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隋唐史-29

宗尊重:李林甫是一个精明的行政官员和制度专家,张九龄则继张说起道德的劝导人及正统礼仪和政治才智倡导者的作用。李林甫是一个善于搞政治权术的人,擅长耍阴谋和驾御人。张九龄是一个有名的难以相处的人,拘泥,固执,碍事,并且对一些小的原则问题斤斤计较;他心胸狭窄,偏见很深。尤其突出的是,他热烈地信奉一种思想,即文学造诣和学术成就是担任高级官职的必备条件,并且公开蔑视那些没有自己那种书香门第背景的人。他最瞧不起的是军人。宰相之间既然有这种分歧,麻烦是不可避免的,他们的对立日趋激烈,因为它集中反映了自8世纪20年代以来越来越厉害的持久斗争,斗争的一方是通过科举考试成为官吏的文士精英,一方是旧贵族成员和官僚集团中精于专业的官员。我们在下文将会看到他们的分歧有多大。但更令人惊奇的是,许多重大和有价值的改革竟是在他们双方共同的任期内进行的。裴耀卿和粮运改革在733年后期裴耀卿和张九龄出任宰相时,长安周围的地区被毁损庄稼的连续降雨造成的饥馑所困扰。8世纪30年代初期似乎是一个连续发生严重自然灾害的时期,730、731和732年发生了大范围的洪水。733年初期,只得派高级官员往各地进行救灾。几乎在裴、张二人掌权后不久,即在734年初,朝廷被迫迁往洛阳,大臣们奉命前往河北道南部诸受灾的州,去分配救济品和供来年使用的种子粮。裴耀卿现在放手实施730年提出的改善京师粮食供应的措施。他被任命为江淮河南转运都使,拥有从黄河转运粮食的全权,其权在所有地方官之上。他负责一个有副使二人和大批属员的常设使署,他们直接控制着一个管理转运粮食的仓库、船队和陆运大车的复杂组织。因此,他如同以前的宇文融那样,成了一个正规官僚机器以外的组织的负责人,所不同的是,他负责的是一个有许多属员的长期的庞大组织。通过他的改革,从运河与黄河会合地运粮至京师粮仓的工作不再由收税粮的州地方当局负责。这就节省了地方运税粮船运输的时间,同时减少了付① 关于这几年复杂的宫廷政治,见浦立本:《安禄山之乱的背景》,第54—55 页;赫伯特:《张九龄》,第165—190 页。----------------------- Page 245-----------------------给地方当局运粮的费用。粮食此时卸入河阴庞大的新粮仓群;河阴是汴渠和黄河的会合地,由此粮食沿黄河和渭水通过水路逐站运至长安。在每站的终点,粮食储藏在转运仓内,以便在适当时机运至下一站。河阴、北部平原的贝州和洛阳都有大量的储粮。但对长安的供应路线不再在陆路从洛阳运至三门峡下流的黄河边的陕州。运输路线直接溯河而上,在三门峡附近需要陆上短途拉纤,但路程只有五英里,而旧路线上的这一路程则长达八十英里 (见地图2)。新体系很收效,它在以后的十年又得到改进。州当局不再负担旧体系引起的变化莫测的费用和人力浪费;每年转运至长安粮仓的粮食大为增加——至少是旧政权时可能达到的两倍;总的运输费用也大幅度减少。①幸运的是,运输的这些改进恰好在关中地区连续丰收之时;737年,那里的粮食是如此丰足,以致颁布的几个诏令容许当地百姓以粮纳税,并授权地方当局以“和籴”方式(即以高于市场价格购粮的救济措施)收购粮食。737年,向长安运粮的工作暂停,但运输体系依然保持,并在玄宗朝以后的年代,充分供应京师的需要。当朝廷在736年后期迁回长安时,因出现了富足的新形势,它就长期留在长安。洛阳仍是东都,但再也不是政府的所在地了。国家“营田”和土地开垦前面已经谈过,裴耀卿在此以前曾主张建立国家管理的营田,作为一种安置许多剩余的“逃亡”户和开垦耕地的手段。