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七年(公元643年),唐太宗李世民派大画家阎立本(现今存有其《步辇图》等画作,诚为“神品”。但当时他对自己“奔走流汗、伏地吮毫”作画的经历很羞惭,可见只是一个御用画仆而已。)在皇宫的凌烟阁内绘制了对大唐创建立有殊勋的二十四位功臣画像,其中有与他一起东征西杀、浴血拼搏的武将,也有出谋划策、博学多德的文士(因此还真有好几个“书生”出身的“万户侯”),排名如下:赵公长孙无忌,赵郡王李孝恭,莱公杜如晦,郑公魏征,梁公房玄龄,申公高士廉,鄂公尉迟敬德,卫公李靖,宋公萧瑀,褒公段志宏,夔公刘弘基,蒋公屈突通,郧公殷开山,谯公柴绍,邳公长孙顺德,郧公张亮,陈公候君集,郯公张公谨,卢公程知节,永兴公虞世南,渝公刘政会,莒公唐俭,英公李勣,胡公秦叔宝。 贵戚豪族 英冠人杰——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字辅机,河南洛阳人。其初出自北魏献文帝第三兄,初姓拓跋,由于在部落之中获功最多,世袭大人之号,曾更姓跋氏,为宗室之长,最后改姓长孙氏。其父长孙晟是隋朝的右骁卫将军。由于家世贵重,世为华丽家族,长孙无忌自幼一直接受良好的教育,通览经史,精晓文义,自少年时代起就和太宗李世民关系极好,妹妹又是李世民的妻子(文德皇后),因此和李世民在君臣份又多了一层亲情。李渊义军渡黄河后,长孙无忌即前去谒见,多次参与李世民的军事行动,出谋献计,殚精竭虑,因功被封为上党县公。武德九年(公元626年),长孙无忌在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咄咄逼人的情势下,暗中劝说李世民先发制人,在“玄武门之变”中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李世民即位后,马上封这位大舅子为吏部尚书,又因其赞画功劳第一,进封齐国公。此时的长孙无忌是人生最为得意之时,佐命元勋又兼贵戚,恩礼尤重,常常出入皇帝卧内议事,如家人兄弟一般。(李世民杀其一兄一弟十个侄儿,看来亲兄弟不免互煎,而且世民与建成和元吉皆一母所生,母为窦皇后。) 任高官积年,有人密奏太宗说长孙无忌权宠过盛,不利于国。李世民亲自拿这封密疏给长孙无忌观瞧,表示自己对他实无疑虑。太宗又召集百官,宣布说:“无忌有大功于我李家,朕诸子皆弱,现在委托给无忌,朕内中非常放心。疏间亲,新间旧,是不顺之举,朕所不取也。”大庭广众之下,皇帝表露了对长孙无忌的信任。同年,李世民进行祭祀礼,下命功臣裴寂与长孙无忌两人和他一起同立于皇帝专用的巨大御车上,宠遇莫比。贞观七年,朝廷册拜长孙无忌为司空,他固辞不受,表示自己以外戚任三公,会有私亲得官的物议。太宗表示:“朕受官必择才行。襄邑王李神符是我李家骨肉,德行轻薄,故朕不授其任何实官。魏征从前是太子建成死党,朕照旧委以重任。如果真是以外戚之故,多赐无忌金银财帛也就足够,确实是因为无忌聪明鉴悟,武略不凡,朕因此授以台鼎之位。”言毕,赐《威凤赋》予长孙无忌,表彰他的贤德谦让。贞观十一年,太宗又下令长孙无忌等功臣世袭大州刺史;贞观十三年,太宗又亲自到长孙无忌家里,赏赐长孙亲族;贞观十六年,册拜长孙无忌为司徒;贞观十七年,太宗又命在凌烟阁图长孙无忌等二十四功臣的画像,并下诏褒崇。 贞观十七年(公元643年),太子李承乾与魏王李泰两人暗中结党争斗,相继被废禁锢。大英雄李世民虽贵为四海天子,仍为家事搞得懊恼无比,朝会散后,他独留长孙无忌、房玄龄以及李世勣三人议事,呆坐片刻,五内俱焦的太宗皇帝叹道:“我三个儿子一个弟弟(三子指齐王李祐、太子承乾、魏王李泰,都阴谋结党夺位。一弟指汉王李元昌,参与太子谋反。)个个干出这样的事情,活着真难受啊。”言毕,从坐椅上自投于地,拔出佩刀想自杀。长孙无忌等惊惧至极,争上前去扶拥抱持,并夺过佩刀递给太宗的儿子晋王李治。解劝半晌,三大臣问太宗想要立谁为储君。“我想立晋王。”太宗答道。晋王李治是李世民第九个儿子,依照次序按真轮不到他。长孙无忌心中大喜,因为李治是他亲外甥,马上就表态:“敬听陛下诏命!如有异议者,请允许为臣我为陛下斩之!”太宗对李治说:“你舅舅已经同意你当太子了,应该拜谢啊。”晋王李治连忙跪倒在地,连连拜谢元舅的提举。李世民还有些不放心,就问:“既然几位和朕意见相同,不知外间物论何如?”长孙无忌跪地应对说:“晋王仁孝,天下归心。陛下如果不信,可以召问百官,肯定众口一辞推举,否则,为臣我负陛下万死!”由此,太宗建储之议遂定。日后,太宗也还想另立他所喜爱的吴王李恪为太子,长孙无忌力争,鉴于他是当朝贵臣,又忠贞正真,太宗也不得不从,并亲口表示:“(长孙无忌)虽统兵攻战非其所长,但他善避嫌疑,应对敏捷,自古无比。” 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李世民病重,弥留之际,他单独召见长孙无忌和中书令褚遂良两人受遗诏辅政,并对褚遂良说:“无忌尽忠于我。我有天下,多是此人之力。你辅政后,不要让谗毁之徒陷害无忌,否则,你就不是我李家忠臣。” 高宗李治即位后,当年亲舅推举之景犹然在目,自然心中怀有万分感谢之情,马上进拜长孙无忌为太尉,兼扬州都督,仍知尚书及二省事。长孙无忌也竭尽忠忱,数进良谏,高宗无不优纳。 高宗作太子时,入侍太宗,看见时为太宗才人的武媚娘,心旌摇荡。虽然也好色,李治毕竟和杨广不一样,老爹还没咽气就扑过去搂着父皇的爱妃求欢。太宗崩后,按规矩武才人应落发为尼。高宗以上香为名,于寺庙见到武才人,两人泣下如雨(不知是睹佳人思亡父,还是大喜成悲)。当时高宗的王皇后没有孩子,萧淑妃有宠。王皇后听说此消息马上令武才人留起头发,劝高宗纳武才人为后宫,目的想夺萧妃专宠。没料到的是,武氏巧慧异常,不久就大受高宗宠幸,获封为昭仪,王后、萧妃一齐被冷落,此时二人连手再想扳倒武昭仪,却是永不能够的事情。虽然王皇后失宠,毕竟结发之妻,高宗并没有废后之意。不久武昭仪生下一个女儿,王皇后见了心中真的十分怜爱,抱在怀中逗弄,然后离开。武昭仪暗中潜入,活活掐死自己的亲生女儿,然后等高宗看视时大哭大闹,陷害说王皇后弄死了小公主。高宗勃然大怒,立马起了废掉王后的心。由于皇后母仪天下,高宗自己还真做不了主,便首先从巴结自己的亲舅入手。 永徽五年(公元654年),高宗和武昭仪亲自临幸长孙无忌家,面见三个表兄弟(长孙无忌宠姬所生的三个小儿子),并当时就封三个小孩为朝散大夫。他还让宫廷画师为长孙无忌画像,御笔亲题画赞,称颂这位元舅的“定策之功。”临来时,又带十车金宝缯锦以赐这位老舅。笑语之间,高宗假装提起王皇后无子的话题,想要老舅接这个话茬,顺竿就讲起换皇后的事情。长孙无忌心知肚明,不为所动,绕过话头讲起别的事情,弄得皇帝和武昭仪很没趣,悻悻而去。武昭仪后来又让亲妈杨氏多次上门,假装和长孙无忌老婆拉家常,祈求太尉答应高宗废旧立新的要求,都被无忌驳回。礼部尚书许敬宗是个马屁精,多次劝说长孙无忌,对这位下属,无忌“厉色折之”,痛斥不已。 无奈之下,高宗和武昭仪也撕破脸皮,诬称王皇后巫祝厌胜,召集长孙无忌、李勣、于志宁、褚遂良四人入内殿。入殿之前,褚遂良对长孙无忌和李世勣说:“今日圣上召见,肯定是立后之事,上意已决,逆之必死。太尉元舅,司空功臣,不能让皇上蒙受杀害元舅和功臣的污名。我褚遂良出身布衣,备位辅政,受太宗托之恩,当以死争之!”临行,李世勣比较世故,称自己有病没有去。到内殿后,高宗直截了当地说:“皇后无子,武昭仪有子,现在要立昭仪为皇后,怎么样?”褚遂良接过话:“皇后出身名门,是太宗皇帝为陛下所娶。先帝临崩,拉着我的手说:‘朕佳儿佳妇,今以付卿’。陛下您当时在场,言犹在耳。皇后没有过错,怎能轻废!”高宗一时语塞。转天,又把几人召至内殿,逼问同样的问题。“陛下您果真想换皇后,可以从天下名族中仔细挑选。武氏曾侍奉先帝,天下所知。万代之后,后世对陛下会怎么评论呢!”褚遂良言毕叩头言罪:“为臣逆忤陛下,罪当死!”并解下官帽放下手中官笏,请求高宗把他放归田里。由于触及自己和老爸共用一妇的痛处,高宗大怒,命卫士把老头子拉出去。武昭仪也在廉中大叫:“何不扑杀这个乡巴佬!”长孙无忌再也忍不住,喊道:“遂良受先帝顾命,有罪不可加刑。”同去的于志宁一直低头不语,大气不敢喘一口。过了几天,李世勣入见,高宗问李司空易后之事,老成世故的李世勣说:“此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皇帝大喜。许敬宗趁机在上朝对百官宣言:“田舍翁多收十斛麦,尚欲易妇;何况天子欲立皇后,关众人屁事而妄生异议!” 永徽六年冬十月,皇上下诏称王皇后、萧淑妃谋行鸩毒,废为庶人。并立武昭仪为皇后。自此,高宗与长孙无忌的舅甥之情全然消解,一丝全无,而且心中十分怨恨这位老舅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武皇后对长孙无忌更是恨之入骨,只是刚刚当上皇后,摸不准长孙家族的势力和底细,暂时也没有动他。长孙无忌从此在朝中也处于半退隐状态,重大朝议再也插不上手。 高宗显庆四年(公元659年),一直对长孙无忌怀恨在心的许敬宗借一起朋党案件,把长孙无忌牵扯进去,诬称他构陷忠臣,伺机谋反。高宗起初闻言还真吃了一惊,说:“果真如此吗!朕舅为小人挑拨,不至于谋反吧?”许敬宗一脸忠心耿耿:“为臣我推究始末,反状已露,陛下以此为疑,恐怕不是社稷之福。”高宗流泪说:“我家不幸,亲戚间屡有如此事发生,往年高阳公主与房遗爱谋反,现在元舅又干这事,使朕愧对天下人!如果事情属实,怎么处理?”许敬宗答道:“房遗爱乳臭未干,与一女子谋反,能成什么大事!长孙无忌与先帝一起谋取天下,为宰相三十年,天下畏其威名。如果哪天他忽然起事,陛下您派谁能抵挡他!为臣我从前也见过先例,宇文述与宇文化及父子都为隋炀帝亲任,结以婚姻,委以朝政,一夕事发,先杀不附已之人,为臣一家也惨遭杀害,其余大臣惶恐听命,不过数个时辰,隋室已亡!”听毕许敬宗这一番“推心置腹”又极有理的话语,前鉴不远,高宗又泣道:“阿舅真干出谋反的事,朕也不忍杀他,天下、后世将如何评论朕啊!”这许敬宗也是贵族出身,明晓历史通义,马上说:“汉朝薄昭,也是汉文帝的舅舅,也有拥立之功。薄昭仅仅犯了杀人之罪,文帝就让朝臣们身穿孝服齐坐于薄昭家门口哭吊活人,逼得薄昭自杀,至今天下以汉文帝为明主。现在,长孙无忌忘两朝大恩,谋移社稷,其罪与薄昭不可同年而语啊。他是司马懿、王莽一类人,陛下稍加犹豫,后悔无及!”一番话语,高宗深以为然。竟不加亲自推问,就下诏削夺长孙无忌太尉封号及封邑,流放黔州。史书中虽无明言武后在此事件中有何言语举动,但枕边风肯定吹了不少。不久,许敬宗又派人到黔州重审长孙无忌谋反案,到州后逼令无忌自缢而死,并抄没家产,子孙长流岭外荒野之地。以元舅之尊,定立之功,长孙无忌只因不赞和高宗易立武后,竟遭杀戮,可见昏主遇诈妇,加之奸臣推波助澜,遗祸匪浅! 宗室名王,独称军功——河间王李孝恭 河间王李孝恭是唐高祖李渊的堂侄。