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延庆襄州胡延庆得一龟,以丹漆书其腹曰:"天子万万年。"以进之,凤阁侍郎李昭德以刀刮之并尽。奏请付法,则天曰:"此非恶心也。"舍而不问。(出《国史补》,按见《朝野佥载》卷三)【译文】襄州有个叫胡延庆的人得到一只乌龟,用丹漆在乌龟的肚腹上写上"天子万万年"六个字,并将这只乌龟进献给朝廷。凤阁侍郎李昭德用刀将乌龟肚腹上的字都刮掉了,并上奏武则天皇后,用法律来制裁胡延庆。武则天回答说:"这样做并不是什么坏心啊。"于是将这件事丢在一边,不再过问。朱前疑则天好祯祥,拾遗朱前疑说梦云:"则天头白更黑,齿落更生。"即授都官郎中。司刑寺系三百余人,秋分后,无计可作。乃于内狱外罗墙角边,作圣人迹长五尺。至夜半,众人一时大叫。内使推问,对云:"昨夜有圣人见,身长三丈,面作金色。云:'汝等并冤枉,不须忧虑。天子万年,即有恩赦放汝。'"把火照视,见有巨迹。即大赦天下,改为大足元年。(出《唐国史》,明抄本作出《朝野佥载》)【译文】武则天崇尚吉祥的征兆。拾遗朱前疑说他作了一个梦,梦见了武则天白头发变成了黑头发,牙齿掉落后又生长出新的牙齿来。当即就被则天女皇授予了都官郎中。司刑寺里关押了三百多名囚犯。秋分过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这些犯人中有人在内狱外侧墙角边,作成圣人的脚印,长五尺。到了半夜,这些囚犯一齐大喊大叫。内监推问他们出了什么事?回答说:"昨天半夜有一位圣人出现在内狱院子里,身高三丈,脸似涂金。这位圣人对我们说:'你们都是冤枉的,不用忧虑。天子能活一万岁,会马上施恩大赦你们的。'内监用火把照着看地上,果然见到有圣人的巨大脚印,就把这件事上奏给武则天女皇。则天女皇立即大赦天下的囚犯,并改之为大足元年。宁王宁王尝猎于鄠县界,搜林,忽见草中一柜,扃钥甚固。命发视之,乃一少女也。询其所自,女言姓莫氏,父亦曾仕。昨夜遇一火贼,贼中二人是僧,因劫某至此。含嚬上诉,冶态横生。王惊悦之,遂载以后乘。时方生猎一熊,置柜中,如旧锁之。值上方求极色,王以莫氏衣冠子女,即日表上之,且具所由。上令充才人。经三日,京兆府奏:鄠县食店,有僧二人,以万钱独赁房一日夜。言作法事,唯舁一柜入店中。夜深,腷膊有声。店主怪日出不启门,撤户视之,有熊冲人走去。二僧已死,体骨悉露。上知之,大笑。书报宁王,大哥善能处置此僧也。莫氏能为新声,当时号莫才人啭。(出《酉阳杂俎》)【译文】宁王有一次在鄠县山中狩猎,搜索树林,忽然看见草丛中有一只柜子,关闭锁得特别牢固。宁王让人将这只柜子打开一看,柜子里装的是一位妙龄少女。宁王询问她从哪里来的?少女言说自己姓莫,父亲也曾任过官职。昨天晚上遇到一伙盗贼,将她抢劫到这里。盗贼中有两个还是和尚。这位少女娥眉微蹙地向宁王诉说此事,妖冶之态不断变化,面部表情非常丰富,宁王见了非常惊异喜悦。于是将这位少女放在后车中,运回府里。当时正好猎到一只活熊,就将这只活熊放在柜子里,原样锁好。这时正赶上玄宗皇帝下诏天下,搜求极端美丽的女子。宁王就将很有教养、深明礼仪的莫氏女进献玄宗皇帝,并上表言明她的来历,玄宗皇帝将莫氏女封为才人。三天后,京兆府上报玄宗皇上说:鄠县一家旅店,来了两个和尚,用一万钱包租了一个房间住了一天一宿,说是作法事。这两个和尚只抬着一只大柜来到旅店。当晚夜深,只听到和尚包住的屋子里"腷膊"有声,似乎有人在厮斗,店主感到很奇怪。到了大天时亮还不见两个和尚开门出来,店主让伙计打开门看看,有一只熊从屋中冲着伙计走过来。两个和尚已死在屋里,浑身让熊撕咬得露出骨头。玄宗皇帝知道这件事情后,高兴得大声笑了。马上写封信告诉宁王,说:"大哥真有好办法处置这两个和尚啊!"莫氏女能唱流行的新曲。当时宫中都称她为"歌星莫才人"。安禄山玄宗幸爱安禄山,呼禄山为子。尝于便殿与杨妃同宴坐,禄山每就见,不拜玄宗而拜杨妃。因顾问曰:"此胡不拜我而拜妃子,意何在也?"禄山对云:"臣胡家,只知有母,不知有父故也。"笑而舍之。禄山丰肥大腹,帝尝问曰:"此胡腹中何物,其大乃尔。"禄山应声对曰:"臣腹中更无他物,唯赤心耳。"以其言诚,而益亲善之。(出《开天传信记》)【译文】唐玄宗非常宠爱安禄山,叫安禄山为"义子"。一次,玄宗赏赐安禄山在便殿与杨贵妃坐在一桌上吃饭。安禄山每次回京朝见,不拜玄宗而拜杨贵妃。玄宗皇帝问安禄山:"你这个胡儿不拜我而拜贵妃,是什么意思?"安禄山回答说:"我是胡人,只知道有母亲,不知道有父亲啊!"玄宗皇帝听后笑着让安禄山走了。安禄山身体肥胖、大腹便便。玄宗皇帝有一次问安禄山:"你这胡儿肚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这样大啊?"安禄山回答说:"我肚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对父皇的一颗忠心啊!"安禄山因为他表面会说奉承话,而日益得到玄宗皇帝的宠幸。白铁余白铁余者,延州嵇胡也,左道惑众。先于深山中埋一铜佛像柏树之下,经数年,草生其上。诒乡人曰:"吾昨夜山下过,见有佛光。"于是卜日设斋,以出圣佛。及期,集数百人,命于非所藏处劚,不得。则诡曰:"诸人不至诚布施,佛不可见。"是日,男女挣施舍百余万。即于埋处劚之,得其铜像。乡人以为圣人,远近相传,莫不欲见。宣言曰:"见圣佛者,百病即愈。"余遂左计数百里老小士女皆就之。乃以绀紫红绯黄绫,为袋数十重,盛佛像。人来观者去其一重,一回布施,获千万,乃见其像。如此矫伪一二年,乡人归伏,遂作乱。自称光王,(按资治通鉴考异光王作月光王)署置官属,设长吏,为患数年。命将军程务挺讨斩之。(出《朝野佥载》)【译文】白铁余,是延州嵇山的一位胡人,用旁门左道迷惑人们。起初,白铁余在深山里的一株柏树下面埋了一尊铜佛像。过了几年,埋铜像的地方荒草丛生,已经看不出来掩埋的痕迹了,他欺骗乡人们说:"我昨天晚上从山下经过,看见山中有佛光出现。"于是,他卜算了一个吉日,设斋祭,来请出这尊圣佛。到了这一天,白铁余召集了好几百人到山中。他先让人在不是埋铜像的地方挖掘,没有得到佛像。他欺骗人们说:"大家不诚心意地布施钱财,是见不到圣佛的。"于是,当天就有男男女女争抢着布施一百多万钱给圣佛。白铁余这回让人在他埋佛像的柏树下面挖掘,挖到了他埋进地里的铜佛像。乡人们认为白铁余是圣人,远近相传,没有人不想见到他的。白铁余发出话说:"见到圣佛的人,包你百病都能根除。"于是,白铁余用欺骗的手法,使方圆几百里之内的老少男女都来看视圣佛。他用绀、紫、红、绯、黄绫缝制成袋子,有几十重,将铜佛盛入袋中。有人来观看佛像,去掉一重袋子就得施舍一次钱。从一个观看者的手中就能得到上千万的布施钱,这个人才能观看到佛像。白铁余用这种手段骗人骗了一二年,乡人们都归伏他,于是他自称"光王",独霸一方。他设置官衙,封任长吏,在延州嵇山一代作乱了好几年。后来,朝迁命令将军程务挺讨伐他,将白铁余捕获斩首。李庆远中郎李庆远狡诈轻险。初事皇太子,颇得出入。暂时出外,即恃威权。宰相以下,咸谓之要人。宰执方食即来,诸人命坐,即遣一人门外急唤云:"殿下见召。"匆忙吐饭而去。诸司皆如此计,请谒嘱事。卖官鬻狱,所求必遂焉。东宫后稍稍疏之。仍潜入仗内,食侍官之饭。晚出外,腹痛大作。犹诈云:"太子赐瓜,咽之太多,以致斯疾。"须臾霍乱。吐出卫士所食粗米饭,及黄臭韭济狼藉。凡是小人得宠,多为此状也。(出《朝野佥载》)【译文】中郎李庆远,为人狡诈轻躁奸险。他刚刚事奉皇太子时,很能上窜下跳出入宫门禁中。有时到外面去,就显示他的威势权力。因此,宰相以下的官员们,都称呼他为要人。每到吃饭时,李庆远刚刚坐下没吃几口,李庆远就暗中派一个人在门外喊:"太子殿下召见李中郎!"李庆远急忙将嘴里的饭吐出来去见太子。李庆远对各个部门,都用这种办法。不论是谁请求见到他,托付他办事,以及买卖官职、花钱减刑,凡是求他办的事情,一定都能办到。太子后来渐渐疏远了李庆远。一次,李庆远偷偷进入卫士的住所,偷吃了卫士们的饭菜。晚上外出,突然肚子痛得难以忍受,他还跟人们夸说是太子赏赐给他一只瓜,吃得太多了,以致于将肚子吃疼了。过了不一会儿,李庆远上吐下泻。吐出来卫士们吃的粗米饭,以及黄臭变质的韭菜等,吐得满地都是。凡是小人得宠,多数都是这种样子!刘玄佐汴州相国寺,言佛有汗流。节度使刘玄佐遽命驾,自持金帛以施。日中,其妻亦至。明日复起斋场。由是将吏商贾,奔走道路,唯恐输货不及。因令官为簿书,以籍所入。十日乃闭寺,曰:佛汗止矣。得钱巨万,以瞻军资。(出《国史补》)【译文】汴州相国寺,传言说有尊佛像身上有汗流出来。节度使刘玄佐立即亲自到相国寺,亲自将金帛等物布施给这尊佛像。这天中午,刘玄佐的妻子也亲自到相国寺来布施。第二天,又建造了斋祭的道场。于是,文武官员、商贾士人,都争先恐后地前来相国寺,唯恐来不及布施。刘玄佐命令节度府派出官员带着帐簿去相国寺,收取布施。并将所有的布施都收归节度府所有。十天以后关闭了相国寺,发告示说这尊佛像停止流汗了。十天之内共收得布施许多万,刘玄佐将这笔钱款作为军费使用了。张祜进士崔涯、张祜下第后,多游江淮。常嗜酒,侮谑时辈。或乘其饮兴,即自称豪侠。二子好尚既同,相与甚洽。崔尝作侠士诗云:"太行岭上三尺雪,崔涯袖中三尺铁。一朝若遇有心人,出门便与妻儿别。"由是往往传于人口曰:"崔张真侠士也。"是此人多设酒馔待之,得以互相推许。后张以诗上盐铁使,授其子漕渠小职,得堰名冬瓜。或戏之曰:"贤郎不宜作此职。"张曰:"冬瓜合出祜子。"戏者相与大哂。岁余,薄有资力。一夕,有非常人妆束甚武,腰剑手囊。囊中贮一物,流血殷于外。入门谓曰:"此非张侠士居也?"曰:"然。"揖客甚谨。既坐,客曰:"有一仇人之恨,十年矣,今夜获之。"喜不能已,因指囊曰:"此其首也。"问张曰:"有酒店否?命酒饮之。"饮讫曰:"去此三四里有一义士,予欲报之。若济此夕,则平生恩仇毕矣。闻公气义,能假予十万缗否?立欲酧之。是予愿毕,此后赴蹈汤火,誓无所惮。"张深喜其说,且不吝啬。即倾囊烛下,筹其缣素中品之物,量而与焉。客曰:"快哉,无所恨也!"遂留囊首而去,期以却回。既去,及期("期"原作"其",据明抄本改。)不至。五鼓绝声,杳无踪迹。又虑囊首彰露,以为己累。客且不来,计无所出,乃遣家人开囊视之,乃豕首也。由是豪侠之气顿衰矣。(出《桂苑丛谈》)【译文】进士崔涯、张祜落第后,经常在江淮一带游走。经常聚众饮酒,侮辱戏谑当时有名望的人;或者乘着酒兴,自称为江湖上的豪侠。这两个人的喜好崇尚相同,因此相处得特别融洽。崔涯曾经写首赞颂侠士的诗。诗是这样的:太行岭上三尺雪,崔涯袖中三尺铁。一朝若遇有心人,出门便与妻儿别。从此,常常可以从人们的口中听到:"崔涯、张祜是真正的豪侠啊!"凡是这样说的人,往往都是经常摆设酒宴款待崔涯、张祜的人。他们之间互相推崇赞许。后来,张祜给管理盐铁的官吏书赠一首赞美诗。这位盐铁使在漕渠上授予他儿子一个小官职,负责冬瓜这一段堤堰的管理工作。有人戏谑张祜说:"你的儿子不应该任这么小的职务啊!"张祜自我解嘲地说:"冬瓜就应该产生张祜的儿子!"戏谑他的人听了这样的回答后,相望着大笑不止。过了一年多,张祜家积攒了一点资产。一天晚上,来了一位身穿夜行衣的人,全身武侠打扮,腰间悬挂一柄宝剑,手中拎着一只行囊。囊里盛着一件东西,有血洇出囊外边。来人进入屋门后问:"这儿不是张侠士的住处吗?"张祜回答说:"是的。"非常恭谨地让这个人进屋落坐。来人说:"我有一个仇家,此仇已结十年了。今夜我将他杀死了,报了这段怨仇。"边说边高兴得不能自已,指着行囊接着说:"这里面装的就是这位仇人的首级啊!"又问张祜:"这儿有酒店吗?请张大侠打些酒,我们一块儿喝一杯好吗?"喝完酒,来人说:"离这儿三四里地有一位义士,我想报答他对我的大恩。如果今晚上能报答了我的这位恩人,那么,我平生恩、仇两件大事就都算处理完了。听说张大侠非常讲义气,能不能借我十万缗钱?我用完之后马上还给你。我的这两件夙愿都完成后,今后张大侠就是让我赴汤蹈火,我决没有什么顾及的了。"张祜听来人这样说,大喜过望,一点也不吝惜自己的资财。马上将家中的一切值钱的物品都拿出来摆放在烛光下,将其中中等品级以上的书、画真迹,计算好相当于十万缗的价值,给了这位来客。来人高兴地赞扬说:"真是位痛快人啊!我平生再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啦!"于是将行囊连同里面的人头留下,便离开了张祜家,约定好报完恩后马上返回来。待到这位来人离开张家后,到了约定回来的时间却没有回来。张祜一直等到外面报夜的敲完五鼓了,还是一点踪影也没有。张祜考虑到一旦行囊中的人头让人发现了,会连累自己的。况且这位深夜来客又不按约回来,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啦,只好让家中的仆人将行囊打开看看,原来里面装的是一只猪头。从此,张祜的豪侠精神立时没有啦。大安寺唐懿宗用文理天下,海内晏清。多变服私游寺观。民间有奸猾者,闻大安国寺,有江淮进奏官寄吴绫千匹在院。于是暗集其群,就内选一人肖上之状者,衣上私行之服,多以龙脑诸香薰裛,引二三小仆,潜入寄绫之院。其时有丐者一二人至,假服者遗之而去。逡巡,诸色丐求之人,接迹而至,给之不暇。假服者谓院僧曰:"院中有何物,可借之。"僧未诺间,小仆掷眼向僧。僧惊骇曰:"柜内有人寄绫千匹,唯命是听。"于是启柜,罄而给之。小仆谓僧曰:"来日早,于朝门相见,可奉引入内,所酧不轻。"假服者遂跨卫而去。僧自是经日访于内门,杳无所见,方知群丐并是奸人之党焉。(出《玉堂闲话》)【译文】唐懿宗用文治理国家,注重休养生息、发展生产,因此海内清平,国泰民安。懿宗多次改穿便装扮作普通人,游览寺院、道观。一次,有一伙狡猾奸诈的人,听说大安国寺院中,寄放着江淮进奏官进献给朝廷的吴绫一千匹。他们暗中串联谋划,挑选出一个长相很象懿宗皇帝的人,穿上皇上私游时穿的衣服扮成皇上,并用龙脑等多种香料熏染衣服,带着二三个小仆人来到大安国寺寄放吴绫的院落中。当时有一二个乞丐来到院中,假扮皇上的这个贼人分给他们一些钱后打付他们离开这里。过了一会儿,各种各样的乞丐接连不断地来到院中向假扮皇上的人行乞讨。这个假扮的贼人施舍不过来,对寺院的僧人说:"寺院里有什么东西,暂借我用用。"僧人没有立即答应,假扮的小仆人向僧人递眼色,暗示是皇上微服私访。僧人无比惊惶恐惧,连连说:"寺院柜里有他人寄放的吴绫一千匹,听候吩咐。"于是,假扮的皇上命令打开柜子,将一千匹绫都施舍给了那些乞丐。假扮的小仆人对僧人说:"明天早晨,在朝门相见。我奉皇上之命引导你进入宫内,不会少还给你的。"说完,服侍假皇帝骑上驴背,扬长而去。第二天从早到晚,大安国寺的僧人都在宫门边等候寻找,连个人影都没等着。这才知道昨日在寺院借绫的皇上和那些乞讨的乞丐,都是奸人贼党假扮的啊!王使君王凝侍郎案察长沙日,有新授柳州刺使王某者,不知何许人,将赴所任。抵于湘川。谒凝。凝召预宴于宾佐。王(明抄本"凝召宴于宾佐王"作"王君请司宾吏上")启凝云:"某是侍郎诸从(明抄本"从"作"院")子侄,合受拜。"凝遽问云:"既是吾族,小名何也。"答曰:"名通郎。"凝乃谓左右曰:"促召郎君来。"逡巡,其子至。凝诘曰:"家籍中有通郎者乎?"其子沉思少顷,乃曰:"有之,合是兄矣。"凝始命邀王君,则受以从侄之礼。因从容问云:"前任何官?"答曰:"昨罢职北海盐院,旋有此授。"凝闻之,不悦。既退,凝复召其子谓曰:"适来王君,资历颇杂,的非吾之枝叶也。"遽征属籍,寻其派,乃有通郎,已于某年某日物化矣。凝睹之怒。翌日,厅内备馔招之。王君望凝,欲屈膝。忽被二壮士挟而扶之,鞠躬不得。凝前语曰:"使君非吾宗也。昨日误受君之拜,今谨奉还。"遂拜之如其数讫。二壮士退,乃命坐与餐。复谓之曰:"当今清平之代,此后不可更乱入人家也。"在庭吏卒悉笑。王君惭赧,饮食为之不下。斯须,踟躇而出。(出《南楚新闻》)【译文】侍郎王凝在长沙查处期间,有位新近授任的柳州刺史王某人,不知道他是哪地方的人,在赴任途中经过长沙时,请求拜见王凝。王凝得知后,先请他跟僚属们一块饮酒。席间,这位王刺史对王凝说:"我本是侍郎你的几个堂侄中的一位,今天应该受小侄一拜。"王凝立刻问他:"既然是我族上的人,请问你小名叫什么?"王某人回答说:"侄子小名通郎。"王凝对手下人说:"快召唤我的儿子来。"不一会儿,王凝的儿子被召来了。王凝问儿子:"我们王家户册上有通郎这个名字吗?"王凝儿子沉思一会儿,回答道:"有这个人,应当是我的哥哥。"王凝这才正式邀请这位王某人,并且接受了他以堂侄的礼数的参拜。王凝随便问王某人:"这之前你任的是什么官职?"王某人回答说:"这之前刚刚辞去北海盐院的官职,紧接着就授小侄柳州刺史。"王凝听了很是不高兴,立即起身告辞。又将儿子叫到跟前,说:"刚才来的这个姓王的,他的资历很是复杂,确实不是我们王家族人。"