翅膀长硬了,越来越不听话。如果在九里河,他不提前行动,现在哪里还有豹子,我们何止于这么狼狈。”“大帅,他是你一手带大的,说什么他都是你的人。”左彦安慰道。张牛角自嘲地笑了一下,失望地说道:“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好吃的小孩了。算了,不说他了。”张牛角用力地一挥手,好象把心中所有的烦恼都丢了出去。“命令方飚立即率部赶回范阳,我们继续留在这里。明天最后一批辎重过河之后,我们直接赶到易水河。”左彦惊喜地问道:“大帅,我们回中山国?”“你说得对。”张牛角神色平静地说道:“燕子怎么说都是我一手带大的,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但我没有子嗣,他和我亲生的儿子又有什么区别?回去后,我把黄巾军大首领的位子给他。”左彦和孙亲顿时目瞪口呆。“大帅……”左彦吃惊地喊道,“你……”“俊义,北征军全军覆没,我回去后,还能继续统帅黄巾军吗?如其让别人推下去,不如我自己主动下来。把这个位子给燕子,我也放心。”张牛角下了决心之后,好象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他很随意地说道。“大帅,褚帅太年轻,恐怕难以服众啦。而且,他姓褚,不是姓张,虽然是你的义子,但不是你的亲身儿子,你的部下能服吗?即使你的部下愿意跟随他,黄巾军其他首领呢?杨凤,白绕,五鹿,哪一个不是冲着你的威名聚到这杆大旗下面的。”左彦激动地说道:“现在北征失败,冀州战场战况吃紧,这件事千万不要再提。一旦传出风声,黄巾军必定军心大乱,人心涣散,失败将成定局。”张牛角慎重地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情的轻重。这事关系到黄巾军几十万人的性命,黄巾军的将来,我自会小心处理。”阎柔望着对岸逐渐消失的黄巾军,很是佩服地说道:“张牛角就是张牛角,果然是一代豪雄。明明知道小鸟出现在故安,他还是不慌不忙,一点油水都不给我们。”“火烧屁股,我可要警告你,燕无畏不喜欢人家喊他燕山小鸟。你没事就这么叫,叫,一旦喊顺了嘴,被他知道了,他会找你算帐的。”胡子瞥了他一眼,大声说道。“胡子,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喊我火烧屁股,我拿你军法从事。”阎柔用马鞭指着胡子严肃地说道,“只有我师父才可以这样喊我,你有什么资格。”正在这时,拳头打马如飞而来,举手狂叫:“火烧屁股,火烧屁股,涿城来书了。”阎柔顿时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口吃掉拳头。胡子先是偷笑,接着大笑,再接着笑得泪水横流,直不起腰来,轰隆一声掉到了马下。胡子摔倒在地,还在抱着肚子狂笑。两个人的侍从忍得好辛苦,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一个个转过脸去,趴到马背上大笑起来。拳头纵马赶到,非常奇怪地望着河堤上的一群人。胡子躺在地上抱着肚子放声狂笑,两个人的侍从也一个比一个笑得放纵,只有阎柔一个人紧绷着一张脸,好象有点不高兴。“唉,你说了什么笑话,这么好笑,说给我听听。”拳头赶忙问阎柔道。阎柔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是我说的。文书呢?”拳头赶忙从怀内掏出来递给他,笑着问道:“谁说的,是谁,我叫他再说一遍,我也乐乐。”阎柔实在气愤不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手指着正躺在地上狂笑的胡子。拳头飞身下马,拉住胡子连声追问。