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地,和连也不睁大他的狗眼瞧瞧,竟敢抢我们大人的女人,这次让他血本无归,看他狗日下一次还敢不敢。”一个胖乎乎的黑脸大汉幸灾乐祸地说道。 听到几个男人毫无顾及的粗话,风雪的脸更红了。几个男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豹子大哥,他们是你的部下?”风雪看见几个大汉驱马走在了前面,抬起一张红彤彤的小脸,低声问道。 李弘看到怀中玉人花一般的艳丽容颜,一时间呆住了。风雪推了他一下。李弘惊醒过来,知道自己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们都是被大帅逼得四处逃窜的马匪。这次来救你,我只带了一个手下,他叫燕无畏,过去也是马贼。通过他,我联系到这些马匪帮派,鼓动他们到卢龙塞去当兵,暂时把这阵子度过去。一旦事情有转机,可任由他们离去,重操旧业。事情商量好了,可我们缺钱用。正好你要出嫁,我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在离开鲜卑之前最后再干一票。” “原来你骗他们。”风雪笑起来。 “没有。当然主要是弄点钱用用,顺便把你也抢了。”李弘大笑起来。风雪知道他本事大,搞这些没本钱地买卖驾轻就熟,只是她担心自己部落的士卒,随即问道:“等一下打起来,不会伤到我哥哥吧?” “不会。你知道吗,大帅好象根本就不愿意你嫁给和连。这次我偷偷潜进鲜卑,多次受到骛梆和乌豹两位大叔的帮忙。这次护送你出嫁车队的路线,时间都是他们秘密派人告诉我的。所以你大哥一定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风雪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可我去找伯父的时候,伯父说什么都要我嫁给和连。怎么会这样?” “一定是大帅另有计划。大帅是什么人,他就象神仙一样,没有他办不了的事。我们这些人当然不会清楚了。反正,这次能把你从和连手上抢走,大帅肯定早有安排,否则不会这么顺利的。” 风雪和李弘一样,想不通随即就不想了。 第二十五章 千钧一发(4) “伯父大人对我就象对他自己的女儿一样,他真好。”风雪一脸的幸福,趴在李弘的怀内又想起了慕容风。 赫连勃拓跋鸿带着铁骑象旋风一般卷到湖边。 李弘驻马停在远处,把风雪紧紧搂在怀内,纵声大叫: “拓跋小儿,可敢下湖一战。” 拓跋鸿肺都气炸了。 “下马,都给老子下马。重整队形,重整队形,杀过去……”拓跋鸿高举战刀,纵声高吼。牛角号声随即响起。士卒们急急忙忙下马,集结队列,形成冲锋阵形。 在湖面上,由于冰滑,骑在马上重心高,一旦变向多半要摔个半死。所以大家都是步行,这样安全可靠得多。 赫连勃的一百多人马随即从后接上,形成纵深。裂狂风的部队启动最慢,加上他本人受伤,部队迟迟没有完成集结。 拓跋鸿已经等不下去了。他看到李弘大摇大摆的在冰上好似闲庭信步一般,策马碎步而走,这种挑衅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他突然回头高吼起来:“冲锋……”号角声再度响起。三百多人的部队率先开始走上湖面。 拓跋鸿走在最前面,一路小跑,气势汹汹。 李弘不急不慢走到部队前面停下。他把风雪从马上抱下,一手紧紧拽着她,一手指着对面的敌人,大声对胡子几个首领叫起来: “狗崽子们的阵形太松散。向他们两翼射击,逼迫他们形成密集阵形。” 胡子随即命令手下吹响号角,弓箭手全部出列,引弓待发。 拓跋鸿大叫起来:“收缩防守,收缩防守。”士卒们立即向中心集中过去。 “放……”同一时间,胡子一声令下,长箭呼啸着冲天而去。 “举盾……”拓跋鸿声嘶力竭地高吼起来。同一时间他被自己的侍卫们连拖带拽的拉到了后排。 长箭象密集的暴雨一般射落下来,砸在牛皮盾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有士卒被射伤,惨叫声连续响起。敌人的两翼遭到了猛烈的射击,大家有意无意,都尽力向队伍中间挤去。 “继续前进……”拓跋鸿在人群中举刀怒吼,号角兵在他身旁不停的吹响冲锋的号角声。士卒们一边抵御对面长箭的袭击,一边稳步行进在湖面的冰层上。陆续有士卒中箭摔倒在冰面上,三三两两的尸体和伤员被丢弃在队伍的后面。 双方距离八十步时,鲜卑士卒的长箭开始发威了,弓箭手们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将一排排长箭尽情地倾泄了出去。 湖面上,长箭在空中飞舞,裂空声刺耳尖锐,箭簇砸落到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鲜卑士卒们行进的步伐整齐而坚定,一下一下毫不停顿,厚厚的牛皮战靴踩在冰面上,发出巨大的轰响声。 “密集发射,密集发射……”李弘纵声高喊。所有的士卒都举起了长弓,将一支支愤怒的长箭射向了空中。 “胡子,镐头,怎么回事,为什么冰面没有变化?”李弘看到敌人依旧在逼近,焦急地大声问道。 胡子和镐头望望木桩和铁锤,四个人互相对视,一脸的不解。 “都搞过了,应该会塌下去的。”木桩是个又矮又壮的大汉,望着步步进逼的敌人,他有些茫然。 就在这时,湖面上突然发出一阵骇人心魄的冰层断裂的声音,清脆而巨大。初始这声音断断续续,接着就连成了一片。 霎时间,所有的鲜卑士卒们无不脸色大变,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们惊恐不安的脸上。 李弘兴奋地大叫起来,“来了,来了。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拓跋鸿的愤怒立即就被冰层即将断裂的恐惧覆盖了。他惊惶失措的四下张望着,意图寻找到冰层断裂声音的源处。而周围的士卒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再不敢迈出一步,生怕加剧了冰层断裂的速度,无法逃出天生。 裂狂风想都没有想,扯开嗓子就喊:“快往回跑,往回跑,跑啊……”他一马当先,毫无风度的跑在最前面。士卒们本来就恐惧,给裂狂风这么一喊,带头一跑,立即就象炸了营一样,一窝蜂的散了开来,个个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喊着,没命的往岸上跑去。 他们距离岸边近,很快就可以到。但他们这么散开一跑,杂乱无章,立即震动了冰层,破裂的声音随即更加猛烈,更加响亮。 赫连勃和裂狂风走在一起,被他一喊一跑,身不由己,被士卒裹带着,也往回跑,但随即就和自己的侍卫们跑散了。他跑了十几步,随即转头向远处的拓跋鸿部队望去。 他没有看到拓跋鸿和他的士卒,他看到了刀疤那张丑陋的老脸。刀疤对他微微一笑,擦肩而过。赫连勃随即心口剧痛,他低头望去,看到了一支穿透自己身体的长箭。赫连勃仰面栽倒。 拓跋鸿和他的士卒们不敢动,虽然后面的部队在狂奔逃命,但他们不行,距离岸边距离太长,一旦跑到中途冰层完全断裂,就是葬身湖底的命运。 拓跋鸿转目望向对面的敌人,随即明白自己上了李弘的当。看到他们好整以暇的样子,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这班汉人做的手脚。自己一不小心就中了计,而且是必死之计。 他愤怒的望着,仇恨的火花恨不能从眼睛里喷射而出。 突然,他想到了死里逃生的方法。 第二十六章 伊人远去(1) 拓跋鸿发现对面的敌人既不慌也不乱,更没有四散而逃。 这就说明他们只在自己这一片的冰层上做了手脚,而他们站立的冰层上却没有问题,完好无损。