说完,立即取出王家户册,查找分枝族系,确实有位堂侄叫通郎,但是已在某年某日死去了。王凝看了后,很是生气。第二天,在厅堂上准备好了酒宴招待这位王某人。王某人来了后,看到王凝就要下跪参拜。忽然被两位身强力壮的仆夫左右拉住,扶他站起来,不能鞠躬。王凝上前对王某人说:"你不是我们王家宗族的人。昨天错误地接受你的参拜,现在我奉还给你。"说完,如数回拜王某。二位仆人退下,王凝让这位王某人入坐就餐,又对他说:"当今天下清平,国泰民安。以后不可以再随便认宗。"在场的官员和办事人员听了后,都嗤笑不已。这位王某人满脸羞愧,酒菜也吃不下去。只坐了一会儿,就局促不安地告辞走了。刘崇龟刘崇龟以清俭自居,甚招物论。尝召同列餐苦荬饆饠。朝士有知其矫,乃潜问小苍头曰:"仆射晨餐何物?"苍头实对:"食泼生。"朝中闻而哂之。及镇番方,京国亲之贫乏者,俟其濡救。但画《荔枝图》。自作赋以遗之。后卒于岭表,归葬,经渚宫,家人鬻海珍珠翠于市。为当时所鄙。(出《北梦琐言》)【译文】刘崇龟平素以清廉节俭自居,很是招到众人的议论。他曾经召请同僚到他家吃苦荬菜和包馅的面食饽饽。朝中的官员中有人知道刘崇龟故意这样作给人看,于是偷偷问他家的小伙夫:"仆射今天早晨吃的是什么啊?"小伙夫如实告诉他:"我家相公早晨吃的是烹煮肉。"朝中官员们听到这件事后,都讥笑他。待到刘崇龟外放岭南为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京城中有些穷亲戚想沾光等待他的接济。他只画了一幅《荔枝图》,亲自在上面题写《赋》一篇,回送这位京城里的穷亲戚。后来,刘崇龟病死在岭南任上。在归葬途中路过湖北江陵时,他的家人在市上出卖南海的珍珠、翡翠。当时人得知这件事后,越加鄙视他啦。李延召王蜀将王宗俦帅南梁日,聚粮屯师。日兴工役,凿山刊木,略不暂停。运粟泛舟,军人告倦。岷峨之人,酷好释氏。军中皆右执凶器,左秉佛书。诵习之声,混于刁斗。时有健卒李延召,继年役于三泉黑水以来,采斫材木,力竭形枯,不任其事。遂设诈陈状云:"近者得见诸佛如来,乘舆跨象,出入岩崖之中,飞升松柏之上。"如是之报甚频,"某虽在戎门,早归释教。以其课诵至诚,是有如此感应。今乞蠲兵籍,截足事佛。俾将来希证无上之果。"宗俦判曰:"虽居兵籍,心在佛门。修心于行伍之间,达理于幻泡之外。归心而依佛氏,截足以事空王。壮哉貔貅,何太猛利!大愿难阻,真诚可嘉。准状付本军,除落名氏。仍差虞侯,监截一足讫,送真元寺收管洒扫。"延召(延召原作焚修,据明抄本改。)比欲矫妄免其役,及临断足时,则怖惧益切。于是迁延十余日,哀号宛转,避其锋芒。宗俦闻之,大笑而不罪焉。(出《玉堂闲话》)【译文】五代时,前蜀王氏王朝的将领王宗俦统帅南梁期间,搜聚粮草,发动士卒屯垦。每天都让兵卒做工服役。凿山开路,砍伐树木,一刻也不停歇。还让士兵撑船运送粮食,全军上下都叫苦不叠。岷峨一带的百姓民众,酷爱佛教。军中所有的人,都右手拿着兵器,左手拿着佛经。读诵佛经的声音,跟巡更通报时辰的刁斗声混在一起。当时,有一个体魄健壮的兵卒叫李延召,连年来在三泉黑水服役,采伐木材,劳累得身体枯瘦如柴,精疲力竭,已经砍伐不动木材了。于是,他设计欺骗王宗俦,说:"我最近见到了如来佛,或乘坐车舆,或骑在大象上,在山崖绝壁上行走,或在松柏树上飞腾。"李延召频繁地上报这样的事情,而且还说:"我虽然身在军门,心却早就皈依了释教佛门。因为我每天诵读佛经,这种真诚感动了诸位神佛,才使他们现身让我看见。我现在乞求长官取消我的军籍,截取我一只脚,让我事奉佛主吧。使我将来能修成无上至高的境界。"王崇俦在李延召报送的申请书上批示道:"虽然身在军籍,却心在佛门。修心在行伍之间,达理于虚幻无常之外。决心皈依佛教,情愿截足以事奉从未见过的佛主。豪壮啊兵士,何必这么凶暴残忍啊!你这样的宏大志向难以阻拦,你的真诚事佛理应嘉奖。特此批准这份申请,请交付该兵士所在部队,除掉他的军籍。并差派管理山泽的虞侯就地截去该兵士的一只脚,然后送往真元寺收管,让他在寺中洒扫庭院,侍奉佛主。"李延召本来是想用这种欺骗的办法,逃脱掉劳役之苦,待到真的要砍去他的一只脚时,则非常恐惧。拖延了十多天,又哭又闹,不让虞侯截砍他的脚。王宗俦听到这一消息后,哈哈大笑,并不追究李延召的欺骗罪过。成都丐者成都有丐者诈称落泊衣冠。弊服褴缕,常巡成都市鄽。见人即展手希一文云:"失坠文书,求官不遂。"人皆哀之,为其言语悲嘶,形容憔悴。居于早迁桥侧。后有势家,于所居旁起园亭,欲广其池馆,遂强买之。及辟其圭窦,则见两间大屋,皆满贮散钱。计数千万。邻里莫有知者。成都人一概呼求事官人为乞措大。(出《朝野佥载》,明抄本作出《王氏见闻》)【译文】成都有一个乞丐,伪称自己是潦倒落魄的读书人,用来骗人。这个乞丐通身穿着破败褴缕的衣服,经常在成都集市间游走。见人就将手中的一篇文章展示让人看,说:"我丢失了任职的文书,才当不上官了。"人们听了他这悲悲切切的话语,看到他那憔悴的容颜,都非常同情可怜他。这个乞丐住在成都早迁桥旁边。后来,一个很有权势的人家,在他居住的旁边建造起一座园亭,想再扩大地面修建池塘馆舍,就强行买下了他居住的这块地皮。待到扒倒这个乞丐外面破败的门洞后,见里面两间大屋中到处都装满了各种钱币,估计能有好几千万,附近的邻居没有一家知道他有这么多钱。于是,全成都市的人,都呼求在官府任职的家里人辞官不作而当行乞的落魄读书人。薛氏子有恭氏二子野居伊阙。先世尝典大郡,资用甚丰。一日,木阴初盛,清和届候。偶有叩扉者,启关视之,则一道士也。草履雪髯,气质清古,曰:"半途病渴,幸分一杯浆。"二子延入宾位。雅谈高论,深味道腴。又曰:"某非渴浆者。杖藜过此,气色甚佳。自此东南百步,有五松虬偃在疆内否?"曰:"某之良田也。"道士愈喜,因屏人曰:"此下有黄金百斤,宝剑二口。其气隐隐,浮张翼间。张翼洛之分野,某寻之久矣。黄金可以分赠亲属甚困者。其龙泉自佩,当位极人臣。某亦请其一,效斩魔之术。"二子大惊异,道士曰:"命家僮役客辈,悉具畚钎,候择日发土。则可以目验矣。然若无术以制,则逃匿黄壤,不复能追。今俟良宵,剪方为坛,用法水噀之,不能遁矣。且戒僮仆,无得泄者。"问其结坛所须,曰:"微潶三百尺,赤黑索也。随方色采缣素甚多,洎几案炉香裀褥之具。"且曰:"某非利财者,假以为法。又用祭膳十座,酒茗随之。器皿 以中金者。"二子则竭力经营。尚有所缺,贷于亲友。又言:"某善点化之术,视金银如粪土,常以济人之急为务。今有囊箧寓太微宫,欲以暂寄。"二子许诺。即召人负荷而至,巨笈有四,重不可胜,缄鐍甚严,祈托以寄。旋至吉日,因大设法具于五松间,命二子拜祝讫。亟令返居,闭门以俟,且戒无得窥隙。"某当效景纯散发衔剑之术,脱为人窥,则祸立至。俟行法毕,当举火相召。可率僮仆,备畚钎来,及夜而发之。冀得静观至宝也。"二子依所教。自夜分危坐,专望烛光,杳不见举。不得已,辟户觇之,默绝影响。步至树下,则掷杯覆器,饮食狼藉。采缣器皿,悉已携去。轮蹄之迹,错于其所。疑用微纆束固以遁。因发所寄之笈,瓦砾实中。自此家产甚困,失信于人。惊愕忧惭,默不得诉。(出《唐国史》,明抄本作出《唐史外补》,按见《唐阙史卷》下)【译文】有薛家兄弟二人居住在伊阙的郊野。兄弟俩的先人曾经在大都市担任过官职,因此,家中很是富有。草木茂盛的初夏里的一天,天气晴朗,忽然有人敲薛家哥俩的院门。开门一看,原来门外站着一位道士,脚下穿着草鞋,脸上白髯如雪,气质清古不凡。道士说:"我云游的路途上身患疾病口渴,施主请施舍给贫道一杯水喝。"薛家兄弟二人将这位道士请入厅堂入座,待为宾客。这位道士坐下后,谈吐高雅,议论深奥,深谙道家的哲理。过了一会儿,道士又说:"我并不是因为渴了来讨碗水喝的。我拄着拐杖经过这里,发现你这儿有祥瑞之气。从你家院落往东南走一百步,是不是有五株松树长在那儿?"薛家兄弟回答说:"那是我家的田地。"道士听了后更加欢喜,让兄弟二人屏退家中仆人,说:"你家的那五株松树下埋藏着黄金百两,宝剑二口。这两样宝物发出的宝气,悬浮在张翼一带的空中。张翼乃是洛阳与伊阙的分界线,我寻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们这里啊!这样吧,百两黄金你们兄弟可以分送给贫困的亲友。其中的一口宝剑,你们兄弟佩带身边,可保你们位极人臣。另外一口宝剑赏给贫道,用它来降妖除魔。你们看如何?"薛家兄弟二人听后很是惊异。道士说:"让你家中的童仆和雇用的工匠,都准备好畚箕,锹钎等挖泥运土的工具,等候我选个吉日好挖土取出这两宗宝物,你们兄弟俩就可以亲眼看到贫道是不是在这信口胡诌。但是,如果不施用法术制住它们,这两宗宝物没等挖掘出来就会土遁逃走,再也追找不到了。等到今天晚上,划一块方地作法坛,贫道口含法水喷洒埋藏宝物的地面,它们就不能逃盾了。一定要告戒你家的童子仆人,且不可泄露机密。"薛家二兄弟问道士设法坛都需用什么东西?道士说:"请准备微纆三百尺,就是赤黑的绳索。布置法坛需要很多的彩色细绢,还有小凳、桌案、香炉、褥垫等物。"说到这里,道士看看薛家二兄弟,接着说:"我不是假作法坛来骗取你的钱财的人啊,请你们兄弟放心。对啦,还需要祭祀神灵用的供膳十座。酒、茶,都准备好。祭膳用的器皿必须是含有一半以上黄金的金器。"薛家二兄弟遵照道士的要求,竭尽全力去准备。还有缺少的物件,就向亲友求贷。道士又说:"贫道擅长点石成金之术,视金银就象看粪土一样。经常周济一些贫困人,帮助他们解决紧急的困难。现在,贫道有一些箱子包裹存放在太微宫,想暂时寄放在你们这儿,怎么样?"二兄弟听后高兴地答应了,立即让家中仆人将这些箱子、包裹运回来。一共有四只巨大的箱子,每只箱子都重得搬不动。而且上锁贴封条,极为严细。很快到了道士选定的吉日。道士在五株松树那儿搭设法坛,让薛家二兄弟跪拜法坛前面,祝祈神灵保佑降福。之后,道士立即让他们回到家中,关闭门户等待。而且一定不得向法坛这边偷看。道士说:"贫道将效仿景纯法师披散头发、口中刁着宝剑的法术,如果有人偷看,就会立刻遭至灾祸。待到贫道法事作完了,当以举火为号招唤你们。你们见到火光后,就可以带领家童仆夫,拿着畚箕、锹铲等工具,连夜挖掘,你们兄弟俩就在旁边静观财宝吧。"薛家两兄弟,依着道士的告诫,一到天黑就在家中正襟危坐,等候火光的招唤。左等右等也不见五株松方向有火光信号。实在等下不去了,打开门看看,五株松那边一点声响也没有。两兄弟觉得事情有变,急忙来到五株松下,只见杯盘狼藉,到处都是吃过的饭菜。而且,他们兄弟俩为道士准备的布设法坛的用品五色细绢,以及盛装祭膳用的金器,都被道士携逃一空。只见车轮与牲畜的蹄印布满地上。三百尺赤黑绳索也不见了,一定是用它捆绑细绢、金器等东西了。回到家中,两兄弟让家人赶快打开道士寄存的四只大箱子,里面盛的全是瓦砾。从这以后,薛家两兄弟家道败落,一贫如洗,而且在亲朋好友那里再也没有信誉了。两兄弟又惊又感又忧又愧,一言不发地吃了这个大哑巴亏。秦中子秦川富室少年有能规利者藏镪巨万。一日逮夜,有投书于其户者,仆执以进。少年启封,则蒲纸加蜡,昧墨斜翰,为其先考所遗者。曰:"汝之获利,吾之冥助也。今将有大祸,然吾已请於阴骘矣。汝及朔旦,宜斋躬洁服,出于春明门外逆旅。备缣帛,随其年,三十有五。俟夜分往灞水桥,步及石岸,见黄衣者即置于前,礼祝而退,灾当可免。或无所遇,即挈缣以归,急理家事,当为窜计。祸不旋踵矣。"少年捧书大恐。合室素服而泣,专志朔旦。则舍弃他事,弹冠振衣,止于春明门外,矜严不寐。恭俟夜分,乃从一仆乘一马,驰往灞桥,唯恐无所睹。至则果有一物,形质诡怪,蓬头黄衣,交臂束膝,负柱而坐,俯首以寐。少年惊喜,捧缣于前,祈祝设拜,不敢却顾,疾驱而回。返辕相庆,以为幸免矣。独有仆夫疑其不直。曾未逾旬,复有掷书者。仆夫立擒之,乃邻宇之导青襟者。启其缄札,蒲蜡昧墨如初。词曰:"汝灾甚大,曩之寿帛,祸源未塞。宜更以缣三十五,重置河梁。"其家则状始末,诉于官司。诘问具伏,遂置于法。时李常侍丛为万年令,讼牒数年尚在。(出《缺史》)【译文】在秦川,有一家富有的少年,擅长经营获利,家中藏钱巨万。一天晚上,有封书信扔在这位少年家院内,仆人取回来给少年。少年打开信封,看是蒲草纸上面用蜡油缄封的,用毛笔斜着写在黑暗无光的信纸上,是他死去的父亲写给他的信。信上说:"你能获得这么多的利,是我在阴间帮助你的。现在将有大祸降临你头上,但是我已经在阴间请求保佑你了。你可以等到下月初一,躬敬地实行斋戒,穿上整洁的衣服,到春明门外的一家客店,准备好细绢,随着年份计算,需用三十五匹。等到黑夜降临后,前往灞水桥,步行到达石岸边,看见一个身穿黄衣服的人,就将三十五匹细绢放在这个人面前,行礼祀祝然而退回去,灾祸就可以免除了。如果什么人也没有遇到,你带着细绢赶快回到家中,料理好家事,赶快离家出走。这样,灾祸不会转着脚跟随你去的。"少年看后,手捧书信惊恐万分。全家人身着素服,抱头哭泣。什么也不做了,专心等待下月初一这一天的到来。到了下月初一这天,少年打扫干净帽子上、衣服上的灰尘,带着三十五匹细绢,来到春明门外的旅店旁边,庄严地恭候在那里,一点不敢走神。恭候到夜间,带着一个仆人骑着一匹马,驰往灞桥。一路上唯恐到桥边什么人也遇不到。来到灞桥,果然看见有一个人,形态诡怪,头发蓬乱,身着黄衣,两臂交叉着抱住两膝,靠着桥柱坐在那儿,低头打盹儿。少年见了非常惊喜,双手捧着细绢走上前,将细绢放在这个人的身边,祈祝下拜,转身离去,驱马急驰而归,连头都不敢回一下。在回家的路上,少年高兴地庆贺见到了这位穿黄衣服的人,免去了一场大灾祸。唯独跟少年同去的仆人不大相信这件事。没过一旬,又有人向少年院里投掷书信。同去的那位仆人立即出去将投信人捉获,一看,原来是邻居家的一个读书人。打开信缄,蒲纸蜡封,黑暗的信纸,都象上次一样。信上写的是:"你的灾祸非常大,上次送去寿帛,并没有免去祸源,还应再带三十五匹细绢,重新放在灞桥河岸边。"这位少年将这件事情上告到官府那里,陈述始末缘由。官府审问那位邻家的读书人,他一一招认,伏法。当时常待李丛任万年县县令,是他一手经办的这个案子。所有案卷几年之内都完好地收存在县衙里。李全皋护军李全皋,罢淮海监临日,寓止于开元寺。以朝廷艰梗,未获西归。一旦,有小校引一道人,云能通炉火之事,全皋乃延而礼之,自此与之善。一日语及黄白之事,道人曰:"唯某颇能得之。可求一铁鼎,容五六升以上者,黄金二十余两为母,日给水银药物,大候足而换之。莫穷岁月,终而复始。"李甚喜其说,顾囊有金带一条,可及其数,以付道人。诸药既备。周火之日后,日躬自看验。居数日微倦,乃令家人亲爱者守之。日数既满,斋沐而后开视,黄金烂然,的不虚也。李拜而信之。三日之内,添换有征。一旦道人不来,药炉一切如旧。疑骇之际,俄经再宿。久待讶其不至,不得已,启炉视之,不见其金矣。事及导引小校,代填其金而止。道人绝无踪迹。(出《桂苑丛谈》)【译文】护军李全皋,辞去淮海监那天,暂时居住在开元寺中。因为朝廷阻难,没能得到允许回到他西部老家。一天,有一位小校引荐一位道人来见李皋。这位道人说他通晓用炉炼金的秘法,李全皋听了后以礼相待,从此两人关系日渐友善。一天谈到用炉炼金的事情,道人说:"只有贫道我擅长这种密法。你可以寻找到一只铁鼎,能装五六升以上那么大的,再拿来黄金二十多两做母本,每天往鼎里加添水银等药物,待火候炼足了再更换。不要计算什么时候能炼好这一炉,终而复始,一直炼下去,你就会得到无穷无尽的黄金啊。"李全皋听后大喜,看看自己行囊中有金带一条,大约有二十多两重,交给了道士。又将炼金所需要的水银等药物准备齐全,一并交给了道士。开炉升火后,每天李全拜都亲自到炉边验看。过了几天后,他感到有些厌倦了,就让他的家中仆人或者信得过的人代替他去炉前看守。待到炼满预定的天数后,斋戒沐浴换上洁净的衣服,打开鼎盖验看,只见满鼎金黄灿然一片,确实不假啊!李全皋拜谢道士,相信了他的炼金法术。三天之内,就可以添换取出一些炼出来的黄金。但是就在这关键时刻,那位道士有一天了没有来到炉前。药炉的一切象原先一样,照旧添火炼烧。又过了一宿,依然不见道士的踪影。李全皋非常奇怪着急,不得已,他自己打开鼎盖一看,鼎中置放的黄金母本,都不见了。因为这位道士是那个小校引荐来的。于是,小校将自己的黄金拿出来补给了李全皋,才算了结这件事。那位自称会炼金的道士,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踪影。文处子有处子(明抄本"子"作"士")姓文,不记其名,居汉中。常游两蜀侯伯之门,以烧炼为业。但留意于炉火者,咸为所欺。有富商李十五郎者,积货甚多。为文所惑,三年之内,家财罄空。复为识者所诮,追而耻之,以至自经。又有蜀中大将,屯兵汉中者,亦为所惑。华阳坊有成太尉新造一第未居,亦其空静。遂求主者,赁以烧药。因火发焚其第,延及一坊,扫地而静。文遂夜遁,欲向西取桑林路,东趋斜谷,以脱其身。出门便为猛虎所逐,不得西去,遂北入王子山溪谷之中。其虎随之,不离跬步。既窘迫,遂攀枝上一树,以带自缚于乔柯之上。