胡子更觉有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闭过气去。冀州方面终于来了消息。本月,冀州集结了大约五万军队,在冀州牧郭典的指挥下,对盘驻在赵国和常山国的黄巾军,发动了攻击。郭典亲自率军攻打常山国的栾城、九门,大军直接威胁真定城。钜鹿太守冯翊率军攻打赵国的襄国县,直逼邯郸。但是因为冀州军队的数量不足,攻击效果一直不理想,目前和黄巾军处于胶着状态。所以冀州牧郭典希望幽州的军队在黄巾军撤出幽州以后,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出兵中山国,牵制一部分黄巾军的兵力,以策应冀州战场。消息迟迟没有送到幽州蓟城的原因,是因为河间国一带也出现了黄巾军,造成交通不畅,快骑难以迅速赶到。证实了黄巾军从涿城撤退原因的确是因为他们受到冀州军队的攻击之后,幽州刺史杨湟,涿郡太守王濡和一班幽州官吏都认为幽州战场胜局已定,现在就是不打,张牛角也要从幽州撤走了。所以两人迫不及待的上书朝廷报捷,为自己,当然也要为幽州的将士歼灭黄巾军十几万军队,将黄巾军首领张牛角赶出幽州一事大肆渲讲,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请求朝廷拨款援助。一家喜来一家忧。中山国相张纯到了蓟城之后整天愁眉不展,郁郁不乐。虽然一直都没有收到朝廷处理他的文书,但他对自己的将来一点信心都没有。幽州同僚常常开解他,最多不过是罢官归田,回渔阳老家而已,不会遭受牢狱之灾的。自从黄巾军叛乱以来,丢掉州郡的官吏多了,也没看到几个被杀了头。但张纯不想被罢官,他还想继续当官。当他听说李弘的部队连打胜战,张牛角的黄巾军已经撤出涿城,顿时燃起了他重新夺回中山国的希望。他马上向幽州刺史杨湟借兵,向渔阳太守何宜借兵。幽州现在除了各城的守备军,边塞关隘的边军,哪里还有什么军队,能够拉出去打仗的部队现在都在涿郡战场上。渔阳倒是有五千部队由都尉田楷统率,驻扎在蓟城。但这是幽州的预备部队,除了刺史杨湟谁都动不了。正好这时鲜于辅急匆匆赶回蓟城。杨湟立即招他商议。鲜于辅认为冀州牧郭典很仗义,在幽州最危急的时候及时出手援助,解了幽州的燃眉之急,现在幽州应该对他有所回报。他建议从渔阳的五千部队中抽调三千部队,火速赶到涿郡,配合李弘的风云铁骑,彻底将张牛角赶出涿郡。之后,整个幽州部队由李弘统一指挥,立即发动对中山国的攻击,以策应冀州战场上的郭典大军。至于中山国相张纯,他丢了中山国,迟早都要被朝廷革职查办,所以不必理睬他,当然更不可能借给他部队。但他熟悉中山国,如果他实在想戴罪立功,可以随同大军一道出发,帮忙出出主意。将来真要是击败了黄巾军,夺回了中山国,他也算立了战功,可以减轻一点罪责。就在他们商议这个事的时候,冀州牧郭典的信使飞一般赶到蓟城。杨湟慌忙打开书信,刚刚看了几行字,脸色顿时大变。26阎柔看完文书,随手递给胡子和拳头。“你们也看看。”“大人对我们说说吧,我勉强认识几个字,胡子比我也好不了多少。涿城有什么消息传来?”拳头问道。“和我们预测的一样,冀州牧郭大人率军五万正在攻打黄巾军。另外太守大人督促我们早日渡过巨马水,打下范阳。”阎柔一边收起竹简,一边笑着说道:“太守大人说得轻松。我们只有这么点人马,怎么打下范阳城?”“怎么不能?张牛角的十几万黄巾军都被我们一块一块地吃掉了,打下一座城池怎么不行?”胡子不屑地说道。阎柔懒得理他,继续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先过河,会合小鸟。”“临行前校尉大人说了,一切都听阎大人的。但是我有个想法?”拳头说道。“你说说。人家都说我们这里是贼窝,听着就有气。校尉大人信任我们,让我们独自承担追赶张牛角的任务,假如我们把这件事做好了,还能消灭一部分敌人,那就非常理想了。