拓跋鸿兴奋起来,好象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他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吼: “兄弟们,杀到对面去,对面就是逃生之地,杀啊……” 拓跋鸿奋力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士卒,一边飞快地奔跑着,一边挥舞着战刀不停地叫着。士卒们一听对面就是求生之地,无不精神大振,欢欣鼓舞,发一声喊,各举武器,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前冲去,再不管耳边如炸雷一般的冰层断裂声。 李弘立即就发现了异常,他飞身上前,一把抢过木桩手上的铁斧,一边迎着敌人飞速奔去,一边回头大叫:“射击,密集射击。” 话音刚落,士卒们手上的长弓几乎同时举起,对准敌人射出了密集的箭雨。 风雪惊叫一声,举步就要追上去。旁边的胡子一个飞扑,一把将她抓住,嘴中大声喊道:“你疯了。”风雪情急之下,回身就是一拳。胡子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武功很好,立即中拳,身躯横飞而起。就在附近的士卒惊呼声中,风雪再度冲了出去。同一时间镐头伸手从身后战马的布囊里拽出一捆绳子,以最快的速度追在李弘的身后。胡子一个翻身站起来,飞快地撵在风雪后面。木桩,铁锤狂呼大叫着,先后跟在镐头后面猛跑起来。 敌人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他们在拓跋鸿的带领下疯狂地扑了过来,根本不管对面射来的密集长箭 李弘在高速奔跑,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寻找冰层的裂缝。镐头追在李弘的后面,木桩和铁锤追在镐头的后面。风雪在另外一边奔跑,胡子竭尽全力在追赶。 天空中长箭在呼啸。湖面上冰层在断裂,发出越来越猛烈的炸响。对面奔跑的敌人不断的发出惨叫,士卒们接二连三的中箭摔倒在冰面上。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逐渐只剩下三十步路程了。双方士卒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脸。 李弘举起大斧,对准一道冰层裂缝,狠狠地砍了下去。 拓跋鸿看出了李弘的企图,他几乎是用完全绝望地声音叫起来:“射死他,快射死他……” 跑在最前面的士卒也看出来李弘试图使用铁斧劈砍冰缝,促使冰层更快地断裂。他们不假思索的立即单腿跪下,对准李弘举弓就射。十几支箭几乎在同一时间呼啸着激射而出。 镐头飞速而至,他站在李弘前面舞起战刀,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刀幕,霎时就砍飞了七八支长箭,其余的长箭分毫不差地射进了镐头的胸膛。长箭飞行的巨大惯性力带的他连连倒退。 李弘再砍一斧,冰层断裂的声音突然之间发出了巨大的爆音。李弘眼角看到镐头在倒退,赶忙用身体牢牢顶住镐头的身躯,大声叫道:“顶住,顶住……” 镐头虎吼一声,双手握刀,用力插在冰面上,终于止住了后退之势。 李弘举起铁斧,再次剁下。“轰”一声巨响,湖面左侧冰层突然炸开,冰层终于破裂,随即开始了连珠炮一般的巨响和炸裂。 拓跋鸿举刀高呼:“射,射死他……” 双方相距十五步。 胡子在长箭飞射临体的霎那间,从空中高高跃起,把风雪扑到在地。数支长箭擦着两人的头皮呼啸而过。木桩一个鱼跃卧倒冰面,躲过迎面射来的长箭,身体依着惯性在冰面上急速前滑。铁锤被一箭射中大腿,栽倒在冰面上。 长箭呼啸。更多的箭象雨一样射进了镐头的身体。镐头驻刀而立,早已气绝。但他紧紧的靠在李弘身上,为李弘竖起了一面肉体的盾牌。李弘感觉到镐头的身体在不停地震颤,以为镐头还在舞刀为自己挡箭,激动地大吼大叫,鼓起全身的力气,连砍七斧。 湖面靠近东侧一端的冰面已经基本上全部沉入湖底,冰层在刺耳的炸响声中飞速断裂,象箭一般快速地逼近了拓跋鸿他们。士卒们在惨叫,在冰冷的湖水中奋力挣扎,在迅速地沉没。而大块大块的冰层在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高速地断裂着,随即散开,沉没,其声势之大,惊心动魄。 裂狂风和侥幸幸存下来的士卒站在湖岸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瞠目结舌。裂狂风破口大骂,恨不得连李弘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要不是自己今天故意磨磨蹭蹭,恐怕也要和拓跋鸿一样喂鱼了。 双方相距五步。拓跋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后面已经是冒着冷气的湖水,再也没有退路,唯独祈祷冰层再支持一段时间,好让自己逃得天生。 “轰”一声巨响,冰层彻底断裂。 李弘发出一声狂呼,反手一把捞住镐头,顺着倾斜的冰块滑入冰冷的湖水里。拓跋鸿和身后的士卒们齐声发出了临死前的绝望惨叫,他们无助的望着四周,望着天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湖水吞没。 风雪看到李弘沉入水中,凄厉地尖叫起来。胡子连滚带爬,一边狂奔,一边大叫。木桩还在冰上滑行。他看到了镐头丢在冰面上的那捆绳子。 木桩一把抓住绳子,随即自己就滑到了冰层端面。他恐惧地大叫起来,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自己的滑行速度。他对着湖水张开了双手,本能的想抓住什么东西。 第二十六章 伊人远去(2) 就在这时,李弘突然从水中冒出,他高举的手对准木桩的大脑袋用力顶了一下。借助这一下阻力,木桩在滑出半个身子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而李弘受到反冲之力,再次沉入了湖中。 木桩顺势抛出了手上的绳子。随即他就被胡子拽住了一只腿,拖回到冰面上。两人手忙脚乱的赶紧拽绳子。这时风雪也跑了过来,一边哭喊,一边帮忙拽着。铁锤和更多的士卒跑了过来,长绳随即飞速上升。 李弘一手拽住绳子,一手抱着镐头,喜笑颜开地冒出湖面。大家不由自主地欢呼起来。李弘抱着已经死绝的镐头被大家连拉带拽的拖了上来。 风雪哭喊着一头扎进李弘的怀内。李弘抱着她,眼睛却望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镐头。他一直以为他活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水里牢牢地抱住他,没想到他为了救自己,早就身中几十箭死去了。李弘眼泪无可抑制的流了下来。 大家掩埋了战友的遗体,以最快的速度通过画虹原,越过耶溪,与燕无畏率领的大部队汇合。他在敌人主力去追赶李弘时,带领三百多人突然冲出树林,围歼了看守车队的五十多名士卒,将车队里的财物洗劫一空。 燕无畏看到风雪,不禁举手惊呼起来:“天啊,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还是金发蓝眼睛。这趟买卖硬是要得!我家大人要是不来抢,我来抢。” 风雪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李弘指着燕无畏对风雪道:“他就是燕无畏,一条好汉。” 风雪在马上赶忙行了个礼。燕无畏吓了一跳,连忙滚鞍下马,一边恭恭敬敬地还礼,一边说道:“夫人不要戏弄下官。您是大人的夫人,对下官点个头就可以了。” 