其虎绕树咆哮。及晓,官司捕逐者及树下,虎乃徐去。遂就树擒之,斩于烧药之所。(出《王氏见闻》)【译文】有一个姓文的处士,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啦,居住在汉中。这位文处士,经常来往于两蜀侯伯等权贵之家,以炼金为职业。但凡想要通过炼金发财的人,都受过这位文处士的诈骗。有位富商叫李十五郎,积聚的财产很多。被文处士迷惑住了,用他给开炉炼金,三年之内,将家财全都败光。而且还遭到熟人的讥讽,后悔莫及,终于悬梁自尽了。还有一位蜀中的大将军,屯兵在汉中,也被文处士所迷惑。华阳坊有位成太尉,新建造一座府第还没有住进去人。文处士说这座宅院空静,适于炼金。于是,这位大将军就向主人将它租赁来用以烧药炼金。不慎失火,将整座宅第烧为平地,而且火势蔓延整条华阳坊,烧毁整整一条街。文处士连夜逃走,出城后想向西取道桑林路,再向东到斜谷,以逃脱官府的追捕。但是,他一出城门就被一只猛虎追逐,西去不得,向北逃入王子山溪谷中。这只老虎一直追逐他到这里,一点不离。文处士无计可施,攀枝爬到一株树上,用带子将自己绑缚在树干上。虎绕着树转圈,边转边咆哮。到天明,官府听到虎叫声赶到这株树下,虎才离去。于是,文处士在树上被擒获,带回市里,在他烧药炼金的地方被折首示众。卷第二百三十九 谄佞一安禄山 成敬奇 陈少游 裴延龄 薛盈珍 画雕 冯道明 杜宣猷 李德裕 韩全诲 苏循 苏楷 乐朋龟 孔谦安禄山玄宗命皇太子与安禄山相见,安禄不拜。因奏曰:"臣胡人,不闲国法,不知太子是何官?"玄宗曰:"是储君。朕万岁后,代朕君汝者。"安禄曰:"臣愚,比者只知有陛下,不知有太子。"左右令拜,安禄乃拜。玄宗嘉其志诚,尤怜之。(出《谭宾录》)【译文】唐玄宗让皇太子与安禄山相见。安禄山见到皇太子后不下拜参见。问他为什么不拜见太子?安禄山启奏玄宗皇帝说:"我是个胡人,不熟悉国法。不知道太子是什么官职?"玄宗皇帝告诉他:"太子就是储君。侍我去逝之后,太子代替我作你的国君。"安禄山回答说:"我这个人很愚昧,亲近的人只知道有皇上您,不知道有太子。"左右的都让他向太子下拜,安禄山这才下拜参见太子。玄宗皇帝嘉许安禄山心地诚恳,更加怜爱他了。成敬奇成敬奇有俊才,文章立而可就。为大理正,与姚崇有姻亲。崇尝寝疾,敬奇造宅省焉。对崇涕泣,怀中置生雀数枚,一一持出,请崇手执而后放之。祝云:"愿令公速愈。"崇勉强从之。敬奇既去,崇恶其谀媚。谓其子弟曰:"此泪从何而来。"自兹不复接遇。(出《大唐新语》)成敬奇才智卓越过人,写文章立等可取,官任大理寺正卿,跟宰相姚崇有姻亲的关系。一次,姚崇有病卧床,成敬奇特意到相府拜访探问病情。他来到姚崇卧室,面对姚崇泪流满面,从怀中取出几只活雀,一一放在姚崇手中,让他拿一会儿再放生。并祝福说:"希望姚令早早病体痊愈!"姚崇勉强忍让他这样做。待成敬奇告辞离去后,姚崇方露出来讨厌他这种故作阿谀谄媚的神情,对他的子弟们说:"我真不知道他的眼泪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从此以后,姚崇再也不待见成敬奇啦。陈少游唐陈少游检校职方员外郎,充回纥使。检校官自少游始也。而少游为理,长于权变,时推干济。然厚敛财物,交结权右。寻除管桂观察使。时中官董秀用事,少游乃宿于里。候下直际,独谒之。从容曰:"七郎家中人数几何,每日所费几何?"秀曰:"久忝近职,累重。又属时物腾贵,一月须千余贯。"少游曰:"据此所费,俸钱不能足其数。此外常须求于人,方可取济。倘有输诚供应者,但留心庇护之,固易为力耳。少游虽不才,请以一身独备七郎之费用。每岁愿送钱五万贯,今见有大半,请即收受。余到官续送,免费心劳虑,不亦可乎!"秀既逾于所望,忻悦颇甚,因与之相厚。少游言讫,泣曰:"南方毒痒深僻,但恐不得生还,再睹颜色。"透遽曰:"中丞美才,不当远官。从容旬曰,冀竭蹇分。"时少游已纳贿于元载子仲武矣。秀、载内外引荐。数日,拜宣歙观察使,改浙东观察使,迁淮南节度使。十余年间,三总大藩。征求货易,且无虚日,敛积财宝,累巨万亿。视文雅清流之士,蔑如也。初结元载,每岁馈十万贯。后以载渐见忌,少游亦稍疏之。及载子伯和,贬官扬州,少游外与之深交,而阴使人伺其过,密以上闻。代宗以为忠,待之益厚。关播尝为少游宾客,卢杞早年,与之同在仆固怀恩幙府,故骤加其官。德宗幸奉天后,遂夺包佶财物八百万贯。复使参谋温述,送款于李希烈曰:"濠、舒、庐等州,已令罢垒,韬戈卷甲,伫候指挥。"后銮舆归京,包佶入朝,具奏财赋事状。少游上表,以所取财,皆是供军费用,今请据数却纳。乃重征管内百姓以进。后刘洽牧汴州,得希烈起居注:某月日,陈少游上表归顺。少游闻之,惭愧而卒。(出《谭宾录》)【译文】唐朝陈少游官任检校员外郎,担任出使回纥的使节。检校,原本是个没有什么具体职务的散官。唐朝设置检校官,是从陈少游这儿开始的。陈少游的本性擅长权变,时人都推崇他办事干练有才干。然而他却贪得无厌,无休止地搜刮民财,同时还攀高结交权贵。陈少游不多久又被授任管桂观察使。这时,宫内宦官董秀管事。陈少游乃住宿在里间,等候董秀在宫中值完班回来的途中,单独拜见他。陈少游神情从容不迫地问董秀:"七郎家有多少口人啊?每天得需要多少钱开销日常用度啊?"董秀说:"我忝到这个职务有好久了,又赶上物价飞涨,一个月大概得需要一千多贯钱吧。"陈少游说:"根据你家的这种消费,你的俸禄钱肯定是不够用的。除了俸禄外,大概七郎需要经常向人求助,才能过得去啊。倘若有人愿意向您献纳忠心,按时供给你一笔钱补贴你家的生活用度。你稍为留心庇护他,原来是很容易办到的。我陈少游虽然没什么才干,但是恳请让我一个人全部担当下七郎家中所需的费用。每年我可以送给你五万贯钱,现在我这就有一大半,请你当即收下。余下的,待到任所后再补送给你。这样,免得七郎为生活用度费心劳力,这不是很好的吗?"董秀看到所得到的钱,大大地超过自己想往的数目,非常欢欣喜悦。因此,对待陈少游异常亲密。陈少游说完这席话,又流着眼泪说:"当今朝廷任我为管桂观察使,南方荒蛮多瘴疠之地。此去恐怕难以活着回来,再看见七郎的颜面啦!"董秀立即说:"向中丞你这样赋有才干的人,不应当充任边远荒僻地方的官员。你先等待十天,朝廷看你还没有上任,也许慢慢会有所转圜的。"当时,陈少游已经为这件事情向宰相元载的儿子元仲武送纳了贿赂。董秀、元载,一内一外,不断地引荐斡旋。几天后,改派陈少游为宣歙观察使,旋而又改任浙东观察史,又改任淮南节度使。十多年间,陈少游任过三处重郡的节度使。在这期间,他没有一天不四处征收钱赋,搞买卖交易,聚敛积集钱财珠宝,多达万亿。他对高尚文雅负有名望的人士,非常蔑视。陈少游刚攀结宰相元载时,每年馈送元家十万贯钱。后来,元载渐渐有所顾忌,陈少游才有所疏远。待到元载的儿子元伯和被贬谪到扬州。陈少游表面上与元伯和交往特别密切,暗中却指使人搜集他的过失,密报皇上。唐代宗以为陈少游对他忠诚,因此更加重用厚待他。关播曾经作过陈少游的宾客,卢枢早年也跟陈一同在仆固怀思幕府为同事。因此,都尽快地提升他的官职。唐德宗移驾奉天后,陈少游趁机夺取包佶的家产共计八百万贯。同时,他又派参谋温述携巨款去汴州联络叛军李希烈,说:"濠、舒、庐等州,已经命令他们停止修筑城垒,将戈矛等武器收起来,将铠甲脱下卷起来,等待着你去指挥。"后来,德宗銮驾回到京城后,包佶入朝,向皇上奏告陈少游夺取他家财产一事。陈少游进上一表,说他取走的包家财产都充作军费用了,现在请包佶按照被抄没时的数目再取回去。于是,他加重征收所辖区内百姓的赋税,用这笔钱来抵偿全家的财产。后来,刘洽从李希烈手中收回汴州时,得到一份李希烈的起居注,上面记载着:某月日陈少游上表归顺。陈少游听说这件事后,羞愧成疾而死。裴延龄唐裴延龄累转司农少卿,寻以本官权判度支。自揣不通食货之物,乃设钩距,召度支老吏与谋,以求恩顾。乃奏言:"天下出入钱物,新陈相因,而常不减六七千万贯,唯在一库。差殊散失,莫可知之。请于左藏库中分置,(明抄本"置"作"贮"。)别建欠、负、耗、债等库。及季库月给,纳诸色钱物。"德宗从之。但贵欲张名目,以惑上听。其实钱物更无增加,唯虚费簿书人吏。又奏请,令京兆府两税青苗钱,市草百万团,送苑中。宰臣议:以为若市草百万团,则一方百姓,自冬历夏,搬运不了,又妨夺农务。其事得止。京西有污池卑湿处,芦苇丛生焉,不过数亩。延龄忽奏云:"厩马冬月合在槽枥秣饲,夏中即须有牧放处。臣近寻访得长安咸阳两县界,有陂地百顷,请以为内厩牧马之地。且去京城十数里。"德宗信之,言于宰臣。宰臣坚执云:"恐必无此。"及差官阅视,悉皆虚妄。延龄既惭且怒,又因对敭。德宗曰:"朕所居浴堂殿院一栿。以年多故致损坏,而未能换。"延龄曰:"宗庙事重,殿栿事轻。陛下自有本分钱物。"德宗惊曰:"本分钱何名也?"曰:"此是纥义。愚儒常才,不足与言。陛下正合问臣,臣能知之。准礼经云:天下赋税,分为三分。一分充干豆;一分充宾客,一分充君之庖厨,干豆供宗庙也。今陛下奉宗庙,虽至严至丰至厚,亦不能用一分财赋也。只如鸿胪礼宾,诸国番客,至于回纥马价,用一分钱物,尚有赢羡甚多。况陛下御善宫厨,皆极简俭,所用外,以赐百官充俸料餐钱等,犹未能尽。据此而言,庖厨之用,其数尚少,皆陛下本分也。用修十殿,亦不合疑,何况一栿。"上曰:"经义如此,人未曾言,颔之而已。"后因计料造神龙寺,须用长七十尺松木。延龄奏曰:"臣近于同州,检得一谷,有数千株,皆长七八十尺。"德宗曰:"人云,开元天宝中,近处求觅五六丈木,尚未易得,皆须于岚胜州来采造。如今何为近处便有此木?"延龄对曰:"贤者珍宝异物,皆处处有之,但遇圣君即出。今此木生自关辅,盖为圣君,岂开元天宝合得有也。"延龄既锐情于苛刻,剥下附上为功。奏对之际,皆恣骋诡怪虚妄,他人莫敢言者,延龄言之不疑,亦人之所未尝闻。上颇欲知外事,故特优遇之。(出《谭宾录》)【译文】唐德宗李适在位期间,连续任司农少卿的裴延龄,随即又以司农少卿兼户部尚书,暑理国家的财政开支。裴延龄自度自己不懂得财政工作,于是设置调查咨询的机构,召请来掌管过财政的退职老年官吏,帮助他出谋划策,来求得皇上对他的信任。这之后,他上奏德宗皇帝说:"整个国家钱物的收与支,新旧相连接,通常情况下,库存都不少于六七千万贯,只存放在一座库房时,出现差错散失,没办法知道。请求允许在左藏库中分开存放,另外设立欠、负、亏损与剩余等库房,以及设立季库月给制度。既按月发放俸禄,每到一个季度结束时,将剩余的各种钱物储存在季库中。"德宗批准了他的这些建议。其实,这些设置都是裴延龄故意搞的名堂,想用这些来迷惑皇上,以达到他邀恩纳宠的目的。实际上,这样设置钱物一点也不能增加,只是白白耗费帐簿人力而已。裴延龄又上奏德宗,让京城地区用两税和青苗钱,来购买饲草一百万团,送到皇家御苑中。宰相们议论:如果买饲草一百万团,那么京城地区的百姓,从冬到夏都搬运不完,又妨碍占用农业生产的时间。这件事情得上奏皇上,制止他这样做。京城长安西郊有一片低洼潮湿的污泥池墉,上面丛生着芦苇,不过几亩地。裴延龄忽然上奏德宗皇帝,说:"御苑马厩里的马冬天应当在槽中饲养,到了夏天就应该在野外放牧。我近日寻访到长安、咸阳两县交界处,有一片临水的低洼湿地,约有一百顷,请皇上批准这块地方做为御马放牧的地方,况且这片湿地离京城只有十几里路。"德宗相信了裴延龄的奏请,对宰相们说及此事。宰相们坚持说:"恐怕没有这么大的牧马地方。"等到派出官员去察看,根本没有这么大的一片湿地。宰相们当着裴延龄的面,如实回报德宗,他既羞愧又恼怒。因为是面君对奏,又不好发作。一天,德宗召见裴延龄说:"我的住处浴室殿院有一根屋梁,因年久失修损坏了,到现在还没有更换。"裴延龄回答说:"社稷宗庙事重,殿梁事轻。皇上自有本分钱物。"德宗惊异地问:"本分钱是什么钱啊?"裴延龄回答说:"这是经书上讲的义理。愚蠢的腐儒、平常的庸才,没法跟他们讲。皇上问我正合适,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准礼经上说:普天下的赋税,分为三份。一份用来置办干肉、祭器;一份用来宴请国宾;一份用来置办皇上御厨里的用品。干肉、祭器是供宗庙祭祀的用品。现今皇上祭奉宗庙,虽然特别庄严、特别丰盛、特别优厚,也用不了一分财赋啊。至于朝贺庆典以及接待各国使臣宾客,及付给回纥的买马钱,也只需一分财赋而已,还有很多盈余呢。况且,皇上的御膳、宫中的饮食,都极节俭。这以外,赏赐给文武百官为俸禄吃饭钱等,就没有用尽。根据我的推算,宫中饮食用度所用的钱物还比这少。所有剩余下来的,都是皇上的本分钱啊!用来修建十座殿堂,也不应当怀疑。何况一梁乎?"德宗皇上说:"经书上的这种义理,别人没有说过,我只好点头称是而已。"后来,计算建造神龙寺的用料,必须用长七十尺的松木。裴延龄上奏说:"我近日在同州,检看得一座山谷,有松树好几千株,都长七八十尺。"德宗说:"听人说,开元天宝年间,在京城附近寻找长五六丈的木材,尚且不容昂找到,都须在岚胜州采伐。如今为什么近处就有这么长的松木?"裴延龄回答说:"对于圣贤的人来说,珍宝异物,都处处有,现在圣君已经出现了。这种长木在今天生长在京城附近,都是因为圣君已经出现了。怎么开元、天宝就必须有呢?"裴延龄言词锋利苛刻,以盘剥下属依附皇上为能事。跟皇上奏对时,他完全随意进行诡辩,说些虚妄怪异不着边际的话,别人都不敢这样说。他却一点儿也不怀疑自己说得不对,他人又不曾听到过。德宗皇上很想知道外界的一些事情,因此特别优待他。薛盈珍姚南仲为郑滑节度使。时监军薛盈珍估势,干夺军政。南仲不从,数为盈珍构谗于上,上颇疑之。后盈珍遣小使程务盈,驰表奏南仲不法,谗构颇甚。南仲裨将曹文洽,时奏事赴京师。窃知盈珍表中语,文洽私怀怒。遂晨夜兼道追务盈,至长乐驿,及之,与同舍宿。中夜杀务盈。沉盈珍表于厕中。乃自杀。日旴,驿吏开门,见流血满地。旁得文洽二缄,一缄告盈珍罪;一缄表理南仲冤,且陈谢杀务盈。德宗闻其事,颇骇动。("骇动"原作"驳异",据明抄本改。)南仲虑衅深,遂入朝。初至,上曰:"盈珍扰卿甚也。"南仲曰:"盈珍不扰臣,自隋陛下法耳。如盈珍辈所在,虽羊杜复生,抚百姓,御三军,必不成恺悌父母之政,师律善阵之制矣。"德宗默然久之。(出《谭宾录》)【译文】唐德宗在位期间,姚南仲任郑滑节度使。当时,在郑滑任监军的薛盈珍求取权势,屡屡干预、夺取军政大权。姚南仲不听从他的这种越权行为,多次被薛盈珍罗织罪名上告德宗皇帝,使得唐德宗很是怀疑姚南仲。后来,薛盈珍得寸进尺,暗中派遣心腹小使程务盈,带着他写好的上奏姚南仲不法的表章,到京城上告姚南仲。表章上写的尽是无中生有的诬陷之词。当时,正赶上姚南仲的副将曹文洽进京奏报军务要事,暗中得知薛盈珍上奏的表章中诬陷姚南仲的话。曹文洽心中异常恼怒,于是昼夜兼程追赶程务盈,到长乐驿站终于赶上了他,与他同时住在驿站里。到了半夜,曹文洽起身杀死了程务盈,将薛昌珍带给程务盈上告诬陷姚南仲的表章扔到厕所中,之后自杀身死。第二天早晨,驿站的负责人找开曹、程住的房间一看,只见血流满地,两个人都死在屋中。曹文洽身旁放着两封信。一封信上写着薛盈珍擅权、诬陷姚南仲的种种罪状;一封信上写着的是为姚南仲辩护伸冤,并且陈述自己杀死程务盈的经过和请求谢罪道歉。唐德宗听到这件事情后,很受震动,惊骇异常。姚南仲考虑继续在郑滑呆下去跟薛盈珍的怨恨越结越深,于是返回京城,辞去了节度使的职务。姚南仲刚刚回到京城后,德宗皇帝召见他说:"薛盈珍干扰你的军政要务很厉害吧。"姚南仲回答说:"薛盈珍一点也没有干扰我的军政要务。是我自己不遵守朝廷的法纪啊。如果皇上都用薛盈珍这样的人,纵然是晋朝的羊祜、杜预这些名臣死而复生,在安抚百姓、统率三军方面,也一定不能成就薛盈珍这样的使百姓和乐安康的政绩,也一定不能象薛盈珍这样善于治军与征战啊。"德宗皇帝听了这番话,久久的沉默无语。画雕裴延龄恃恩轻躁,同列惧之,唯顾少连不避。延龄尝画一雕,群鸟噪之。以献,德宗知众怒,益信之。(出《谭宾录》)【译文】裴延龄仗恃皇上对他的恩宠与重用,加上他为人轻狂暴躁,在朝的同事们都惧怕他,尽量避免和他共事,只有顾少连一点也不回避他。一次,裴延龄画一只雕,群鸟见了后都聒噪着惊恐地飞去。裴延龄将这幅画进献给德宗皇上。德宗原先就知道朝中诸官都怨恨惧怕裴延龄,见到这幅画雕后,更加相信了。冯道明雍陶,蜀人也,以进士登第。后稍薄于亲党,其舅云安刘敬之罢举,归山坡,素事篇章。让陶不寄书曰:山近衡阳虽少雁,水连巴蜀岂无鱼。陶得诗愧赧,方有孤首之思。后为简州牧,自比谢宣城柳吴兴也。宾至则折挫之,阍者亦怠,投贽者稀得见。忽有冯道明下第请谒云:"与员外故旧。"阍者以道明之言启之,及引进,陶呵曰:"与君昧平生,何方("方"原作"妨",据明抄本改。)相识?"道明曰:"诵员外诗,仰员外德,诗集中日得见。何乃隔平生也!"遂吟曰:"立当青草人先见,行近白莲鱼未知。"又曰:"江声秋入寺,雨气夜侵楼。"又曰:"闭门客到常疑病,满院花开不似贫。"陶闻吟欣然,待道明如曩昔之交。