734年后期,张九龄被派往河南西南,在那里建立一批位于淮河北部诸支流流域的大规模的营田,专种水稻。在这一世纪更早时期,几项大的开垦计划已经付诸实施,但张九龄似乎在设想规模十分宏伟的发展。使用中央管理“营田”这一办法,也许是因为所需要的大规模的排灌工程在一般情况下规模太大,非地方当局所能负担。与裴耀卿一样,张九龄也被任命为河南开稻田使去监督这一计划的执行,而这项工作并不属于原有政府机构的职权范围。事实证明,张九龄的营田既无利可图,管理又麻烦,所以737年他失势后,营田计划不得不放弃,土地①被分给农民所有。但在一个人口增长特别迅猛和由此可将粮食方便地运往两京的区域内灌溉和耕种大面积肥沃的稻田方面,这个计划的确是取得了成绩的。张九龄和通货问题在718至720年宋璟灾难性地试图处理私铸问题以后,通货的状况进一步恶化了。732年,政府为了解决由于钱币短缺而引起的种种问题,命令凡① 关于其运输体系的改革,见崔瑞德:《唐代的财政管理》,第87—89 页;浦立本:《安禄山之乱的背景》,第34—35 页。裴耀卿的详细的奏议,载《唐会要》,卷87 第1587 页;《通典》,卷10 第57 页;《册府元龟》,卷498 第17—18 页;《旧唐书》,卷98 第3080—3081 页,浦立本之作第185—187 页,有英译文。① 见赫伯特:《八世纪初期中国的营田》,第71—75 页。----------------------- Page 246-----------------------②数额巨大者,一律混合用现金和商品来支付。734年阴历三月,张九龄建议玄宗放弃国家对铸币的垄断和准许任何人自由铸造。这一激进的建议引起一片激烈的反对声。李林甫、裴耀卿及裴氏的助手萧炅共同呈上一份措词尖刻的奏疏,强调控制铸币是皇帝最重要的权力源泉之一,对经济的控制不应以任何借口而予以放弃。崔沔和刘袟也呈上长篇论证严密的奏疏,提出同样的论点,并且争辩说,这一措施干脆会导致劣质钱泛滥。张九龄被迫放弃这一③计划。 后来信安王李祎重提此议,但再次遇到强烈反对,致使它立刻搁浅。①财政制度的合理化作为宰相,李林甫从735年后期直至736年阴历七月还兼任户部尚书。在此期间,他把注意力放在复杂得不可思议的和旷日持久的工作程序方面,按照程序规定,税赋、征兵人数、劳役、军费和各州各政府部门的各种开支必须每年重新加以估算。这牵涉大量文牍工作——李林甫声称每年必用纸50万张;而且这一制度的复杂性造成许多弊病,并使百姓对自己应承担的义务心中无数。736年初期,李林甫与朝集使和新任命的采访使讨论这一问题,并要求彻底修改整个税制和关于地方费用的规定,于是拟订了整套正规的规定,其中显然包括各州的税赋定额,并且收在长达五卷的汇编《长行旨符》中。此后,户部——实际上是它所属的度支司——只要每年下令定下每个地方当局准许花费的数额就行了。②改革的细节不详,不过各地的差别一定很大;但这显然是行政合理化的一个重大步骤,它使帝国的财政制度更紧密地切合地方实际情况。它还是一大创新,因为政府悄悄地放弃了要求税率和劳役以及财政管理实施细则全国一致的总原则。各道按察使的设置急于想改进地方行政并使之合理化的官员不止是李林甫一人。前面已经谈到,自玄宗登基以来,朝廷一直全神致力于提高地方行政的效率和吸收较优秀的官员。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是有效地进行中央监督和控制地方行政。自706年以来,按察使 (即巡察使)不时被派往全国的十个道。733年,帝国重新划分为15个道,把几个较难控制的地区分成更易管理的行政单位,以便视察。