风雪立即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其惊人的美艳一时间让周围的人都看呆了。李弘给风雪推了两下,连忙收回呆呆看着风雪的眼睛,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此尤物,又岂是自己这个一介武夫所能享受的起。 “无畏,联系上灵狐部落的段臻段大人了吗?”李弘用马鞭拍拍不时拿眼睛偷望着风雪的燕无畏。 燕无畏赶忙点头,“已经约好了,我们在星梦原碰头。” 部队随即不休息,八百多人,一千多匹战马,携带着丰厚的战利品,日夜向大燕山方向前进。 星梦原。 段臻和李弘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拍打着胸脯。两个生死之交的血性汉子在分手几个月之后,再次相见。 风雪和燕无畏随即上前见过段臻。 “说吧,什么事?”段臻笑着说道。 “我想借助大叔的力量,把风雪秘密送到扶余国(少数民族国名,其境在今天的东北)去。大叔的家族是鲜卑贵族,在大草原上势力很大,应该没有问题的。” 风雪站在一边痴痴地望着李弘,没有做声,估计李弘已经和她说过了。燕无畏却惊呆了。他用看到白痴一样的眼神望着李弘。 段臻大笑起来。 “大帅果然没有说错,豹子果真的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放心吧,大帅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既然你找到我,我就亲自送小雪去扶余国吧,省得你担心。” 李弘给段臻深施一礼,随即飞身跃上黑豹。燕无畏慌忙跟在他后面跳上马背,莫名其妙地望着李弘,不知道他为什么只说一句话就要走人。 李弘望着风雪,突然大声说道:“高兴一点,小雪,你在那里会快乐的。” 风雪望着他,任由泪水打湿了衣襟。 李弘拨转马头,绝尘而去。 燕无畏追在李弘的身后怒气冲天地叫道:“大人,你疯了吗?你为什么把夫人送走?” 李弘苦笑一下。 “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夫人几乎绝望得要死了吗?”燕无畏依旧大声吼道。 李弘无奈地摇摇头。 “她已经不能存在了,你知道吗?” “为什么?”燕无畏惊呆了。 “如果和连知道她在我这里,他的脸往哪里搁,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被别人抢去做了老婆,和连会被天下人耻笑的。和连没有面子,鲜卑国的脸面从何而来?和连因此肯定会发兵攻打卢龙塞。” “一旦两国兵戈再起,风雪怎么办?留在我这里,太危险,死路一条。不留在我这里,回到和连的大帐,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她只能不存在,权当已经被我们杀了。” “那你把夫人送走了,和连难道就不找你了吗?” “风雪不在我这里,好歹和连的面子不是丢得太大。财物遭到抢劫,女人也没有了,和大汉国的仇恨不过就是结得更深一点而已。即使他有心想报复,但他要求征召中部和东部鲜卑的军队攻打卢龙塞的理由已经不足。这两处的军队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的脸面而出兵报复。但如果事情关系到鲜卑国的脸面那就不同了。所以风雪没有了,事情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燕无畏终于明白了李弘的一番苦心。事实的确如此。风雪的存在关系到和连,也是鲜卑国的颜面问题。但她消失了,不在了,事情也就不一样了。在大汉国如今实力下降不足以抵御鲜卑寇边的情况下,为了一个女子而惹来连绵战祸,的确非常不明智。燕无畏突然对李弘肃然起敬。 “那夫人要躲到什么时候?”燕无畏问道。 第二十六章 伊人远去(3) “和连死了,她就可以出现了。” 燕无畏一时间张口结舌,再无话说。 “那你和夫人……”燕无畏迟疑着没有说出来。 “她也不会是我的夫人。”李弘失望地笑了起来,“我们和鲜卑国的战要不停的打下去,我们不知道这场战争还要延续多少年。只要这仗多打一天,她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夫人,你知道吗?” 燕无畏明白,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说话。 李弘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大帅马上就要攻打大汉国了。” 大汉国中平二年(公元185年)4月。 李弘带着八百多名士卒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卢龙塞。随后他就在塞外继续招收零星的小股马贼,在徐无山四周开始募兵,派人到渔阳郡购置武器和铠甲。手头虽然钱财不多,但装备一千多人的部队倒是绰绰有余。 这次深入鲜卑国招抚马贼,抢劫和连迎亲车队的事,他也不敢隐瞒,命令一个擅长书写的手下写了一封文书,派人送到了太守刘政处。不久刘政回书,把他大大地褒奖了一番,同时派人送来了一些粮食和武器甲胄。 对于卢龙塞军队的建制问题刘政也给了答复。鉴于卢龙塞军队数量在逐步增多,可以增加曲一级的建制。但是曲一级的军官是军候,秩俸六百石,他付不起这个俸禄。如果军司马李弘能够说服他们继续拿屯长的秩俸,就可以按照李弘的要求扩军。至于屯长一级的军官李弘可以自由任命,但秩俸减半。原因倒是很简单,由于去年黄巾暴乱,造成冀州青州税赋大减,无力支援幽州。开春幽州的百姓有种子下田就非常不错了,至于吃饱穿暖,做梦去吧。所以现在整个幽州的郡国兵,边军都在精简编制,压缩开支。因为卢龙塞的重要性,编制可以照旧,但秩俸是无论如何都给不齐的。 李弘一时间哭笑不得。他不知道太守刘政大人是真的没有钱,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不过上官这么说了他自然也没办法,只好暂时没有理会。 李弘喜欢和士卒们泡在一起,一起吃饭睡觉,一起训练格斗,一起打闹胡侃,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他还是一个掌管卢龙塞的军司马大人。李弘从不拿自己的秩俸,一子不剩,全部贴补士卒们。所以他穷,连偶尔送给小雨家用的钱都是向田重借的。李弘除了自己一条光棍,什么都没有,就连甲胄都是最旧的,新的铠甲他都留给骑兵战士用。他不喝酒宴请,也不允许其他军官们在一起互相宴请吃喝。所以士卒们爱戴他,把他当作自己的长兄一样,顺从他,拥护他。 李弘带兵非常严格,甚至可以说残酷。每天的训练任务每一个士卒都必须完成。谁不完成,他就一直陪着,直到完成规定的数量。他说得非常简单:“今天不努力作完训练,明天也许就死在战场上。这都是保命的技能,不会就只有死。”所以大家信服,士卒们都自觉地训练。 到中旬,卢龙塞已经基本上有了两千人,但军队依旧按照三个屯的建制在训练,将士们开始有怨言了。 这个时候,里宋回来了。 李弘听到小懒地禀报,急忙冲出了卢龙楼。虽然他和里宋只有半天的相处,但却是过命的交情,对李弘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里宋是他重新进入大汉国领土遇上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汉人。是他把自己领进了卢龙塞,推荐给了田静。如果没有碰上里宋,自己现在在哪里,干什么,谁知道呢? 里宋站在那里,其貌不扬,一身打扮也普普通通,背着一个小包袱。李弘冲上去,狠狠地打了他一拳,大笑起来:“长忆,叫我一声子民听听。” 里宋也大笑起来。他们在草原上逃命的场景再次涌上两人心头。里宋的眼眶湿润了,如果不是李弘救他,他早就尸骨无存了。 