君子以雍君矜持而好媚,冯子匪艺而求知,其两违之。(出《云溪友议》)【译文】雍陶,蜀郡人,在科举中考中进士。之后,他对亲友有些冷淡、疏远。雍陶的舅舅,云安的刘敬之,不参加科举考试,回到三峡家中,平素作诗写文章。他为了让雍陶不给他写信,给雍陶寄写一首诗,其中两句的大意是:诗中"雁"与"鱼",暗指"鸿雁"与"鱼书",也就是"书信"。雍陶得到舅父的这首诗后,想到自己以前对亲友的冷淡,很是羞愧,这才有"狐死首立"的思乡念友之感。稍后,雍陶任简州牧,将自己比作南北朝时的诗人谢胱谢宣城,柳恽柳吴兴。有宾客来拜访则轻慢折磨人家,他家的守门人也怠慢宾客。带着自己的诗文或礼物请求拜见雍陶的人,很少有人受到接见或款待。忽然有一天,有个叫冯道明的落第文人请求拜见雍陶,说:"我跟雍员外是旧相识,请给通报一下。"守门人将这话通报给雍陶。待到引领冯道明拜见雍陶后,雍陶大声呵斥说:"我与你素昧平生,你在哪里认识我的?"冯道明回答说:"我每天都诵读你的诗,敬仰你的德行。我在诗集中天天和你相见,怎么能说我们是素昧平生呢?"说完随口吟出雍陶的两句诗:"立当青草人先见,行近白莲鱼未知。"接着,又连续吟出另外几首诗中的佳句:"江声秋入寺,雨气夜侵楼。""闭门客到常疑病,满院花开不似贫。"雍陶听了冯道明的吟诵后,非常高兴,立即将冯道明象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看待。有德尚的人认为:雍陶为人恃才傲物而又喜欢别人讨好他,冯道明无才而又渴求知识。两个人正好相反。杜宣猷杜宣猷大夫自闽("闽"原作"陶",据《玉泉子》改)中除宣城,中官之力也。诸道每岁进阉人,所谓"私白"者,闽为首焉。且多任用。以故大阉以下桑梓,多系于闽。时以为中官薮泽。宣猷既至,每寒食节,辄散遣将吏,荷挈食物,祭于诸阉冢墓。所谓洒扫者也,故时号为"敕使看墓"。(出《玉泉子》)【译文】杜宣猷大夫自闽中出任宣城为官,是借助期中宦官的作用啊。唐朝时全国划分为十道。在十道中,每年向宫中进献的阉人,也叫"私白",闽进献的最多。而且,多数都被皇宫留用。因此,在宫中颇有权势的大宦官,他们的家乡多数都在闽中。当时人都说闽中是出宦官的地方。杜宣猷到宣城上任后,每到清明寒食鬼节,都派出许多将士、官吏,带着祭祀用的食品,给埋在闽中的各个宦官的坟墓设祭,即扫墓。因为这个缘故,当时人称杜宣猷为"皇上任命的守墓人"。李德裕李德裕镇扬州,监军使杨钦义追入,必为枢近。而德裕致礼,皆不越寻常,钦义心衔之。一日,中堂设宴,更无他宾。而陈设宝器图画数床,皆殊绝。一席祗奉,亦竭情礼。宴罢,皆以赠之。钦义大喜过望。旬日,西行至汴州,有诏却令监淮南。钦义即至,具以前时所赠归之。德裕笑曰:"此无所直,奈何拒焉?"悉却与之。钦义心感数倍。后竟做枢密使,唐武宗一朝之柄,皆钦义所致也。(出《幽闲鼓吹》)【译文】李德裕镇守扬州,监军使杨钦义紧跟着也来到扬州,一定要参与军政要务。但是,李德裕以礼相待,一点也不超出常规,杨钦义暗暗怀恨在心。一天,李德裕在家中正室设宴宴请杨钦义,此外没有再请其他客人。并在好几张床上摆满了各种宝器、图画,都是极罕见的珍品。整个宴席期间,李德裕始终恭恭敬敬地对待杨钦义。宴席结束时,将几张床上摆着的宝物、图画,全都赠送给杨钦义。杨钦义非常高兴,这是他始未料到的。过了十多天,杨钦义往西去汴州,朝廷下诏书让他改任淮南监军使。杨钦义回到扬州后,将前些日子李德裕送给他的宝器书画全都归还给李德裕。李德裕笑着说:"这些东西值不几个钱,监军使为什么拒绝收取它们呢?"又都归还给杨钦义。杨钦义心中加倍感谢李德裕。杨钦义后来竟然官任枢密使。唐武宗一朝的大权,都掌握在杨钦义的手中啊!韩全诲唐昭宗以宦官怙权,骄恣难制,常有诛剪之意。宰相崔胤嫉忌尤甚。上敕胤,凡有密奏,当进囊封,勿于便殿面奏。以是宦官不能知。韩全诲等乃访京城美女数十以进,密求宫中阴事。天子不之悟,胤谋渐泄。中官以重赂甘言,请藩臣为城社,视崔胤眥("眥"原作"皆",据《北梦琐言》改)裂。时("时"原作"肘",据明抄本改。)因伏腊宴聚,则相向流涕,辞旨谄谀。会汴人寇同华知崔胤之谋,于是韩全诲引禁军,陈兵伏,逼帝幸凤翔。他日崔胤与梁祖协谋,以诛阉官。未久,祸亦及之,致族绝灭。识者归罪于崔胤。先是其季父安潜常谓所亲曰:"灭吾族者,必缁儿也。"缁儿即胤小字。河东晋王李克用闻胤所为,谓宾佐曰:"助("助"字原缺,据《北梦琐言》补。)贼为虐者,其崔胤乎。破国亡家,必在此人也。"(出《北梦琐言》)【译文】唐昭宗因为宦官专权,骄横跋扈难以驾御,常常怀有诛灭剪除他们的想法。宰相崔胤更是忌恨这些专权的宦官。唐昭宗让崔胤,凡是机密的奏章,一定装入囊袋中并且密封好,呈送给他。一定不要在便殿面奏。用这种方法不让宦官们知道内中的情由。宦官韩全诲等得知这一事情后,在京城访求到几十个美女进献给昭宗皇上,通过这些美女暗中掌握皇上密谋的事情。昭宗皇帝没有觉察韩全诲等人的阴谋,使得他与宰相私下商议剪除宦官的事情渐渐泄露出来。韩全诲等宦官,用重金与甜言蜜语贿赂在朝外的藩镇节度使们作为自己的靠山,视宰相崔胤为眼中钉,恨不得吃了他。当时正值伏腊祭祀聚宴,崔胤同昭宗皇上痛哭流涕,言辞谄谀。恰巧汴人寇同华得知崔胤的谋划,并密告给韩全诲。于是韩全诲调动宫中禁军,摆开阵势,逼迫昭宗皇帝移驾凤翔。这之后,宰相崔胤与梁祖协密谋想诛灭宦官,不久,就招来了祸患,至使全族人被杀。有见识的人认为:这是崔胤自己招至来的罪祸。起初,是崔胤的叔父崔安潜曾对亲属说过:"使我们崔家获灭族之罪的,一定是缁儿啊。"缁儿,即是崔胤的小名。河东晋王李克用听到崔胤的所做所为,对宾客、幕僚们说:"帮助宦官逆贼施行虐政的人,就是他崔胤啊!国破家亡,一定都出在这个人身上。"苏循唐末,尚书苏循谄媚苟且,梁太祖鄙之。他日至并州,谒晋王。时张承业方以匡复为意。而循忽献晋王画敕笔一对,承业愈鄙之。(出《唐书》,明抄本作出《北梦琐言》)【译文】唐朝末年,尚书苏循为人阿谀谄媚、行事苟且,后来成为梁太祖的朱温非常鄙视他。后来,苏循到并州,拜见晋王李克用。当时,张承业正以恢复大唐盛业为自己的志向。然而,苏循忽然进献给晋王李克用皇上赐予的笔一对,张承业听说这件事情后,更加鄙视他了。苏楷昭宗先谥"圣穆景文孝皇帝",庙号昭宗。起居郎苏楷等驳议,请改为"恭灵庄闵皇帝",庙号襄宗。苏楷者,礼部尚书苏循之子,乾宁二年应进士。楷人才寝陋,兼无德行。昭宗恶其滥进,率先黜落。由是怨望,专幸邦国之灾。其父循,奸邪附会,无誉于时。故希旨苟进。梁祖识其险坡,滋不悦,大为敬翔、李振所鄙。梁祖建号,诏曰:"苏楷、高贻休、萧闻礼,皆人才寝陋,不可尘污班行。并停见任,放归田里。苏循可令致士。"河朔士人,目苏楷为衣冠枭獍。(出《北梦琐言》)【译文】唐昭宗最初称为"圣穆景文孝皇帝",庙号昭宗。起居郎苏楷等人反驳议就的这个称号,请昭宗改称为"恭灵庄闵皇帝",庙号"襄宗"。苏楷,是礼部尚书苏循的儿子,唐昭宗乾宁二年参加进士考试。苏楷人才丑陋,又没有良好的品德。唐昭宗厌恶他信口胡乱进谏称号,将他第一个免职。由于这个原因,苏楷对朝廷满怀怨恨,国家一有什么灾难他就兴灾乐祸。苏楷的父亲苏循,奸恶邪险,依附权贵,在当时一点声望威信也没有。因此,专靠迎合皇上的意旨来求得高位。梁太祖朱温认识到他为人奸险邪僻,更加不喜欢他。而且,敬翔,李振也都非常鄙视他。朱温建国号为梁,下诏书说:"苏楷、高贻休、萧闻礼,都人才丑陋,不可以让他们玷污朝臣的行列,一律免去他们现任的官职,放归田里。苏循可以让他还担任官职。"河黄以北的人,都将苏楷看成衣冠禽兽。乐朋龟旧例,士子不与内官交游。十军军容田令孜擅回天之力。唐僖皇播迁,行至洋源,百官未集,缺人掌诰。乐朋龟侍郎,亦及行在。因谒中尉,仍请中外。由是荐之,充翰林学士。张濬相自处士除起居郎,亦出令孜之门,皆申中外之敬。洎车驾到蜀,朝士毕集。一日,中尉为宰相开筵,学士洎张起居同预焉。张公耻于对众设拜,乃先谒中尉。使施谢酒之敬,中尉讶之。俄而宾至,即席坐定。中慰白诸官曰:"某与起居,清浊异流。曾蒙中外。既虑玷辱,何惮改更?今日暗地谢酒,即不可。"张公惭惧交集。自此甚为群彦所薄。乐公举进士,初陈启事,谒李昭待郎,自媒云:"别于九经书史及老庄八("八"原作"行",据明抄本改。)都赋外,著八百卷书。请垂比试。"诚有学问也,然于制诰不甚简当。时人或未之可也。(出《北梦琐言》)【译文】依照旧时的规定,士大夫等朝官不允许跟宫中的宦官交往。十军观军容史宦官田令孜独揽大权,并能左右皇上意旨。黄巢军攻陷京城长安前,田令孜劝说唐僖宗撤离京城西迁巴蜀成都。行到洋源时,由于出走仓惶,文武百官还未赶到,皇上缺少一个代拟诏书的人。侍郎乐朋龟当时也伴驾随行,听说这件事后,拜见田令孜,里外疏通。于是,经田令孜推荐,将他提升为翰林学士,掌管诏书。宰相张濬,起自河间的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也是凭借田令孜才得以官为宰相的。因此,他对宫内宦官,朝中大臣,都得时时表示敬重。他也一同伴驾来到蜀地成都。文武百官陆续都来到成都后,一天,身居统领护驾禁军中尉要职的田令孜,特为宰相张濬摆设宴席,宴请百官,翰林学士乐朋龟也被邀请赴宴。宰相张濬感到当着百官面前拜谢田令孜有失他的面脸。于是,在开宴之前先行拜见田令孜感谢他特为自己摆设酒宴。田令孜非常惊讶。过了一会儿,赴宴的百官全到齐了,依次入座。田令孜对百官们说:"我与张宰相原本是泾清、渭浊两种不同的人。张宰相曾经蒙受朝廷内外的赏识,才有今天。既然考虑跟我田某人玷污声名,为什么又惧怕更改呢?向今天这样私下向我表示感谢为你置办宴席,是不可以的。"宰相张濬听了这席话后,又是羞愧又是恐惧。从这之后,朝中的英才俊杰更加轻视他了。乐明龟考中进士后,初次上表述事,拜见侍郎李昭,毛遂自荐地说:"在九经书史老庄八都赋之外,我撰写过八百卷书,请您随便出题比试高低。"乐朋龟确实是很有学问的,然而在撰写诏书上,却不那么文笔洗练、简洁。当时朝中的其他官员,有的人尚未认为他胜任这个职务啊!孔谦后唐明宗即位之初,诛租廉使孔谦、归德("德"原作"得",据明抄本改。)军节度使元行钦、邓州节度温韬、太子少保段疑、汴州曲务辛廷蔚、李继宣等。孔谦魏州孔目吏,庄宗图霸,以供馈军食。谦有力焉,既为租庸使。曲事嬖幸,夺宰相权。专以取敛为意,剥削万端,以犯众怒伏诛。元行钦为庄宗爱将,出入宫禁,曾无间隔。害明宗之子从景,以是伏诛。段凝事梁,以奸佞进身。至节将,末年绾军权,束手归朝。温韬凶恶,发掘西京陵寝。庄宗中兴,不证其罪,厚赂伶官阉人,与段凝皆赐国姓,或拥旄钺。明宗采众议而诛之。辛廷蔚开封尹王瓒之牙将也,朱友贞时,廷蔚依瓒势曲法乱政,汴人恶之。李继宣汴将孟审澄之子,亡命归庄宗,刘皇后畜为子。时宫掖之间,秽声流闻。此四凶,帝在藩邸时,恶其为人,故皆诛之。庄宗皇帝为唐雪耻,号为中兴。而温韬毁发诸帝陵寝,宜加大辟。而赐国姓,付节旄,由是知中兴之说谬矣。(出《北梦琐言》)【译文】后唐明宗李亶刚刚继承皇位时,下诏处死了租庸使孔谦、归德军节度使元行钦,邓州节度使温韬、太子少保段凝、汴州曲务辛廷蔚、李继宣等六人。孔谦,原是魏州掌管狱讼、帐目、遣发等事务的高级办事员。庄宗李存勖图谋霸业时,孔谦在供给军粮给养方面出过力,随即授予他租庸史。孔谦用曲意逢迎的方法获得庄宗的宠幸,夺取了宰相的权力,专心于巧取豪夺积攒钱财,想方设法盘剥百姓。因此,触犯了众怒而被处死。元行钦原来是庄宗李存勖的得力将领,曾经一度随意出入宫中禁苑,跟庄宗没有一点隔阂。他是因为杀害了明宗皇帝的儿子,才被处死的。段凝,在后梁任职期间,是以奸诈谄佞受到重用的。在后梁末年,他掌管兵权,一仗未打,拱手归降后唐。温韬为人凶恶,他曾率人掘盗过西京长安的皇家陵墓。庄宗口中说中兴李唐王朝,但却不依法治他毁坏皇陵的罪行,反而听任他用重金贿赂乐官和太监,并且跟段凝一块儿,都赐给他们跟皇族一个姓氏,还让他执掌兵权。明宗皇帝采纳大家的意见才处死了他。辛廷蔚原是开封府尹王瓒的副将。朱友贞时,辛廷蔚依仗王瓒的势力违法乱政,胡作非为,汴州人都非常厌恶他。李继宣是汴州将领孟审澄的儿子,后来铤而走险,归降庄宗,刘皇后收养他为义子。当时,他与刘皇后之间有许多淫乱的秽闻从宫里流传出来。这四个凶恶的人,明宗还是藩王时就非常厌恶他们的为人。因此,刚一登极继位就处死了他们。庄宗皇帝声言要为李唐王朝雪除耻辱,中兴李唐王朝。但是温韬毁坏盗掘先皇陵墓,是罪当斩首的,却赐予他宗室李姓,应他执掌兵权。由此可知,庄宗志在中兴李唐王朝的说法是靠不住的啊!卷第二百四十 谄佞二赵元楷 阎知微 郑愔 薛稷 李峤 李义府 侯思止 卢藏用 赵履温 张岌 吉顼宗楚客 崔融 崔湜 用番将 张说 程伯献 杨国忠 太真妃 李林甫赵元楷 赵元楷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时候君集为元帅。君集马病颡疮,元楷以指沾其脓而嗅之,以谀君集。为御史所劾,左迁刺史。(出《谭宾录》)【译文】赵元楷任交河道行军大总管时,候君集在交河道任元帅。一次,侯君集的坐骑头上生疮,赵元楷用手指沾着马额头上的脓疮放在鼻子上嗅,来讨好侯君集。被御史弹劾,贬为刺史。阎知微唐春官尚书阎知微和默啜,司宾丞田归道为之副焉。至牙帐下,知微舞蹈,宛转抱默啜靴鼻而嗅之。田归道独长揖不拜。默啜大怒,倒悬之,经一宿。明日将杀之,元珍谏:"大国和亲使,杀之不祥。"乃得释。后与知微争于殿庭,言默啜必不和,知微坚执以为和。默啜果反,陷赵定。天后乃诛知微九族,拜归道夏官侍郎。(出《朝野佥载》)【译文】唐朝武则天执政期间,礼部尚书阎知微奉旨出使突厥默啜部请求和亲,同去的有司宾丞田归道为副使。阎知微进入默啜单于居住的帐幕里,立即舞蹈着,左右抱着默啜单于脚上穿的皮靴用鼻子嗅着,藉以讨好。田归道却只长揖一躬而不下拜。默啜单于大怒,将田归道头冲下悬吊起来。吊了一宿,第二天早晨默啜单于欲杀田归道,阿波达干元珍劝谏说:"大国派遣来的和亲使节,杀了他会招至不祥的。"才得以获释。出使归来后,阎知微就突厥单于默啜能否和亲的问题,和田归道在殿庭争执起来。田归道说默啜不会和亲的,阎知微坚持说会和亲。后来,默啜果然反叛,出兵攻陷了赵、定二州。武则天于是诛杀了阎知微的九族,同时提升田归道为夏官侍郎。郑愔唐吏部侍郎郑愔初托附来俊臣。俊臣诛,即附张易之。易之被戮,即附韦庶人,后附谯王。竟被诛。(出《朝野佥载》)【译文】唐朝吏部侍郎郑愔,最初依附御史中丞来俊臣。来俊臣被处死后,他立即依附张易之兄弟。张氏兄弟被诛杀后,郑愔又依附韦庶人,后又依附谯王。最后,终于也被诛杀。薛稷唐太子少保薛稷、雍州长史李晋、中书令崔湜、萧至忠、岑羲等,皆外饰忠鲠,内藏谄媚。胁肩屏气,而舐痔折肢,阿附太平公主。并腾迁云路,咸自以为得志,泰山之安也。七月三日,家破身戮。何异鸋鴃栖于苇苕,大风忽起,巢折卵坏。后之君子,可不鉴哉!(出《朝野佥载》)【译文】唐睿宗李旦在位期间,太平公主因废除武氏、韦氏有功,权倾朝野。太子少保薛稷、雍州长史李晋、中书令崔湜、萧至忠、岑羲等人,都外表装作忠诚耿直,内心却隐藏着奸诈谄媚。他们耸着肩膀装成恭敬畏屈的样子,不敢大声出气以示驯顺,实际上却哈腰舐腚地依附于太平公主,并通过这种途径飞黄腾达、官居高位。他们自得意满,自以为安如泰山。谁料到延和元年七月三日这天,随着太平公主被玄宗皇帝处死,这些谄媚弄臣也身遭杀戮家破人亡。这种下场,跟鸱鸋鴃息在芦苇之上,忽然刮起大风,遭至巢折卵破有什么不同?后世的正人君子们,怎么可以不从中汲取教训呢!李峤唐李峤少负才华,代传儒学。累官成均祭酒吏部尚书,三知政事,封郑国公。长寿三年,则天征天下铜五十余万斤,铁一百三十余万斤,钱二万("万"原作"百",据明抄本改。)七千贯。于定鼎门内,铸八棱铜柱,高九十尺,径一丈二尺。题曰"大周万国述德天枢"。张革命之功,贬皇家之德。天枢下置铁山,铜龙负戴,狮子麒麟围绕。上有云盖,盖上施盘龙,以托火珠。珠高一丈,围三丈,金彩荧煌,光侔日月。武三思为其文,朝士献诗者,不可胜纪。唯峤诗冠绝当时。诗曰:"辙迹光西嶬,勋庸纪北燕。何如万国会,讽德九门前。灼灼临黄道,迢迢入紫烟。仙盘正下露,高柱欲承天。山类丛云起,珠疑大火悬。声流尘作劫,业固海成田。圣泽倾尧酒,薰风入舜絃。忻逢下生日,还偶上皇年。"后宪司发峤附会韦庶人,左授滁州别驾。后至开元中,诏毁天枢,发卒镕烁,弥月不尽。洛阳尉李休烈乃赋诗以咏曰:"天门街东(明抄本"东"作"中")倒天枢,火急先须卸火珠。既合一条丝线挽,何劳两县索人推。"先有谣云:"一条丝线挽天枢。"言其不久也,故休诗及之。庶士莫不讽诵。天枢之北,韦庶人继造一台,先此毁拆。(出《大唐新语》)【译文】唐朝人李峤,少年时就负有才华。他承继家传儒学,连续升迁,最终官至成均祭酒吏部尚书、三知政事,封为郑国公。武则天长寿三年,则天后从全国各地征集铜五十多万斤,铁一百三十多万斤,钱二万七千贯。