马贼又怎么样?照样杀人立功。”阎柔挥舞着粗壮的大手,豪气十足地说道。“子玉,我们追在张牛角后面干什么?给他做护卫骑兵吗?我看去围城更合适一点。”“围城?”阎柔立即说道:“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人数不多,打张牛角的部队打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大肥羊,却不敢扑上去。既然对付不了他,干脆我们围住范阳,把黄巾军的后续部队堵在范阳城里。如果张牛角见死不救,范阳城里的部队就跑不出来,迟早都要被我们歼灭。”“你这个想法是有前提的。”胡子指着阎柔说道:“如果张牛角放弃坚守范阳,直接渡过易水河,撤回中山国,那么他留在范阳用来牵制我们的兵力就不会太多。只有在范阳兵力较少的情况下,我们才能围得住敌人。如果他们人多,突围出城,几万人,一冲就跑了,我们根本堵不住。”阎柔和拳头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胡子的顾虑。“现在我们没有这方面的准确消息。”拳头迟疑着说道,“我看我们先过河,同时派人通知无畏的部队加强侦察,密切注意易水河方向的动静。张牛角要走,也只有从双桨渡,易渡,徐渡三个地方走。如果黄巾军的大部队和粮草辎重都集中在这三个渡口,说明他们准备放弃范阳城了。”“也就是说留在范阳的黄巾军只是想牵制我们一下,掩护大部队渡河,他们的人数肯定不多。我们就打他们。”阎柔高兴地说道,“你们看怎么样?”“能够夺下范阳城,的确是件很大的功劳。”胡子兴奋地说道。张牛角带着部队没有进范阳城,直接奔向易水河。范阳城北城楼上,张白骑面色苍白,默默地望着城外移动的大军,黯然伤神。九里亭全军覆没之后,他就一直很沮丧,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一直没有勇气去见张牛角。大帅一直信任自己,重用自己,事事都和自己商量,结果在关键一战中,却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大帅围歼豹子军的计划功亏一篑。黄巾军不但因此受到了重大的损失,更将大帅推进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大帅声名受损倒是小事,严重的是大帅可能因此失去黄巾军大首领的位置。张白骑陷入了深深地自责。褚飞燕担心他会因为张牛角的责骂而自刎谢罪,所以一直有意安排他避开张牛角。张牛角虽然痛恨张白骑无能,九里亭一战让他大失所望,但张白骑毕竟是黄巾军中一位文武双全的猛将,为黄巾军立下过许多战功,不能因为这一战的失败就彻底否定人家。所以张牛角也一直不提这事。他想等这件事平息之后,再让张白骑去统率军队。方飚匆匆跑上城楼,对张白骑叫道:“张帅,大帅要见你。”张白骑面无表情,他呆呆地望着城外,苦笑了一下。“我不去。我丢下两万兄弟独自逃生,我没脸去见他。我不去。”方飚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还没有从战败的阴影里走出来,心情极度沮丧。他对身后的侍从挥挥手,叫他去回复大帅,自己走到张白骑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帅说了,九里亭一战,失败的责任在他,和你并无多大关系。张帅不要过度自责了。”张白骑心里一颤。对大帅的感激之情,对大帅的知遇之恩,对战死士兵的歉疚,对自己的痛恨,各种复杂的感情霎时间涌上心头。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帅要放弃范阳吗?”方飚马上说道:“是的。