李渊当年攻克京师后,拜李孝恭为左光禄大夫,不久又任其为山南道招慰大使,带军直入巴蜀,降下三十余州。由于李孝恭对降附之人怀之以礼,抚慰有加,往往书檄到处兵不血刃,保全了许多性命,可称得上“仁德”二字。高祖武德三年,李孝恭又献计进攻萧铣的割据政权,李渊非常欣赏他的计策,进爵为王,并改信州为夔州,拜孝恭为总管,命他广造大船,教习士兵水战,准备进攻萧铣。 萧铣是后梁宣帝曾孙。当年北周趁梁国内乱入境大掠,象征性地保留了梁国。隋文帝时萧铣的爷爷萧岩叛隋入陈。陈国灭亡后,隋文帝杀掉了萧岩。萧铣自幼丧父,家里很穷,靠卖字作书挣钱养活母亲,为人十分孝顺。由于族内的萧氏成为隋炀帝皇后,萧铣沾光被授以罗川令的官职。隋炀帝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天下纷叛,岳州上下文武官员也趁势想起军叛隋,众人本来要推校尉董景珍为主,这位武人倒有自知之明,他对众人说:“我家世寒贱,起事以我为名没有号召力。罗川令萧铣是梁国王孙,宽仁大度,有梁武帝之风。我还听说帝王龙兴,都有符名吉兆,隋朝的冠带都叫‘起梁’这个称呼,冥冥之中预示着萧家梁国该中兴啊。现在请萧铣为主,不正是应天顺人吗。”大家找到萧铣一说,果然帝王贵胄,没有一般书生畏怯怕事之意,马上大悦应承,即日自称梁公,改易服色,建立梁国旗帜。不久,附近义军和起义官军纷纷来投,隋朝派军来攻都纷纷败走。萧铣于是称帝,署置百官。隋炀帝被弑江都,一时间天下无主,岭表诸州纷纷归降萧铣,九江、南郡也相继为梁国所据,当时东至三硖、南尽交趾、北据汉川,全都成了萧铣梁国的地盘,胜兵四十余万,成为南方雄国。唐高祖武德元年(公元618年),萧铣迁都江陵,开始与刚刚建唐的李家有了遭遇战。由于萧铣属下将领多横恣杀戮,他就以罢兵为名把诸将召回,想趁机剥夺这些将帅的权力。已经当了梁国大司马的董景珍等人相继怨恨叛乱,纷纷被杀,以至于萧铣的故旧边将各自心怀疑惧,实力大减。 武德四年(公元621年),李孝恭率大军,统水陆十二总管,大兵直逼江陵。萧铣的江州总管盖彦举是个懦夫,乖乖献上五州之地投降,门户大开。梁将文士弘等人率兵拒战,但哪里是李孝恭王爷和李靖将军的敌手,立时军溃。萧铣刚刚为了换将而遣散兵士,身边只有几千人的宿卫之士守城。唐军忽至,他急忙下诏追还遣散至各地的军队,但梁国疆土辽阔,山河纵横,众军急忙往江陵赶也赶不及。李孝恭纵兵布长围把江陵围得铁桶一般,很快就攻克了水城,俘获舟船数千艘,梁国的交州总管丘和、长史高士廉等人本来是带人来拜谒萧铣的,听说梁国兵败,新主对自己又无恩宠,就都转头到李靖军门投诚。萧铣禀乘梁家一贯的“仁义道德”,自度救兵难于急至,就对属下说:“天不助梁,数次亡国。如果战至力屈而降,唐军必因军士死伤而大杀城内百姓。怎能因为一人之故而使百姓遭殃呢。现在城池还未被攻拨,我先出降,可能会保全民众。众人失我,何患无君!”于是他亲自巡城下令投降,守城军士都号哭不已。萧铣祭拜太庙后,率官吏赴李孝 军门请降:“当死者惟有我萧铣,百姓无罪,请勿杀掠。”李孝恭把萧铣用囚车送至京师。李渊见了萧铣,当面大骂这位玉面王孙的“罪过”,萧铣一脸凛然,对答说:“隋失其鹿,英雄竟逐。铣无天命,故至于此。亦犹田横南面,非负汉朝。若以为罪,甘从鼎镬。”李渊竟下令斩萧铣于都市,时年三十九,称帝五年。萧铣言语不卑不亢,字字有理,与李家唐朝又没有深仇大恨,竟不免身死,可见李渊此人小气得很。此外,另一个仁德的大英雄窦建德,也是在兵锋正盛之时忽然被擒,也被李渊下令杀于都市,似乎不得不让人相信“天命”这两个字。 李孝恭平灭萧铣后,被拜为荆州大总管,岭南四十九州皆望风而降。武德七年,他又率兵击败江东辅公袥的反叛,平定江南,拜扬州大都督,江淮及岭南诸州都归他所统摄。隋灭乱起,李氏家族除李世民带兵横行天下外,宗室中只有李孝恭一人能独当一面,并立有击破梁国的大功。然而,李孝恭本性宽怒退让,没有骄矜自得之色,故而李渊、李世民都对他十分亲待。功成名就之后,这位王爷不喜反悲,对左右说:“我住的大宅子真是太宏丽了些,应该卖掉再买座小院子,能住就可以了。我死之后,诸子有才,守此足矣。如果这些犬子不才,也免得这么好的大宅子便宜了别人。”贞观十四年,李孝恭暴毙,得急病一下死掉,时年才五十岁,正当壮年。李世民亲自举哀,哭之甚恸。 观史书所记,李孝恭只是一个武豪之人,胆识不凡,但并无十分过人之处,从他对待萧铣就可以看出端倪。如此金枝玉叶一个仁德乱世皇帝,并非是唐朝的叛臣,又没有与李家大动干戈,因以百姓为念前来投降,李孝恭竟无任何礼之亲之的举动,捆起来放进囚车直送京城,没有丝毫堂皇的风度和气魄,更无高贵人格的体现,所以,其知天命之年忽遭横死,也没什么令人值得叹惋的。 贤辅谋深 遭逢明主——莱公杜如晦 杜如晦,字克明,京兆杜陵人。其祖父杜果官至隋朝工部尚书,其父杜咤为隋朝昌州长史。杜如晦自少聪悟,好谈文史,是个典型的彬彬书生。隋炀帝大业年间作为候补官员,只补个滏阳尉的小官,不久就弃官回家。秦王李世民平定京城时,引为秦王府兵曹参军。不久,当时的太子李建成恐怕秦王府内英才云集,日后于已不利,就以朝廷名义把许多李世民的手下文武从秦王府中调去外地任职。房玄龄当时对李世民讲:“府僚去者虽多,不足惜也。杜如晦聪明识达,王佐之才。大王您如果想经营天下,非此人不可!”李世民大惊,忙把已经调离的杜如晦追回。在平定薛仁果、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的战争过程中,杜如晦作为李世民高参,对军旅戎事剖断如流,深为时人敬服。李建成对杜如晦非常忌晦,他对齐王李元吉说:“秦王府中可惮之人,惟杜如晦与房玄龄耳。”随即向李渊讲房、杜两个人的过失,把他们调离李世民的秦王府。 杜如晦虽然被外调,暗中潜回李世民处替他出主意。玄武门之变成功后,功与房玄龄相等,不久就被太宗拜为兵部尚书,进封蔡国公。贞观初年,他与房玄龄共掌朝政,制定典章,品选官吏,好评如潮。贞观四年,杜如晦病重,李世民亲自去他家中探望,抚之流泪,在他咽气前超升其子杜构为尚舍奉御。即使皇帝如此贵重其人,杜如晦仍旧抗不过疾病之侵,死时年仅四十六。太宗哭之甚恸,赠司空,徒封莱国公,谥曰成,并手诏为制碑文。后来有一次唐太宗吃块美味的香瓜,忽然忆起杜如晦,怆然泪下,遣人以所食之半奠于这位文臣的灵牌前,不时送御馔祭奠。在杜如晦的每年忌日,太宗都派人到他家里慰问其夫人儿子,一直保持其公府的官吏僚佐职位。“终始恩遇,未之有焉。” 杜如晦二儿子是尚城阳公主的驸马爷,后来因牵涉进太子李承乾谋反案中被斩。袭爵的长子杜构本来官为慈州刺史,因弟弟一案也坐贬岭南,死于边野。不知晚年的李世民,是否因为三子选叛而伤透了心神,再也顾及不到这位功臣的后人了。 智者尽言 青史美臣——郑公魏征 魏征,字玄成,巨鹿曲阳人。魏征少孤贫,但落拓有大志,不事生业,而是出家为道士。他为人好读书,多所通涉。隋末时,见天下渐乱,他特别偏重阅读春秋战国那些纵横家的著作。李密起兵后,他前去投靠。后来又被窦建德抓到,因其有才,被拜为起居舍人。建德被擒后,太子李建成闻其名,引为直洗马,对他非常敬重。魏征当时见秦王李世民勋业日隆,常常劝李建成早早除掉这位兄弟。玄武门之变,建成被杀后,李世民亲审被抓获的魏征:“你离间我兄弟关系,为什么?”魏征回答:“皇太子如果早听我的话,必无今日之祸。”其实李世民早就钦闻魏征大名,根本不想杀他,登基后拜其为谏议大夫。 太宗即位之初,励精政道,多次于内殿与魏征深谈,访以天下得失。魏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性又抗直,无所隐瞒。他常常犯颜进谏,神色不移,其事迹史多记载,文章多多,故不详述。贞观七年,进封郑国公。 贞观十六年,魏征病故,时年六十四,当夜太宗李世民梦见魏征“如平生”。太宗为其辍朝五日,赠司空,谥文贞。 值得一提的是魏征身后事。魏征曾经向太宗密荐中书侍郎杜正伦和吏部尚书侯君集有宰相才能。魏征死后,杜正伦以罪获黜,候君集谋反被诛,李世民就怀疑这位“老实人”有因私营党的嫌疑。后来,太宗又知晓魏征曾把自己给太宗的谏诤言辞书稿给史官褚遂良观看,有博名之嫌,更加不悦,手诏下令罢掉先前把衡山公主许配给魏征长子魏叔玉的婚约,怒极时还“亲仆其碑”,一段君臣佳话,竟以此为终。但无论如何,史书皆对魏征极言赞美:“智者不谏,谏或不智。智都尽言,国家之利。郑公(魏征)达节,才周经济。太宗用之,子孙长世。” 命世之才 善建嘉谋——梁公房玄龄 房乔,字玄龄,齐州临淄人。自幼聪敏,博览经史,工草隶、善属文。玄龄少年时代随父亲去京师,当时隋文帝当国,天下宁晏,一片大好太平景象,但弱冠之年的房玄龄已经对世事有精到的分析,私下对父亲讲:“隋帝本无功德,只知诳惑百姓。而且他不为国家长久之计,诸子嫡庶不分,竟相淫侈,最终会互相诛夷倾轧。现在国家康平,但灭亡之日翘足可待。”十八岁时,本州举进士,获封羽骑尉。由于父亲常年卧榻重病,房玄龄一直伺奉左右,为人极其孝顺。李世民领兵过渭北,房玄龄谒于军门投靠。两人一见,便如平生旧识,马上任其为记室参军。房玄龄为报李世民知遇之恩,竭尽心力筹谋军政事务。每攻灭一方割据势力,军中诸人都全力搜求珍宝异物,惟独房玄龄四处访寻英杰人物,并把他们荐于秦王李世民。因此府中的谋臣猛将,心中都十分感念房玄龄推荐之恩,尽死力报效。 房玄龄在李世民秦王府中十多年,一直掌管军谋大事,而且于军书表奏,驻马立成,文约理全,不用草稿。高祖李渊也对房玄龄深加叹赏,对侍臣讲:“此人深识机宜,足堪委任。每为我儿(世民)陈事,必会人心,千里之外,犹对面语耳。”后来太子李建成斥逐秦王府宫属,房玄龄与杜如晦一并被驱斥于外任。“玄武门之变”前夕,李世民密召二人化装成道士入阁秘计,最终赞画计成。贞观元年,官拜中书令。论功行赏,太宗以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尉迟敬德、候君集五人功为一等,进爵邢国公。李世民的堂叔李神通不服,说:“义兵初起,臣率兵先至。现在房玄龄、杜如晦等刀笔之吏(这位皇叔不敢提长孙无忌,因为他是太宗小舅子;也不敢提尉迟敬德和侯君集,二人都是武将,而且尉迟敬德老拳连世民弟弟脸上也不能幸免),反而功居一等,臣心不服。”李世民也不客气,当廷驳斥道:“义旗初兴,人各有心。叔父您虽率兵前来,也是因为惧祸怕被诛连杀掉,而且从未亲自上阵打过仗。与窦建德交手,您全军陷没(还被俘获,只是建德仁德没杀他。李世民给他面子没点破);后来刘黑闼起兵,您又望风败逃。如今论功行赏,玄龄等人运筹帷幄,安定社稷,攻比萧何,虽无汗马之劳,但能以大计居功一等。叔父您国家至亲,朕并不吝惜封赏,但不能因私情滥于功臣同受奖励!”一席话,讲得这位常败皇叔惭愧退下,好没面子。 贞观二年,房玄龄改封魏国公,为尚书左仆射,监修国史。房玄龄尽心竭诚,夙兴夜寐。加之他明达吏事,法令宽平,任人惟贤,不分卑贱,论者皆称之为良相。他任宰相十五年,女为韩王妃,儿子房遗爱尚高阳公主,显贵至极,但常常深自卑损,不敢炫人傲物。贞观十八年,李世民亲征辽东高丽,命房玄龄留守京城。