734年阴历二月,即在张九龄奏议以后,② 《通典》,卷9 第15 页;《册府元龟》,卷501 第4 页。③ 《唐会要》,卷89 第 1625—1626 页;《册府元龟》,卷501 第 4 — 5 页;《旧唐书》,卷48 第3097—3099页;《新唐书》,卷54 第1385 页。关于这一政策及随之产生的争论,见佩内洛普·赫伯特:《唐代关于国家垄断铸钱的争论》,载《通报》, 62.4—5 (1977 年),第253—292 页。① 《新唐书》,卷54 第1385—1386 页。② 《通典》,卷23 第136 页;《唐六典》,卷3 第43 页;《唐会要》,卷59 第1020 页;崔瑞德:《唐代的财政管理》,第100—101、332 页。----------------------- Page 247-----------------------各道常设的按察使制度被建立,此制度继续存在到玄宗退位以后。 ①这一改革的直接目的是为了有效地处理地方上饥荒和救灾措施等问题和对迁移户的控制;新按察使还要监督地方官员的工作,以确保他们能有效地分配土地,实施税法和劳役法以及不滥用他们的权力。这一新措施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在中央政府和州之间设立了一级常设的中间权力机构。但新设的按察使署纯粹是一个谘询性的视察机构,负责贯彻总的行政标准。它们被明令禁止干预日常事务和地方活动的实际进行;它们没有行政权和道的实际民事司法权。但有时它们超越自己的权限。750年,按察使被提醒:他们是视察员,不是执行官员;因此他们不应去处理事务,或者充当向朝廷转呈奏疏的渠道。②因此,不应认为这是另设一级地方行政机构。对科举考试的控制前面已经谈到,裴光庭在733年死后,他的根据资历和经验选拔官员的一套规定已被放弃。得到张九龄支持的萧嵩对此事负责。只有考虑到科举考试项目是多么重要,特别是考虑到张九龄深深地了解它作为衡量公认的学术造诣和文才这一标准的重要性,人们才会期待应在这一领域进行种种改革。第一项改革措施虽然与张九龄的姓名无关,但可以说一定是由他倡议的。733年阴历五月裴光庭死后不久,诏令第一次准许各州学校中有才能的学生(他们是低级官员的子弟)进入国子监的四门学就读。地方的应试者,像张九龄本人那样在考试时与京畿的学生相比一直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因为后者已受过国子监中一流学者的指导。虽然地方应试者自玄宗初期以来已取得较大的成就,但这一措施使他们更可能在平等的条件下进行竞争。①在此之前,选拔合格人员担任官职(选)和给予应试者以出身机会(举)的制度由吏部掌握。结果吏部成了最有权势的部,它的尚书和两个侍郎对那些取得官职的人和被任命担任要职的官员施加巨大的影响。除了皇帝亲自任命高级官员 (或者实际上经过宰相的建议由皇帝任命)外,他们能够影响整个官僚机器的结构。另一项重大改革在736年实行。这一年初期,未中式的士子和负责考试的官员发生了严重的争执。这些考试一般原由吏部的一个低级的员外郎管理。现在决定,考试应完全脱离吏部的选拔程序。从此,礼部侍郎受权负责②出任官职的考试。这样就大幅度地削减吏部控制官员出仕和他们关键的早期① 《资治通鉴》,卷213 第6803 页;《玉海》,卷18 第26 页;《唐会要》,卷78 第1420 页;《唐大诏令集》,卷100 第510 页;《册府元龟》,卷162 第11 页;《旧唐书》,第200 页。见赫伯特:《张九龄》,第278 页。② 《唐会要》,卷78 第1420 页。① 《唐摭言》,卷1 第6 页;《新唐书》,卷44 第1164 页;戴何都:《〈新唐书〉选举志译注》,第171页。