现在常山,赵国的情况危急,官军攻打得很猛,大帅必须迅速赶回常山指挥作战,所以他命令孙帅和左司马押运粮草辎重渡河,留下张帅和我在范阳坚守一段时间,牵制尾追而来的幽州军队。”天上的云非常厚,看不到太阳,灰蒙蒙的,苍茫而萧瑟。河面上的风很大,不时从光秃秃的树梢上掠过,发出一片厉啸。清澈的河水露出丝丝的凉意,轻轻地拍打着两岸低矮的灌木。褚飞燕站在易水河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情绪有些低落。他已经连续派人催促张牛角先行动身,急速南下。如果张牛角接到他的消息立即上路的话,现在应该赶到易渡了。常山的情况现在非常危急,到了必须要张牛角亲自赶回去处理的地步。由于褚飞燕的五万军队及时赶回常山,他们配合五鹿,王当的部队,很快将郭典的进攻打退了。随之而来就是张牛角北征失败的消息在黄巾军中传开了,这立即引发了黄巾军的大地震。各怀心思的黄巾军首领们无心打仗,一个个开始拉帮结派要重新推举新的黄巾军大首领。更多的首领产生了保存实力,重回太行山的念头。他们考虑到张牛角的十几万主力基本上在北征中丧失殆尽,黄巾军的前途一片渺茫。许多首领甚至命令自己的部队撤出前线。后方的一些小首领开始偷偷的抢运粮食进山,准备随时撤回太行。军心的涣散直接导致了战场上的失败。固守襄国的白绕部因为补给供应不上,损失惨重,无奈撤出战场。他一气之下不但没有回邯郸和杨凤军会合,反而直接带着部队上太行山了。常山黄巾军王当部,一直尾随追击郭典,也是因为补给问题,不得不中途撤回,结果在元氏城附近遭到郭典的伏击。一直跟在他后面的五鹿不但不及时支援,反而掉头先撤了。王当部坚守不住,最后全军覆没,只有王当带着几百人拼死突围逃了出来。王当立即会合褚飞燕的部下,在石邑包围了准备逃进太行山的五鹿。现在双方正在交战。敌人不打,自己反而先打起来了。褚飞燕不停地抬头看看天色,长吁短叹,忧心忡忡。现在就算张牛角赶回常山,形势也很难挽回了。张牛角损失了十几万军队,这对黄巾军的打击太大,高涨的士气转眼之间荡然无存。如果要想重振黄巾军的士气,稳住黄巾军的军心,除了张牛角自己要立即赶到常山,最好张牛角还能带领部队击败冀州军队,连打几个胜战,攻占几座城池。难,太难了。如果大帅不操之过急,急于北征攻打幽州,今年黄巾军的形势非常好。但是一切都晚了,从幽州的豹子率部渡过圣水河开始,厄运再次降临到黄巾军的头上。“来了,褚帅,大帅来了。”他身后的侍从指着对岸,突然大叫起来。张牛角看到褚飞燕,心里暖乎乎的。接到褚飞燕的告急,他猛然醒悟,自己定下的北征计划的确是大错而特错了。即使没有豹子李弘的风云铁骑,即使他的十五万大军正在攻打幽州蓟城,面对如今这种情况,他也只有撤退回援了。他忽视了褚飞燕和杨凤等人提出反对北征的深层意思。现在他突然明白了,但已经晚了。他和其他黄巾首领在太行山总结去年黄巾军失败的原因时,总结了许多,但却忽视了一个致命的原因,那就是每个人的私心。张牛角自己问心无愧,他的确是为了继承师父张角的遗志,为天下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但其他人呢?愿意追随和勉强愿意追随他的人呢?他们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吗?张牛角知道不是,有的人是为了报仇雪恨,有的人是为了自己能够发财,有的人是为了自己能够掌控更多的军队,能够为所欲为。如果张牛角不能满足他们的愿望,分裂,失败也就是迟早的事。即使今年能够打胜战,明年呢?后年呢?不解决黄巾军大小首领目的不一的问题,不在黄巾军中竖立起自己的绝对权威,不在黄巾军中建立一套严格的军律,不彻底掌握黄巾军的每一个战士,黄巾军的失败都是必然的。张牛角神色冷峻,但急促的语气掩盖不了他内心的焦急,他看到褚飞燕立即说:“燕子,我们今天连夜赶路吧。”