贞观二十三年,房玄龄旧疾复发,当时李世民在玉华宫,闻讯命人用自己的担舆把房玄龄抬入御座前,两人相见,感怀流泪,哽咽不能言。太宗命太医疗治,每日以御膳供房玄龄食用。听说他病有好转,太宗就喜形于色;听见病情加重,太宗马上愁容顿现。临终之时,房玄龄对诸子说:“当今天下清平,只是皇上东讨高丽不止,正为国患。主上含怒意决,臣下莫敢犯颜。我知而不言,就会含恨而死啊。”于是抗表进谏,请求太宗以天下苍生为重,罢军止伐高丽。太宗见表,感动地对房玄龄儿媳高阳公主说:“此人病危将死,还能忧我国家,真是太难得了。”临终之际,李世民亲至其病床前握手诀别,立授其子房遗爱为右卫中郎将,房遗则为中散大夫,使其在生时能看见二子显贵。房玄龄受遇如此,死时定当含笑。卒年七十,诚为喜丧之年。太宗为之废朝三日,赠太尉,谥曰文昭,陪葬昭陵。 房玄龄一直告诫儿子们不要以地望凌人,切勿骄奢沉溺,并集汇古今圣贤家 戒,亲书于屏风上,分给各房子嗣,说:“如能留意上面的内容,足以保身成名。”长子房遗直嗣爵,高宗初年做到礼部尚书的大官。次子房遗爱在太宗活着的时候,由于老婆高阳公主特受宠爱,他作驸马时与皇室别的女婿也大不相同,礼赐恩宠异于诸婿。高阳公主骄恣成性。高宗继位后,她想自己老公承袭房遗直的公爵爵位,就诬告房遗直对自己无礼(不知是讲房遗直调戏她还是不尊重她)。高宗还真当回事,让舅舅长孙无忌鞠审此案,这一下子不得了,竟审出高阳公主和房遗爱两人想要谋反的事情。可惜房玄龄一世忠贞,家族终为逆子恶妇所累,公主赐自尽,房遗爱伏诛,诸子都作为刑徒流配岭南(金枝玉叶,自此后都成了讲鸟语的土著了)。房遗直因父亲之功,总算保得不死,除名为庶人。可惜房玄龄本人死都死了,大红的牌位被下令从太宗庙中撤出,失掉配享的资格。 才高望重 社稷之臣——申公高土廉 高俭,字士廉,渤海修人。其祖父高岳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堂弟,封清河王,官至左仆射、太尉。其父高励,北齐乐安王,也曾任左仆射。北齐之后入周,不知何故竟没被与齐后主高纬一起杀掉。隋朝取代北周后还任过隋朝的洮州等四州刺史。史载,高士廉“少有器局,颇涉文史”,与大文豪薛道衡等人结为忘年之交,为一时才俊。 隋炀帝大业年间,高士廉的妹妹嫁给右骁卫将军长孙晟,生子长孙无忌和一个女儿。长孙晟死后,高士廉把妹妹接回自己家中,并非常厚待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当时他发现年青的贵族子弟李世民异于常人,就把外甥女嫁给他,这位长孙氏就是后来的文德皇后。由于和高世廉逃亡到高丽的兵部尚书斛斯政关系密切,隋廷把他流放至交趾。萧铣称帝时,交趾太守丘和附梁。萧铣被唐朝平灭后,高祖李渊因亲戚关系,命高士廉巡按岭南诸州。后来他升迁为雍州治中,而当时他的外甥女婿李世民为雍州牧。“玄武门之变”,高士廉与外甥长孙无忌并预密谋,他自己还亲率吏卒从监牢里释放囚犯,授以兵甲,组成临时的部队驰援李世民。贞观元年,提升为侍中。贞观十二年,以其佐命之功授申国公,拜尚书右仆射。高士廉为人谨慎缜密,表奏皇帝的草稿一概焚毁,不使左右知晓。贞观二十一年病死,时年七十二。当时太宗刚刚饮服“药石”(类似“五石散”的东西,当时认为既“壮阳”又“保健”,实际上是毒性很大的东西。多位皇帝因之而死),闻讯马上整装要亲临看视。高士廉的外甥长孙无忌急忙策马跪伏于半路迎接,痛哭陈说高士廉临终前切言皇上不要亲临,加之“饵石临丧”是医家大忌,劝了半天才把药性正发作的太宗皇帝劝回宫去。赠司徒,陪葬昭陵,谥曰文献。 高士廉一家三代仆射,子为尚书、驸马,外甥为太尉,外甥女为皇后,一时无两。想想北齐皇族中他那些年不过四十就暴死的高家堂叔、堂兄弟们,高士廉一枝可谓是下场最好的。即使日后长孙无忌被诛,其子高履行也仅仅受牵连贬官而已。 夺槊陷阵 智勇双全———鄂公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朔州善阳人。行伍出身,隋炀帝大业本年,以官军身份四处讨“贼”,由于他勇武过人,获朝散大夫封号。刘武周河间起事,武人惺惺相惜,以尉迟敬德为偏将,和宋金刚一起南侵,与唐朝争夺天下。尉迟敬德一军深入关中,在夏县大破永安王李孝基军队,生俘李渊的重臣唐俭和独孤皇后的侄子独孤怀恩等一帮猛将亲戚,可谓战功赫赫,吓得唐高祖李渊不仅命李世民勒军前往,他自己也亲自到蒲津关督战。武德三年(公元620年),人中之龙的秦王李世民,大败宋金则和尉迟敬德于介休,宋金刚亡命突厥,尉迟敬德率残兵固守城池。当时冷兵器时代,攻城最难,况且尉迟敬德勇智超人,介休成为唐军最难啃的一块骨头。李世民派任城王李道宗和宇文士及前往城内劝降。隋末内乱,英雄各思良主,尉迟敬德确实是“知命”之人,便举城投降。李世民见这么赫赫有名的大将归降,大喜过望,宴席欢饮之间,封敬德为右一府统军,带着他进击割据东都洛阳的王世充。 由于战事胶着,互有胜负,“世上英雄本无主”的刘武周昔日降将纷纷叛逃,给唐军在心理上打击很大。没获李世民同意,唐军诸将就把尉迟敬德捆起来囚禁,他们怀疑这位猛将肯定会和其他人一样叛逸而去。李世民帐下屈突通、殷开山两位高级助手又劝言:“敬德初归国家,情意未附。此人勇健非常,又被囚禁,必生怨望,留之肯定生祸,请即杀之!”秦王李世民想都未想,随口答言:“我和你们想的完全不同。”马上派人把尉迟敬德放了,引入卧内,只剩下他和这位勇武的将军两个人。秦王又拿出一大包金宝,说“丈夫以意气相期,勿以小疑见意。我绝不会听信谗言杀害忠良。如果您真想离开,今以此物相资,以表我们一时共事之情。”李世民不是奸雄,一番话语肯定是出自肺腑。尉迟敬德武人直肠,并未有什么一番剖解自己“报效”的丑表功之言。当天,跟从李世民一帮人在榆窠打猎,忽遇王世充率数万步骑,估计是想偷袭唐军,没想到半路上遇见秦王李世民这条“大鱼”。王世充帐下骁将单雄信率一队骑兵直冲李世民,说时迟那时快,快马名将,眼巴巴看着单雄信一丈八多长的大槊就要刺到。危急关头,尉迟敬德跃马大呼,横刺单雄信坠马,其徒众见领将滚落,冲势稍减。尉迟敬德把李世民挡于身后,缓缓后撤出包围圈。待李世民等人进入唐军人多的安全地带,尉迟敬德又率一队骑兵与王世充军队交代,大斗数合,王世充军大败,尉迟敬德生擒其大将一名,获排槊兵六千多人。李世民面对意气高扬归来的尉迟敬德,感慨言道:“上午我身边众人都说您肯定要叛逃,天诱我意,独保明之,所谓福善有征,只是没想到您报答得这么快!”大庭广众之下,特赐尉迟敬德一大柜金银。自此,恩遇日隆。 尉迟敬德武艺极其高强,特别善于两将相战对合之际躲避对方槊刺。他常常在两军对阵间,单人独骑直冲入敌阵,即使敌方众人举槊齐刺,都伤不了他,最奇的是他还能在左闪右避之间夺取敌人的长槊,返刺对方。李世民的弟弟、太子李建成的心腹齐王李元吉也非常善于马上击槊,听说秦王李世民帐下尉迟敬德也有这方面的技艺,心中很是不服,就到营中亲自比试,一来炫耀一下自己的武艺,二来挫一挫秦府兵将的锐气。兄弟相见坐下,招来尉迟敬德。齐王李元吉命尉迟敬德把两根长槊去掉金槊尖刃,只以木竿相击,比试一下武艺。尉迟敬德很恭谨地禀报:“请大王您用有尖刃的槊,肯定伤不了我。我自己把我的槊尖去掉就是。”李元吉心中暗气,心想我今天就成全你。上马疾驰,槊尖直贯尉迟敬德三路要害处。相合数次,尉迟敬德俯仰左右,齐王的槊尖终不能及。秦王李世民在旁心中暗喜,为了更加打击这位暴戾兄弟的气焰,他故意问尉迟敬德:“夺槊和避槊,哪个更难?”敬德回答:“夺槊难。”世民就命敬德夺李元吉的槊。这位一直以为槊马天下第一的王爷已经气得七窍生烟,跃马执槊,朝着对面空手而来要夺槊的尉迟敬德狠命刺去,想置之死地而后快。“敬德俄倾三夺其槊”。最后,这位齐王不得不服,嘴上大声赞叹敬德神勇异常,心中的耻愤却不知有多大。钢牙咬碎,也只能叹服其能了。 尉迟敬德艺高人胆大,总能在万马军中干出令人喝彩叹绝的事情。唐军攻打王世充的洛阳城,背后窦建德的救兵数万前来救援夹击。王世充的侄子王琬当时出使于窦建德营内,胯下骑着当初隋炀帝的亲乘御马,铠甲鲜明,浑身上下打扮齐整,金玉镶嵌,在两军阵间来回奔驰,夸耀于军。李世民是识马之人,用鞭指着王琬的乘马,说“这真是匹无双的良马。” 尉迟敬德一听,马上请命说要过去夺马。李世民连忙阻止,“怎能以匹马之故而丧勇将!” 尉迟敬德摇摇手,说了句“无妨”,策马直去,身后仅高甑生、梁建方两人跟随。众目睽睽之下,在双方对阵数万军将眼皮底下,三骑直入窦建德阵。敬德抓小鸡一样把身穿价值连城铠甲的王琬生擒,牵着隋炀帝的御马,从容还营。“贼众无敢当者”。可以想见,那种昂然意气,成竹于胸的大将英雄气魄,无论敌我,都会心悦诚服。 尉迟敬德从李世民征战多年,不仅破王世充、窦建德,后来又打败刘黑闼、徐圆朗等人,战功卓著,为秦王府中数一数二的大将。 太子李建成也素知尉迟敬德英勇,暗地派人赠以一大车金银器物,并卑辞下意地表示要和敬德达成“布衣之交”。敬德婉言谢绝,表示自己“身逢隋亡,窜身无所,幸逢秦王饶以不死,又为属下将官,惟当以身报恩,不敢有二心。”太子李建成大怒,就不再与敬德交往。齐王李元吉深忌其骁勇,屡次派人行刺尉迟敬德。尉迟敬德提前知道些风声,睡觉时也重门洞开,自己在帐中安然大睡,刺客多次都已悄入庭院之中,但见这阵势都心中犹疑,以为敬德有什么防备或更深的计诱,最终没有一个人敢下手。 玄武门之变前夕,尉迟敬德也知晓太子李建成很快要动手,就和长孙无忌一起劝李世民先下手。如此大事,涉及太子和齐王以及自身的生死,李世民还很犹豫。尉迟敬德以言语相激道:“人情畏死,众人以死拥奉大王您,此是天授啊。如果天与不取,必受其咎。大王您存仁爱小情,忘社稷之大计,诚非明计。您如果不行事,那请容许我敬德先逃命,不能等事发时束手被杀。我现在逃走,长孙无忌也和我一起跑掉。”李世民听此言心中发悚,尉迟敬德又说:“大王您现在处事犹豫不决,非智非勇。而且我已经召集了八百壮士披甲持弓,其势不得不发!”侯君集和长孙无忌也一旁死劝,李世民最终下定决心。 唐高祖武德九年(公元626年)阴历6月4日,玄武门之变,李世亲自发箭射死太子大哥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张弓射李世民,三发不中。李世民胯下马惊,跳跃狂奔中把李世民甩下地,狼狈之中,狠戾的齐王李元吉飞马赶到,翻身落地,用弓弦勒住刚刚爬起身还未站稳的李世民脖子。万分危急关头,又是尉迟敬德跃马大喝赶到。估计要是别人来,李元吉肯定先把李世民脖子勒断再说,见是尉迟敬德策马冲前,李元吉自知不敌,松开李世民转身跑向武德殿,估计是想奔进宫殿内门或找老爹李渊诉冤。尉迟敬德马疾手快,一箭把这位齐王射死在当地。然后,他手里拿着李建成、李元吉的两颗血淋淋人头,赶到正在玄武门混战的太子、齐王府军与秦王府军前,大呼示意。东宫及齐王属兵见到主人人头,全都死心,顿时溃散。 唐高祖李渊当时正和一帮宠妃侍姬在海池上泛舟游玩。李世民命敬德“待卫”高祖,其实是真正的“逼宫”。尉迟敬德全身披挂身持长予,突然出现在李渊面前,差点把老头儿吓死,惊问:“今日是谁作乱?