② 《资治通鉴》,卷214 第6814 页;《唐大诏令集》,卷106 第549 页;《唐会要》,卷59 第1024—1025页;《册府元龟》,卷639 第246 页。----------------------- Page 248-----------------------生涯的垄断权。张九龄的下台尽管有这些十分可观的积极成就,张九龄和李林甫就一些具体问题一再发生对立。第一次发生在735年初期,它涉及主张伦理道德的儒生 (如张九龄)与制度和法律政策的鼓吹者 (如李林甫)之间传统的争论问题之一。争论发生在某人的两个儿子谋杀一个御史的案件上,御史对此人的处分负有责任。此人两个儿子认为父亲所受的惩罚实属冤枉,就杀害御史为父报仇,他们也因此被捕。这类似乎是常见的复仇案件引起了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因为儿子为父报仇根据“礼”的经典的规定可以说是正当的,但同时这种行为显然触犯了刑法。在复仇案件中当道德和法律有抵触时当局很难解决,以致在武后时期的一个著名案件中已有人认真提出,应命令犯案者一方面因孝道而受到公开的赞许,同时他又因触犯法典而应被处死。这一次果然不出所料,张九龄竭力主张释放犯法者,因为他们出于道义感而为父报仇;而李林甫和裴耀卿则都认为维持法律、秩序和刑法具有压倒一切的重要意义。玄宗也持同样的态度。杀人者被处死。①另一个经常造成摩擦的原因是继位问题。武惠妃在玄宗的后妃中仍最有权势,但她自己仍不能被指定为后,也不能以自己的一个儿子去替代皇太子。736年,她声称皇太子和其他诸王计划杀害她和她的儿子,即玄宗特别宠爱的李瑁,然后废黜玄宗。玄宗打算废太子及诸王,但由于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就征求几个宰相的意见。据谣传,李林甫是由于武惠妃的影响而掌权的,并且曾答应支持她以她的儿子代替皇太子;他通过一名宦官鼓动玄宗采取这一行动,声称这是皇室内部之事,玄宗本人的意愿应为首要因素。武惠妃又传话给张九龄,说如果他出一臂之力,她就支持他继续担任首相。但张九龄一贯坚持继位稳定的重要性,主张对未来的皇帝进行系统的训练。他进言反对废黜诸王,并且怀疑他们身在深宫而又在玄宗的监视下有策划任何这类阴谋的可能性。他拒绝武惠妃的建议,并把此事报告玄宗,但玄宗似乎不能以任何方式断定此事的真实性,所以不了了之。①虽然这一次张九龄的看法占了上风,但到736年,他对玄宗的影响似乎减弱了。他肯定是一个难以相处的谘询大臣;即使对他颂扬备至的传记也承认他性情急躁,动辄争吵,所以玄宗的其他朝臣不喜欢他。他对道德问题的一贯坚持还开始采取直接批评政治的方式。此时,玄宗早期的那种忠于自己政治责任的精神开始动摇,日益怠于问政。736年秋,张九龄呈上一份关于儒家经世治国术的冗长说教 《千秋金镜录》,企图恢复玄宗对政务的衰退了的兴趣,并鼓励他为全国进行充分的道德领导。②张九龄坚持,施政权应保留在像他那样的士大夫手中。他反对那些从日常佐僚中提升起来的人,但对军人尤其藐视,并多次就涉及军人晋升之事与① 《唐会要》,卷188 第4933—4934 页;《资治通鉴》,卷213 第6976—6977 页;卷214 第6811—6812页。① 《资治通鉴》,卷214 第6823—6824 页;《旧唐书》,卷107 第3259 页;卷106 第3236 页。② 《全唐文》,卷288 第1 — 2页;《资治通鉴》,卷214 第6821 页。见赫伯特:《张九龄》,第175—177 页。