“爹,你不到北新城歇一下吗?”褚飞燕关切地问道。“不了。越早回去越好,迟了恐怕黄巾军都给王当这个混小子打完了。”褚飞燕无奈地摇摇头,“王帅性格暴躁,要打恐怕早就打完了。我们还是考虑回去怎么收场吧。”张牛角狠狠的朝空中抽了一马鞭,怒声说道:“这小子要是把祸闯大了,弄得黄巾军四分五裂,看我不宰了他。”褚飞燕看看张牛角的侍从都已经陆续赶到,赶忙上马对张牛角说道:“走吧,爹。部队上午就出发了,现在大概快到樊兴亭。我们快马加鞭,天黑之前可以追上他们。”“北新城留了多少部队?”张牛角问道。“张奉的五千人留在这里。我让他们注意看护易水河沿岸的三个渡口。等到孙帅和左司马的部队赶到,总共有三四万人保护这批粮草辎重过河,安全上绝对不会有问题。”褚飞燕立即回道。张牛角回头望着易水河,担心地说道:“希望子荫能够带着部队安全地撤回来。”褚飞燕惊讶地问道:“你没有喊他一起回来?”“我让他守在范阳,阻击阎柔的骑兵。”张牛角看着褚飞燕,眼睛内露出一丝悲伤,小声说道:“他不愿意见我。”张牛角和褚飞燕带着一百多名侍从策马狂奔,密集的蹄声回荡在空旷的平原上。突然,他们看到迎面跑来十几匹快马。马上的骑士就象被人追杀一样,速度已经达到了战马的极限,疾风骤雨一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转瞬即至。张牛角和褚飞燕放慢了战马的速度。在易水河以南尚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前面那些人肯定是自己人,估计又发生了什么急事。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彼此都有些紧张。这个时候就是有事也是坏事。褚飞燕渐渐看清了对面飞奔而来的人,脸色顿时难看至极。“那是谁?”张牛角立即发现了褚飞燕的异常,大声问道。“北新城出事了。”褚飞燕因为紧张,双手紧紧拉住马缰,颤抖着声音说道,“爹,北新城出事了。那是留守北新城的张奉。”张牛角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向迎面奔来的一群人。对方也发现了褚飞燕,纵声大叫起来:“褚帅,褚帅……”张奉浑身血迹,好象是受了重伤,一路强撑而来。此时见到自己要找的人,顿时支持不住,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褚飞燕立即从飞奔的战马上飞身而下,他依着战马的惯性飞跑几步,一把从地上抱起张奉,大声叫喊着。周遭几十匹战马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各自的主人强拉缰绳停了下来,一时间战马纷纷扬蹄长嘶,场面混乱不堪。张奉身上中了好几刀,刀刀见骨,背上还中了一直长箭。他竭力想说什么,但终因失血过多,死了。褚飞燕紧紧抱着他,心痛如绞,泪水悄然滚落。“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张牛角端坐马上,用马鞭指着跑过来的士兵喊道。几个人一看是大帅,吓了一跳,赶忙跪倒在地。一个胆大一点的士兵大声叫道:“大帅,蛮子,蛮子的骑兵打进北新城了。”另外一个也喊道:“是豹子的骑兵,我看到黑豹战旗了。”“北新城被他们攻占了,兄弟们死伤惨重,就我们几个人杀出来了。”张牛角觉得自己好象被人狠狠打了一棍似的,一股巨大的疼痛霎时间冲击了他的全身。张牛角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接着气血上涌,一阵剧烈的眩晕随之袭来,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差一点从马上摔了下去。张牛角抓住缰绳,极力稳住身形,面色变得异常惨白。