在定鼎门内,铸一八棱铜柱,柱高九十尺,经阔一丈二尺。在铜柱上面题"大周万国述德天枢"八个大字,用以宣扬武氏周朝改革的政绩,贬斥李唐王朝的功德。天枢下面铸造一座铁山,下面铸有一条铜龙负载,四周布有狮子、麒麟等围绕着铁山。铁山上面铸有一只云盖;盖上置放盘龙;盘龙托举着一只巨大的火珠。火珠高一丈,周围三丈。流金溢彩,金碧辉煌。它发出的光亮可和日、月相比。武三思为天枢写文颂扬。朝中的官员争相献诗纪颂的人,不可胜数。其中,唯有李峤的献诗,冠压群臣,位居榜首。李峤的诗是这样的:辙迹光西嶬,勋庸纪北燕。何如万国会,讽德九门前。灼灼临黄道,迢迢入紫烟。仙盘正下露,高柱欲承天。山类丛云起,珠疑大火悬。声流尘作劫,业固海成田。圣泽倾尧酒,董风入舜絃。忻逢下生日,还偶上皇年。后来,御史发现李峤依附韦皇后,将他贬降为滁州别驾。到开元年间,唐玄宗下诏命人拆毁天枢,派去工匠役夫将它推倒镕化,经过一个月也没有镕化完。洛阳尉李休烈赋诗一首讽咏。他的诗是这样的:"天门街东倒天枢,火急先须卸火珠。既合一条丝线挽,何劳两县索人推。"在武则天当年铸造天枢时,世上就有歌谣说:"用一条丝线就可以牵引往天枢铜柱。"是说天枢铜柱只用一条丝线牵引着,是不会立得长久的。因此,李诗中用了这一典故。天枢铜柱被拆毁后,人心大快,朝野莫不写文赋诗讽诵。天枢的北侧,有韦皇后建造的一座纪功台,在天枢之前就被拆毁了。李义府唐李义府状貌温恭,与人语,必嬉怡微笑,而褊忌阴贼。既处权要,欲人附己,微忤意者辄加倾陷。故时人言义府笑中有刀。杨行颖表言义府罪状,制令刘祥道对推其事。李勣监焉,按有实。长流西州。或作刘祥道破铜山之大贼,李义府露布。称混奴婢而乱放,各识家而竞入。(出《谭宾录》)【译文】唐太宗贞观年间,瀛州饶阳人李义府以对策被选中,官任门下省典仪,高宗时因赞立武则天为皇后,升任中书令,封河间郡公。李义府表面看貌似温顺谦恭,跟人说话,一定是和颜悦色、面带微笑。然而内心褊狭疑忌、阴险张。待到他位居要职后,想方设法让人依附投靠他,稍微触犯了他就打击陷害你。因此,当时人都说他笑里藏刀。杨行颖上表朝廷陈述李义府的种种罪状,制令刘祥道对他进行审问对质,事实具在。李勣重新核查,证据确凿。于是,将他流放发配到西州。还有人说:刘祥道攻破铜鼓山上贼寇的山寨,李义府泄露了机密。贼人冒充奴婢、仆夫被他随便放走,各自逃回自己家中躲藏起来。侯思止唐侯思止贫穷,不能理生业,乃依事恒州参军高元礼。而无赖诡谲,无以逾也。时恒州刺史裴贞杖一判司。则天将不利王室,罗织之徒已兴矣。判司谓思止曰:"今诸王多被诛戮,何不告之?"思止因请状,遂告舒王及裴贞谋反。诏按问,并族诛,授思止游击将军。元礼惧而思媚之,引与同坐,呼为"侯大"曰:"国家用人不次,若言侯大不识字,可奏云:'獬豸亦不识字,而能触邪。"则天果曰:"欲与汝御史,人云汝不能识字。"思止以獬豸对,则天大悦,即授焉。元礼复教曰:"圣上知侯大无宅,倘以没官宅见借,可拜谢而不受。圣上必问所由,可奏云:'诸反逆人宅,恶其名,不愿坐其内。'"果如言,则天复大喜,恩赏甚优。(出《谭宾录》)【译文】唐朝人侯思止家境贫困,不能维持生活,于是投奔依附恒州参军高元礼。但是,这个人行为无赖,心地阴险诡诈,没有人能赶得上他。当时,恒州刺史裴贞杖罚一名判司。这位判司怀恨在心。这时候,武则天已经露出了除灭王室篡夺政权的野心,广为搜罗党羽。这位判司对侯思止说:"现在诸位王子多数都被武则天杀害,你何不趁此机会告发舒王与裴贞谋反呢?"侯思止听信了这位判司的话,果然奏上状纸,诬告舒王与裴贞图谋造反。朝廷下令追查,舒王与裴贞全家都被处死,并授任侯思止游击将军。高元礼惧怕侯思止,进而向侯献媚,将侯按同辈看待,跟自己同起同坐。并且,称呼侯思止为"侯大",为他出谋划策说:"眼下朝廷用人不按资历、能力,如果说侯大不识字,你可以上奏朝廷说:'獬豸还不识字呢,但是却能用它的独角辨别忠奸、善恶。'"。则天皇后果然召见侯思止,问他:"想任你为御史,人们说你不认识字。"侯思止用獬豸可辨别善恶回答武则天。武则天果然非常高兴,立即授任他为御史。高元礼又教给侯思止说:"则天皇后知道你没有居住的宅第,假若将没收的官宅暂时借给你住用。你可以拜谢而不接受。则天皇后一定要问你缘由,你就说:'这些反叛您的逆贼的宅第,我非常厌恶它们的名声,不愿意住在那里。'"后来,果然象高元礼预料的那样,侯思止如果是跟武则天说了。武则天听了后又特别高兴,对侯思止的恩宠与赏赐特别优厚。卢藏用卢藏用征拜左拾遗,千吏部侍郎中书舍人。历黄门侍郎,兼昭文馆学士,转尚书右丞。与陈伯玉、赵贞固友善。隐居之日,颇以贞白自炫,往来于少室、终南二山,时人称为"假隐"。自登朝,奢靡淫纵,本服鲜丽。趑趄诡侫,专事权贵。时议乃表其丑行。以阿附太平公主,流陇州。(出《谭宾录》)【译文】卢藏用被征召授任左拾遗,升任吏部侍郎中书舍人,历任黄门郎,兼昭文馆学士,后转任尚书右丞相。卢藏用,与陈伯玉、赵贞固是亲密的朋友。他在被征召前过着隐居的生活时,特别以自己正直清廉自诩,经常行走于少室、终南二山,当时人称他为假隐士。自从被征召入朝为官后,生活非常奢华铺张、淫逸骄纵。使用特别豪华鲜丽的车马服饰,而且专横暴虐、诡诈奸佞,专门阿谀事奉权贵,卖身授靠。当时的舆论,都上表章揭露卢藏用的种种丑恶劣行。终于因为他投靠依附太平公主,而被流放发配到陇州。赵履温唐赵履温为司农卿,谄事安乐公主。气势回山海,呼吸变霜雪。客谓张文成曰:"赵司农何如人?"曰:"猖獗小人。心佞而险,行僻而骄。折支势族,舐痔权门。诌于事上,傲于接下。猛若虣虎,贪如饿狼。**食人,终为人所食。"为公主夺百姓田园,造"定昆池",言"定天子昆明池"也。用库钱百万亿。斜褰紫衫,为公主背挽金犊车。险诐皆此类。诛逆韦之际,上御承天门。履温诈喜,舞蹈称万岁。上令斩之,刀剑乱下,与男同戮。人割一脔,骨肉俱尽。(出《朝野佥载》)【译文】唐中宗李显在位期间,赵履温官任司农卿,用阿谀奉承的手段投靠安乐公主。他骄横的气势可以回山填海,他哈口气就可以变成霜雪。有人问张文成:"司农卿赵履温为人怎么样?"张文成说:"那是个得势便猖狂的无耻小人。心地奸佞而阴险,行为乖僻而骄横。而且弯腰俯首依附有势力的皇族,舐腚溜须投靠权贵豪门。攻谄事上,极尽献媚取宠之心;傲慢对下,穷竭侮辱作践之法。狂暴如食人猛虎,贪婪似饥饿凶狼。但是他生**吃人,终将被人所吃。"赵履温为安乐公主抢夺百姓田园修造定昆池,耗费掉国家府库中上百万亿钱。所谓"定昆池",是取"必定超过天子的昆明池"之意啊!赵履温为了讨好安乐公主,斜着撩起紫衫衣襟用手提着,亲自为公主俯身躬背拉着金牛车。赵履温为人谄邪不正,就象上面所讲的那样。在玄宗皇帝起事诛除叛逆的韦氏家族时,事成之后,玄宗登上承天门,赵履温假做欢喜之状,手舞足蹈地高呼万岁。但是玄宗皇帝早就看破他的狼子野心,下命斩杀他。顿时刀剑乱下,将他与韦氏诸男一起杀戮。在场的人,一人割下他的一块肉,以解心头之恨。不一会儿,赵履温的骨肉就被人割尽。张岌唐天后时,张岌谄事薛师。掌擎黄幙随薛师后,于马旁伏地承薛师马镫。侍御史郭霸尝来俊臣粪秽,宋之问捧张易之溺器。并偷媚取容,实名教之罪人也。(出《朝野佥载》)【译文】唐朝武则天执政期间,张岌谄媚事奉薛师。张岌手里擎着黄头巾,跟随在薛师的身后。在马旁边俯伏在地为上马凳,让薛师踏着他的脊背上马。当时,还有侍御史郭霸为酷吏来俊臣嗜粪,宋之问为武则天的宠臣张易之亲自端尿罐。这些人,用这种巧黠谄媚的方法取悦这些权贵。实在是儒教的罪人啊!吉顼天后时,太常博士吉顼,父哲,易州刺史,以贓坐死。顼于天津桥南,要内史魏王承嗣,拜伏称死罪。承嗣问之,曰:"有二妹堪事大王。"承嗣若之,即以犊车载入。三日不语,承嗣问其故,对曰:"父犯国法,忧之,无复聊赖。"承嗣既幸免其父极刑。进顼笼马监,俄迁中丞吏部侍郎。不以才升,二妹请求耳。(原缺出处,明抄本作出《朝野佥载》)【译文】武则天时代,太常博士吉顼在京城天津桥南,拦阻内史魏王承嗣,跪拜在地上口称:"罪臣万死!"承嗣问他:"有什么事情?"吉顼说:"我有二个妹妹愿意事奉大王。"承嗣同意了他的请求,当即用牛车载着他的两个妹妹回到府上。吉顼的两个妹妹进入王府家三天了,一句话不说。承嗣问她们为什么不说话?二人回答说:"我们的父亲触犯了国法,心里很是为他老人家担心,又没有什么人可以依赖。"原来,吉顼的父亲吉哲官任易州刺史,因为贪赃枉法而获死罪。于是,吉顼想出这个献妹救父的无耻办法。后来,魏王承嗣果然为吉顼的父亲请求免去了死罪。并且推荐吉顼任笼马监,不久又升任中丞吏部侍郎。吉顼不是凭借才干任职升迁的,而是靠他的两个妹妹为他请求的官职啊。宗楚客唐天后内史宗楚客性谄佞。时薛师有嫪毒之宠,遂为作传二卷。论薛师之圣,从天而降,不知何代人也。释迦重出,观音再生。期年之间,位至内史。(出《朝野佥载》)【译文】唐朝武则天时代,内史宗楚客为人谄媚奸佞。当时,武则天宠幸嬖爱的弄臣薛师,实际是武则天豢养的一个面首(按:既男妓。)宗楚客为了讨好武则天,为薛师撰写了传二卷,论说薛师是超凡的圣人,从天上突然降到世上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时代的人啊!又说薛师是释迦牟尼重生,观世音大士再世。由于他谄媚逢迎得法,一年之内,升官为内史。崔融唐天后梁王武三思为张易之作传。云是王子晋后身,于缑氏山立祠。词人才子佞者为诗以咏之,舍人崔融为最。后易之赤族,佞者并流岭南。(出《朝野佥载》)【译文】唐朝武则天执政期间,梁王武三思为武则天的弄臣太子少卿张易之作传。说张易之是周灵王的太子晋转世,并在缑氏山为王子晋建造祠堂。一时间,词人才子与谄谀奸姣的人,争相撰诗赞咏。舍人崔融表演得最为积极、充分。后来,张易之全家被诛杀。当年附炎张易之的人,也被发配到岭南。崔湜唐崔挹子湜,桓敬惧武三思谗间,引湜为耳目。湜乃反以桓敬等计潜告三思,寻为中书令。湜又说三思,尽杀五王,绝其归望。先是湜为兵部侍郎,挹为礼部侍郎。父子同为南省副贰,有唐以来,未之有也。上官昭容屡出外,湜谄附之。玄宗诛萧至忠后,所司奏"宫人元氏款称,与湜曾密谋进鸩。"乃赐湜死,年四十。初湜与张说有隙,说为中书令,议者以为说构陷之。湜美容仪,早有才名。弟液、涤及从兄涖,并有文翰,列居清要。每私宴之际,自比王谢之家。谓人曰:"吾之门地及出身历官,未尝不为第一。丈夫当先据要路以制人,岂能默默受制于人!"故进取不已,而不以令终。又湜谄事张易之与韦庶人。及韦诛,复附太平。有冯子都、董偃之宠。妻美,并二女并进储闱,得为中书侍郎平章事。有榜之曰:"托庸才于主第,进艳妇于春宫。"(出《朝野佥载》)【译文】唐朝武则天执政期间,崔挹的儿子崔湜得宠于一时。起初,桓敬因惧怕武三思进谗言陷害他,收纳崔湜为自己的耳目,让他秘密通报武三思的情况。崔湜表面答应了,暗地里却将桓敬等人商量的计策报告给武三思。不长时间,他就被武则天提升为中书令。崔湜又建议武三思,将李氏五王全都诛杀除掉,以免除他人恢复李氏王朝的希望。起初,崔湜任兵部侍郎,他的父亲崔挹任礼部侍郎。父子同时官任尚书省的副职,是自有唐朝以来,未曾有过的事情啊!当时,宫内女官上官昭容很有权势,崔湜于是谄媚依附于她。唐玄宗处死萧至忠后,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员上奏玄宗说:"宫中女使元氏供认,崔湜曾经一同谋划在进献给您的赤箭粉食中下鸩想毒死您。"于是,玄宗皇帝下令处死崔湜,这年他才四十岁。初时,崔湜与张说有矛盾。张说官任中书宰相,人们还认为是张说陷害崔湜呢。崔湜容仪俊美,很早就以有才华而闻名。崔湜的弟弟崔液、崔涤,及堂兄崔涖,都能赋诗撰文,而列居显要的官位。每次家宴谈起来,都以南北朝时的南齐学问家与诗人王俭、谢自比。对人说:"我们家的门地以及出身历任的官职,未曾不都是位居天下第一的。大丈夫生活在世上,应当抢先占据重要位置用以制人,怎么能默默无闻地被人制呢!"因此,他们崔氏兄弟从未有停止谋取高官显位的时候,而不顾及保持美善的名誉。崔湜还曾谄媚依附张易之与韦皇后。待到韦皇后与安乐公主合谋毒死亲夫中宗李显、阴谋篡权事发被处死后,崔湜又依附太平公主,并跟太平公主有冯子都、董偃等弄臣的爱昧关系。崔湜的妻子非常美丽漂亮。他将自己的妻子和二个女儿,一同进献给太子宫中,由此而得以官任中书侍郎行使宰相的权力。有人张贴出榜文说崔湜:"本是个庸才却身居宰相要职,原来是将自己美貌的夫人进献给东宫的缘故啊!"用番将唐玄宗初即位,用郭元振、薛讷;又八年而用张嘉贞、张说;五年而杜暹进;又三年萧嵩进;又十二年而李适之进。咸以大将直登三事。李林甫既惩适之之患,遂易旧制。请以番人为将,欲固其权。尝奏于上曰:"以陛下雄才,兼国家富强。而诸番未灭者,由文吏为将,怯懦不胜武事。阶下必欲灭四夷,威海内,莫若武臣,武臣莫若番将。番将生而气雄,少养马上,长求阵敌,此天性然也。若陛下感而将之,使其必死,则夷狄不足图也。"上大悦。首用安禄山,安禄山有功;用哥舒翰有勇;用安思顺能军;用高仙芝善战。禄山卒为戎首,林甫之罪也。(出《谭宾录》)【译文】唐玄宗刚刚继承皇位时,重用郭元振、薛纳。过了八年而起用张嘉贞、张说等老臣。即位第五年时,起用杜暹;又过了三年起用萧嵩;又过了十二年起用李适之。都是起用大将、重臣,直接执掌三公大权。到了李林甫为宰相时,他鉴戒李适之的教训,于是改易旧制,请求玄宗皇帝起用胡人为大将,从而达到巩固他的宰相的权力的目的。李林甫曾经上奏玄宗皇帝说:"以皇上的雄才大略,加上国家的昌盛富强。现在那些个胡人还不时地骚扰边境,如果任用文职官员为统兵的大将,他们怯懦不胜任征战杀伐之事。皇上想要灭除四方胡人夷族的进犯,施天朝国威于海内,不如起用武臣为将掌握兵权。武臣中汉将不如番将勇猛。番将生来就气势雄壮,自幼就在马上过活,长年打仗对阵。这是他们的天性啊!如果皇上用恩宠的办法,感化使用他们,让他们以死来效忠皇上。那么四面边境上时常骚扰进犯的夷族胡人,不足为虑,会很快就灭除他们的。"玄宗皇帝听了李林甫的这番话后,非常高兴。他首先起用了胡人安禄山,委以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的重任。因为安禄山屡建战功。接着,玄宗皇帝又起用骁勇善战的突骑施酋长哥舒部的后裔哥舒翰,因战功封他为西平郡王。又起用会治军的突厥族人安思顺,和能征善战的高句丽族人高仙芝。安禄山最终成为众夷酋之首,酿成范阳兵变,两京被毁,其罪责都是身居宰相重位的李林甫"起用番将"的谋略造成的啊!张说唐燕国公张说,幸佞人也。前为并州刺史,谄事特进王毛仲。饷致金宝,不可胜数。后毛仲巡边,会说于天雄军大宴。酒酣,恩敕忽降:授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说拜谢讫,便把毛仲手起舞,嗅其靴鼻。(出《朝野佥载》)【译文】唐玄宗在位期间,曾位居宰相的燕国公张说,是个奸佞媚上的人。张说前期为并州刺史时,谄媚侍奉有特殊地位的散官王毛仲。送给王毛仲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后来,王毛仲巡视边境,跟张说一块儿聚宴于天雄军。酒喝到高潮时,忽然朝廷特使送来玄宗皇帝的敕书:授予张说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张说拜谢完后,便把着王毛仲的手跳起舞来,并边舞边嗅王毛仲的靴鼻。程伯献唐将军高力士特承玄宗恩宠。遭父丧,左金吾大将军程伯献、少府监冯绍正二人,直就其丧前,被发而哭,甚于己亲。朝野闻之,不胜其笑。(出《谭宾录》)【译文】唐玄宗时代,宫中宦官总管被特封为大将军的高力士,权倾朝野,极获玄宗皇帝的宠幸。高力士父亲去世时,左金吾大将军程伯献少府监冯绍正二人,一直来到灵堂前,披散着头发,大声痛哭。其悲痛哀伤之状,胜过自己的亲爹死了。朝野听说这件事情后,都觉得特别可笑。杨国忠玄宗谓侍臣曰:"我欲行一事,自古帝王未有也。盖欲传位于肃宗。"及制出,国忠大惧,言语失次。归语杨氏姐妹曰:"娘子,我辈何用更作活计?皇太子若监国,我与姊妹等即死矣。"相聚而哭。虢国入谋于贵妃。妃衔土以请,其事遂止。哥舒翰在潼关,或劝请诛国忠,以悦众心,舒翰不听。禄山发范阳,每日于帐前叹曰:"杨国忠头,来何太迟也!"国忠妻裴柔,蜀之大娼也。国忠又为剑南节度。劝玄宗入蜀,授其所亲官,布蜀汉。(出《谭宾录》)【译文】唐玄宗对侍臣说:"我准备做一件事情,是自古以来的帝王从未有人做过的。就是我想把皇位传给李亨。"待册封李亨为太子的命令下达后,宰相杨国忠异常恐惧,说话都语无伦次。下朝后,立即找到杨氏姐妹说:"妹子,我们怎么才能想出一条活路来?若皇太子继位,我与诸位姊妹立即就会被处死的啊。"说完,相互抱头大哭。虢国夫人进宫找杨贵妃谋划。杨贵妃口中衔土,用这种以死相请求的办法请求玄宗皇帝,册封李亨为皇太子的事情才作罢。哥舒翰率兵镇守潼关。有人劝他请求玄宗皇帝处死杨国忠,以使天下人心大快。