----------------------- Page 249-----------------------李林甫公开争吵。735年,玄宗提出任命几年前与吐蕃作战时赢得几次重大胜利和不久又大败契丹的张守珪为特任宰相,就像他以前任命薛讷和王唆那样。曾经反对与契丹交战和主张“外交”解决的张九龄便起来反对指派张守珪担任宰相的任命。③736年当张守珪在洛阳报捷时,契丹和奚再度起来反抗中国人,他的属将安禄山率兵对它们进行一次损失重大的惩罚性讨伐。张守珪返回大本营后最初打算处决安禄山,并把此事上报玄宗。但后来他改变主意,要求朝廷批准宽恕安禄山。张九龄力促玄宗下令将安禄山处决;当安禄山后来造反并且危及唐帝国的存在时,张九龄的这一行动使他身后赢得了具有远见卓识的名声。①736年后期,拟定让牛仙客任六部之一的尚书的任命又引起了争端。牛仙客为朔方节度使,他作为一个军人和军事行政长官而享有盛名。张九龄竭力反对,断言牛既无必需的行政经验,又无担任高级职务所需要的能力。玄宗于是提出给牛仙客授实封。张仍坚决反对,因牛不过履行了一些他认为是日常工作的职责而已,不应授予他特殊的赏赐。玄宗再也不能忍耐,他指责张以牛仙客出身卑贱为理由进行反对的虚伪性,因为张自己也不是出身于名门望族。张九龄这时公开亮明他的偏见:“仙客边隅小吏,目不识书。”玄宗不为所动,牛仙客得到了分封。但是,张九龄却成功地阻止了牛仙客在中央政府担任高官。张与牛仙客并无私仇,约在同时,他在为牛父写的墓志铭中还盛赞牛仙客。他之所以反对牛仙客晋升,无非是因为牛是军人,帝国中央机构不该有他的位置。但这一事件还有另一个原因,牛仙客的提升得到李林甫的支持,因为牛仙客具有担任行政长官的才能。②不久,两人又就朝廷从洛阳迁回长安之事发生争吵。735年末,玄宗在关于粮食供应已有改善的报告的鼓励下,已决定在736年新的一年之初返回长安。但迁移被推迟至736年阴历十月(此时庄稼大概可以安全收割到手),后来又被推迟到737年阴历二月。但一心一意急于在长安履行祭祖礼仪的玄宗因为凶兆突然决定在736年初秋收割庄稼完毕前提前迁移。张九龄和裴耀卿反对,因为这可能会引起御驾所经地区的百姓的严重困苦。但李林甫又支持玄宗,声称两京是他轮换居住之地,他可以自由选择迁移的时间。③玄宗接受李林甫的建议,朝廷在736年阴历十月二十一日返回长安,这是最后一次迁移。阴历十一月二十七日,张九龄失势。他的朋友和门生、曾在他手下任中书侍郎的严挺之在此之前引起李林甫的敌意,因为严挺之使曾在运输改革中担任裴耀卿的助手、刚被任命为户部尚书并且与李林甫关系密切的萧炅丢了官。萧炅被免职的理由是他有作为一个学者的各种缺陷。严挺之由于试图干预对自己前妻之夫王元琰贪污案的审理,此时面临李林甫的报复。李林甫指控严挺之偏袒,当张九龄为严挺之辩护时,他也在严的屈辱中受到牵连。此事的结果是,张九龄和裴耀卿都被免去宰相之职而担任尚书省的仆①射,这个职位早已成为级别虽高但无实权的闲职。 裴耀卿留在朝廷,直到③ 《资治通鉴》,卷214 第6811 页。① 《资治通鉴》,卷214 第6814—6817 页;浦立本:《安禄山之乱的背景》,第116—118 页,注68。② 《资治通鉴》,卷214 第6822—6823 页。① 《资治通鉴》,卷214 第6824—6825 页。----------------------- Page 250-----------------------743年死去;在此期间他偶尔也过问政务,但再也没有什么实权。张九龄的情况则迥然不同。李林甫显然把他在朝廷的继续存在视为对自己地位的潜在威胁。737年阴历四月经张九龄推荐而任职的一个御史因攻击李林甫的同伙宰相牛仙客(张九龄以前曾阻挠对他的提升)而被贬黜。