褚飞燕放下张奉的尸体,缓缓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已经平静了许多。张奉的部下慌忙给他行礼。褚飞燕摇摇手,示意免了。“豹子军什么时候攻打北新城的?怎么打进去的?”褚飞燕冷静地问道。“回褚帅,就是中午,一个时辰之前。豹子军的人穿着我们的衣服,冒充我们的部队,一个个血迹斑斑的,说是大部队在樊兴亭遭到了伏击,要求进城。守城的士兵信以为真,急忙打开城门把他们放了进来。随后他们就抢占了东城门,豹子军的骑兵接着全部冲了进来,许多敌人都是髡头胡人,杀人不眨眼。”一个年纪较大的侍从赶忙回道。“他们有多少人?”“到处都是,大概有一万多人。他们在四个城门来回狂奔,逢人就杀,下手绝不留情。”褚飞燕用力摇摇脑袋,好象要从这些混乱的事情里理出个头绪来。他突然惊骇地大叫起来:“樊兴亭,谁有樊兴亭的消息?”十几个跟随张奉杀出北新城的士兵看着褚飞燕恐惧的眼睛,茫然地摇着头。褚飞燕猛地转身,和神情萎顿的张牛角面面相觑,一脸的震惊。好厉害的一招,致命一击。如今看来,上午出发赶到樊兴亭的部队十有八九都被豹子军伏击歼灭了,然后豹子军马不停蹄,再度杀进北新城,转瞬之间,易水河以南,尽为官军占据。黄巾军在毫无戒备之下,不但丢了北新城,也丧失了军队。更致命的是,易水河以北的三万黄巾军顿时成了瓮中之鳖,不但过不了河,还会被困死在易水河边。即使他们返身杀进范阳,也是一只死鳖。前几天褚飞燕秘密潜伏到九里亭,差一点就全歼了豹子军。没想到李弘立即采用他们的秘密潜伏之计,率部悄悄连渡两条大河,奔行六百里,埋伏到樊兴亭。他成功了,不但消灭了褚飞燕的军队,也彻底堵死了当初入侵幽州的黄巾军最后三万人的回撤之路。褚飞燕痛苦地垂下头。他有一股冲动,一股要骂人的冲动。他实在不想再和张牛角面对。当初自己极力劝阻张牛角,不要北征幽州,他不听。后来从涿城撤军,自己劝他尽快撤军,不要和豹子周旋,他还是不听。到了定兴渡口,他劝张牛角放弃粮草辎重,以最快的速度把五万部队撤出涿郡,他依旧不听。整个北征军,张牛角亲自率领的十五万人,孙亲押粮的一万人,自己带来接应他的两万人,总共十八万大军,竟然就这样被眼前这个固执的黄巾军大帅全部葬送了。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怒,突然跪倒地上,高举双臂,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十八万人,十八万大军,被一支一万人的骑兵,东打一下,西打一下,硬是打完了;这就好象一只庞大的野牛,被一只恶极了的野豹,左啃一口,右啃一口,竟然给活生生地吞吃了。再好的部队,再多的部队,给一个不会用兵的人,它都是人家的战利品。豹子李弘仅仅用一万骑兵,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全歼了黄巾军整个北征军,这个奇迹不是他一个人创造的,还需要一个给予他创造机会的人。这个人就是张牛角。褚飞燕用愤怒的吼叫代替了自己的骂声。而此时坐在马上的张牛角,恨不能用自己的眼光杀了跪在地上狂呼乱叫的褚飞燕。如果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半夜赶到九里亭,袭击豹子的骑兵军,哪里会有现在全军覆没的事。现在他们彻底完了。所有进入幽州涿郡地境的黄巾军士兵全部被豹子李弘的骑兵蚕食一净。张奉的一个手下就站在褚飞燕的旁边。他看看天色不早了,假如城内豹子军的骑兵一路杀到易水河,恐怕自己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他赶忙俯身凑到他耳后说道:“褚帅,我们从这里往西北方向翻越熊耳山,可以直达中山国的北平城。