爱卿你因何而来?”敬德回禀:“太子、齐王作乱,秦王已举兵诛之,特派遣为臣来宿卫。”当时宫外还有些太子、齐王的兵马在各处与秦王府兵交战,尉迟敬德“奏请降手敕”,其实是逼着老皇帝手谕各军统归李世民掌管。此时的李渊只得称好,“于是内外遂定”。又下诏杀建成、元吉诸子。一天之内,二子十孙横死,老李渊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不过想想他下令诛杀仁德宽厚的大英雄窦建德、萧铣、李密等人,也算是冥中相报了。 论功行赏之际,尉迟敬德居功甚伟,获赐绢万匹,而且李世民把齐王李元吉的府邸全部封存,一股脑赏赐给这位大功臣。贞观元年,尉迟敬德拜右武侯大将军,赐爵吴国公。突厥寇边,敬德以泾州道行军总管的身份前往迎击,在泾阳阵前故伎重演,单骑挑战,立斩突厥名将,大胜而归。 尉迟敬德毕竟是武人出身,又自负大功,多次和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文臣廷上争执,不久被这些文臣合伙排挤出京师,到襄州和同州等地任地方官。一次大臣们与皇帝同宴庆善宫,有人坐在尉迟敬德上列,大英雄刚从地方外任回来,一肚子鸟气,趁酒劲大骂:“你有什么功劳,能坐在我的上列?”坐于其下的任城王李道宗好心起身解劝,敬德更是勃然大怒,回手一记老拳,把这位王爷几乎打瞎。任城王李道宗十七岁随李世民征战,屡有殊功,又曾带军打败突厥和梁师都的大军,开疆拓地千余里。这么一个武人王爷,挨了尉迟敬德一大拳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捂着脸坐在原地自叹倒霉。居于主座的太宗李世民此时非常恼怒,宣布罢宴。他把尉迟敬德唤至近前,说:“朕览汉史,见刘邦手下功臣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对此常常怪罪这位汉高祖。自从朕当皇帝以来,一直想保全功臣,但爱卿你居官屡犯法度,在国宴上当着朕面又来这个,我才知道韩信和彭越被杀,也不尽是汉高祖的过错。国家大事,只有赏罚两种,非份之恩,不可能数行。希望你好好反省,以免有后悔之时。”一席话很有份量,尉迟敬德也忽悟自己是“登鼻子上脸、登着老二上肚脐”,有些过分猖狂了。从此他深自谦抑,不再张扬招摇。 贞观十一年,太宗大封功臣,册封建德宣州刺史,改封鄂国公。贞观十七年,敬德上表乞骸骨(要求退休)。唐太军征伐高丽,尉迟敬德上表进谏,太宗不纳,并命这位老将跟随自己以左一马军总管身份进军,大破高丽于驻跸山。还军后,照例退休。晚年在家的尉迟敬德崇信道教,和道士们一起炼丹服药,又吃大量云母粉养生。而且他闭门谢客,不与外人交通,远离政治,在家里穿池筑台,奏清商乐自娱自乐,长达十六年之久。高宗显庆三年(公元658年),敬德善终于家,年七十四。册赠司徒,谥曰忠武,陪葬昭陵。 南平吴会 北定沙漠——卫公李靖 李靖,本名药师,雍州三原人。此人累世为将,祖父李崇义是后魏殷州刺史,父李诠是隋朝赵郡郡守。史载,李靖“姿貌瑰伟,少有文武才略”,他常对朋友讲:“大丈夫若遇主逢时,正当立功立事,以取宝贵。”其舅韩擒虎是隋朝名将,常常与这个从未经战阵的外甥论兵,每次都啧啧称奇。李靖年青时就声名通显,常常是左仆射杨素和吏部尚书牛弘的座上客。杨素曾有次拍着自己的坐床(椅子)对李靖说:“卿终当坐此”。后来小说中有杨素侍儿红拂夜奔李靖两人私逃的故事,应是附会编造,观史可以明人,以李靖的性格,肯定不会有这么“浪漫”的事,况且杨素何人,谁敢偷当朝宰相的女侍!但不知为何,李靖官一直也没做大,隋炀帝大业末年只当个马邑郡丞。当时李渊奉隋廷诏命勒兵在塞外击突厥,李靖已经得知这位唐公有不臣之意,就暗中潜逃往炀帝所在的江都方向跑,想密报李渊要造反的消息。当时天下已经大乱,李靖跑到长安就过不去了。不久,李渊攻克长安,马上把李靖抓起来亲自临斩。李靖临刑大呼:“唐公您兴义兵,本为天下除暴乱,难到为私仇斩壮士吗?”李渊闻言壮之,李世民一旁又数次恳请放掉李靖,最终李靖得以免斩。 李靖马上被秦王李世民延入幕府,在讨伐王世充过程中表现不错,以军功授开府。当时南方多事,萧铣坐大,唐高祖就派李靖率军前去征伐。也怪李靖出道运气差,在硖州被萧铣军队阻挡,迟留许多天,李渊闻讯觉得李靖是故意迟留观变,密令硖州都督许绍斩杀李靖。许绍爱惜李靖才能,估计两人也一起宴座谈过兵,为李靖请命,有了这么一个贵人,李将军又逃过一死。正赶上王爷李孝恭讨开州土蛮冉肇则兵败,李靖将兵八百奇袭,临阵斩肇则,俘虏五千多人。高祖李渊大喜,对旁人讲:“朕闻使功不如使过,李靖果展其效。”马上亲降玺书慰问李靖,手敕告诉这位应死了两回的将军:“既往不咎,旧事吾久忘之矣。”在其后攻伐萧铣的战斗中,李靖首出奇兵,击败萧铣大将文士弘,兵围江陵,迫使萧铣投降,以军功获封为岭南道抚慰大使。其后,又率军平灭江南辅公袥,并带江淮兵一万人前赴太原前拒突厥。当时诸军皆败,惟李靖一军独军。唐高祖李渊对李靖大为叹赏,常说:“李靖打萧铣、辅公袥,手到擒来,数数古代衣将如韩信、白起、卫青、霍去病,恐怕都赶不上他。” 太宗李世民继位后,拜李靖为刑部尚书。贞观三年,封兵部尚书。 当时,突厥诸部离叛,唐朝方盛,正想报昔日委曲求和之怨,就派李靖为代州道行军总管,乘间讨伐。李靖仅率三千骑兵,自马邑飞奔至恶阳岭,突厥突利可汗大骇,望着忽然出现的三千唐军,说:“唐兵如果不是倾国大军随后,李靖断不敢孤军而至!”李靖立营,也不马上进击,和突利可汗打心理战。突利“一日数惊”,吓得寝食不安。李靖摸清突利可汗底细后,又暗中离间可汗左右,逼使突利亲信大将康苏密来降。贞观四年,李靖进击定襄,获隋齐王杨暕的儿子杨正道和陷入突厥多年的炀帝皇后萧氏。突利可汗大败,仅以身免。太宗李世民大喜,进封李靖为代国公,并对凯旋而还的李靖夸道:“从前李陵将五千兵入塞北,不免身降匈奴,但尚能因勇武而青史留名。爱卿你以三千轻骑深入虏庭,克复定襄,威振北狄,真是古今未有之奇迹!” 自高祖武德四年起,突厥颉利可汗就不断攻伐中国(处罗可汗死,其弟为颉利可汗,突利可汗是处罗可汗之子,颉利可汗之侄),太宗李世民从武德五年起多次与两可汗交战,时战时和,从无大胜。唐太宗新登基不久,颉利可汗自率十多万骑兵入寇,与突利可汗称二可汗总兵百万来战,害得刚刚坐上帝位还没热乎的太宗以天子之尊亲自披甲上阵,隔渭水与颉利交语,晓以利害,颉利见所属各部落酋师见太宗都恭敬罗拜,知道没有胜算,就做个顺水人情请和。而后,就赶上突利可汗被李靖打败,颉利可汗闻讯后大惧,忙率军退保铁山,遣使入朝谢罪。无论是匈奴、柔然、突厥、吐蕃,这些北方少数民族都是这样,打胜仗则大掠人民财物而去,打败仗就奉表称臣装孙子,喘息定后又回来大肆杀掠。 太宗李世民任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率军迎降颉利。你不是说投降吗,大唐现在派兵来受降。颉利实际上根本不想投降,只是找借口趁机喘息重整旗鼓。太宗不放心,又派出鸿胪卿唐俭和将军安修仁带国书前往尉谕。 李靖对当时突厥内部的情势知道得一清二楚,对将军张公瑾说:“诏使到颉利处,他肯定一时心安,不再设备逃逸。马上精选一万骑兵,备二十天粮食,引兵奇袭,肯定大胜。”张公瑾有些为难,“皇上已答应他投降,又有使臣在颉利处,好象不该此时进击啊。”李靖不以为然,断然道:“此兵机也,时不可失,正是韩信破齐的良机。似唐俭之辈,又何足惜!”(唐俭日后也是凌烟阁功臣)马上下令发兵,督师疾进,行至阴山,俘获突厥边哨千余帐,用绳子拴上随军。这一厢颉利可汗见唐帝使者来,大悦,根本没想到李靖一军突然杀来,直到唐兵距于帐十五里,突厥人才发觉,颉利吓和自己跨乘上千里良马一溜烟跑得没影,部众大溃,李靖军斩万余级,俘虏男女十余万,并杀掉一直和唐朝作对的隋朝义成公主(处罗可汗之妻)。颉利可汗跑到半道被人抓住,捆送京师。突利可汗听说叔父败讯,自知不是“天可汗”的对手,也忙派人内附称臣。此役大获全师,唐俭也没象汉代那位“高阳酒徒”郦食其一样被用油锅烹死,平安回朝。 太宗听说李靖大破颉利,喜出望外,对侍臣说:“朕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往年国家草创之际,太上皇不得已向突厥称臣,朕未尝不痛心疾首,志灭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现在李靖将一偏师,无往不捷,单于附款,往年大耻,一朝而雪!”于是大赦天下。当时唐高祖李渊还活着,闻讯忙命人大摆酒席,席间命被俘的颉利可汗起舞,入贡的林邑王上酒赋诗,真正享受到了大唐天子之父太上皇的尊荣,纵观整个古代历史,多是中原之主被马上民族俘获“青衣侑酒”的耻辱,堂堂“天之骄子”被抓入汉庭,起舞献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靖虽建此殊勋,仍为文吏御史大夫温彦博弹劾,说他军无纲纪,纵兵抢掠突厥宝物。太宗闻言大怒,召李靖责让,大将军伏地道歉。又过了几天,太宗把李靖又召来,说:“有人说你坏话,我现在忽然明白过来,爱卿不要介怀。”赐绢二千匹,拜尚书右仆射。虽官至宰相,李靖为人谦恭至极,朝会之上总是“恂恂若不能言”,太宗深叹其为“真是一代楷模!” 贞观九年,吐谷浑侵犯边塞,太宗对侍臣说:“如果李靖为元师 ,战胜不难啊。”已经退休在家的李靖对房玄龄说:“靖虽年老,固堪一行。”太宗大悦,以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统摄兵部尚书任城王李道宗、凉州都督李大亮、利州刺史高甑生三总管前往征伐吐谷浑。吐谷浑为慕容氏别部,鲜卑种,听闻李靖率师前来,坚壁消野,烧掉野草,退保大非川。唐朝诸将都认为春草未生,马匹无草羸弱,不能打仗。李靖一言九鼎,决计进击,唐军逾积石山,前后与吐谷浑大战数十合,杀伤甚众,大破其国。最后被迫无奈,吐谷浑贵族杀掉可汗前来归降,唐军扶立听话的慕容顺为王,振旅而还。 贞观十一年,诏改封李靖为卫国公。贞观十四年,李靖结发老妻病死,按例夫妻同葬,先营坟莹,太宗下诏,命有司为李靖营坟依据汉朝卫青、霍去病故,筑阙象突厥铁山、吐谷浑积石山的形状,以表彰他的赫赫战功。太宗亲帅军队伐高丽前,召李靖入阁赐座,问这位老英雄,“公南平吴会,北清沙漠,西定慕容,唯东有高丽未服,公意如何?”李靖强撑病体,壮言道:“臣虽残年朽骨,陛下不弃,请随军行。”太宗怜其病老,没有答应。贞观二十三年,病死于家,年七十九。册赠司徒,陪葬昭陵,谥曰景武。 李靖不知为什么,在《西游记》中,又变成了托塔天王,着实奇怪。民间传说,有时非常荒诞不经。 (另外,《旧唐书》李靖传后有廖廖数语记载其弟李客师之语,诚可一哂,附录于下:李靖弟名为李客师,贞观中,官至右武卫将军,以战功累封丹阳郡公。高宗永徽初年,以年老致仕。性好驰猎,又四季好放鹰纵猎,没有一刻暂歇。李客师在昆明池南有别墅,自京师之外,西至澧水,鸟兽皆识此老翁,每出行,大群鸟鹊在他头顶盘旋鸣噪,当地农人称这个老头为“鸟贼”。