李弘看到里宋,突然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田静,想起了王进,想起了姬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里宋,大声叫起来: “长忆,我带你去看看校尉大人,去看看所有战死在卢龙塞的兄弟。” 两人站在田静的墓前,久久没有说话。 “长忆,你还走吗?” “不走了,一直跟着你,直到象校尉大人一样,战死沙场。” 李弘眼含泪水,用力拍拍里宋的肩膀,“好,我们一起干,谁先死,谁就把另外一个人的尸骨埋在这里。” 傍晚,李弘命令燕无畏把三位屯长以及其他主要将领郑信,田重,胡子,木桩,铁锤一起叫到了卢龙楼。 卢龙塞的三个屯长赵汶,玉石,伍召都是年轻人,虽然年纪都比李弘稍大一些,但在北疆不是以年纪论大小,而是以武勇论高低。所以三个人自从进入卢龙塞那一天起,就对李弘佩服得五体投地。谁敢在惨胜之后以四百人追袭蛮子大军?豹子,只有他敢这么做。没有人敢不服,这就是拳头狠的硬道理。 第二十六章 伊人远去(4) 这次李弘单枪匹马再次杀回鲜卑国,不但带回来上千的士卒,还打劫了鲜卑国的大王和连的婚车,这让三个屯长更加拜服,内心里都暗暗发誓,一定要跟着这个疯子大人打天下,将来的军功肯定多得不得了。 李弘把太守刘政大人送来的文书让里宋读了一遍,自己又解释了一遍,然后说道:“我们都是大汉的子民,当兵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千千万万的大汉百姓免受战火的蹂躏和摧残。我们可以为此抛头颅,洒热血,连性命都不要,难道就不能少拿几个钱吗?” 几个人望着李弘,脸上表情各异,都没有接腔。 “鲜卑国在近期可能要入侵我们大汉,和他们的生死决战已经不可避免。我和在座诸位一样,将来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 “我这份秩俸全部打入卢龙塞的士卒军饷中。在座诸位的钱可以少,但普通士卒的钱一分都不能少。战要靠他们来打,胜利要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来换,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们大汉国的荣耀。” 田重用力一拍桌子,“好,说得好。老头子活了六十三年,当了将近五十年的兵,头一次听到一个当官的替我们当兵的说话。为了你这句话,老头子不要秩俸了,就跟在你后面,一直到战死为止。” 胡子猛地站起来:“大人,您待咱们恩重如山,不但帮助我们从鲜卑狗那里逃出生天,还一直把我们当兄弟一样对待,就凭这份恩情,这份信任,我代表所有的马帮弟兄说一句,我们这几条命就是大人您的,一切唯大人马首是瞻。钱这玩意好是好,可也要有命花是不是?咱不稀罕。” 胡子在北疆马贼中非常有名,属于老大级的人物,象木桩,燕无畏他们只能算作不大不小的零散组合。这次他们被慕容风剿匪的部队打惨了,被鲜卑人追杀的走投无路。就在山穷水尽的时候,燕无畏带着李弘赶来了。李弘带着他们在草原上,山林间绕来跑去,不但逃脱了鲜卑人的包围,还狠狠地打了一下鲜卑国大王的迎亲队伍。这让他们对李弘敬若神明。而更令他们感动的是,到了卢龙塞,他们一直被李弘象自家兄弟一般的尊重和信任着,从来没有因为他们的出身而有所轻视,这才是他们心里最需要的东西。马匪心里都有一笔帐,把脑袋挂在腰间出来混,一是要跟对人,二就是要活的象个人。因为这个,所有大大小小的马匪,包括胡子这个老大级的人物,都从心眼里愿意为这位声名响彻北疆的豹子大人效力。 赵汶三个屯长这个时候不敢不表态。虽然他们一直没有和李弘并肩战斗过,但他们本身都是热血青年,也愿意和李弘一样,带着部下和入侵者血战沙场,为自己的人生增添无尽的荣耀。这是每个大汉边军战士的心愿。 里宋和郑信做为卢龙塞战后幸存下来的士卒,连报仇都来不及,哪里会在意什么秩俸不秩俸。他们一心只想和鲜卑人早早开战,为死去的战友报仇雪恨。 李弘非常感动。有这些众志成城的部下,什么样的敌人不能击败。 李弘随即把自己对卢龙塞边军的扩军方案说了一下。他打算把卢龙塞的边军分成一部三曲,每曲三屯,每屯两百人。赵汶为中曲军候,伍召为假军候,下辖卢龙塞扩军之前的三屯人马。左曲玉石为军候,燕无畏为假军候,下辖三屯主要是最近招募的新兵,原卢龙塞伤愈归队的士卒,零散投奔的马帮人员。右曲胡子卫峻为军候,里宋为假军候,下辖从鲜卑逃回的众多马帮主力队伍。郑信为斥候屯屯长。田重为后卫屯屯长。他同时安排木桩,铁锤,小懒他们都下去做屯长,各屯下属军官任由各位军候自己在下属中选拔。 “如果大家有什么提议,或者不满意的地方,现在说。”李弘笑着说道,“明天就重新整军。然后部队开拔到草原上,进行骑兵阵形训练。” “出卢龙塞?”赵汶惊讶地问道。 “对。实战演练,来不得半点马虎。”李弘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斥候屯从明天开始兵分两路侦察敌情。一路向百灵牧场东北方向,一路向大燕山方向。斥候士卒们可以适当三五天回报一次。” 郑信立即点点头。 “长敬老伯的后卫屯事情最多,战马,粮草辎重,武器装备,都要大量囤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田重显得非常激动,他大声说道:“大人放心,下官竭尽所能,为大人排忧解难,一定让卢龙塞的铁骑风云我燕赵大地,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第二十六章 伊人远去(5) “风云燕赵。”李弘喃喃自语道,“风云燕赵,说得好啊。好气势。” “我们就把自己的骑兵叫做风云铁骑,你们看如何?”赵汶望着大家说道。 “风云铁骑的战旗中间绣一大豹子,怎么样?大人在画虹原上就是高举着这杆大旗,杀的敌人屁滚尿流,几乎全军覆没。”燕无畏兴奋地大声叫起来。 “好,就依无畏的意见。我立即命人连夜赶制。”田重摸着自己的小山羊胡子,开心地大笑起来。一大把年纪,还有用武之地,任谁,都会兴奋不已。 “鲜卑人有个天下闻名的铁骑,叫黑鹰铁骑,其战绩累累,天下无人敢当其锋锐。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和它决斗一场,看看谁是天下第一。” 李弘突然想起铁鳌,想起那支翱翔九天的黑色雄鹰。 部队第二天开拔到距离卢龙塞六十里的大草原上,扎下大营。 李弘依照从铁果哪里偷学的训练办法,对三曲一千八百名骑兵战士,展开了非常艰苦的训练。但是骑兵作战,人马一体才是最佳境界,要想到达这种水平没有一两年时间根本就不可能。 李弘疲惫不堪的坐在草地上,一脸的无奈。虽然这些战士中有的是老骑兵出身,象刘政就给他留下了两屯完整的铁骑部队,有的是纵横草原十几年的悍匪,象胡子他们的部队,骑术全都没得说。但他们也无一例外的对骑兵作战缺乏基本的战术素养和理解。和鲜卑人,乌丸人的铁骑比起来,现在这支队伍的确差一个档次。 骑兵战士们因为不能准确理解骑兵战术,造成在阵形配合和使用上完全没有默契,集团骑兵作战的优势根本就难以发挥,很难形成巨大的战斗力。 李弘望着草原上小股骑兵队伍在不断地往来飞驰,思绪不禁飞到了鲜卑战场上,惊心动魄的驹屯战场上。那些骁勇善战的鲜卑骑兵们在牛角号和战旗的指挥下,娴熟自如地变阵,精确默契地配合着,几乎完美无暇地推动着阵势前进,尤其是黑鹰铁骑,仅仅那不可一世的雄霸气势,就足够摧毁敢于迎战的敌人们的意志。 李弘哀叹一声,抱着脑袋躺倒在刚刚露出嫩牙的小草上,失望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一时间要建立天下第一铁骑的雄心大为受挫。 