哥舒翰没有听取这种意见。待安禄山兵变范阳进逼两京,哥舒翰每天坐在军帐中叹息地说:"杨国忠的人头,为什么斩下得太迟啦!"杨国忠的妻子裴柔,是蜀中的有名的歌舞娼人。杨国忠后来又兼任剑南节度使。在安禄山叛军逼近京城长安时。杨国忠劝玄宗皇帝避难入蜀。他将他的亲信,都安插在蜀中。太真妃太真妃尝因妒忌,有语侵上。上怒甚。令高力士以辎车载送还其家。妃悔恨号泣,抽刀剪发,授力士曰:"珠玉珍异,皆上所赐,不足充献。唯发父母所生,可达妾意。望为申妾万一慕恋之诚。"上得发,挥涕潣("潣"字原缺,据明抄本补。)然。遽命力士召之归。(出《贵妃传》,明抄本作出《开元传》,接见《开天传信记》)【译文】杨贵妃一次因为妒忌,口出不逊冲撞了玄宗皇帝。玄宗大怒,命令高力士用一般的饰有帷盖的车,将她送还娘家杨府。杨贵妃异常悔恨,抽取剪刀剪下一缕头上的青丝,交付给高力士说:"珠宝玉翠,都是皇上赐赏给我的,不足以用它们进献给皇上。唯有这缕头发是父母给予我的,可以用它来表达我对皇上的一片真情。望高公公向皇上转达我的万分之一的仰慕依恋的诚心。"玄宗皇帝得见杨贵妃的这缕头发后,立时流下眼泪,可怜起这位被废黜回娘家的爱妃来。马上命令高力士将贵妃召回宫中。李林甫玄宗在东都,宫中有怪。明日,召宰相,欲西幸。裴稷山、张("张"原作"西",据《国史补》改。)曲江谏曰:"百姓场圃未毕,请候冬间。"是时,李林甫初拜相。窃知上意,及罢退,佯为蹇步。上问:"何故脚疾。"对曰:"臣非病足,愿独奏事。"乃言二京陛下东西宫也。将欲驾幸,何用择时?设有妨于刈获,独免过路赋税。臣请宣示有司,即日西幸。"上大悦。自此驾幸长安,不复东矣。旬日,耀卿、九龄俱罢,而牛仙客进。(出《国史补》)又 李林甫居相位一十九年,诛锄海内人望。自储君以下,无不累息。初开元后,姚宋等一二老臣,多献可替否,以争天下大体。天下既理,上心亦泰。张九龄上所拔,颇以后进少之。九龄尤謇谔,数犯上,上怒而逐之。上雄才豁达,任人不疑。晚得林甫,养成君欲,未尝有逆耳之言,上爱之。遂深居高枕,以富贵自乐。大臣以下,罕得对见,事无大小,责成林甫。林甫虽不文,而明练吏事,慎守纲纪,衣冠非常调,无进用之门。而阴贼忍杀,未尝以爱憎见于容色。上左右者虽饔人厮养,无不略之,故动静辄知。李适之初入相,疏而不密,林甫卖之。乃曰:"华山之下有金矿焉,采之可以富国。上未知之耳。"适之善其言,他日,从容以奏,上悦。顾问林甫,林甫曰:"臣知之久矣。华山陛下本命也,王气所在,不可发之。故臣不敢言。"上遂薄适之。因曰:"自今奏事,先与林甫议之,无轻脱。"自是适之束手矣。非其所引进,皆以罪诛。威震海内,谏官但持禄养资,无敢论事。独补缺杜中犹再上疏。翌日,被黜为下邽令。林甫召诸谏官谓曰:"今明主在上,群臣将顺之不暇,何用多言。君不见立仗马乎?终日无声,而食三品料;及其一鸣,即黜去。虽欲再鸣,其可得乎。"由是谏诤之路绝失。晚年多冤仇,惧其报复。出广车仆,金吾静街,前驱百步之外。居则以砖垒屋,以板幙墙。家人警卫,如御大敌。其自防也如此。故事,宰臣骑从,三五人而已。士庶不避于路。至是骑从百余人,为左右翼,公卿以下趋避,自林甫始也。(出《谭宾录》)【译文】唐玄宗在东都洛阳,宫中闹鬼怪。第二天,玄宗召集宰相们上朝议事,说自己想回驾西京长安。宰相裴稷山、张曲江劝阻说:"老百姓现在正忙于收割打场,请皇上等候到冬闲时再回驾西京吧。"当时,李林甫刚刚升任宰相。他心中暗暗体察到玄宗欲回驾长安的原因,待到退朝时,他假装脚瘸留在后面。玄宗皇帝问:"脚怎么瘸了?"李林甫回答说:"我的脚没有病,不瘸。我是想单独向皇上谈谈我对回驾西京的看法。"于是李林甫对玄宗皇帝说:"洛阳、长安二京,乃是皇上的东宫与西宫。皇帝要上哪宫,难道还用选择日子吗?如果会妨碍百姓们收割、打场。单独免去他们的过路赋税就可以了吗。我请求皇上允许我指示有关部门,说皇上马上就回驾西京,您看如何?"玄宗皇帝非常高兴。就在这一天回驾长安,再也没有上东都洛阳来。过了十多天,裴耀卿、张九龄(按:即裴稷山、张曲江。)都被免除宰相职务,玄宗皇上提升朔方节度使牛仙客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领朔方节度使。又 李林甫居相位十九年。在这十九年中,凡是才干、名望、功业高于他的人,以及皇上看重的人,他都百般设计除掉。因此,自皇太子以下,没有不感到恐惧的,连大气都不敢出。玄宗皇帝刚刚即位时的开元初年,所用的姚崇、宗璟等一些老臣,多数人都向皇上推荐日后能替代自己为相的人。用以谋得国家太平,百姓康乐。他们知道,国家治理好了,皇上的心也就安了。宰相张九龄是玄宗皇帝亲自选拔重用的人。在历任宰相中,张九龄是资历较浅、也较年轻的一位。但是他为人正直,多次直言冲撞玄宗皇帝。玄宗一怒之下,罢免了他的宰相,贬降为荆州长史。玄宗皇帝雄才大略,为人豁达,用人不疑。在晚年得到李林甫这样的一位谄媚的宰相,从来不说玄宗皇帝不爱听的话,这才养成了皇上听不得逆耳忠言的习惯。玄宗皇帝宠爱倚重李林甫。自从李林甫为宰相后,玄宗皇帝就深居在宫帷中,贪恋声色,恣意享乐。大臣以下的人,很少有机会见到玄宗皇帝,更谈不上跟皇上讲对国家大事了。不论大事、小事,都一律责成宰相李林甫去办理。李林甫虽然不通晓词赋文章,然而对官场上的事情却精明干练,恪守原有的纲常法纪,就是你再有奇才异学的官员士人,也没有破格提拔任用的门路,一切都按常轨办事。李林甫为人阴毒残忍,随意迫害人。从未有表露过喜爱谁与憎恨谁。玄宗皇帝左右的人,就连为皇上掌管烹饪的小吏,和做粗活的仆役,他没有不笼络收买的。因此,皇上的一举一动,他马上都知晓。李适之刚任宰相时,行事疏乎而不慎密,被李森甫设下圈套出卖了。一次,李森甫对李适之说:"华山下面有金矿,开采了可以给国家增加财富。但是皇上并不知道啊。"李适之相信了他的话,日后,将此事上奏玄宗皇帝。玄宗皇帝非常高兴,征询李林甫。李林甫说:"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华山底下有金矿。但是华山是皇上的本命啊。王气所在,不可以开采金矿。因此,我不敢向皇上提起这件事情。"玄宗皇帝从此特别轻视李适之,对他说:"从今以后,凡是向我奏请的事,事先跟林甫商议一下,不要太轻佻随便了。"从此,李适之的手脚被束缚住了,再也不能单独向玄宗皇帝奏事。李林甫在任宰相期间,凡是不是经他引荐的人,都想方设法查找你的错处,将你排挤出去,或者罗织罪名将你杀掉。由此,他的声威震动海内。所有的谏官都老老实实地拿着俸禄维持生计,谁也不敢纳谏议论朝政。补缺杜中犹不信邪,再次上疏玄宗皇上。第二天,就被贬黜为下邽令。李林甫召集诸位谏官说:"现今,上有圣明的皇帝,我们当臣子的,按照皇上的正确旨意办事还来不及呢,何用你们多嘴多舌。你们没有看到御苑内那些供仪仗使役的马吗?整天老老实实没有一点响动的,可以吃到三品的草料,只要哪匹马稍一鸣叫、不听使役,立即赶出去。从今后,你们谁再随意向皇上奏疏,他的下场就象那匹鸣叫不听使役的马一样。"从此,向玄宗皇上纳谏提意见的道路则被堵死了。李林甫到了晚年时,结下了许多的冤仇。他非常惧怕有仇人报复。因此,每次出行都广置车舆仆夫,派许多宫中卫士将前边百步之内的人群驱散,在两旁警卫。他居住的府第都用砖砌屋,用木板做围墙,派出许多家将仆夫日夜警卫,如临大敌。他就这样的设防保护自己。从前。历任宰相出行过街,不过有三五个侍从随行而已。士人百姓也无需在道两旁躲避。而设置骑从上百人在左右护卫,让公卿以下的人都得躲藏退避,是从李林甫开始的啊!卷第二百四十一 谄佞三王承休王承休 蜀后主王衍宦官王承休,后主以优笑狎暱见宠。有美色,恒侍少王寝息,久而专房。承休多以邪僻奸秽之事媚其主,主愈宠之。与韩昭为刎颈之交,所谋皆互相表里。承休一日请从诸军拣选官健,得骁勇数千,号龙武军。承休自为统帅,并特加衣粮,日有优给。因乞秦州节度使,且云:"原与陛下于秦州采掇美丽。旦说秦州之风土,多出国色。仍请幸天水。"少主甚悦,即遣仗节赴镇。应所选龙武精锐,并充衙队从行。到方镇下车,当日毁拆衙庭,发丁夫采取材石,创立公署使宅,一如宫殿之制。兼以严刑峻法,妇女不免土木之役。又密令强取民间子弟,(明抄本"弟"作"女"。)使教歌舞伎乐。被获者,令画工图真及录名氏,急递中送韩昭。昭又密呈少主。少主睹之,不觉心狂。遂决幸秦之计,因下制曰:"朕闻前王巡狩,观土地之惨舒,历代省方,慰黎元之傒望。西秦封域,远在边隅。先皇帝画此山河,历年征讨,虽归王化,未浃惠风。今耕稼既属有年。军民颇闻望幸,用安疆场。聊议省巡,朕选取今年十月三日幸秦州。布告中外,咸使闻之。"由是中外切谏不从。母后泣而止之,以至绝食。前秦州节度使判官蒲禹卿叩马泣血,上表谏曰:"臣闻尧有敢谏之鼓,舜有诽谤之木,汤有司过之士,周有诫慎之鞀。盖古者明君,克全帝道,欲知己过,要纳谠言。将引咎而责躬,庶理人而修德。陛下自承祧秉录,正位当天,爱闻逆耳之忠言,每犯颜而直谏。且先皇帝许昌发迹,阆苑起身,历艰辛于草昧之中,受危险于虎争之际。胼胝戈甲,寝寤风霜,申武力而拘诸原,立战功而平多垒。亡躯致命,事主勤王,方得成家,至于开国。今日鸿基霸盛,大业雄崇。地及雍凉,界连南北。德通吴越,威定蛮陬。郡府颇多,关河渐广。人物秀丽,土地繁华。当四海辐裂之秋,成万代龙兴之业。陛下生居富贵,坐得乾坤。但好欢娱,不思机变。臣欲望陛下,以名教而自节,以礼乐而自防。循道德之规,受师傅之训。知社稷之不易,想稼穑之最难。惜高祖之基扃,似太宗之临御。贤贤易色,孜孜为心。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用。听五音而受谏,以三镜而照怀。少止息于诸处林亭,多观览于前王经史。别修上德,用卜远图。莫遣色荒,母令酒惑。常亲政事,勿恣闲游。臣窃闻陛下欲出成都,往巡边垒。且天水地远,峻恶难行。险栈欹云,危峰插汉。微雨则吹摧阁道,稍泥则沮滑山程。岂可鸣銮,那堪叱驭。又复敌京咫尺,塞邑荒凉。民杂蕃戎,地多岚瘴。别无华风异景,不可选胜寻幽。陇水声悲,胡笳韵咽。营中止带甲之土,城上宿枕戈之人。看探虏于孤峰,朝朝疑虑。睹望旗于峻岭,日日堤防。是多山足水之乡,即易动难安之地。麦积崖无可瞻恋,米谷峡何亚连知。(明抄本"知"作"如")路遇嗟山,程通怨水。秦穆圉马之地,隗嚣僭位之邦。是以一人出行,百司参从,千群雾拥,万众星驰。当路州县摧残,所在馆驿隘少,止宿尚犹不易。供须固是为难。纵若就中指挥,自破属省钱物,未免因依扰践,触处凌迟。以此商论,不合轻动。其类苍龙出海,云行雨施。岂教浪静风恬,必见伤苗损稼。所以銮舆须止,天步难移。况顷年大驾,只到山南,犹不关进发兵士。此时直至天水,未审如何制止。自当初打破梁原城池,掳掠义宁户口。截腕者非一,斩首者甚多。匪惟生彼人心,抑亦损兹圣德。今去洛京不远,复闻大驾重来。若彼预有计谋,此则便须征讨。况凤翔久为进敌,必贮奸谋。切虑妄构妖词,致生衅隙。又陛下与唐主始申欢好,信币交驰。但虑闻道圣驾亲行,别怀疑忌,其必特差使命,请陛下境上会盟。未审圣躬去与不去?若去则相似秦赵争强,彼此难屈;若不去,即便同鲁卫不睦。战伐寻兴,酌彼未萌,料其先见。愿陛下思忖。臣伏闻自古帝王,省方巡狩,吊民伐罪,展义观风,然后便归九重,别安万姓。今陛下累曾游历,未闻一件教条。止于跋涉山川,驱驰("驰"字原缺,据明抄本补。)人马。秦苑则舟船几溺,青城则嫔采将沈。自取惊忧,为何切事?却还京辇,不悦军民,但郁众情,莫彰帝德。忆昔先皇在日,未尝无故巡游。陛下纂承已来,率意频离宫阙,劳心费力,有何所为?此际依前整跸,又拟远别宸居。昔秦皇之鸾驾不回,炀帝之龙舟不返。陛下圣逾秦帝,明甚隋皇。且无北筑之虞,焉有南游之弊?宽仁大度,笃孝深慈。知稼穑之艰难,识古今之成败。自防得失,不纵襟怀。忍教致却宗言将(明抄本"致却宗言将"作"政衰可言"。)道断,使烝民以何托,令慈母以何辜。若何(明抄本"何"作"不"。)虑以危亡,但恐乖于仁孝。况玉京金阙,宝殿珠楼,内苑上林,琼池环圃,香风满槛,瑞露盈盘。钧天之乐奏九韶,回雪之舞呈八佾。簇神仙于清虚之境,列歌舞于阆苑之中。人间胜致,天下所无,时或赏游,足观奇趣。何必须于远塞,看彼荒山。不惜圣躯,有何裨益。方今岐阳不顺,梁园已亡。中原有人,大事未了。且当国生灵受弊,盗贼横行。纵边延无峰火之危,而内地有腹心之患。陛下千年膺运,一国称尊。文德武功,经天纬地。考逾于舜,仁甚于汤。百行皆全,万机不扰。聪明博达,识量变通。深负智谋,独怀英杰。方居大宝,正是少年。既成社稷之基,复把山河之险。但不远听深察,居安虑危。辟四门以求贤,总万邦而行事。咸有一德,端坐九重。使恩威并行,赏罚必当。平分雨露,遍及疮痍。令表里以宽舒,使子孙以昌盛。布临人之惠化,立济众之玄功。选拣雄师,思量大计。振彼鸱张之势,壮兹虎视之威。秣马训兵,丰粮利器。彼若稍有微衅,此即直下平吞。正取时机,大行王道。自然百灵垂佑,四海归仁。众心成城,天下治理。即目蜀都强盛,诸国不如。贤士满朝,圣人当极。臣愿百姓乐于贞观,万乘明于太宗。采药石之言,听刍荛之说。爱惜社稷,医疗军民。似周武谔谔而昌,知辛纣唯唯而灭。无饰非拒谏之事,有面折廷争之人。因我睿朝,益我皇化。陛下莫见居人稠垒,谓言京辇繁华。盖是外处凌残,住止不得。所以竞来臻凑,贵且偷安。今诸州虐理处多,百姓失业欲尽。荒田不少,盗贼成群。乞陛下广布腹心,特令闻见。且蜀国从来创业,多乏永谋。或德不及于两朝,或祚不延于七代。刘禅俄降于邓艾,李势遽归于桓温。皆为不取直言,不恤政事。不行王道,不念生灵。以至国人之心,无一可保。山河之险,不足可凭。陛下至圣至明,如尧如舜。岂后主之相匹,岂子仁之比伦。有宽慈至孝之名,有远见长谋之策。不信谄媚,不恣耽荒。出入而有所可征,动静而无非经久。必致万年之业,终为四海之君。臣愿陛下且住銮舆,莫离京国。候中原无事,八表来王。天下人心,咸归我主。若群流赴海,众蚁慕膻。有道自彰,无思不服。匪惟要看天水,直可便坐长安。是微臣之至恳,举国之深愿。臣闻天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是以辄倾丹恳,仰谏圣明。不藉官荣,不沽多誉。情非讪上,理直忧君。虽无折槛之能,但有触鳞之罪。不避诛殛,辄扣天庭。臣死如万类之中,去一蝼蚁。陛下或全无忖度,须向边陲。遗圣母以忧心,令庶寮以怀虑。全迷得失,自取疲劳。事有不虞,悔将何在。臣愿陛下,稍开谏路,微纳臣言。勿违圣后之情,且允国人之望。俯存大计,勿出远边。"后主竟不从之。韩昭谓禹卿曰:"我取汝表彰,候秦州回日,下狱逐节勘之。勿悔!"至十月三日,发离成都,四日到汉州。凤州王承捷飞驿骑到秦云:"东朝差兴圣令公,统军十余万,取九月到凤州。"少主独谓臣下设计,要沮其东行。曰:"朕恰要亲看相杀,又何患乎?"不顾而进。上梓潼山,少主有诗云:"乔岩簇泛烟,幽迳上寒天。下瞰峨嵋岭,上窥华岳巅。驱驰非取乐,按幸为忧边。此去将登陟,歌楼路几千。"宣令从官继和。中书舍人王仁裕和曰:"采杖拂寒烟,鸣驺在半天。黄云生马足,白日下松巅。盛得安疲俗,仁风扇极边。前程问成纪,此去尚三千。"成都尹韩昭、翰林学士李浩弼、徐光浦并继和,亡其本。至剑州西二十里已来,夜过一磎山。忽闻前后数十里,军人行旅,振革鸣金,连山叫噪,声动溪谷。问人云:"将过税("税"原作"视",据明抄本改。)人场,("场"原作"伤",据明抄本改。)惧有鸷兽搏人,是以噪之。"其乘马亦("亦"原作"不",据明抄本改。)咆哮恐惧,垂之不肯前进。众中有人言曰:"适有大驾前,鸷兽自路左丛林间跃出,于万人中攫将一夫而去。其人衔到溪洞间,尚闻唱救命之声。况天色未晓,无人敢捕逐者。"路人无不流汗。迟明,有军人寻之。草上委其余骸矣。少主至行宫,顾问臣僚,皆陈恐惧之事。寻命从臣令各赋诗。王仁裕诗曰:"剑牙钉舌血毛腥,窥算劳心岂暂停。不与天朝除患难,惟于当路食生灵。从将("将"字原缺,据明抄本补。)户口资馋口,未委三丁税几丁。今日帝王亲出狩,白云岩下好藏形。"翰学士李浩弼进诗曰:"岩下年年自寝讹,生灵餐尽意如何。爪牙众后民随减,溪壑深来骨已多。天子纪纲犹被弄,客人穷独困难过。长途莫怪无人迹,尽被山王税杀他。"少王览此二篇,大笑曰:"此二臣之诗,各有旨也。朕亦于马上构思,三十余里,终不就。"于是命各官从臣。翰林学士徐光浦、水部员外王巽亦进诗。至剑门,少主乃题曰:"缓辔逾双剑,行行蹑石陵。作千寻壁垒,为万祀依凭。道德虽无取,江山粗可矜。回看成阙路,云垒树层层。"后侍臣继,成都尹翰昭和曰:"闭关防外寇,孰敢振威陵。险固疑天设,山河自古凭。三川奚所赖,双剑最堪矜。鸟道微通处,烟霞巢百层。"王仁裕和曰:"孟阳曾有语,刊在白云陵。李杜常挨托,孙刘亦恃凭。庸才安可守,上德始堪矜。暗指长天路,浓峦蔽几层。"又命制《秦中父老望幸赋》一首进之,今亡其本。过白卫岭,大尹韩昭进诗曰:"吾王巡狩为安边,此去秦享尚数千。夜照路歧山店火,晓通消息戍瓶烟。