总章年间卒,年九十余。可见李家皆属长寿仁者,性情中人。) 骨鲠大儒 直言不隐——宋公萧瑀 萧瑀,字时文,其祖父是后梁宣帝萧察。与唐朝争地的萧铣还属他的子侄辈亲族。隋炀帝皇后萧氏是他亲姐姐。萧瑀自幼以孝行闻名天下,且善学能书,骨鲠正直,并深精佛理。以皇后亲弟之重,萧瑀在隋朝年纪轻轻就已做到银青光禄大夫的官,参决要务,但后来由于屡屡上谏忤旨,渐为隋炀帝疏斥。特别是萧瑀谏炀帝舍高丽而防突厥,引起皇帝震怒,贬放为河池郡守。 唐高祖很器重萧瑀,刚刚进京定位,就遣书招致,授光禄大夫,封宋国公,拜民部尚书。李渊所以这么亲重他,一则萧瑀为人正直,二则累世金枝金叶,三则他又是皇后独孤家族的女婿。因此,李渊以心腹视之,每次临朝听政,都赐萧瑀升御榻而立,亲切地呼之为“萧郎”。唐朝革创,以萧瑀最熟识国典朝仪,他又孜孜自勉,留心政事,故而深得李渊信任。 唐太宗继位,拜为尚书左仆射,当时房玄龄、杜如晦新朝臣子正在风头上,萧瑀深感不快,上书时辞旨寥落,殊有怏怏之意,被废于家。不久太宗念其旧情,恢复了他的官爵。由于性情骨梗,有一次又与大臣在太宗面前厉声愤争,因不敬罪又被免官,而后很少再能进入太宗政事载决的核心班子。即便如此,太宗仍常回忆他当秦王时恐惧畏祸,萧瑀在李渊面前公正持平为自己讲好话的旧事,说:“此人不可以厚利诱之,不可以刑戮惧之,真社稷臣也。”并赐诗曰:“疾风知劲草,版荡识诚臣。”(此诗为古诗,非李世民创作。杨素替刚即位的隋炀帝平亡皇弟杨谅造反,炀帝致杨素的“感谢信”里也引用这两句诗。) 贞观二十一年,萧瑀病死,年七十四。宫廷太常上谥曰“肃”,太宗认为萧瑀性多猜贰,刚忌太过,最后谥曰“贞褊公”,册赠司空,陪葬昭陵。由此,可见一个人再忠厚梗直,毕竟逆触龙鳞,使人耿耿于怀。 临危不惧 真正将军——褒公段志玄 段志玄,齐州临淄人。其父段偃师为太原书佐,从高祖李渊起义,官至郢州刺史。段志玄自少就和李世民关系相当亲密。在潼关与刘文静协同抵拒隋将屈突通时(此人日后也成为凌烟阁上二十四功臣之一),刘义静被屈突通大将桑显和击溃,关键时刻,段志玄率二十骑飞奔进击,杀数十人而还。当时他脚上中了一中流箭,怕属下知道自己受伤,摇功军心,就忍痛不言,多次往返冲入敌阵。桑显和军大乱,唐军趁机复振,最终大败隋军。 不久,段志玄跟随李世民讨伐王世充,他冲入敌阵时马倒被俘,为两个兵将挟持着,一人抓住他的一边头发骑马拖着将过洛水,“志玄踊身而奋”,努力一挣,两个敌将落入水中,他乘机夺马驰还,后面追者有百余骑,都不敢近逼,最终安全回营。而后太子李建成以金银财宝贿赂他,段志玄都告知给秦王李世民,并在玄武门之变中参加战斗。太宗继位,封樊国公。文德皇后丧礼期间,段志玄与宇文士及分统兵马出章肃门,太宗在夜间派宫使至二将军处,宇文士及马上开门迎纳使者,段志玄闭门不纳,说:“军门不可夜开。”宫使说:“有皇帝手敕。”志玄说:“夜中不辩真伪。”竟让皇帝宫使等到天明才放进。太宗闻后赞叹:“真将军也。周亚夫也比不了呵。”贞观十六年病死,赠辅国将军,谥曰忠壮,陪葬昭陵。 开国猛将 入京首功——夔公刘弘基 刘弘基,雍州池阳人。其父刘升,是隋河中刺史。刘弘基少时为干部子弟,落拓不羁,好侠仗义,不事家产。隋炀帝大业末年,已经沦落到一贫如洗,连随军征辽东的盘缠都凑不够,只能装疯卖傻私宰耕牛,故意被县令关进监狱来躲兵役。后来趁乱盗马,一路边卖边吃,竟撞巧来到太原,因其豪壮,结交了当时正在太原做官的李渊父子。大概此辈哥们义气相投,刘弘基与李世民有一阵竟亲热到“出则连骑,入同卧起”的地步。李渊起事,刘弘基又招募到兵士二千多人跟随。而后他又跟从李世民攻下西河,特别是霍邑一战,刘弘基神威大振,亲斩隋朝名将宋老生,功拜右光禄大夫。 而后,刘弘基又率千余人下冯翔,西略扶风,南渡渭水,大败隋将卫文升,攻破京城之功,刘弘基实为第一。后来在讨伐薛举的战斗中,刘弘基苦战至矢尽,兵败被俘。李渊深嘉其不屈之志,赏赐其家里粟帛无数。后来来薛举之子薛仁杲被俘斩,刘弘基得以放归,复还原官。不久,又跟随李世民破宋金刚,大败刘黑闼,累封为任国公。 太宗继位,亲遇甚隆。贞观九年,改封夔国公,世袭朗州剌史。太宗征伐高丽,刘弘基又为前军大总管,力战有功。高宗永微元年病死,年六十九,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襄,陪葬昭陵。刘弘基临死,遣命只留给诸子每人奴婢各十五人,良田五顷,对朋友说:“诸子如果有本事,本来就不用多财物;如果没本事,守此田产足可以免于冻饿。”其余家产都散施给亲朋乡里。由此,仍可见其青年时代的豪爽之气。 隋室贵臣 唐朝义夫——蒋公屈突通 屈突通,雍州长安人。其父屈突长卿为北周邛州剌史。屈突通禀性忠毅,好武略,善骑射。隋文帝开皇年间,为亲卫大都督,属于御林军高官,深得文帝喜爱。有次文帝派屈突通去陇西检校军马,得知有隐瞒未报的马匹两万多头,杨坚大怒,要把太仆卿慕容悉达和一千五百多监官都杀掉。屈突通跪地极谏:“人命至重,陛下岂能以马匹之故杀掉千人?”文帝大睁双眼叱责。屈突通表示以己一命换那将要斩杀的一千五百多人的命。杨坚毕竟不是昏君,不久转过神来,说:“朕之不明,以至于此。”由此更加委信屈突通,升为右武侯车骑将军。 屈突通正直无私,即使自己亲戚犯法也无所宽贷。当时他弟弟屈突盖当长安令,也以清正严肃知名。当时人有顺口溜:“宁食三斗艾,不见屈突盖;宁服三斗葱,不逢屈突通。”可见兄弟俩的肃然为官之气。隋炀帝初即位,他只身前往造反的汉王杨谅军中征招其回京,事后竟得以安全返京。大业年间,任关内讨捕大使,为隋朝剿灭了不少反叛。 隋炀帝巡幸江都,命屈突通镇守长安。当时天下纷起,屈突通听说永丰仓为义军所破,大惧奔还,想自武关趋蓝田返长安,在潼关与唐军刘文静相遇,其大将军桑显和与文静军大战,在马上要获胜时,桑显和因为隋兵饥疲命令炊事兵送饭上阵地,就一顿饭的功夫让刘文静复整旗鼓,唐军大奋夹击,隋兵大败。屈突通常有必死之心,抚勉将士,他常常自抚其脖颈说:“要当为国家受人一刀耳!”慷慨流涕,当时人对他非常敬重。不久唐军攻克长安,大将桑显和投降,并与唐将段志玄带着俘获的屈突通儿子屈突子寿一起追击屈突通。双方结阵相持,唐军让屈突子寿劝父投降,屈突通大叫:“昔与汝为父子,今与汝为仇敌!”命左右军士朝儿子射箭。桑显和在对面劝说隋兵:“京师已陷,你们都是关西人,能跑到哪里去呢?”隋兵闻言都放下兵仗准备投降。屈突通自知不免于败,下马向南再拜号泣道:“臣力屈兵败,不负陛下!”(陛下当指隋炀孙杨侗“皇泰主”)众军涌上,擒送长安。 唐高祖李渊亲见屈突通,问:“怎么这么晚我们才见面啊!”屈突通泣道:“我不能尽人臣之节,力屈而至,为本朝之辱!”高祖由此更加敬重,说:“真是隋朝忠臣啊!”立授兵部尚书,封蒋国公。而后,从秦王李世民攻伐薛举,又参与讨伐王世充的战争。当时屈突通有两个儿子在洛阳没跑出来,为王世充所羁押,李渊就问:“您有二子在洛阳,您又参与攻伐,这怎么办呢?”屈突通回答道:“至尊您对老朽我亲加恩礼,粉身难报,此命终归国家所有。为臣我做前驱攻伐王世充,两儿若死,自是其命,我绝不会以私害义!”高祖闻言叹息不已。平定王世充后,屈突通功居第一,拜陕右大行台右仆射。贞观二年卒,年七十二。太宗痛惜久之,赠尚书右仆射,谥曰忠。后与房玄龄配飨太宗庙庭。 对屈突通,《旧唐书》的作都有如下评价:“或问屈突通尽忠于隋而功立于唐,事两国而名愈彰,何也?”答云“若立纯诚,遇明主,一心可事百君,宁限于两国尔!” 参预谋略 秦府能臣——勋公殷开山 殷峤,字开山,雍州人。其父殷僧首为隋朝秘书丞。殷开山年青时以学行知名,尤善尽牍写作。李唐起兵后,秦王李世民召之为长史,常常四处招慰关中流民、群盗,并与刘弘基一起首入京城,赐爵陈郡公。后来又跟随太宗评讨薛仁果和王世充,以军功进爵勋国公。在征伐刘黑闼的路上,殷开山病死,李世民临丧痛哭赠陕东道大行台右仆射,谥曰节。贞观四年,诏以佐命之功配飨唐高祖庙庭。 驸马英雄 临危不惧——谯公柴绍 柴绍,字嗣昌,晋州临汾人。其祖父和父亲都为北周、隋的大官。柴绍自少年时代起就“超捷有勇力,任侠闻于关中。”李渊未发迹时,把女儿(平阳公主)嫁给柴绍。 李渊太原起义,柴绍马上从长安往太原赶去,道遇李建成、李元吉等人,共赴太原成事。在与隋将宋老生的交战中,柴绍出谋划策,力战有功。随后他带兵下临汾,平绛郡,冲锋陷阵,获授右光禄大夫。唐军入长安,柴绍也有功于其中。其后,他跟随李世民平薛举、宋金刚、王世充、窦建德等人,封霍国公,转右骁卫大将军。吐谷浑与党项寇边时,唐廷派柴绍率军征讨。唐军处于一盆地中间,四周的吐谷浑等兵马居高临下,用箭齐射唐军,矢如雨下。唐绍并不惊惧,反而让人高弹琵琶,又让两个奇美女子相对欢舞盘旋。敌兵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场面,诧异非常,一时间放下弓箭三五成群交头结耳起来。柴绍见敌军行阵不整,暗地里派精骑兵悄出其后发起攻击,吐谷浑大败,斩首五百余。贞观元年,拜右卫大将军。贞观七年,改封谯公。贞观十二年病重,太宗亲自临问。死后赠荆州都督,谥曰襄。 柴绍夫妻英雄。其妻平阳公主是李渊第三个女儿。李渊将在太原起兵,柴绍和公主当时都在长安,当时柴诏非常为难:“我俩一同离去怕事发泄露,留下你一个人又怕起事后被隋廷捉住,这可如何是好?”公主果如丈夫,她说:“你马上就去。我一个妇人,容易临时藏身,自可随机应变。”柴绍去太原后,平阳公主回到乡下,散掉家财,招引潜逃于山中的亡命之徒,共得数百人,起兵响应李渊。当时有伙贼寇势大,平阳公主派马夫劝说这帮没有首领的贼人和自己一起攻克鄂县。此事成功后,附近几股起义队伍都前来听平阳公主号令,队伍一下子扩大到千人。在平阳公主指挥下,攻克武功、始平等好几座城池,而且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最后兵数达七万人。高祖李渊听说后“大悦”,唐军过黄河后,马上派柴绍直趋华阴与公主会师。而后,公主与柴绍各置幕府,亲帅万余精兵共围京城,其营号为“娘子军”。(兵士都是男,只是以公主名义)。攻克长安后,李渊封赐这位军功赫赫的女儿为“平阳公主”,逢年过节的赏赐也数倍于其他女儿。武德六年,平阳公主病逝。高祖命以大辂、麾幢、虎贲等仪仗恭行丧礼,并加前后部羽葆鼓吹。宫廷太常回奏说:“依礼,妇人丧葬无鼓吹。”高祖说:“鼓吹,军乐也。往者公主亲执金鼓,有克定之勋,非一般妇人能比。何得无鼓吹!”按“明德有功”的谥法,谥之曰昭。 柴绍、平阳公主夫妇二人有功于李唐社稷,其子柴哲威袭封谯国公。次子柴令武尚巴陵公主,又是英俊附马。高宗永微年间,竟株连进房遗爱谋反案中,这位亲上加亲的贵公子被朝廷从卫州剌史任上锁送京城,半路自杀,仍被戮尸,巴陵公主赐死,其兄柴哲威远贬交州。由此可见,无论怎样贵显,牵涉入皇族里面的政治争头,哪管你母亲为皇女皇妹,父亲为开国功臣,终归不免暴死。 太原从龙 晚节不终——邳公长孙顺德 长孙顺德是李世民文德皇后的族叔。从李渊父子太原起兵,一路上攻城陷地,多参与其间,高祖即位,封薛国公。玄武门之变站在李世民一边,率兵与李建成余党大战。