士卒们战术素养差不齐,个人的骑射格斗技术和胡人比起来也有不小的差距,如果不能在短期内想出办法来弥补,在正面战场上和敌人骑兵决战,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突然,远处飞来一骑,象箭一般射向李弘。李弘猛地坐起来,神色凝重地望着,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 “大人,大事不好……” 第二十七章 临危受命(1) 李弘从地上一跃而起,迎上那名飞驰而来的斥候,大声问道:“鲜卑国出兵了?” “回大人,百灵牧场突然出现了上万大军。”斥候急促地呼吸着,一脸的恐惧。 李弘一时间呆住了。他立即问道:“打谁的旗号?” “东部鲜卑大人弥加,汗鲁王乌延,鲜卑云海部落的槐头大人,还有十几个鲜卑中小部落的大小帅旗帜。营帐密密麻麻,连绵好几里。”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先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回大人,今天上午突然出现的,毫无预兆。昨天我们从百灵牧场经过时,牧场还安安静静的。真不知他们是怎样隐藏形迹的,一下子就来了一万大军,太不可思议啦。”那名斥候伍长激动地说道。 李弘从最初的惊愣中反应过来,他抬头望着蓝色的天空,望着飘逸的白云,默默不语。 大帅这个时候不从白檀出兵攻打广平,渔阳,反而再次出兵攻打卢龙塞,这怎么可能?难以置信,大帅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难道大帅另有什么目的?他难道依旧没有放弃两翼突进,中路包抄的战略?他还是想从右北平郡的卢龙塞和北方的上谷郡实施南北两路突破,好有效掩护他从东面强攻渔阳郡,然后三路合围,一举夺取幽州的经济命脉渔阳城,占据渔阳城的铁矿和盐矿?不太可能。卢龙塞惨败之后,大帅再次实施这个计划已经不太现实。无论如何,任他天大的本事,在东部他已经不可能筹集到上万人马了。 那眼前的部队又该怎么解释呢?李弘百思不解。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李弘知道自己的部下已经闻讯赶来了。 “大人,我们还是先撤回卢龙塞吧?”赵汶首先说道。他身上大汗淋漓,一张脸黑乎乎的都是灰。 “你们怎么看?”李弘笑着说道。 “蛮子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百灵牧场,说明他们早就有准备,是蓄谋已久的计划。来者不善,这场血战已经避不过。”胡子大声说道。 李弘望着大家略显紧张的神情,突然觉得事情很有些蹊跷。上万大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眼皮低下,而自己几十个天天在外奔波的斥候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 李弘忽然笑了起来,他对一直站在旁边的斥候伍长说道:“敌人的斥候队出动了吗?” “是的。我们很难接近他们的大营。” “战马多吗?” “牧场四周全部都是敌人的帐篷,看不清马场的情况。” 李弘慢慢点点头,心中逐渐有些明白过来。 大家紧张的心情随着李弘轻松的笑容,不慌不忙的语气,慢慢地消散了。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我们听到有上万的敌人,吓得慌慌张张的就跑来了。可我家大人听到了就好象敌人只来了几百人等着挨宰一样,心情好得很。本事!大将风度!将来我燕某人战打多了,人杀足了,估计就是大人现在这个样子。燕无畏站在李弘的后面,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心里暗暗地想着。 “你们认为,东部鲜卑的弥加大人,乌丸人的汗鲁王乌延,在卢龙塞惨败不到半年之后,会从哪里筹集到上万部队?”李弘笑吟吟地问道。 赵汶,玉石,里宋他们沉吟不语。胡子立即大声叫起来:“大人,鲜卑和乌丸部落里的男人,上马就是士卒,下马就是牧民,如果他们老少爷们一块来,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蛮子想报复,不顾后果,穷尽部落所有人马,的确是可以的。”燕无畏忍不住,跟在胡子后面说道。 李弘好象想通了其中的诀窍,他用力点点头头,赞许地说道:“你们说得有道理。我们回去吧。” 他回头对站在附近的传令兵大声叫道:“告诉长敬老伯,叫他今天晚饭加餐,要有肉,大块的肉。”传令兵高兴的狂叫一声,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撤回所有斥候,大家都回卢龙塞吃肉去。” 李弘高兴地站在草地上哈哈大笑。周围的几个军候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他,眼神中无不露出惊奇的神色。难道吃肉就这么值得高兴吗?连身边上万名虎视眈眈的敌人都抵挡不住吃肉的诱惑? 一连三天,卢龙塞都在非常平静的气氛中度过。 斥候们既没有看到敌人从百灵牧场出来,也没有发现他们有准备进攻的迹象。而李弘好象根本就不关心他们,他关注的是渔阳方向敌军的动静。赵汶里宋都告诉他,既使渔阳方面发生了大战,如果渔阳方面不发出求救文书,部队也是不能过境击敌的。李弘好象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趴在用绢布织成的幽州地图上,比划个不停。 李弘率部回到卢龙塞后,立即修改了骑兵的训练内容,命令大家白天睡觉,晚上以屯为单位,在徐无山的山林之间开展实战演练,急行军,突袭,包抄围歼,训练项目有时候一晚上好几个,累得士卒们叫苦不迭。有士卒连呼上当,原来军司马大人加餐给肉吃,竟然没安好心。现在每天身上掉下的肉都比嘴里吃下的肉多。 第七天,从渔阳传回来的消息非常惊人。中部鲜卑熊霸的五千大军以闪电般的速度攻下了广平城。而在同一时间,慕容绩率领金雕黑雕两个慕容部落和骕骦部落,土狼部落,天蓝部落共十七个大小部落八千大军突然出现在渔阳城下,开始攻打渔阳城。白檀城里,鲜卑各部落的军队在裂狂风的主持下,陆续集结。此次参加入侵大汉朝的中部鲜卑部落估计会在一百个以上,人数将达到二万人左右。 卢龙塞的气氛突然之间紧张起来。 第九天,更坏的消息传来了,拓跋部落和弹汉山数十个部落,联合上谷郡的乌丸豪帅提脱,起兵两万,开始猛攻居庸城,意图南下和慕容风的大军在渔阳城汇合。 第二十七章 临危受命(2) 第十天,幽州刺史刘虞率领两千援军渡过沽河,进入渔阳城。 第十二天,刘政大人带领一千援军,风尘仆仆赶到了卢龙塞。 “敌人进攻了吗?”刘政劈头就问。 看到李弘和几个卢龙塞的军候连连摇头,刘政坐在马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随即在大家的搀扶下,下了马,踉踉跄跄的坐到路边地上。 “好了,好了,让我歇一会。我已经跑了一天没有下马了,你们就让我在这坐一会儿吧。”看到身边的手下要扶他起来,刘政赶忙有气无力的连连摇手。 “子民,知道上谷郡和渔阳郡的军情了吗?”刘政向李弘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回大人,下官已经知道了。鲜卑人和乌丸人再度联手,实力非同小可,巨庸和渔阳两城现在都很危险。” “我在路上已经接到刺史大人三封求救文书,估计第四封马上就要送到卢龙塞了。我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兵去帮助他们。唉,可叹我们的刺史大人心慈手软,一贯坚持对胡人采取什么怀柔政策。如今倒好,放虎归山,虎又出来吃人了。”刘政忿忿不平地说道。 “这次要是再把乌延抓住,立即给我斩了,不要上报,立即斩了。“刘政激动地挥手做出斩首的姿势,好象这样就能把乌延杀掉似的。 “敌人为什么没有进攻?是不是上次给打怕了?”刘政平静了一下略显浮躁的心情,再次问道。 “大人,据我们几天来的连续观察,发现百灵牧场上的万人大军是乌延伪造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鲜卑人的军队,只有他自己的一个千夫长带着一千多人,一千多个帐篷,一千多杆战旗而已。百灵牧场里除了草,恐怕也就是几十匹战马了。”李弘轻描淡写地说道。 刘政睁大了眼睛,惊喜地说道:“你肯定?” “我已经亲自侦察过了,连牧场里面我都去过了,的确没有什么军队。这是敌人意图欺骗我们,想瞒天过海,拖住右北平郡的部队,不让我们抽调兵力去支援其他的地方。”李弘赶忙详细说道。 刘政的精神立即好了起来。 “哈哈,看不出来,这些蛮子也挺狡猾的,还会耍这种疑兵之计。哈哈,不错不错,下次抓到乌延,替我问问他,是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围在周围的军官们大笑起来。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静悄悄的躺在漆黑的夜幕上。无数的星星依偎在美丽的月亮周围,调皮地眨着眼睛。卢龙塞沐浴在蒙胧的月光下,显得巍峨而雄伟。巨大的汉字大纛在夜风里狂舞,发出巨大的响声。 李弘站在城墙上,默默地看着,想着,一股思乡的惆怅慢慢地涌上心头。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自己的父母,记起自己的亲人呢?脑海中突然闪出清秀淡雅的小雨,瞬间又化作了艳绝尘寰的风雪,接着一团巨大的烈焰腾空而起,霎时将他吞噬。 李弘遽然一惊,火光消失,面前依旧是明月当空,繁星点点。 “大人,刘大人已经到了卢龙楼了。其余各位大人都已经早到了。” 李弘缓缓转身,看到了自己的侍卫雷子。他是燕无畏的兄弟,是个孤儿,很小就跟着燕无畏做了马贼。雷子的年纪比小懒还小,武功好,聪明机智,大概是自小就在草原上混的原因,显得比同年人要老成的多。李弘非常喜欢他,经常和他在一起闲聊,有时候两人还切磋切磋武功。 李弘摊开一幅巨大的绢制地图,指着渔阳城说道: “鲜卑人想要什么?渔阳的铁和盐。有了它们,鲜卑人的武器供应就更加充足,更加有保障,鲜卑人可以通过它们获得丰厚的赋税收入,增强鲜卑的国力,提高他们自己的生活水平。” “相反,我们一旦失去渔阳,对已经步履维艰的幽州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能够支撑幽州勉强度日的赋税会大幅减少。随之而来的就是百姓生活更加贫困,军费开支会大幅萎缩。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幽州就会象纸扎的巨人一样,一触即溃。到时候河北三州,还有什么军力来抵御鲜卑铁骑?” “失去渔阳,对大汉来说,远比被胡人在境内掳掠一番要严重的多。慕容风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一心一意要占据幽州北疆,为鲜卑国的进一步强大打下根基。” “鲜卑人最早的打算很有威胁性。在冬天来临之前,以优势兵力夺下卢龙塞。然后通过漫长的冬季,在汉军无法反攻的情况下,牢牢守住和巩固卢龙塞,为春天出兵攻打右北平郡占据绝对优势。” “这样春天一到,鲜卑人就会联合乌丸人,从渔阳郡的南北两翼同时出击,一来可以掩护鲜卑主力攻打渔阳,牵制其余两郡的兵力;二来可以对两郡展开攻城掠地的军事行动,对两郡百姓进行大肆地抢劫掳掠;三来在主攻不利的时候,可以迅速支援。然而,由于两位大人提前出兵支援,造成鲜卑人攻打卢龙塞失利,兵力大损,使得他们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原来基本上无懈可击的计划。” “从当前的局势可以看出,鲜卑人在原来计划的基础上做了较大的修改。他们依旧以占据渔阳城,威胁幽州首府蓟城为主要进攻目标。但在卢龙塞方向,他们只好实施诈术,假装集结大批部队准备攻击要塞,以吸引本郡的军队主力。在上谷郡巨庸方向展开强攻,一来牵制上谷郡兵力,二来一旦夺取巨庸,可以会师渔阳。” 第二十七章 临危受命(3) “一旦巨庸被攻破,鲜卑人和乌丸人的势力就在上谷郡,渔阳郡连成巨大的一片,这样他们的军队就首先立于不败之地。他们互为犄角,进可攻,退可守。到那时,我们想重新夺回渔阳,难度就比较大了。” “在目前的形势下,我们卢龙塞的部队可以分出一部分,往渔阳进行支援。如今熊霸的部队尚在广平,还没有到渔阳和慕容绩的大军会合,机会较好。我们以一部兵力突袭敌人八千大军的一翼,成功的把握还是非常大的。” “一旦敌人在渔阳城下受挫,北面巨庸城又久攻不下,时间一长,鲜卑人的粮草就有可能不济。这时在我方援军源源不断赶到渔阳城的情况下,敌人眼见夺城的机会越来越小,除了撤军别无它途。” 卢龙楼内鸦雀无声,大家都在默默地思考着。 刘政干咳了一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现在渔阳城下有八千大军,我们需要多少人可以击破它其中一翼?” 李弘不假思索地说道:“至少三千人,采取夜袭的方法,可以彻底歼灭鲜卑人的侧翼。一旦鲜卑人的部队陷入混乱,他们在短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有先行撤退,徐图进攻。” 刘政对着李弘苦笑了一下,双手一摊,一言不发。卢龙塞要留部队防守,他无论如何也没有三千人可供抽调。 就在这时,一阵密集的鼓声突然划破了宁静的黑夜,在卢龙塞上空轰然响起。 一屋子的人无不面色大变。 李弘再次看见了鲜于辅。 鲜于辅带着四百铁骑飞速进入卢龙塞。李弘赶忙迎上去,喜笑颜开,远远的就叫喊道:“鲜于大人,好久不见,你怎么有时间到卢龙塞?” 鲜于辅比年前消瘦了许多,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太累了。他现在是幽州刺史府里主要负责兵事的官员,如今幽州战事频起,处处告急,怎能叫他不忧心如焚。 鲜于辅飞身下马,以下属的身份给李弘行礼。 李弘现在是军司马,秩俸是一千石,(东汉时秩俸都折合成谷物计算。一千石大约八十斛谷。汉代一斛为一百二十斤,一斤约合现在的二百五十克。)级别,秩俸和一个大县的县令是一样的。汉代以“若干石”的俸禄额度来标志官僚等级,是所谓“禄秩”,大约有十八个等级。 军司马在军队中至少可领两曲八百人马,是军队中的基层官员。虽然官不是很大,但就他的年纪来说,二十岁不到,能在军队中有如此位置,已经是罕见了。如果不是卢龙塞保卫战的光辉战绩,如果不是卢龙塞大战后唯一幸存下来的军官,这个军司马的位子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他的。就以他的庶民身份来说,终其一生,做到军候这个位置,每月拿六百石秩俸,已经是到顶了。 由于本朝开国皇帝高祖刘邦是布衣起兵,依靠军功阶层打下了万里河山,后来的武皇帝刘彻威加四海,又极重军功,所以大汉的军功阶层一直很有权势地位。直到东汉依靠地方豪强立国,士大夫阶层逐渐崛起,门阀,宗族势力开始膨胀,加上皇亲国戚,官僚贵族,宦官阉党的轮番掌权,造成了军功阶层的迅速没落。 但现在的李弘就不一样了,军司马的官职已经使他脱离了庶民的身份,一跃而成为一个小官僚了。在大汉军队中,军司马可以独自领兵出战,积累战功的机会多,接触的上司都是军政大官,只要努力,升迁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刺史在汉代是个很奇怪的职位。西汉孝武帝时初置刺史十三人,秩俸是六百石。