为云巫峡虽神女,跨凤秦楼是谪仙。八骏似龙人似虎,何愁飞过大漫天。"少主和曰:"先朝神武力开边,画断封疆四五千。前望陇山屯剑戟,后凭巫峡巢烽烟。轩皇尚自亲平寇,嬴政徒劳爱学仙。想到隗宫寻胜处,正应莺语暮春天。"王仁裕和曰:"龙旆飘摇指极边,到时犹更二三千。登高晓蹋巉岩石,冒冷朝充断续烟。自学汉皇开土字,不同周穆好神仙。秦民莫遣无恩及,大散关东别有天。"洎至利州,("州"原作"周",据许本改。)已闻东师下固镇矣。旬日内,又闻金牛败卒,塞硖而至。其时蜀师十余万,自绵汉至于深渡千余里,首尾相继,皆无心斗敌。遣使臣逼促,则回枪刺之曰:"请唤取龙武军相战。不惟勇敢,况且偏请衣粮。我等拣退不堪,何能相杀。"实无余何,十月二十九日狼狈而归。于栈阁悬险溪岩壑之中,连夜继昼,却入成都。康延孝与魏王继踵而入,少主于是树降。东军未入前,王宗弼杀韩昭、枢密使宋光嗣、景("景嗣"二字原缺,据黄本补。)润澄、宣徽州(明抄本无州字。)使李周辂、欧阳冕(明抄本"冕"作"晃")等。王承休握锐兵于天水,兵刃不举。既知东军入蜀,遂拥麾下之师及妇女孩幼万余口,金银缯帛,于西蕃买路归蜀。沿路为左衽掳夺,并经溪山,冻饿相践而死。迨至蜀,存者百余人,唯与田宗汭等脱身而至。魏王使人诘之曰:"亲握锐兵,何得不战?"曰:"惮大王神武,不敢当其锋。"曰:"何不早降?"曰:"盖缘王师不入封部,无门输款。"曰:"其初入蕃部,几许人同行?"曰:"万余口。""今存者几何?"曰:"才及百数。"魏王曰:"汝可赏此万人之命。"遂尽斩之。蜀师不战,坐取亡灭者,盖承休、韩昭之所致也。人多不知之。(出《王氏闻见录》)【译文】前蜀后主王衍在位期间,宦官王承休因为善于戏谑、狎玩,深得王衍的宠爱与欢心。王承休容貌俊秀,一向服侍王衍睡卧,长期成为王衍的专夜(按:既男妓。)。他经常用一些怪诞淫秽的事情来讨取王衍的欢心,因此更加获得后主对他的宠爱了。王承休跟成都府尹韩昭是莫逆之交,凡有所谋划都宫内宫外互相串联勾结。一天,王承休请奏王衍允许他从诸路军中选拔出官府供给军饷的(按:唐实行府兵制,土兵自备武器资粮,后逐渐改为官给。)几千骁勇善战的兵卒,单独编成一队,号称为龙武军,由王承休亲自统帅,并且特殊增加衣服、粮食、兵械,每天都有特殊的优惠待遇。王承休奏请王衍授任他为秦州刺史,并且说:"我愿为皇上在秦州搜寻采置佳人美女,供您享乐。秦州山明水秀,自古以来多出倾国丽人。臣赴任后,即请皇上巡狩天水一游。"后主王衍所了非常高兴,立即授予王承休秦州节度使的仗节绶印,派遣他立即去秦州上任。并将王承休新编的龙武军,赐给他为卫队随行。王承休到达秦州下车伊始,当天就拆毁秦州原有的衙署,征发丁夫差役伐木采石,建造新的公署命使宅,规模宏大,装饰豪华,一切都按皇宫的样式建造。同时,他在秦州施行严刑厉法,妇女也同男人一样去服劳役,采运山石薪木。又暗中让手下亲信强行索求民间青年男女,教授他们唱歌跳舞与演习各种乐器、伎艺。被索要来的青年男女,让画工为他们绘画图像,并注明名氏,派人紧急送回成都韩昭。朝昭立即秘密虽送后主王衍。王衍看到这些美女的画像后,不由得淫心萌动,狂喜异常。于是立即决定巡游秦州,发布文告说:"我听说父王当年出巡视察,亲自察看土地耕种的好坏,百姓生活的忧乐,历代君主巡视四方,都为黎民百姓带去抚慰与希望。现今我朝西部疆土秦州,远在边陲。先皇经过多年的征讨才将这块地域并入我蜀国疆域,虽然施行了我朝法制,但是还没有沾润到我朝的更多恩惠。到现在,我朝百姓在这块土地上耕种生息已经有些年月了。听说,当地的军民都非常希望我去视察,以安定疆界。于是,我暂且议定去巡察秦州,出巡的日期选定在今年十月三日。特此布告朝廷内外,使你们都知道这样事情。"告示文本发出后,立即有许多朝野人士恳切地劝谏后主王衍取消这次巡游。王衍的母亲痛哭流涕地劝阻他,最后用绝食的方法表示劝阻的决心。前秦州节度判官蒲禹卿勒住王衍的马缰、哭得眼泪带血,呈上奏表劝谏说:"我听说唐尧有让人进谏劝戒的鼓,虞舜有让人指斥责备的木械,商汤有专职检查自己过失错误的官员,周朝有劝诫谨慎的小鼓。上述这些说的是,凡是古代的明君,他们都想方设法实现帝王的圣明之道,深知要想知道自己的过失,必须听取正直的话。而且能够敢于承认自己的过失、责备自己,能够为治理黎民百姓的事情实行德政。皇上您自承奉祖庙的祭祀、接管簿籍(按:指继承皇位。)以来,身居主管整个国家的重要位职,喜爱听取逆耳的忠言,使得臣属们都敢于冒着触犯您的危险而直言劝诫。况且,先皇帝起自许昌寒微之士,但由占据阆州起家,在草创基业时历尽了艰辛险阻,时时面对着与虎争斗的危险。由于长期披甲执戈,手脚全身都磨出老茧,废寝忘食、餐风宿露,凭藉武力征战而制服了诸多的元酋,用赫赫的战功而扫平许多割据的壁垒。冒着生命危险,侍奉唐主、守土裂疆,方能成就了这份家业,开创了我堂堂蜀国。现在,先皇开创的基业正值强盛兴旺的时候,宏大的事业正欲发展壮大。我们蜀国疆域一直发展到雍、凉各州,疆界南北相连。我们的德政布及到吴越之地,威力摄服到南疆蛮夷的荒僻角落。我们蜀国治理郡、府很多,疆域在继续扩大。人才济济。多出聪慧有识之士;土地肥沃,盛产稻粟豆麦之粮。而且,眼下正面临着天下分崩离析之际,这正是成就万代封疆建国伟业的最好的时机。皇上生下来就生活在富贵中,没费操戈之劳就承继了这么宏大的基业。因此,喜欢娱乐享受,很少考虑利用这个大好的机会发展国家。我非常希望皇上您以儒家名教作为自己的操守。以礼乐加强自己的修养。遵守道德规范,承继师传古训。深知这大好的江山基业得来的不容易,体察到黎民百姓耕种田亩的艰辛。珍惜先皇开创下的这份基业,象唐朝开国皇帝太宗李世民那样事必躬亲。尊重德才兼备的人,并接受他们的影响,专心致致地治理国家。虚妄的话不要听,违拗的计谋不要采纳。聆听音乐用来提高自己的修养,用镜、古、人"三鉴"来经常对照自己。少去各地的园林亭榭处去游玩娱乐,多阅读古代帝王留下来的经史,用来增长自己的才干、经验。应当特别加强高尚品德的修养,准备实现远大的志向。且不要沉湎在恣情淫乐的享受中,也不要整日迷惑在酒宴上。经常亲自处理国家政事,且勿恣意闲游不务正业。我听说皇上想要移驾出京,前去巡察边境。天水远隔千山万水,地处荒远,道路险恶难行。险要的栈道高入云端,高峻的山峰直插霄汉。微微降些雨就可以冲毁栈道,稍稍滑些泥就会阻塞山路。这样险恶的地方,怎么可以行驶銮舆,那堪骑马?再加上,天水离敌国的京城很近,城邑特别荒凉,汉人与胡夷之人杂居,又名瘴疠岚气,没有什么特别的风光、美景。既没有什么胜景可览,也没有什么幽境可觅。陇水悲鸣,胡笳呜咽。军营中看到的只有披甲执戈的兵士,城头上住宿的尽是枕戈待旦的戍卒。在孤独的烽火台上察看胡虏的动向,天天让人担惊受怕;远望敌军的旌旗插在险峻的山岭中,日日叫你提防不懈。秦州是山多水足的地方,也是容易动乱难于治理的穷乡僻壤。麦积山没有什么值得观瞻留恋的,米谷峡也不能让你流连忘返。一路上,尽是让人惊嗟的不茅的荒山。沿途中,全是叫你怨忿不已的恶水。它本是秦穆公养马的荒凉之地,东汉人隗嚣簪位称王的蛮夷之邦。虽然,皇上您一个人圣驾出巡,却需要文武百官、警卫部队、侍从夫役伴随。千人簇拥,万人警卫。这样一支庞大的巡行队伍,沿途经过的州县一定会受到严重的骚扰与损害。况且,沿途驿站稀少而且房屋狭窄,住宿都成问题,饮食供应更是困难百倍的了。即使是皇上您派人指挥安排这一切,让他就地筹措所需要的物资用品,势不可免地要扰攘这些地方,使得所过之处受到摧残与破坏。由此看来,皇上您且不可轻易巡行天水。您的出巡,犹如苍龙出海,必然行云布雨,怎么能够风平浪静呢?所过之地一定会践踏伤害庄稼的。因此圣驾不适宜巡行天水,请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停下来吧。况且,近年来皇上的圣驾只巡行过山南,并且没有派遣军队,加强山南的防务。此时直接巡行到天水,山南的防务还没有确定和安排好。自从当初先帝攻破梁原的城池,抢掠裹胁义宁人丁。这些人被砍去胳膊的,不只一个人,被处死斩首的也有很多。这样,皇上一定要远巡天水,不但让这些地方的人心生异志,而且还会损害皇上您的圣德名声。皇上要巡行的天水离唐邦的京城洛阳不算遥远,唐邦又听说您的圣驾要巡行天水。假若唐邦事先有预谋准备,这次就要发生征战。况且风翔很长时间就想进犯我邦,这次趁皇上远巡天水,必然会阴谋策划滋生奸心的。因此,一定要考虑到不要轻信迷惑皇上圣心的话,导至不利的事情发生。还有,皇上刚刚与唐王互通友好,书信与钱货可以往来。皇上要想到唐王听说您亲临天水,产生什么怀疑猜忌,他必然特殊派使臣邀请皇上在边界上会盟相见。果真如此,不知道皇上您是去会盟还是不去?如果前去会盟,势必会出现当年秦国与赵国争夺疆土的场面,彼此都很难屈尊退让;如果不去会盟,又会出现当年鲁国与卫国不和的事情。寻找战争发生的原因,必须在战争还没有萌生的时候,在它发生前就应预料到。希望皇上您能予以考虑。我听说自古以来的明君圣主,巡视四方,或慰问百姓,或讨伐叛逆,都扩大自己的德义,省察民风民情,然后便立即回到京都来,告别百姓。现在皇上您多次巡行出游,未听说您曾发布或宣谕一条劝谕百姓的法律、制度。只是限于跋山涉水,劳顿驱役人马。巡游秦苑则舟船几次翻溺,出行青城则嫔妃几乎沉水。自取这些惊忧,难道是为了什么急迫的事情吗?还得还驾回京,使得军人、百姓都不高兴,只是让人们心情忧郁,一点也不能宣张皇上的义德。回想先皇在世时,从来没有过无缘无故就出行巡游的事情。皇上即位以来,随意频频离开京城出游,既劳心神又耗费人力财力,有什么作为呢?现在正在向先前一样整顿禁军卫队,又准备远离京城出巡秦州。您想过没有,从前秦始皇出巡鸾驾未归而病死沙丘,隋炀帝巡行江南龙舟不返而就戮场州。皇上,您的圣德超越秦始皇,您的明智胜过隋炀帝。而且,北疆没有修筑长城的必要,怎么会有隋炀帝南巡的弊端呢?做为皇上--一国之君主,应该宽怀仁厚、大度容人,至诚孝道、深怀善心。知晓百姓耕地种田的艰难辛苦,熟谙古今成败兴亡的缘由道理。自身提防得失,从不纵情享乐。怎么忍心让国家衰落、圣道断绝(按:此处译者认为明抄本贴切些,因此按明抄本译出。)?致使黎民百姓没有了依托,让慈爱的母后失去了希望。如果不考虑到国家的危亡,只恐怕也会失之于仁慈孝道。何况京城成都,玉宇金阙、宝殿珠楼。皇宫内的御苑上林,琼地四周环抱着花圃,阵阵花香布满整个宫院,祥瑞的甘露盛满玉盘。要听天上的仙乐,可让宫中乐师演奏九韶之乐;欲观回雪的舞蹈,方命梨园歌使献演八俏之舞。可以在清虚的皇家寺院里,跟神仙们顿着相聚;可以在华丽的宫中阆苑中,观赏高雅的歌舞表演。人间最美好的景致都在我们的京城成都,可以随时供皇上您游乐观赏,完全能满足您观奇猎异的意愿。何必非去那么遥远荒僻的地方,去看那些荒山恶水呢?这样不顾长途跋涉的劳顿对圣体造成的损害,又有什么益处呢?现在正赶上岐山以南动乱不安,汴京的小朝廷已经灭亡。中原有人正在争夺天下,政局处在动荡中。整个国家的黎民百姓正曹受苦难,到处都是盗贼横行。纵然是我蜀国边境没有战事的危险,中原内地尚存心腹之患。皇上您正逢千年难遇的大好时机。您以一国之君而称尊天下,既有文德又有武功,身负经天纬地的才干。您的孝道超越虞舜,您的仁德胜过夏汤。各种条件部已俱备,日理万机不受干扰。您聪明睿智,博才明达;审时度势,随机变通;深谋远虑,足智多谋;志向宏大,独怀英才。且刚刚登上帝位,正值青春年少。既承继下先皇开创的基业,又据有山川的险要。但是不远听深察,居安思危,也成就不了大业。须打开各路大门,广泛延揽贤才。总领万邦行使经国的大业,自始至终都具备这些德尚,庄严地位居帝位上面。使您的恩德与威严同时行使,奖惩分明,赏罚得当。平均分配您的恩惠,普遍照顾到穷困的地方。让人民里外都感到宽松舒畅,使子孙万代永远昌盛。广布泽德于黎民百姓。长立伟大的功业于劳苦众生。同时,还要选拔精兵良将组成强大的军队,谋划兴邦立国的大业。制止住对方的嚣张气焰,壮大我们的威摄力量。喂养好战马,训练好兵士,准备下充足的粮草,打制好坚利的武器。对方如果稍有举动,我们立即大兵陈境平推过去。眼下正是成就大业的好机会啊!我们大力实行的是以仁义治理天下的王道,自然各种神灵都会保祐我们的。四海之内都会归附我们的仁政,万众一心就会形成无坚不摧的钢铁长城,一定会治理好整个国家的。眼下我们蜀国特别强盛,所有国家都赶不上。我们蜀国贤达之士满朝皆是,而且有您这样圣明的皇帝在执掌这个国家的朝政。我唯一的愿望就是:黎民百姓能过上贞观年间的太平安乐的生活,皇上您比唐朝的开国皇帝太宗还要圣明勤勉。能够纳购良药苦口之言,听取我的这番浅陋的见解。倍加爱惜国家社稷,悉心疗治军民的疾苦。象周武王那样听取直言使国家昌盛发达,知晓辛纣王缄住人口,不听劝谏最后灭国丧权的教训。杜绝掩饰过失拒绝劝谏的事情,发扬当面批评殿上争论的风气。承袭我朝的圣明,发扬我皇的教化。皇上您不要只看到京城成都居民稠密,就说京城繁华。其实是京城以外的地方凌落残破,无法居住生活,所以才都竞相奔趋到京城中来,暂且苟活偷生。现在京外各州郡县,官吏暴虐,鱼肉百姓。百姓几乎都不能正常地耕田种地操持家业。随处可见许多荒芜的田亩,到处都有成群的盗贼。因此恳望皇上广派心腹之人,到各处去调查搜集材料报告您知晓。况且,蜀国有始以来创立基业的人,多数都缺乏深谋远虑,宏图大志。有的人德政施行不到两朝,有的人国家的福祚延续不到七代。三国时蜀汉后主刘禅刚刚即位就归降了曹魏的大将邓艾,西晋时的蜀主李势,桓温率兵入蜀便立即顺服。他们亡国的原因,都在于不能听取直言劝戒,不能顾及朝中政务,不能施行仁义的德政,不体念黎民百姓的苦难。以至国人的心没有一个忠诚于你,山河的险要也不足以凭借。皇上您最圣明,象唐尧,如虞舜,蜀汉的后主刘禅怎么能跟您相媲美呢?西晋时的蜀主李势怎么能跟您相伦比呢?您有宽厚仁慈至孝的名声,有远见深谋图强的策略。您从不听信谄言媚语,从不恣情沉缅酒色。时事的变化,都有可以预兆的迹象;动静相替、治乱更叠,无一不是经久的。只要皇上您能作好准备、因势利导,就一定能建树万年不朽的基业,最终将成为四海之内的国君。我希望皇上暂且停住车马,且莫远离京都。静候中原内地战事息灭。八方前来朝拜您,普天下的人心都归附皇上。就象诸条江河奔向大海,众多蚂蚁慕恋腥膻。有道德的人,自己就会扩大影响,威名远震;无所用心的人,没有人会仰慕服你的。非但要巡行天水,而且直接便可以坐在长安的金殿上。这是我这个作臣子的最大的恳求,举国上下最深切的愿望。我听说天子有七位敢于直谏劝诫的忠臣,虽然无道,也不会失去他的天下。因此,立即说出我的真诚的恳求,来劝谏圣主您。不用记载在为官的档案里图升迁,也不想用此来沽得好的名声,也不是有意诋毁皇上。而是讲明事理为皇上担心。虽然没有汉朱云折断殿不监直言相诉的能力。但是却有触犯皇上的罪过。我不躲避被处死或者被流放的罪过,擅自叩启宫门。我死就象大千世界中死去一只蝼蚁似的,皇上也许一点也不动心,必须出巡天水。让皇太后在心中忧虑挂念,让臣僚百姓为您担心。完全不分得失,自己去找麻烦。一旦发生出忽意料的事情,后悔也来不及了。我诚恳地希望皇上您,稍稍打开些让臣僚谏以的门路,微微采纳一点我的劝谏。不要违背了皇太后的一片心愿,暂且应允举国上下对您的期望。安下心来准备立国兴邦的大计,且勿远行天水。"后主王衍一点也没有采纳蒲禹卿的意见与规劝,执意远行天水。成都府尹韩昭指着蒲禹卿的鼻子说:"我拿来了你上奏皇上的表章,待到皇上巡狩秦州回来后,一定将你辅入牢狱中逐条审问你。到那时候,你不要后悔哟!"十月三日,后主王衍及文武百官和随行人员从成都出发,开始远巡天水的路程。四日,后主一行到达汉州。凤州王承捷派驿吏信使飞马来报,说:"东朝唐王派兴圣令公,统师大军十多万人,定在九月兵进凤州。"少主王衍还认为是臣僚们设下的计谋,想阻止他东行天水,回答使臣说:"我正要看看两军是怎样互相厮杀战斗的,又有什么可以顾及的呢?"不顾边境发来的战报,继续率领臣僚们向天水进发。少主一行登上樟潼山,少主即兴吟诗一首:"乔岩簇泛烟,幽迳上寒天。下瞰峨嵋岭,上窥华岳巅。驱驰非取乐,按幸为忧边。此去将登陟,歌楼路几千。"少主宣诏命令随行的官员们写诗奉和。中书舍人王仁裕和诗一首:"采杖拂寒烟,鸣驺在半天。黄去生马足,白日下松巅。盛得安疲俗,仁风扇极边。前程问成纪,此云尚三千。成都尹韩昭、翰林学士李浩弼、徐光浦都有和诗,都遗失了。少主王衍一行走到剑州西二十多里,深夜经过一座有溪水深谷的大山。忽然听到前后几十里路之间,都有随行的军族击鼓吹号,喊叫声山山相连,声音震动溪谷。有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回答说:"就要经过山王(按:既虎。)吃人的地方啦!怕有凶猛的野兽追捕人,所以击鼓鸣金喊叫。"说话的这个兵士骑乘的马也惊恐地嘶叫不已,直往后退,用鞭子抽打它也不肯往前走。人群中有人说:"适才,在皇上大驾到来之前,有一头凶兽从路边右侧的丛林中跃出来,在人群中扑倒一人用嘴叼着奔突而去。