太宗即位后以宫女赐之。贞观年间,长孙顺德居官贪婪,几次被削爵,最后病发身死。李世民仍念旧情旧功,赠荆州都督,谥曰襄。贞观十三年,封邳国公。(死后改封) 出身寒贱 外恭内诡——勋公张亮 张亮,郑州荥阳人。出身寒贱,务农为业。史载,张亮“倜傥有大节,外敦厚而内怀诡诈。”隋炀帝大业年间,投李密瓦岗军,因告密而获得信任。后来属李世勣,在李世勣投唐过程中起到重要作用。李世勣、房玄龄荐张亮给李世民,为秦王府车骑将军,逐渐大受宠任。李世民与太子、齐王争位时,派张亮到洛阳一带,广结当地豪杰以待时变。齐王李元吉向李渊告发张亮图谋不轨,因此他被唐廷逮捕,严刑拷打下倒一直没把李世民招供出来。太宗践位,封长平郡公,授怀州总管。 自贞观五年起,张亮被召回朝,历任御史大夫、金柴光禄大夫,贞观十一年改封勋国公。张亮为人有明察之能,又常常暗遣手下侦知治下善恶细隐,动若有神,抑豪强而恤贪弱,颇有政声。张亮在怀州新娶妻子李氏,淫悍又好巫蛊左道,干预政事,渐渐张亮的名声就被这妇人败怀掉。由于曾诳骗侯君集套出对方有“反意”,侯君集被杀后因张亮有“先见之明”,迁为刑部尚书,参预朝政。太宗伐高丽时,张亮随军,为沧海道行军大总管,管理军船事宜。屯兵于建安城下时,张亮士兵多出去打柴找吃食,营垒未固,忽然高丽一大队人马杀到,军中士兵张皇失措。张亮本性怯懦,真正冲阵临敌的场面几乎没有经历过,“无计策,但踞胡床,直视而无所言”,吓得目瞪口呆,连逃跑都想不起来。他手下将士见到这情形,反误以为张总管临危不惧,胆气冲天,都稳下心神挺身斗敌,其副手又及时赶到,鸣鼓奋击,竟大破敌军。过后此事传到太宗那里,李世民也知张亮没有将师才能,并无责备于他。 贞观二十年,有人告发张亮讲过“有弓长之君当别都”的谶语,加上他有义子五百人,有谋反之嫌。太宗对张亮畜养五百壮士之事极其愤恨,虽然其“反形未具”,仍下诏处斩,籍没其家。侯君集地下有如,知道张亮这老哥们也到地下与自己相聚,可能会为之一笑。(事见侯君集事传) 摧凶克敌 恃宠矜功——陈公侯君集 看见侯君集三字,总想起少年时代听单平芳评书《隋唐演义》中那个瘦小枯干、行事如水浒中鼓上蚤时迁一样的偷儿。成年后细读《唐史》,发觉此公和演义中人大不相似。侯君集,豳州三水人。史载:“性骄饰,好矜夸,玩弓矢而不能成其艺,乃以武勇自称。”可见,是个二吊子弓马玩家,但肯定机谋方面有过人之处。秦王府中,侯君集极受信任,数从征伐,累军功封全椒县子。玄武门之变,侯君集之策居多。太宗即位后,立封潞国公,赐邑千户,拜右卫大将军。贞观四年,迁兵部尚书,参议朝政。 李靖伐吐谷浑,侯君集与任城王李道宗为副手。一路上侯君集进献不少奇计,都为李靖采纳,大破敌军于库山,又与李道宗自为一军,从南路挺进,历破逻真谷,逾汉哭山(估计是当地人起的名字,从前汉军肯定于此战死不少),经途二千余里,盛夏降霜,山多积雪,转战过星宿川,一路上数次与敌大战,每战必胜,获牛马无算,斩获颇丰。一直行军,直到北望积玉山,观黄河源头,然后凯旋,与李靖一军会于大非川,平定吐谷浑。贞观十一年,改封陈国公。转年,拜吏部尚书。侯君集行伍出身,入秦王府后才开始读书,聪颖异常,竟能典选举,定考课,出将为将,入则参政,为时人所叹美。 侯君集一生最光辉的事迹,当属他独担重任,率唐军平灭高昌的壮举。 高昌,就是汉朝时候的车师。距长安以西四千三百里(从唐书),有三十一城,先都交河,后移至高昌,是西域大国,胜兵万人,土壤肥沃,麦果丰饶,以葡萄酒知名。隋朝进入贡,封其王鞠伯雅为车师大守,弁国公。高祖武德三年,伯雅死,其子鞠文泰嗣位,遣使告哀,高祖派使臣前去祭吊,正式承认了其藩贡国地位。鞠文泰开始还很“孝敬”,经常贡献奇珍异兽白玉盘什么的,又上贡一对大狼狗,能曳马衔烛。贞观四年,鞠文泰还亲身入朝,回去时获赏赐甚厚,大打秋风而回,其妻还被赐姓李,封常乐公主。按理说鞠文泰亲朝天子,又获巨赏,应该安心臣服才是。但此人在朝贡时经过唐朝西边久经战争之地,见人民稀少,城邑空虚,就心中升起轻唐之念。渐渐地,鞠文泰把西域诸国经过高昌前往唐朝的商人和贡使都扣押起来,又暗中和突厥人勾结,攻打唐朝另外的西域属国伊吾。不久,竟胆大妄为,和突厥连兵进攻唐朝另一属国焉耆,拔克三城,尽掳男女而去。焉耆王上表告状,太宗大怒,说:“高昌数年无状,没有尽藩臣之礼;其国中模仿我大唐,设置官号;今年岁首,万国来朝,文泰独不至。高昌还不断拘押西域来使,离间邻好,所谓恶而不诛,何以劝善!”贞观十四年,太宗命侯君集为交河道大总管,率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等人将突厥等西域归附军数万人征讨。 当时,唐朝众大臣都以为行经沙漠,用兵万里,恐难取胜,而经高昌界处绝域,得之难守,不如不伐。太宗坚执不从,侯君集身负皇命,浩荡而来。 鞠文泰作梦也想不到唐朝会真的出兵,他常对左右讲:“我先前去唐朝贡见秦、陇之北,城邑萧条。假使唐兵攻伐,军队人数多,路上不能有足够的军需供给;如果兵发三万以下,我高昌力能制之。加之沙漠艰险,唐军即使能来也疲惫至极,我以逸待劳,不用忧虑啊。”等到听说唐军已到达碛口,这位西域名王惶骇无计,未见唐兵,竟活活吓死。其子鞠智盛嗣立。 侯君集率军至柳谷,侦察兵报告说鞠文泰这几天就要下葬,共时高昌国人毕集。诸将要求趁发丧时起兵突袭。侯君集独表异议:“天子以高昌骄慢无礼,使吾辈恭行天罚。如果我们趁人发丧时偷袭,非问罪大国之师所为!”于是全军整装,鼓行而进,类似拿破仑战场上那种双方光明正大的进击。高昌大兵汇集于田地城,城坚墙厚,高昌人起初还固城自守。侯君集军队携带了威力巨大的撞城车和抛石机,巨石飞空,尖车推城,很快就一攻而入,俘获男女七千多口。接着,大军前行,直逼都城高昌。鞠智盛无奈,来信乞怜,表示“有罪于天子者乃先王,今已无罚丧身,我本无罪,望候尚书哀怜。” 侯君集回书:“如能悔过,应束手投降!”鞠智盛还不肯出降,侯君集命人填其城壕,又大发抛石机,并树十丈高楼,于楼顶指挥抛石机落点,巨石纷下,高昌守兵顿成肉泥。早先答应和高昌里外为援的西突阙兵此时还影都没有,向已西逃千余里,哪还顾得上邻家。计穷之下,鞠智盛出城门出降。侯君集马上分派兵马,一时攻灭其余城池,平灭高昌,带着俘虏的高昌国王及将士、刻石勒功而还。此次远征,下高昌三郡、五县、二十二城,得人口三万七千七百,马四千三百,其国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非常值得人玩味的是,侯君集军到之前高昌国内有童谣流唱:“高昌兵马如霜雪,汉家兵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手自消灭。”鞠文泰当时让人搜捕初唱者,最终也未抓获,不知是何为所为。唐太宗以高昌故地为西州,置安西都护府,留遣兵马镇守。 虽立此平国大功,侯君集仍不免前辈平灭西域将领犯下的过错——私取宝物。他属下战胜的将士得悉总管大拿高昌宝物,也纷纷效仿,竟来盗窃。侯君集上梁不正,也不敢阻挡,怕他们把自己也连带告出来,以致于高昌一国宝物被掠一空。大军回京,御史们早把弹劾奏章报上,功劳再大,赏罚应分,迎接侯君集的不是红地毯和凯旋乐曲,而是国家大狱。还是中书侍郎岑文本有远见,认为功臣大将不能轻加屈辱,上书列举汉朝李广利、陈汤、晋朝王浚以及隋朝韩擒虎等大将事迹,并以黄石公兵法内容作为补充——《军势》一书中讲,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故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邀趋其利,愚者不计其死,希望太宗以帝王之德,含弘为美,弃人之短,收人之长,使侯君集能悔过报效。奏上,太宗很觉有理,下诏把侯君集放出。 侯君集立此殊勋,回京就被关进大狱,虽然日后放出,仍然终日怏怏不快。贞观十七年,多年一起共事的老哥们张亮出任洛州地方官,与侯君集道别,侯君集乘机激怒他说:“怎么,被排挤出京城了?”张亮不乐,答道:“当然是你背后排挤我,还能怨别人吗?” 侯君集闻言激起心中积恨:“我功平一国,回来就被天子谴怒,哪还有机会背后挤兑你!这种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你敢造反吗?我和你一起反了吧!”张亮为人外忠内诈,一转身就把侯君集的话密告太宗。李世民毕竟大度君王,对张亮说:“你和侯君集都是唐朝功臣,刚才的话只有你和他两个人知道,如果审验成狱,你们都不会承认有谋反之语。”就把此事压下,对待侯君集如初,不久命人图君集等二十四人像于凌烟阁。 当时,太子李承乾怕被李世民废掉,暗中准备谋反,又知道侯君集心怀怨望,就通过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当时为东宫属官)与他牵线,两人数次密谋 。侯君集深知李承乾气量劣弱不能成大事,但仍想借机旁图,就答应与李承乾一起干,举手对太子说:“此好手,当为殿下用之!” 虽如此,毕竟谋反事大,侯君集常常夜中惊醒,一醒就再也睡不着觉,四转叹息。他的妻子很奇怪,劝他说:“您是国家大臣,怎么会这样?如有辜负国家之事,还是自首的好,肯定能保全性命。” 侯君集也不应声。 不久,太子李承乾谋反事反,辞连侯君集。他那作为牵线人的女婿贺兰楚石为了活命,又诣阙上告岳父谋反的实情。对这么一个共事几十年的老功臣,太宗亲自审问,说:“我不欲令刀笔吏辱公,自己亲自问你案情。” 侯君集最初还狡辩,但太子、贺兰楚石等人证及书信等等物证俱在,最终辞穷服罪。太宗临朝,对百官讲,君集于国家未安之时有大功,我想活其一命。但谋反是封建社会不可饶恕的大罪,群臣争进,都讲:“君集之罪,天地所不容,必诛之以明大法。”太宗又回到私室,对跪伏于地的侯君集讲:“与公永别了,从今而后,以君之故,我不忍复上凌烟阁!”言毕,皇帝唏嘘泣下,痛哭不止。君集也自投于地,泣不能起。读各类唐朝史书,每读到这一点,都可感觉唐太宗的真性情感人之处,透过千年烟云,仍可想见李世民身为帝王之尊,当其时没有一丝矫饰做作,他肯定是回忆起这位勋臣与他自己年青时代的豪情友谊,想起连骑冲杀,攻城掠城的浴血艰难,加之故人病死被杀无数,至此廖廖,不能不凄然伤情。 按刑法,侯君集被斩于四达通衢。这位大将临刑之时,容色不改,对监刑将军说:“君集我怎能真反呢,是蹉跌至此啊!念我为唐家大将破灭二国(高昌国以及与李靖一起灭的吐谷浑),还是有微功可陈。为我对陛下讲一声,留下我一个儿子活着以守祭祀。”(谋反应诛满门)监斩官驰奏,特诏原其妻及一子,徒于岭南。 助定奇策 英年早逝——郯公张公瑾 张公瑾,字弘慎,魏州繁水人。开始在王世充手下为官。高祖李渊建唐,张公瑾归国,后为尉迟敬德等人荐于李世民,引入幕府。玄武门之变前,李世民让占卜的人烧龟甲卜吉凶,张公瑾恰巧从外而入,拿起龟甲扔在地上,进言道:“凡行卜签,是以决嫌疑,定犹豫,现在举事不疑,用得着卜卦吗?如果卜不吉,势已不可停阻,希望大王仔细想想。”李世民深然其言。其年六月四日,张公瑾与长孙无忌等九人埋伏于玄武门之外,成为李世民日后登基的关键人物之一。