李林甫乘机把张九②龄贬到地方,任长江中游荆州的长史。虽然张九龄的职务和官品仍很高,并得到显贵的封号和实封,但再也没有回京,他死于740年。② 《资治通鉴》,卷214 第6828—6829 页。----------------------- Page 251-----------------------李林甫的掌权 (736—752年)李林甫现在是朝廷无可争辩的主宰,他代表的贵族利益稳定地处于上升③阶段。第二个宰相为牛仙客,他的任期从736年后期至742年他死亡时为止。牛仙客当然不是贵族成员;他出身于关中一个从未有人当官的默默无闻的人家,他的官宦生涯开始时也极为平常,是从胥吏转入流内的。他曾在一个县令属下任佐吏,在县令调到陇右藩镇时已让他当助手。在陇右,他为节度使的属僚,既是一员军事将领,又是行政官员。他在陇右,后来又在河西任节度使时(729—736年),在为军队建立行之有效的后勤体系工作中有突出的成绩。在河西时他帮遥领节度使之职的宰相萧嵩代行节度使职权,总管一切军政,后来又自己任节度使。736年,他调任关中以北极为重要的朔方镇的节度使。因此,牛仙客是一个完全新型的宰相。他不是第一个被提升为宰相的将领;以前薛讷、王晙和萧嵩在玄宗初期因军功而当过宰相。但与他们不同的是,牛仙客既不是出身名门,又没有担任任何文官的经验,甚至也没有在中央政府任何军事部门任职的经历。他是第一个通过边镇新体制而升任宰相的人,他的任命标志着边陲将领日益卷入朝廷政治的时期的开始。牛仙客当上宰相后,继续任朔方节度使直至740年后期;而在739年,他还总管邻近的河东镇。在738年,李林甫也兼任西北的陇右和河西的节度①使,保留这些头衔分别至742和740年。虽然这些藩镇的日常行政都由副手处理,但在李林甫掌权的最初几年,政府的军务就这样成为宰相们直接关心的要事,宰相们个人保持着保卫关中京畿道的关键边镇的控制。在739至740年期间,这两个宰相个人控制的军队总数超过30万人。但是尽管牛仙客有军事经验和对军事将领有影响,他在朝廷却不能采取独立的政策;他是李林甫的人,仅此而已。他不像一般的宰相,既没有宫廷政治的经验,也没有官场内一个普通文官在仕途中必须建立的关系网。他也没有一个有权势的家族作后盾。但是他证明是一个杰出的和有效率的行政官员,谨慎地实施和贯彻李林甫的政策,并且超然于宫廷的争端之外。李林甫新政权从这一意义上说是恢复到玄宗初年只由几个宰相支配政务的状态。但也存在着重大差别。在姚崇、宋璟和张说当宰相时,首辅宰相是在一个积极参与政务处理的皇帝手下工作的。但在李林甫的漫长任期内,玄宗越来越只关心自己的家事,日益沉溺于道教和密宗佛教,并且逐渐不再起积极的政治作用。因此,李林甫对朝廷的支配远比他的几个前任全面,这种形势使英国学者浦立本认为,从736年起至752年李林甫死亡时止,这段时期的特点是李林甫的“独裁”。玄宗与道教和密宗前面已经谈到玄宗初年各种反佛教寺院的措施。这些措施继续实施到8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722年,政府对寺院土地进行登记,并限制僧侣永远拥有的财产的数量。727年,它又减少乡村未经登记的小祠坛;729年,礼③ 传记载 《旧唐书》,卷103 第3195—3197 页;《新唐书》,卷133 第4555 页。① 《唐会要》,卷78 第1437 页。----------------------- Page 252-----------------------部的祠部开始造册,全面登记所有的佛僧以确立佛僧的地位和防止滥发度牒。736年,对佛僧的管理转由掌管藩邦事务的政府机构鸿胪寺负责,这等于宣布佛教为外来信仰而把它放在次要地位。