这个人被叼到溪洞里面,还能听到他呼救的叫喊声呢。但是,天色未亮,不明这里的情况,没有一个人敢追逐那只凶兽去救他。"路上的人听了这话后,个个吓得都直流冷汗。待到天亮后,有几个兵士按照凶兽的足迹一路寻找,在一片扑卧不堪的草丛中只找到了这个人的几块残余骸骨!少主一行来到剑州行宫,安顿下来后,少主问身边的臣僚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臣僚们争相讲述凶兽吃人的事情。少主听了后,随即命令臣属们各赋一诗,纪咏这件事情。中书舍人王仁裕立即赋诗一首进献给少主。这首诗是这样的:"剑牙钉舌血毛腥,窥算劳心岂暂停。不与大朝除患难,惟于当路食生灵。从将户口资馋口,未委三丁税几丁。今日帝王亲出狩,白云岩下好藏形。"翰林学士李浩弼也献诗一首。这首诗是这样的:"岩下年年自寝讹,生灵餐尽意如何。爪牙众后民随减,溪壑深来骨已多。天子纪纲犹被弄,客人穷独固难过。长途莫怪无人迹,尽被山王税杀他。"少主王衍看了这两首诗后,哈哈大笑,说:"韩昭、李浩弼二位臣属赋的诗各有题旨啊。我在马上构思,行了三十多里,还没有赋出一首诗来。"于是,命令其他臣僚写诗随从。翰林学士徐光浦、水部员外王巽也各有诗进献。到了剑门,少主王衍终于赋出一首诗。诗是这样:"缓辔逾双剑,行行蹑石陵。作千寻壁垒,为万祀依凭。道德虽无取,江山粗可矜。回看成阙路,云垒树层层。"下面是随行的侍臣们续写的诗。成都府尹韩昭的续诗大意是这样的:闭关防外寇,孰敢振威陵。险固疑天设,山河自古凭。三川奚所赖,双剑最堪矜。鸟道微通处,烟霞巢百层。中书舍人王仁裕的续诗大意是这样的:"孟阳曾有语,刊在白云陵。李杜常挨托,孙刘亦恃凭。庸才安可守,上德始堪矜。暗指长天路,浓蛮蔽几层。少主王衍又命令随行群臣各自撰写《秦中父老望幸赋》一首,进献给他。现在这些词赋都遗失了。过白卫岭,成都府尹韩昭献诗一首。诗的大意是这样的:吾王巡狩为安边,此去秦亭尚数千。夜照路歧山店火,晓通消息戍瓶烟。为云巫峡虽神女,跨凤秦楼是谪仙。八骏似龙人似虎,何愁飞过大漫天。"少主王衍和诗一首。诗的大意是:"先朝神武力开边,画断封疆四五千。前望陇山屯剑戟,后凭巫峡巢烽烟。轩皇尚自亲平寇,嬴政徒劳爱学仙。想到隗宫寻胜处,正应莺语暮春天。中书舍人王仁裕和诗一首。这首诗的大意是:"龙旗飘摇指极边,到时犹更二三千。登高晓蹋儿岩石,冒冷朝充断续烟。自学汉皇开土字,不同周穆好神仙。秦民莫遣无恩及,大散关东别有天。"少主一行到达利州时,已经得到了后唐军攻占了固镇的消息!十天之内,又听说金牛战败而死,后唐军塞峡而入。这时,蜀军尚有十多万人,自绵竹至汉州,陈兵在一千多里的防线上,首尾相连,但是都无心思跟入侵的唐军战斗。派去使臣督战逼迫急了,就调转枪头刺向使臣说:"请你调来龙武军与敌战斗吧。龙武军不但骁勇,他们还多得到武器装备、粮晌。我们都是被挑选乘下来的不合格者,怎么能够跟敌军相拼杀呢?"前去督战的使臣一点办法也没有。少主王衍一行,于十月二十九日中途返回。在悬伏在险溪山谷的栈道上,夜以继日地狼狈逃回京城成都。后唐的康延孝与魏王朱继踵率兵进入城都,少主王衍立即树起白旗归降。在后唐军没进入成都前,王宗弼杀掉了成都府尹韩昭,枢密使宋光嗣、景润澄,宣徽使李周辂、欧阳冕等。王承休手握精锐的龙武军在天水,按兵不动。待知道后唐军攻入蜀中后,才率领龙武军及妇女孩童一万多人,用金银锦帛等买通羌人头领绕道回蜀。一路上经常遭遇到当地夷、狄、胡人的骚扰、掳掠。同时在翻越大山、涉过溪水时,冻饿而死与互相践踏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回到蜀地时,侥幸生还的仅仅有一百多人,只有王承休与田宗汭等人逃回来了。魏王朱继踵派人责问王承休:"你身为蜀国重臣,手握精锐之师,为什么不抵抗我唐军的进入?"王承休说:"惧怕大王的神勇威武,不敢抵挡他的锋芒。"来人问:"为什么不早点投降?"王承休说:"都是因为大王的军队还没有进入蜀中,没有门路投降的缘故啊。"来人问:"当初进入西羌蕃人居住的地域时,有多少人和你同行?"王承休说:"一万多人。"来人问:"现在还剩有多少人?"王承休说:"才有百余人。"魏王听到这里,说:"你可以抵偿这死去的一万多人的性命。"于是将王承休处斩。前蜀的军队不抵抗进入的唐军,蜀国君臣坐取灭亡,都是王承休、韩昭之流所造成的啊!很多人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卷第二百四十二 谬误(遗忘附)谬误 益州长吏 萧颖士 郗昂 张长史 萧俛 崔清 何儒亮 于頔 苑抽 李文彬 苏拯 窦少卿遗忘 张利涉 阎玄一 郭务静 张守信 李睍 张藏用谬误益州长吏唐益州每岁进甘子,皆以纸裹之。他时长吏嫌其不敬,代之以细布。既而恒恐有甘子为布所损,每岁多怀忧惧。俄有御史甘子布至,长吏以为推布裹甘子事,因大惧曰:"果为所推。"及子布到驿,长吏但叙以布裹甘子为敬。子布初不知之,久而方悟。闻者莫不大笑。子布好学,有文才,知名当代。(出《大唐新语》)【译文】唐朝时,益州每年都向京都宫中进献甘子,每只甘子都用纸包裹好。后来,长吏怕用纸包裹不恭敬,改用细布包裹。之后,又怕甘子被布包裹坏了。每年甘子进献京都后,都忧虑恐惧。这一年,甘子进献京都后,忽然有个叫甘子布的御史来到益州。长吏误以为这位御史来益州是推究用布裹甘子的事,因此异常惊恐地说:"果然被朝廷追究这件事情。"待到御史甘子布来到驿馆中,这位长吏拜见后,只是说用布裹甘子是如何如何的对皇上恭敬。甘子布初时对他这样说,一点也不明白。过了一般时间后,才领悟到是怎么一回事。讲给他人听,听的人没有不开怀大笑的。御史甘子布好学,有文才,在当时很有名望。萧颖士唐天宝初,萧颖士因游灵昌。远至胙县南二十里。有胡店,店上有人多姓胡。颖士发县日晚,县寮饮饯移时,薄暮方行。至县南三五里,便即昏黑。有一妇人年二十四五,着红衫绿裙,骑驴,驴上有衣服。向颖士言:"儿家直南二十里。今归遇夜,独行怕惧,愿随郎君鞍马同行。"颖士问女何姓,曰:"姓胡。"颖士常见世间说有野狐,或作男子,或作女人,于黄昏之际媚人。颖士疑此女郎是野狐,遂唾叱之曰:"死野狐,敢媚萧颖士。"遂鞭马南驰,奔至主人店,歇息解衣。良久,听见妇人,从门牵驴入来。其店叟曰:"何为冲夜?"曰:"冲夜犹可,适被一害风措大,呼儿作野狐,合被唾杀。"其妇人乃店叟之女也。颖士渐恧而已。(出《辨疑志》)【译文】唐玄宗天宝初年,萧颖士因为去灵昌游玩,来到胙县以南二十里的地方。这里有一家胡店,店里的人多数都姓胡。萧颖士从县城出发时天已经很晚了。县里的官员们为他设宴饯行用去了一段时间,到了傍晚才起程。出了县城向南走了三四里路,天色就昏黑了,遇到一位妇女约二十四五岁,身着红衫绿裙,骑着一条毛驴,驴身上驼有衣服。这位妇女对萧颖士说:"我家住在顺道往南走二十里的地方。现在天色已晚,我一个人走路很害怕,愿意随您一块儿走搭个伴好吗?"萧颖士看看女子问:"你姓什么?"女子回答说:"我姓胡。"萧颖士常常听人们说有野狐狸精,或者变成男人,或者变成女人,在天傍黑时迷惑人。萧颖士疑心眼前的这位妙龄少妇就是野狐狸精变的,于是唾骂申叱说:"死野狐,你竟敢媚惑我萧颖士?"立即打马向南疾驰而去。萧颖士骑马来到胡家店,投宿店中,脱衣歇息。过了许久,他从窗户看到路上遇见的那位少妇牵驴从大门进到院子里。店里的老主人出屋问道:"为什么违禁夜行?"少妇回答说:"犯夜还算罢了。适才在路上被一个害了疯犬病的人,唤儿是野狐,好悬没被他唾杀我。"直到这时,萧颖士才知道自己误将店主的女儿当成了野狐精,不由得羞愧满面,很不好意思。郗昂唐郗昂与韦陟交善。因话国朝宰相,谁最无德。昂误对曰:"韦安石也。"已而惊走而去,逢吉温于街中。温问何故苍惶如此,答曰:"适与韦尚书话国朝宰相最无德者,本欲言吉顼,误言韦安石。"既言,又鞭马而走,抵房相之第。琯执手慰问之,复以房融为对。昂有时称,忽一日犯三人。举朝嗟叹,唯韦陟遂与之绝。(出《国史补》)【译文】唐玄宗时,郗昂与韦陟关系很好。一次,二人在一起谈论起朝中的诸位宰相中谁最无德,郗昂口误地说:"韦安石啊!"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走了嘴,于是惊慌失措地离开了韦陟家。郗昂来到街上,正好遇上另一位当朝宰相吉温。吉温问他因为什么这么惊惶?郗昂回答说:"适才跟韦尚书谈论朝中宰相谁最无德,本来是想说吉顼,却口下误说成韦安石了。"说完又觉不对,立即打马而去。郗昂经过房宰相府第门前。宰相房琯拉着他的手,安慰他不要这么慌恐失措,并问他为了什么事?郗昂又张口说出房琯最无德来。事后,郗昂经常对人说自己忽然一天之间,得罪了三位宰相。满朝文武官员都为他感慨不已,三位宰相中,只有韦陟从这以后跟郗昂断绝了往来。张长史唐监济令李回,妻张氏。其父为庐州长史,告老归。以回之薄其女也,故往临济辱之,误至全节县。而问门人曰:"明府在乎?"门者曰"在。"张遂入至厅前,大骂辱。全节令赵子余不知其故,私自门窥之,见一老父诟骂不已。而县下常有狐为("为"原作"鸟",据明抄本改)魅,以张为狐焉。乃密召吏人执而鞭之,张亦未寤,骂仍恣肆。击之困极,方问何人,辄此诟骂。乃自言吾李回妻父也,回贱吾女,来怒回耳。全节令方知其误,置之馆,给医药焉。张之僮夜亡至临济,告回。回大怒,遣人吏数百,将袭全节而击令。令惧,闭门守之。回遂至郡诉之,太守召令责之,恕其误也。使出钱二十万遗张长史以和之。回乃迎至县,张喜回之报复。卒不言其薄女,遂归。(出《纪闻》)【译文】唐朝临济县令李回,娶妻张氏。张氏的父亲曾经任过庐州长史,现告老还乡。张长史因为李回薄待他的女儿,前往临济县去辱骂李回,不料误入全节县。进门就问看门人:"县令在吗?"看门人回答说:"在。"张长史于是直奔厅前,大声辱骂。全节县令赵子余不知什么缘故有人大骂自己,暗中从门缝里向外看,只见一位老汉大骂不已。当时县内常传有狐狸成精作怪。赵子余以为张长史是狐精变的来县衙作怪,迷惑人众,于是暗中召呼差役用鞭子抽打了张长史。张长史依然不醒悟,仍然辱骂不已。差役们鞭打累了,才想起来问:"你是什么?到此随便辱骂我们县令?"张长史才说:"我是你们县令李回妻子的父亲。李回虐待我女儿,所以我来骂他。"全节县令赵子余才知道都搞误会了。将张长史安置在驿馆中住下,请来医生为他诊伤上药。跟随张长史一块儿来的家童连夜赶到临济县,将张长史在全节县挨打的事情报告给李回。李回听了后大怒,立即派遣差役几百人,声言要袭击全节县殴打县令。全节县令赵子余听说后非常恐惧。关闭好县衙大门守候在县衙里。李回叫门不开,便来到郡府上告赵子余。太守听了李回的上告后,将全节县令召到府衙中斥责一顿,原谅他是搞误会了。只命令他出钱二十万赔偿张长史所受到的伤害。李回将岳父张长史迎接到临济县自己家中。张长史对李回及时赶到全节县报复赵子余,感到特别高兴。就不再责问他虐待女儿的事情,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家中。萧俛唐贞元中,萧俛新及第。时国医王彦伯住太平里,与给事郑云逵比舍住。忽患寒热,早诣彦伯求诊候,误入云逵第。会门人他适,云达立于中门。俛前趋曰:"某前及第,有期集之役,忽患。"具说其状。逵命仆人延坐,为诊其臂曰:"据脉候,是心家热风。云逵姓郑,若觅国医王彦伯,东邻是也。"俛赧然而去。(出《乾撰子》)【译文】唐德宗贞元年间,萧俛刚考中进士。当时,太医王彦伯住在京城长安太平里,与给事郑云逵的宅院相邻。萧俛忽然患寒热症,早晨起来后到太医王彦伯家中去看病,误入给事郑云逵家。正赶上看门人到别处去了,没遇阻拦就进入院中。给事郑云逵站在中门那儿,萧俛上前施礼后,说:"我是前天新考中的进士,同科学友们在一块儿聚会宴游,不甚患上了胃肠感冒。口吐腹泻,浑身发冷,腹胃疼痛难忍。请太医为我诊候一下。"给事郑云逵听了后,让家中仆人拿来一只椅子请萧俛坐在那儿,为他在手腕部诊脉,说:"根据你的脉象,是心火上升引起的伤风。我叫郑云逵,你要找太医王彦伯,他是我东邻,请到隔院去找。"萧俛听了后,羞臊得满脸潮红地离开了郑家。崔清唐崔清除濠州刺史,替李逊。清辞户部侍郎李巽,留坐与语。清指谓所替李逊曰:"清都者不知李逊浑不解官。"再三言之。巽曰:"李巽即可在,只是独不称公意。"清稍悟之,惭顾而去。(出《嘉话录》)【译文】唐朝人崔清官拜豪州刺史,接替他的前任李逊,崔清上任前,到户部侍郎李巽那里拜谢告别,李巽家人留他坐下跟主人闲话。崔请坐下后,指着户部侍郎李巽说李逊:"我都不知道李逊这个人愚昧到不想辞官离任。"再三重复地说这一句话。户部侍郎实在忍耐不住了,接上说:"李巽在这呢。只是我单单不让您先生满意。"崔清这才明白自己认错人了,羞愧地起身告辞走了。何儒亮唐进士何儒亮自外州至京,访其从叔。误造郎中赵需宅,自云同房侄。(房侄原作考房,据明抄本改)会冬至,需欲家宴,挥霍(明抄本"挥霍"作"闻报","霍"疑"儒"。)云:"既是同房。(明抄本"房"作"宗"。)便令入宴。"姑姊妹妻子尽在焉。儒亮馔毕,徐出。及细察之,乃何氏之子也,需大笑。儒亮岁余不敢出。京城时人,因以为何需郎中。(出《国史补》)【译文】唐朝时,进士何儒亮自外州来到京城长安,看望他的堂叔,误入郎中赵需家,自我介绍说是族内同一分支的侄子。当时正值冬至,赵需正欲设家宴过节,招手请何儒亮入席,说:"即是同房,就请一块儿吃点便饭吧。"赵需家中的姑姑、姐姐、妹妹及他的妻子都在一张桌上,跟何儒亮一起吃饭。何儒亮吃完饭,起身告辞,慢慢走出赵家。赵需仔细察看,才发现他是何家人,不是赵家堂侄,不由得大笑起来。何儒亮也知道自己误入赵家,有一年多不好意思外出走走。当时,满京城的人,都称赵儒为何需郎中。于頔唐司空于頔以乐曲有《想夫怜》,其名不雅,将改之。客有笑曰:"南朝相府,曾有瑞莲,故歌为《相府莲》。自是后人语讹。"乃不改。(出《国史补》)又 旧说,董仲舒墓,门人至,皆下马。谓之"下马陵",语讹为"虾蟆陵"。今荆襄之人,呼"堤"为"提";留绛之人,呼"釜"为"付"。(按《国史补》作"晋绛之人","呼棱"为"笙",关中人呼"稻"为"讨",呼"釜"为"付",故此处有脱讹。)皆讹谬所习也。(出《国史补》)【译文】唐朝时,司空于頔认为乐曲《想夫怜》的曲名不够文雅,想改换个曲名。有位客人笑着说:"南朝相府中,曾有瑞莲。所以有首歌名《相府莲》。'想夫怜'是后人的讹传"。于是就不改了。又 旧时还有人说,汉朝宰相董仲舒的陵墓,他的僚下、弟子去拜谒,都必须下马方得进入。因此称为"下马陵",后人讹传为"虾蟆陵"。现在荆襄一带的人,管"堤"叫"提";留绛一带的人,管"釜"叫"付"。这些,都是讹误而成了习惯。苑抽唐尚书裴胄镇江陵,常与苑论有旧。论及第后,更不相见,但书札通问而已。论弟(弟原作第,据明抄本、许本改。)抽方应举,过江陵,行谒地主之礼。客因见抽名曰:"秀才之名,虽字不同,且难于尚书前为礼,如何?"会抽怀中有论旧名纸,便谓客将曰:"某自别有名。"客将见日晚,仓遑遽将名入。胄喜曰:"苑大来矣,屈入!"抽至中("至中"作"半",据明抄本改。)庭,胄见貌异。及坐,揖曰:"足下第几?"抽对曰:"第四。"胄曰:"与苑大远近?"抽曰:"家兄。"又问曰:"足下正名何?"对曰:"名论。"又曰:"贤兄改名乎?"抽曰:"家兄也名论。"公庭将吏,于是皆笑。及引坐,乃陈本名名抽。既逡巡于便院,俄而远近悉知。(出《乾馔子》)【译文】唐朝时,尚书裴胄镇守江陵,曾经与苑论交往很厚。苑论考中进士后,不再跟裴胄见面了,只是通信问候一下而已。苑论的弟弟苑抽,刚刚参加选拔举人的考试,途径江陵,到府衙通报,欲行参拜地方长官的礼仪。负责接待工作的书吏,看到苑抽通报的名氏说:"你这位秀才的名字,虽然只是字不同,但是很难向尚书行拜见的礼仪,怎么办?"正巧,苑抽的怀中还带有哥哥苑论的旧名片,便取出来对接待人说:"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负责接待客人的书吏见天色已经晚了,仓促地接着苑抽递给他的后一张名片,进入里面通报。裴胄看到苑论的名片,非常高兴,说:"是苑大来了啊!快请进来!"苑抽来到厅堂,裴胄见面貌不是苑论。待到请苑抽入坐后,举手揖拜问:"请问你是苑家的老几啊?"苑抽回答说:"我是苑家的老四。"裴胃问:"苑大是你什么人?"苑抽回答说:"是我的亲哥哥。"裴胄又问:"你的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呀?"苑抽回答说:"苑论。"裴胄又问:"你哥哥苑论改名了吗?"苑抽回答说:"我哥哥也叫苑论。"在场的府衙中的文武官员吏役听了后,都大笑不止。等到引导苑抽到正室入坐后,他才向裴胄说自己的本名叫"苑抽"。这件事情不一会儿便传遍了整个府衙。又过了一会儿,远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