李建成、李元吉被杀后,其党羽进攻玄武门,张公瑾有勇力,“独闭门以拒之”。贞观元年,拜代州都督。后助李靖伐突厥,擒颉利,屡有战功,封邹国公。不久,在襄州都督任上,张公瑾病死,时年仅三十九。太宗不避辰日而哭之(古礼及当时风俗,辰日不能哭泣),谥曰襄。贞观十三年,改封郯国公。 骁勇虎臣 义气将军——卢公程知节(程咬金)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程咬金的三板斧”这两句俗谚,中国人耳熟能详。估计提起程知节,除研究历史的学者以外,肯定会面对茫茫然的脸,几乎没有人知道是谁。所以,通俗演义小说的民间力量,可以把历史人物的本来面目涂改(或美化或丑化)得与本来全非。 程知节,本名咬金,济州东阿人。他年青时就骁勇异常,善于马上击槊。隋末四海鼎沸,大乱之中,程咬金聚数百徒众,捍卫乡里。李密起兵,他前去投靠,署为内军骠骑。当时李密简选八千名勇敢异于常人的兵士,以四骠骑统领,号为内军,程咬金即四骠骑之一。李密常对人讲,“此八千人可当百万军”。李密与王世充交战时,程咬金领内马军与李密在北邙山指挥。王世充率众猛攻单雄信统领的外马军(单雄信也是隋唐之际大名鼎鼎的好汉),李密见状就命程咬金与裴行俨前去支援。裴行俨也是勇猛骑将,先行冲阵,行到中间被流矢所中,滚落马下。程咬金挺身而出,一骑先行,击杀敌人,王世充那些争前想斩大将人头的兵士望之披靡。程咬金下马把受重伤的裴行俨抱上马,两个人骑一匹马往回走。王世充又派骑兵追击,由于马上还有裴行俨这名伤员,程咬金的动作不如平时灵活,一根尖槊洞穿其身(估计不是胸部等致命处),这位大英雄牙关紧咬,回身生生把槊把折断,顺手一带把追刺他的兵士拉至近前,刀斩其头,后面追骑大骇,谁都不敢再近前,最终两个人平安归营。(裴行俨就是《隋唐演义》中第三条好汉裴元庆的原型。正史中,他勇猛善战,号“万人敌”,降于王世充后,心有不甘,想行刺未成,被王世充所杀。) 李密与王世充大小近百战,胜多败少,但洛水之战大败,败投李渊。程咬金、单雄信、秦叔宝等人不得已,归于王世充。这位隋炀帝宠臣、西域胡人出身的枭雄对这几位大将“接遇甚厚”,很希望他们帮助自己扫平天下。相处没多久,程咬金就对秦叔宝说:“王世充器量浅狭,平时胡乱妄语,喜欢诅咒发誓,迷信神怪,简直就是个跳大神的老娘们儿,根本不是拨乱济世之主!”不久,王世充与李世民战于九曲,程咬金等人列于战阵,忽然与秦叔宝等人拨转马头,面向王世充说:“蒙您接待,极欲报恩。但您性多猜疑,身边又多小人,不敢在您身边久留,今谨奉辞!”言毕,与左右数十人跃马而奔唐军。王世充身后数万兵马,但因惧怕程咬金等人的勇武,只得眼睁睁望着他们离去,无一人敢蹑追其后。 归唐后,程咬金“每阵先登”,随李世民破宋金刚,擒窦建德,降王世充,以军功封宿国公。高祖武德七年,太子李建成为了剪除秦王李世民左右羽翼,把程咬金外调为康州刺史。情急之下,武人出身的程咬金对李世民以言相激:“大王手臂今并剪除,身必不久。我冒死不走,请大王您也速下决心!”玄武门之变后,升为右武卫大将军。贞观年间,改封卢国公,是唐太宗至始至终的忠臣之一。 唐高宗显庆元年(公元656年),程知节任葱山道行军大总管讨伐西突厥,击其歌逻、处月二部落,斩首千余级。十二月,程咬金引军至鹰娑川,遇突厥强兵四万骑,其前军总管苏定方师五百骑驰迎冲击,西突厥大败,追奔二十里,杀获一千五百多人,缴获的战马及器械,漫山遍野,不可胜计。副大总管王文度非常急妒苏定方的大功,对程咬金说:“现在虽说是获胜,但官军也有死伤,千万不要急追敌寇,应自结方阵,慢慢谨慎前行,敌则战,万全之策。”更出格的是,王文度还对人讲皇上有密旨给他自己,让程咬金及全军归他指挥,并下令军队不许深入追敌。可怜远道万里的唐军士卒终日骑行马上,严冬朔风,身被重甲缓缓而行,粮草不继,人马相继冻病而死。苏定方劝程咬金:“我们出师目的是为了歼敌,现在反而坐困自守,敌来必败,如此怯懦,何以立功!皇上以您为大将,怎么可能又密诏副手发号施令,其中肯定有诈。请下令把王文度抓起来,飞表上奏皇上弄个清楚。”英雄老矣,此时程咬金全无青壮年时代的锐气,摇头不从。 唐军至恒笃城,有胡人数千归降。王文度说:“这些人等我们离开,肯定又会反叛,不如全部杀掉,还能得大笔资财。”苏定方切谏:“这样干我们自己倒成贼了,怎能称得上是为国伐叛!”程咬金默许王文度。几千胡人被杀得干净,王文度“分其财,独定方不受”,史书虽未明讲程大将军也贪财宝,但“独定方不受”,已表明程老自己肯定也分了一大份儿。回师以后,事情败露,王文度因矫诏当死,特除名免职。程咬金因逗留不进及不努力追敌,减死免官。大英雄晚节不保,杀降利财,贪生怕死,令人遗憾。虽然不久又怕朝廷起用为刺史,毕竟气短,程咬金上表退休。高宗麟德二年(公元665年),程咬金善终于家。赠骠骑大将军,赔葬昭陵。其后代下场都不错,次子尚公主,几个儿孙都为金吾将军这样的高级禁卫军将领。 德行淳备 良谏纯臣——永兴公虞世南 虞世南,字伯施,越州余姚人,与其兄虞世基为陈朝知名才俊。隋灭陈后,与兄被征入长安,时之比之为“二陆”(陆机、陆云)。虞世南的哥哥,隋朝内史侍朗虞世基是隋炀帝末期大名鼎鼎的奸佞之臣,整日附和邀宠,隐瞒外间起义消息。当时虞世基一家人贵宠无比,拟于王者,惟独虞世南一人谨慎艰苦,只知读书写诗。宇文化及杀掉炀帝后,一帮禁卫军闯入杀虞世南,虞世南号泣向军士求情,请以身代,当然没获允许,把虞世基一家有砍瓜切菜一样杀个精光,估计士兵们平时对这位文质彬彬的公子印象不坏,舍之而去。窦建德打败宇文及之后,虞世南在其手下做黄门侍郎。李世民擒获室建德后,引为秦府参军,与房玄龄一起对掌文翰。 贞观七年,赐爵永兴县子。虞世南纯文人出身,书法大家,唐太宗非常看重他的博识,常常与之谈论经史,虞世南也常常趁讲史之际规调劝谏,陈述昔日帝王得失。而且,他志性抗烈,多次因修陵、游猎等事进谏太宗,李世民万代明君,因此更加亲礼于他。太宗称虞世南有五绝,一德行,二忠直,三博学,四文辞,五书翰。贞观十二年,世南病死,年八十一。太宗“哭之甚恸”,赠礼部尚书,谥曰文懿。 高祖旧臣 举义殊功——渝公刘政会 刘政会,滑州胙城人。高祖李渊欲起兵时,其副留守王威、高君雅预先知道李渊要谋反,很想提前动手剪除。当时刘政人为太原鹰杨府司马,李世民就“恶人先告状”,派刘知会到议事厅先告王威、高君雅两人谋反,借机囚斩两人。武德初年,留守太原,为唐朝经营后方根据地,贡献很大。其间被刘武周俘虏过,还不忘秘密向李渊告知敌方军情。累任刑部尚书,光禄卿等职,封邢国公。贞观九年卒,谥曰襄。 忠纯不贰 心存唐朝——莒公唐俭 唐俭,并州晋阳人。其父唐鉴与李渊就是老朋友。起事之初,唐俭就极力赞成。武德元年,升为中书侍郎。唐初之时,天下割据政权还有不少,唐俭与永安王李孝基等人一起被刘武周俘获。李渊元贞皇后的侄子独孤怀恩当时兵据蒲州附近,先前就与其属下元君实想反叛李渊。刘武周大军忽至,元君实也被抓住,和唐俭关押在一起,私下对唐俭抱怨:“独孤尚书如果早掌事,今天被俘之事也不会发生。”独孤怀恩趁乱从刘武周乱军中跑出,李渊还不知他先前曾想谋反,仍让他驻守蒲州。唐俭虽身陷贼营,仍对唐朝忠心耿耿,派亲信跑出告发独孤怀恩之谋。 当时坚守蒲州的隋将王行本以蒲州城降唐,高祖已乘船准备亲往蒲州与独孤怀恩相会,一起入州受降。船行到中路,唐俭密奏到,高祖大惊:“真是天命啊!”忙下命返航,派人抓捕独孤怀恩按验,怀恩畏惧自杀上吊而死。如果没有唐俭,李渊很可能以皇帝之尊被怀恩劫持,唐室必亡。李世民击破刘武周后,唐俭还朝,拜礼部尚书,授天策府长史,封莒国公,朝廷把抄没独孤怀恩的全部财产赐给唐俭。 贞观初年,太宗一面派唐俭为使说降匈奴,一面派李靖进军。大将李靖倒不在乎唐俭的性命,也不顾唐俭作为使者正在匈奴处,奇袭突厥,生擒颉利可汗。唐俭命大,竟趁乱脱身。回朝后,授民部尚书。后来有一次他随太宗打猎。太宗神勇如初,发四箭连杀四只大野猪,有只大公猪张着獠牙直冲御马,已至马镫,唐俭滚身下马上前搏击,太宗拔箭斩杀野猪,笑对唐俭说:“天策长史,你没见过我当上将击贼的样子吗,干吗这样害怕?”唐俭回答:“汉祖以马上得天下,不以马上治天下。陛下以神武定四方,岂复逞雄心于一兽。”太宗纳谏,为之罢猎而归。 高宗显庆元年(公元656年),唐俭卒于家年七十八,谥曰襄,陪葬昭陵。 国家长城 义名天下——英公李勣 李勣,曹州离狐人。本姓徐,名世勣。高宗永徽年间,为避太宗李世民名讳,改单名勣。李勣年青时家本豪富,隋末徒居滑州。史称其“家多僮仆,积栗数千钟”,与其父徐盖都是乐善好施之人,拯救贫乏,不问亲疏。隋炀帝大业末年,李勣才十七岁,见天下大乱,就近参加了翟让的军队。他劝说翟让:“附近是您与我的家乡,乡里乡亲,不宜侵扰,宋、郑两州地近御河,商旅众多,去那里劫掠官私钱物非常方便。”翟让称善,于是在运河上劫取公私财物无算。有钱就不缺人,不久兵众大振。隋朝遣名将张须陀讨伐,翟让吓得要跑,李勣止之,与隋军两万多人交战,竟于阵中斩张须陀,大败官军。 当时,蒲山公李密参与杨玄感反叛,兵败逃亡。李勣与浚仪人王伯当知道李密天下英雄,一同劝说翟让奉李密为主,以收买人心,扩大影响。 隋朝令王世充讨伐李密,李世勣多次拒战,以奇计在洛水两岸几次大败王世充,李密因此封他为东海郡公。当时河南、山东大水,饥民遍地,隋朝赈给不周,每天饿死数万人。李勣向李密进言:“天下大乱,本是为饥。如果我们攻陷黎阳国仓,大事可成啊。”李密听计,派李勣带五千人自愿武渡黄河掩袭黎阳仓隋朝守军,当日攻克,开仓招民众随便领粮,十天之间,就招募到兵士二十多万人。一年多后,宇文化及江都弑隋炀帝,越王杨侗即位于东京洛阳,赦免李密诸人,封魏国公,拜太尉。隋廷又授李勣右武侯大将军,命他们一同讨伐宇文化及。李勣守黎阳仓城,宇文化及率军四面攻城,形式危急,李勣从城中向往挖地道,忽然现身城外,大败宇文化及,解围而去。 讲李勣,不得不交待李密。李密为人,身先士卒,躬服俭素,号令严整,每战所得金宝都赐与手下将士,因此非常受人爱戴。在与隋军的交战过程中,威信日隆,号为魏公,他让祖君彦所作的《讨隋炀帝檄文》千古流传,辞采壮烈。后来李密与翟让之间产生矛盾,两人手下都劝他们先下手为强,其间原委,皆是由争权夺利而起,不是简单的“地主阶级阴谋家杀害农民起义军领神”那么简单,而且翟让为人简单粗暴,其兄翟宽与属下又数次侮辱李密手下兵士,逐渐结怨。李密最后在众人劝说下决定除去翟让,趁宴请机会斩杀翟氏兄弟。由于李勣当时是翟让属下,也被乱兵刀砍剑劈,遭受重创,李密见到后马上制止士兵的杀戮,李勣免于一死。翟让另外的大将单雄信等人叩首求命,李密都释而不杀。李密后来又多次打败隋军,最盛时有众三十余万,各地割据的首领都派使请他为称帝,李连渊也不得不上书推戴,肉麻地称“天生蒸民,必有司牧,当今为牧,非子而谁?老夫年余知命,愿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鳞附翼……”屡战屡胜之际,李密军士有粮而无饷银,军士渐怨,几次反败于王世充。其间李密手下有人谋叛王世充,李密本想将计就计,趁王世充半渡洛水时出兵一举击灭。