到了成帝时更为牧,秩俸二千石。建武十八年,又再次更名为刺史,秩俸复为六百石。但它的权力一直未变。每年州刺史大人都要在七八月间巡视所在州的各个郡国,考核当地官员的政绩,处理一些重大的诉讼案件,考察一些当地的名士人才,然后在下一年年初到京都上奏天子。刺史大人的奏折,对当地大小官员的升迁任免,人才的选拔推荐都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他的权力很大,但秩俸却非常少。 刺史大人俸禄少,他的下属从事的秩俸当然就更低了。比如鲜于辅,他是刺史府的功曹从事,是刺史府的主要下属官吏,到了县里,县令都要亲自出迎,但秩俸却只有区区的三百石,仅仅相当于一个县尉或者一个屯长的秩俸。 李弘虽然贵为卢龙塞守军长官,但也不敢怠慢刺史府的官员。他看到鲜于辅给他行下属之礼,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伸手扶起,“不敢当,不敢当。鲜于大人这是为难我了。” 鲜于辅根本不理睬他的客套,第一句话就把李弘听呆了。 “大人必须跟我到渔阳去。” “为什么?”李弘不由自主地问道。 “去年刺史大人离开卢龙塞时,大人曾经对今年幽州的形势做过预测。现在正如大人所言,鲜卑人和乌丸人再度联手,两路同时攻击我幽州北疆,居庸和渔阳如今均岌岌可危,急待大军救援。” “刘大人大约能够从各郡国抽调多少兵力?” 第二十七章 临危受命(4) “代郡的部队已经支援居庸城去了。现在能够抽调兵力的只有广阳郡,右北平郡,加上渔阳郡的潞城,雍奴城,最多能够凑出三四千人马。” 李弘听完几乎晕倒。堂堂一个大汉国,五千多万人口,在幽州这些北疆要郡,竟然连上万的驻军都没有,简直匪夷所思。 “去年你曾经亲口对刘大人说过,卢龙塞今年将不会有什么战事。一旦北疆其他各处战事危急,可以从卢龙塞抽调兵力前去支援。刘大人至今没有收到你的告急文书,他确信卢龙塞方面没有重大军情发生,因此派我日夜兼程赶来,一是向太守大人求援,二来如果卢龙塞不能派兵支援,也要把你借走。” 李弘用奇怪的眼神望着鲜于辅。 “刘大人相信你的才能,他认为你能战胜鲜卑大军。”鲜于辅苦笑了一下,同情地望着李弘说道:“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谁还有信心战胜鲜卑人的铁骑,除了疯子和白痴。”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封印的小号竹简递给李弘,“这是刺史大人的授权,你可以指挥广阳郡,渔阳郡的支援部队。” 情况太复杂,李弘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糊里糊涂地把竹简接到手上,傻乎乎地说道:“按律我不能私自离开卢龙塞的。” 鲜于辅点点头:“这我自然知道,快带我去见太守大人。” 刘政低头望着自己白净的双手,沉默不语。 鲜于辅疲惫的坐在席上,旁边的李弘小声问他为什么幽州边军这么少?鲜于辅警觉地望了一眼刘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现在大汉的朝政完全被皇亲国戚和内庭宦官把持着,各地的大小官员和门阀宗族都是依附他们而生存。在他们的支持下,这些地方官吏豪强都大肆吞并土地,盘剥百姓,大汉无数的财富都被集中在这些人手里,从而出现了极度富有的大臣和豪族,极度贫穷的国家和百姓的奇怪现象。成千上万的百姓忙碌了一整年,往往还不够交租上税的。去年的黄巾暴乱,波及的范围之大,和这个原因不无关系。” “国家太穷,边境战事又少,于是就削减军队。而各级军官为了克扣更多的军饷,都虚报人数,结果造成部队人数剧减。” “去年因为黄巾贼暴乱,各地部队人数少,清剿不利,于是陛下授权各地州郡,可以适当募兵扩军。如果不是去年扩军,今年幽州的兵马就更少了。” 李弘还想问什么,刘政开口说话了。 “子民,你确信乌延和弥加不会在卢龙塞兵力空虚的时候,突然出击攻打卢龙塞?” “大人,我已经详细解释多遍。他们的确没有实力再来一次进攻。去年的惨败对于他们来说起,不是一年或者两年就可以恢复元气的。即使他们想进攻,没有上万人,如何能攻破卢龙塞?东部鲜卑和乌延去年都吃了大亏,再想集结大军,鼓动更多的部落出兵出钱,根本就是竭泽而渔的行为,不会得到大多数部落首领的响应。慕容风的中部鲜卑主力在围攻渔阳,他自然不会愚蠢到在两线上同时作战,分兵前来攻打卢龙塞。” “但如果我们延误时机,不去支援渔阳,而导致渔阳失陷,任由鲜卑铁骑一泻而下的话,守住一个卢龙塞还有什么意义了?大汉的国土被胡人肆意践踏,幽州的百姓被敌人蹂躏屠杀,战火在北疆四处燃烧,此时守住一个小小的卢龙塞能解决什么问题?能够赶走胡人收复家园吗?能够挽救在战火中呻吟的生灵吗?能够大展我大汉不可侵犯的威严吗?” 李弘激动的涨红着脸,大声说道:“大人,一旦鲜卑人攻破居庸,夺取渔阳,他们的势力就会在幽州北部连成一片,而此时卢龙塞将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根本就是一块无险可守的绝地。如果他们围上我们几个月,饿都能把我们饿死啊。” 刘政那张保养得非常光滑的脸,随着李弘挥动的双手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李弘的话终于打动了他,迫使他下定决心出兵支援渔阳城。 “子民,留多少人守卢龙塞比较妥当?” “一千人足够了。”李弘看到刘政已经同意出兵支援,惊喜的和鲜于辅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 “援军刚刚赶到,非常疲惫,不适宜再次长途跋涉。你就带上卢龙塞的两千人马立即出发吧。”刘政这个人一旦下了决心,倒也雷厉风行。他马上就下了出发的命令。救兵如救火,时间就是一切,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鲜于辅跪倒在刘政面前,为表示对他的感激之情,一连磕了三个头。 刘政挥挥手,示意他起来,笑着说道:“告诉你家大人,右北平郡能力有限,也只有李司马这两千人马可以抽调了。这两千人有一大半都是李司马从鲜卑人手里救出来的马贼,没有他,也就没有卢龙塞的援军。如果能够击败胡人的入侵,希望你家大人不要忘了多多提携李司马。” 李弘心里一阵感动,连忙跪下给刘政行了一礼,大声说道:“大人请宽心。此次出战,子民必不负大人的期望,誓死奋战,击退胡虏,保我大汉国土。一旦战事完毕,当即刻返回卢龙塞,重归大人麾下效力。” 刘政伸手把他扶起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将李弘散落在胸前的几缕长发顺到他的肩后。动作虽然细微,不经意,却是那样的温暖,充满了慈祥的长者对小辈的爱护之情。李弘心内一阵激动,眼眶不由自主的有些湿润。 此去战事险恶,将来可有相见之期,谁能知道? 刘政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拍拍李弘的肩膀。 李弘再施一礼,大步走出。 天上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正是杀敌报国的大好时机。 李弘大吼一声:“击鼓,整队出发。” 霎时间,如雷一般的战鼓声震撼了整个卢龙塞。 李弘站在山坡上,望着两千四百名骑兵战士飞驰在徐无平原上,心里沉甸甸的。鲜于辅站在他旁边,轻轻问道: “大人……” 第二十七章 临危受命(5) 李弘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彼此之间无需这么客套。我不喜欢你喊我什么大人,真的。我想喊你羽行兄,可你每次都恭恭敬敬的叫我大人,让我无法出口。我们真的不熟悉吗?” 