褚帅你看……”褚飞燕从震惊中蓦然惊醒。他抬眼望向张牛角。张牛角神情木然,有点失魂落魄。这个时候什么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了,能够逃出涿郡就已经是万幸了。“谁愿意渡过易水河,通知孙帅,左司马,立即撤进范阳,据城死守。”褚飞燕目视自己的一帮侍从,大声问道。他的话音刚落,立即就有十几个人飞奔而出。褚飞燕眼眶有点湿润。此去,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好汉子。你们去吧,都去,一定要保护好张帅,知道吗?”十几个轰然答应。随即他们给张牛角和褚飞燕各行一礼,上马绝尘而去。“走……全体上马,走……立即赶到熊耳山。”褚飞燕纵声大叫。树林里,阎柔和几个军候围坐在篝火旁边,正在说笑。燕无畏喝了一口开水,难受地说道:“这么冷的天,如果能喝上一口酒多好。”拳头立即附和,大声叫道:“大人,马上我们就要打进范阳城了。进了城,能不能破一次例,给我们喝些酒?”阎柔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道:“小声点。这种事要偷偷摸摸的,不能宣扬。”几个人看他故作神秘的样子,大声笑了起来。“你不要骗我们?”燕无畏说道,“还有,假如田老头知道了,你可要一个人承担责任。”“对。给田老头知道了不死也要脱层皮,那个马夫整人的花样特别多。你只能说你一个人喝了,可不能带上我们。”胡子赶忙严肃地对阎柔说道。阎柔气急,劈手拿起一根烧着的木头砸了过去。“不喝了。我怎么和你们这一帮马匪混在一起。”拳头立即跳了起来:“火烧屁股,你怎么说话象放屁,你……”他话还没有说完,阎柔虎吼一声,翻身跃起,拿刀就冲了上去,嘴里狂呼:“谁敢再喊……”拳头怪叫着,抱头狂窜而逃。其余众人顿时笑倒。“燕山小鸟……”阎柔冲着燕无畏挑衅似地叫道。燕无畏笑得泪水横流,哪里管他叫什么。这时众人看见拳头急匆匆地又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大叫:“不好了,坏事了,坏事了……”李弘带着颜良的亲卫队,射虎的黑豹义从,沿着通向易水河的大路狂奔。李弘带着部队一直向东南方向行军,直到冀州河间国的地界再转而向南北方向行军到达河间国的易城附近,到了这里李弘再次转向西北方向,秘密潜伏到樊兴亭,行程近千里。他们在樊兴亭成功袭击褚飞燕的一万五千部队,随后急行军四十里,出其不意,攻下了北新城。然而李弘想抓的人却一个都没有抓到。他在樊兴亭没有抓到褚飞燕,审讯俘虏之后知道他还在北新城。结果在北新城还是没有抓到褚飞燕。仔细审讯之后,才知道他带人去易水河边接张牛角去了。李弘大喜,立即带人沿路搜寻。抓住这两人,黄巾军立即就完蛋。“大人,这里的马蹄印记非常多,好象前不久有许多人在这里活动?”射虎突然指着身后的一段地面说道。李弘也注意到了,只是不敢肯定,对马蹄这一类东西的认识,他远远没有土生土长的胡人熟悉。“停……”李弘狂叫一声,拨马回奔。他们在附近仔细搜了一下,立即发现了被简单掩埋的张奉遗骸。李弘对搜寻踪迹,确定敌人逃跑方向非常有经验,他立即确定了敌人是往西北方向。“大人,往西北方向是熊耳山,翻过熊耳山,就是中山国的北平城。估计城中逃出来的敌人找到了张牛角,褚飞燕。他们得到消息,知道北新城被我们抢占,只好往熊耳山逃窜了。”颜良说道。“你可熟悉路?”李弘问道。“熟悉。”颜良点头道。“那你带路。”李弘立即说道:“大家上马。抓住他们,可以少打许多战,可以少死许多兄弟,可以更快地平定叛乱。大家务必穷追不舍,明白了吗?”骑兵战士们轰然答应。黄昏时分,临近熊耳山的时候,终于发现前面有一群人在策马狂奔。李弘兴奋起来,举刀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