①与此相反,次年道观受到尊重而被置于宗正寺的管辖之下,理由是唐皇室自称是老子的后裔。如同他的父亲和姐妹那样,玄宗早就对道教发生兴趣。在整个在位时期,他尊奉许多有名的道士。726年,各家各户奉命须保存一② ③本 《道德经》,玄宗还亲自为它作注。732年,各州奉命建立一座尊奉老子的道观。自675年以来,参加进士考试的士子必须把《道德经》作为经典学习(只有武后执政的一段短暂时期例外),参加明经考试的士子似乎也要应试 《道德经》。这一时期官方文书引用道教经籍的情况屡见不鲜。8世纪40年代初期,玄宗对道教的公开赞助出现了一个新的转折。741年,玄宗命令设立专门研究道教的学校,命名为崇玄学,把它们作为国子监的一部分,以使考生按照明经科的模式,为参加关于道教经籍的专门考试(道①举)作准备。 742年,这些经籍都起了崇高的新名,并且都有官修的注释。747年,《道德经》正式被宣布为最重要的经籍。从743年起,老子被授予一系列越来越崇高的称号。此外在742年,玄宗采用新年号天宝,它具有道教的涵义,以表示其天命的统治的性质有了变化。玄宗还对在他在位期间传入中国的密宗佛教有很大的兴趣。印度密宗大士善无畏于716至735年期间在京师工作,翻译了许多佛经,并为玄宗举行密宗的佛事和唪诵经咒。另一个印度密宗大士金刚智从719至740年也在京师逗留,他的法术给予玄宗以很深的印象,因而被封为“国师”。中国的两位密宗佛教的倡导者为一行和不空,前者以其天文和数学知识闻名,后者曾受到玄宗慷慨的布施。②尽管玄宗试图限制佛教的影响,但密宗佛教吸引玄宗不是偶然的,因为密宗使用法术、咒语和魔法在许多方面与道教的相似,而朝廷的密宗大师们确被指望在唤雨和治病方面与道教术士们争高低。道教和密宗佛教都不鼓励玄宗积极过问公共事务。两者都鼓励修身养性。在这些影响下,玄宗对他日常的职责越来越不关心。但他不过问朝政的行为应该说是逐步的,肯定不应完全归咎于他信仰的道教。玄宗不像以后几个他的继承人 (也确与他的伟大前人唐太宗不同),除了几次国丧时期外,他继续每日紧张地上朝听政,直至755年他已经70岁时为止。没有一个皇帝(不管他是什么超人)能保持玄宗早期的发展速度,而且在40多年中不见放慢。传统的史学家们的指责大部分针对玄宗迷恋道教,对这个问题我们也许应该注意的是,到742年玄宗已经57岁,而且已积极勤于政事达30个春秋① 关于这些和其他的反佛教措施,见《剑桥中国史》第4 卷中S.温斯坦所写的一章。② 《新唐书》,卷44 第1164 页。③ 见《唐会要》,卷36 第657—659 页。玄宗在722 年第一次作注 (《旧唐书》,卷8 第183 页),并向全国颁布。735 年,附注八卷编成 (《册府元龟》,卷53 第16 页);743 年御注被重编。① 见《唐会要》,卷77 第1403—1404 页;《唐摭言》,卷6 第6 页;《旧唐书》,卷9 第213 页;卷24第925—928 页;《新唐书》,卷44 第1164 页。② 见周一良:《中国的密宗》,载《哈佛亚洲研究杂志》,8 (1945 年),第24—33 页;大部分传统史学家把玄宗不积极过问朝政的行为全归咎于道教,但柳芳是第一个指责释道两教的御用史学家。《旧唐书》,卷9 第236—237 页。----------------------- Page 253-----------------------了。皇位继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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