鲜于辅不曾想到李弘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愣住了,神情非常尴尬。 李弘笑了起来:“羽行兄叫我子民,难道不是很好吗?” “可下官……” “人与人之间交往,朋友与朋友之间交往,讲究的是投缘。换成是你在卢龙塞,你也就是军司马了。官职的大小可以让你我之间连朋友也做不成吗?” 鲜于辅非常感动。其实在内心里他还是非常想结交李弘这个人的。只是因为官职,因为年纪,或者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非常短,总之鲜于辅有些难以开口象喊朋友一样的喊一个自己很敬重的人。可李弘不这么想,他听了觉得别扭,他想和鲜于辅交交朋友,他觉得鲜于辅看上去就是一个非常稳重可靠,很有才华的人。 “渔阳之战,胜负未卜,也许你我都会死在那里。”李弘苦笑着说道。 鲜于辅不好说什么。 “天亮后我们就到徐无城,是不是歇一下?” 李弘突然想起了小雨。 谷雨轻轻拉开门。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看到了披头散发,一身甲胄的李弘。 李弘站在门外,满面笑容,默默的望着她。 “你过的还好吗?”李弘轻轻问道。 谷雨点点头,清秀美丽的一双大眼睛里,全部都是惊讶和欢喜。 李弘一直看着她,默然无语。想到自己一旦战死,这个女人将怎样生活下去呢?谁来保护她呢?姬明临死前的叫喊似乎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李弘心里一阵剧痛,脸上的笑容突然之间消失了,眼睛里都是无尽的悲凄和无奈。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伤心欲绝的风雪。她现在已经到了扶余国,她好吗? 谷雨似乎读懂了李弘眼内的悲伤,她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小嘴嗫嚅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雷子把许多东西搬进了屋里。随即飞身上马,等待李弘地离去。 “小雨,我来看看你。”李弘平静了一下心情,缓缓说道:“部队要出征。” 两人互相望着,谁都不再说话。 谷雨脸上的哀怨和无助越来越浓烈,几乎让李弘透不过气来。 “保重。” 李弘再也不望谷雨,转身上马,绝尘而出。 谷雨心里一痛,泪水悄然滚落。 第二十八章 暗流汹涌(1) 两天后,部队到达飞云山。此处距离鲍丘河五十里。越过鲍丘河,再向东北走一百五十里,就是渔阳城。 “羽行兄,你说的援军为什么还是没有看到?按照路程计算,他们应该比我们先到才对。”李弘望着正在逐渐变绿的大山,担心地说道。 鲜于辅没有做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援军到现在还没有到达飞云山。这是他和阎柔当初约好的会合地点。 “你说的那个广阳郡的兵曹掾史阎柔非常厉害吗?” “阎柔阎子玉和我同乡,都是渔阳人。他自小父母就被鲜卑人杀了,后来他随几个乡邻一起参加了马帮,在草原上讨生活。乌丸人,鲜卑人,匈奴人他都非常熟悉,会讲他们的话。他武功好,擅长骑射,可以左右开弓,箭无虚发。他为人仗义,讲信用,劫富济贫,是条好汉,在草原上人们都叫他火烧云。” “为什么叫火烧云?”李弘奇怪地问道。 “阎柔喜欢穿一件火红色大氅,在草原上他带着自己的兄弟们象云一样的来去如风,所以有这么一个外号。” 李弘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回头问站在身边的雷子:“你认识这个火烧云吗?” “在北疆他和胡子一样,非常有名气,手下有几十号人。几年前听说他突然不干马贼,带着弟兄们回大汉国谋生去了。”雷子笑道,“原来是做了大汉国的官。” “你认识他吗?”李弘问胡子道 “我没见过他。马帮之间一般互相都不认识,各干各的。”胡子说道,“不过这小子在北疆很有名气,比我差点。” 李弘笑起来:“真想马上见到他。” 阎柔果然是一条好汉。身躯高大魁梧,比李弘还高一点,一张棱角分明,坚毅刚强的脸,一双深沉的眼睛里闪烁着机智和凶猛。也许是自小就混迹江湖的原因,他比同年人明显的多了一份沧桑和成熟。 李弘和他一见如故,彼此惺惺相惜,立即就熟悉起来。和鲜于辅比起来,阎柔的性格开朗豪爽,为人粗旷不羁。鲜于辅就显得内敛稳重,彬彬有礼得多。 “潞城和雍奴的援军集结得太慢,步兵又多,实在是快不起来。”阎柔和李弘他们见面之后,立即解释来迟的原因。 “子玉兄带来了多少部队?”李弘着急地问道。 “广阳郡骑兵六百。潞城和雍奴城有骑兵两百。三地的步兵加起来有一千人。”随即阎柔把两城的带兵县尉窦峭,章循叫过来。两人看到传言中的豹子比阎柔还小,脸上都露出难以相信的神色。 “比不上你们右北平郡人多势大,一出手就是两千骑兵,厉害。”阎柔笑着说道。 李弘苦笑,“为什么这么少?” “各地的郡国太守大人都不相信渔阳城能够守得住,所以把主要兵力都布置在坚守各自的城池上。按惯例,胡人的部队深入到内地后,因为担心部队的补给跟不上,一般在内地停留的时间都比较短。一旦他们攻打城池受阻,就会在城池附近的乡村大肆掳掠一番,然后就撤回去。所以各地的大人对出兵支援一事,都不是非常积极。”鲜于辅在一边小声解释道。 “难道乡村百姓就不是大汉子民吗?”李弘气愤地说道,“没有他们种田织布,城里人早就饿死冻死了。” “子民,还是想想如何渡河作战,不要生这些无谓的气了。渔阳城的百姓还在盼着救兵呢。”鲜于辅立即小声劝道。 李弘愤怒地踢了一脚地上的杂草,大声吼道:“出发,到鲍丘河去。” 郑信的斥候队士卒陆续返回。带回来的消息都不好。 慕容绩的大军狂攻渔阳城南门。熊霸的部队已经到达渔阳城东门,正在展开攻击。裂狂风率领五千大军到达广平后,已经出城,正在沿着鲍丘河往渔阳而来。 城内四千守军在刺史大人刘虞,渔阳太守何宜,都尉田楷的带领下,死守城池。双方损失都比较大。 敌人的斥候密布在鲍丘河沿岸,要想悄悄渡河几乎就是不可能。 由于刺史大人刘虞的授权,军司马李弘全权指挥这支四千多人的部队。李弘在部队行进途中,以阎柔的六百骑兵为前曲,以鲜于辅的四百骑兵加上雍奴城潞城的两百骑兵,六百骑为后曲。以里宋为军候,窦峭,章循为左右屯,领一千步兵跟在骑兵后面。 郑信飞马赶来。 “大人,据此二十里有一个地方适合部队渡河。那里地形比较隐蔽,水流也缓,只是河面稍宽一些,但敌人的斥候对那里看得很紧,不可能做到秘密渡河。” 李弘点点头,随即对传令兵喊道:“把长敬老伯请来。” 阎柔望着田重,眼睛瞪得浑圆。李弘的部队里竟然还有这么老的兵。鲜于辅赶忙小声对他解释了一下。阎柔收起轻视之心,眼内闪出对田重的敬佩之色。 第二十八章 暗流汹涌(2) “老伯,渡河的船只你们后卫屯已经找到了吗?”李弘笑着说道。 “大人请放心。船是有,但数目太少。部队人多,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田重很慎重地说道。 “渡河时间这么长,肯定会暴露形迹。奇袭恐怕很难实现。”鲜于辅对李弘说道。 “我们可以先派两三百名士卒,在河岸一带对敌人的斥候游骑实施扫荡,肃清他们的暗桩。”阎柔在一边出主意道。 李弘没有吱声。他从怀里掏出地图,看了又看,然后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问身边的郑信道:“守言(郑信的字),这里可有渡口?” “有。此地距离渔阳城六十里,胡人非常注意这里。” “请里军候来。命令部队,进入山林驻扎休息。老伯准备船只,我们明天渡河。斥候队立即散开,肃清二十里范围内的敌人。”李弘随即连续下达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