岂料天意弄人,王世充发军时,李密的侦察兵都没有发觉,等整军将战时,王世充军队已经全军渡河上岸。李密见大事已去,不得不率小股人马逃遁。本来李密想去黎阳李勣处,有人劝他:“杀翟让之时,李勣被乱兵砍伤差点死掉,他能不记仇吗?现在投奔他,靠得住吗?”最后,不得已之下,李密与王伯当投靠李渊。 当时李勣全统李密旧境,东至于大海,南至于长江,西至汝州,东至魏郡,一时间未有所属。不过李勣是真义士,他对长史郭孝恪说:“魏公(李密)已归大唐,如果我自己上表向唐主献地,是自邀功劳而彰主公败绩,还是把土地人口军人数目造册,总启魏公,让魏公自献。于是派使臣上表。唐高祖李渊听说李勣有使人来忙召见,一见只有给李密的信,很感奇怪。使人详细道明原委,高祖大喜,认为李勣“感德推功,实纯臣也!”马上下诏封李勣黎阳总管、莱国公,不久又加右武侯大将军,赐姓李氏,并封其父李盖为王,为李盖固辞,于是封为舒国公。下诏遣李勣部统河南、山东之兵以拒王世充。 李密归唐后,从前在信中对自己亲热过份的“老哥”李渊相待甚薄,只拜光禄卿的散官。不久,唐朝听说李密降于王世充的旧将纷纷离心,就派李密前往黎阳招降旧部。心怀怨望的李密行至洮阳,高祖李渊又派人召还他,疑惧之下,李密决定反唐。王伯当一直劝他不要反唐,但见李密意决,就横下心,说:“义士之立世,不以存亡易心。我一直受您厚恩,期待以性命相投。您不听我劝告,我肯定会和您一道起事,生死以之,但是恐怕结果也不会好啊。”隋唐之际,英雄辈出,男儿义气相应,很是感人。唐将史万宝、盛彦师早有准备,伏兵山谷,横击李密及王伯当等人,众人皆被杀。李密时年才三十七岁。虽然旧《唐书》称他“狂哉李密,始乱终逆”,但字里行间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倜傥奇才和爱人下士的仁德大度。 李勣听说李密被诛,上表请唐朝容许他收葬故主,唐庭诏许。李密服重孝,与从前僚属旧臣将士隆重地把李密安葬于黎山之南,坟高七仞,以君礼葬之,朝野闻讯都赞叹他的忠义。 不久,窦建德军擒斩弑隋炀帝的宇文化及,乘胜又大败李勣,并以其父李盖为人质,令李勣仍守黎阳。转年,李密趁机又归唐,有人劝窦建德杀掉李盖,可建德也是位磊落大夫,表示说“李密忠臣,各为其主”,派人送李盖归唐。后来就一帆风顺。李密协同李世民连平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徐圆朗、辅公袥等人,功勋赫赫。其间,还有一个插曲可述。单雄信投王世充后,极受宠遇,也很卖命。李世民攻洛阳时,有一次与单雄信相遇,雄信号为“飞将”,艺高胆大,援枪直刺李世民,好几次差点追及把这位秦王捅落马下。(有史记载李勣当时在旁,对单雄信这位老哥们说“此秦王也”,“雄信惶惧遂退”,这肯定是小说家语,绝不可信,以单雄信性格,他肯定会枪挑李世民向王世充报功。王世充投降后,李世民把与唐军苦战的十几名大将列入处决名单,李勣泣请,以自己家财爵位换这位老哥们一命,由于先前差点被单雄信杀掉,李世民坚执不允。李勣无奈,与单雄信诀于大狱。单雄信埋怨他,“我固知汝不办事”。李勣大哭,用刀从腿上割下一块肉给单雄信吃掉,说“本来想随仁兄一起死,但谁来照顾你的家人呢。此肉随兄入地下,以表我拳拳真情。”单雄信死后,李密如家人般照顾他的妻子儿女,确是千古义气的典范。 贞观十五年,拜李勣为兵部尚书,还未赴京上任,薛延陀部又侵扰李思摩部落。李勣获唐廷委任为朔州行军总管,率轻骑三千追薛延陀于青山,大败敌师,斩名王一人,俘五万多人。(薛延陀部为匈奴别种,为铁勒族,对唐朝时叛时附)。回朝后,李勣遇暴疾,药方上讲治此病胡须灰可以做药引。唐太宗听说后,自剪胡须,为李勣和药。儒家礼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般人都不会轻易损伤,何况九五天子,亲剪“龙须”为臣子做药引,诚为千古美谈。(明太祖朱元璋把大便晒干后也分赐臣下,显然就是暴虐王八蛋所为,是朱家天子的一贯作风,同唐太宗此举相去十万八千里)。李勣叩首见血以谢,感动得一塌糊涂。太宗说:“吾为社稷计耳,不烦深谢!”不久,君臣宴饮,太宗醺然对李勣 讲:“朕将以太子托付于您。您往年不负李密,今日必不会负朕。”李勣雪涕,誓以必死。俄而沉醉,太宗亲解御衣为这位勋臣盖上以免着凉,如此宠遇,古今罕有。 贞观十八年,李勣跟从太宗伐高丽,攻破辽东、白崖等数城。贞观二十年,又率军大破薛延陀部,平定碛北。 贞观二十三年,太宗李世民病重,临崩前对太子说:“汝于李勣无恩,我现在把他责出外贬。我死后,你再以新皇名义授他仆射(宰相)之职,受汝恩遇,李勣必致死力。”于是,诏出李密为叠州都督。其实,太宗大不可和李勣这样重义气的人玩这一手,有些人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李密也是一样,大败于王世充后,如果去投李勣,说不定东山再起,江山姓“唐”姓“魏”还都不一定。他也和太宗一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李勣会因杀翟让时被砍重伤会怀恨在心,结果转路归唐,最后是龙虎入牢,再无出头之日。 高宗即位后,立拜李勣为尚书左仆射。永徽四年,册拜司空。李勣为人小心谨慎,对于皇帝家事一概不过问。后世对他不反对高宗立武后一事颇有微词,笔者独以为不然。皇帝椒房内事,外臣权位再高,血缘再亲,掺和入宫闱之事无论成败,最终难逃一戮。李勣又非皇亲国戚,为人又深沉谨慎,加之太宗托负他的是社稷国事,所以他的表现实为中允,并非油滑臣下所为。因此,武后对他非常,对待李勣的老姐还亲自临问,赐以衣服,家人一般。 高宗乾封元年(公元666年),高丽权臣(官号莫离支)盖苏文病死,其子男生继掌国事,另外两个儿子男建、男产发难,驱逐男生。男生奔唐朝,恳求唐朝发兵相助。高宗任李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率军征高丽。乾封二年二月,李勣大军渡辽水,攻拨高丽重城新城。李勣一路连捷,直抵平壤城南扎下大营,男建不断派兵迎战,皆大败而还。不久,城内人投降唐军为内应,大开城门,唐兵四面纵火,烧毁城门,男建窘急,自杀未死。平壤城最终被攻下,唐朝共获一百七十六城,六十九万七千户。至此高丽国灭,分其地置九个都督府,四十一州,一百县,设安东都护府统管整个高丽旧地。自隋文帝以来,屡伐高丽,无一成功。隋炀帝四次伐辽,因此亡国。英明神武如唐太宗,御驾亲征,也因天寒少粮而无功罢兵。高宗继位,前后派兵部尚书任雅相、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左骁卫大将军契必何力多次征讨,皆无功而返。直到李勣老将出马,乘高丽内乱,加之指挥有方,一举讨灭东边这个多年难拔的“钉子”,想必隋、唐几位皇帝如果地下有知,肯定惭叹不已。 李勣回国后不久,因征伐劳累而病重,卒,年七十六。高宗亲为举哀,辍朝七日,赠太尉,谥曰贞武,陪葬昭陵。 李勣一生,经战阵无数,所得赏物,大都分赐手下将士。大功成就,常推功于别人,故而人尽死力。重病后,只服皇帝送来的御药,家里人延请的的大夫一律不见。他说:“我山东一田夫耳,攀附明主,滥居富贵,位极三台,年将八十,岂非命乎?修短必是有期,宁能就医人求治!”临终之时,李勣忽然让其弟李弼置酒宴乐,堂下子孙满排而立。他对李弼说:“我自知必死,怕你悲哭,所以假装病情转好为此宴乐。你现在脑子清醒,听我讲话。我亲见房玄龄、杜如晦、高士廉等人辛苦建立门户,都被后辈破家亡人。我这些不肖儿孙,现在都交付给你,应细加防察,如有操行不伦、结交非类,马上打杀,然后奏之,以免倾覆家族……” 虽如此,李勣的忧恐最终成为现实。唐高宗崩后,武后临朝,随意废杀儿皇帝,大戮李唐宗室,武氏家族高官重权,天下人情怨愤。恰巧李勣孙子李敬业与两个兄弟都因受赃贬官,在扬州又遇见同遭贬斥的唐之奇、骆宾王等人,几个人趁机起事于扬州,旬日之间,竟有胜兵十多万。然而李敬业终属志大才疏之辈,也并非真的想力复唐室,纯属有个人野心的半吊子阴谋家。武则天派三十万大军,很快捕诛众人。此次起事惟王能影响后世的,是骆宾王那篇千古流传的《讨武盟檄》。武则天边读这篇大骂自己的文章,边赞叹不已,并讲“宰相之过,安失此人?” 平定李敬业后,武则天下诏追削李敬业祖、父官爵,创坟斫棺,复本性徐氏。李勣直系子孙诛戮无遗,偶然有旁支逃脱的,“皆窜迹胡越”。唐德宗贞元十七年(公元801年),吐蕃攻陷麟州,驱掠民畜而去。一行俘虏走到盐州时,有位名徐舍人的吐蕃将领,把几千汉人俘虏召集一处,对和尚延素说:“大师勿惧,我本汉人五代孙。从前武太后杀唐宗室,吾祖建义不果(当指徐敬业),子孙流落绝域,至今已经三代了。虽然我们几代居此,有兵有地,然思本之心,无忘于国。但至今旌属繁衍已多,无由自拨归汉了。”言毕,把几千作为奴隶本来要累病死于吐蕃的汉人全被放掉。 英国公做梦也想不到,他一辈子都为唐朝在边疆和“夷狄羌狄”多个少数民族作战,殊不料自己残留的血脉最终竟也混同于其中,这真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黑色幽默。我对大儒王夫之一直钦服有加,惟独于他对李勣的评价大不以为然。王夫之讲:“李世勣始终一狡贼而已矣。……夫为盗贼而能雄长于其类者,抑必有似信似义者焉,又非假冒之而欺人亡实也。相取以气,相感以私,亦将宇之生死而不贰。……其然毕观李勣一生,于李密,忠也;于单雄信,义也;于兵士,恤也;于唐朝,始终如一,灭之高丽,功至高也。其孙李敬业反叛,皆非李勣力所能及,想所能想,以一后世乱臣贼子而追愤前人,实无可取。 (后记:李勣也是民间演义歪曲最甚的一个人。在《隋唐演义》中,他成了“牛鼻子老道”徐茂公,变成诸葛亮、吴用一类的军师人物,羽扇纶巾,掐指运算,诚为误导后人。) 马槊英雄 勇武绝伦——胡公秦叔宝 《隋唐演义》,秦琼秦叔宝是绝对主角,以“秦琼卖马”为引线,牵出全书情节。殊不料二十四功臣中,秦叔宝竟排名倒数第一。虽然演义作者当初有心,非有本事把你最末一名变成正数第一。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二十四功臣中,以秦叔宝最为广大群众所熟悉,过年贴年画,说门神是神荼、郁垒没几个人知道,但都晓得一个是秦叔宝,一个是尉迟敬德。 秦叔宝,名琼,齐州历城人。隋炀帝大业年间,为隋大将荣国公来护儿帐下卫士。秦叔宝母亲病死,来护儿派人送钱送物吊孝。军士们议论纷纷:“士卒死亡以及兵将家里死人的很多,来将军从未吊问过,为什么单单这样礼待秦琼呢?”来护儿闻此议论,对左右说:“叔宝勇悍,又有志节,必当自取富贵,岂得以卑贱处之!”这位来公也是慧眼识英雄,见人下菜碟。(来护儿是江都人,和秦叔宝出身差不多,少年时常常发陈涉之叹:“大丈夫当取功名,安能久事陇亩!”后追随隋将杨素数次击贼有功,又从蒲山公李宽(李密之父)在现在的黄山一带破贼,进位柱国。炀帝即位,数被宠遇,几次征高丽均参与其中,并以平灭杨玄感被封为荣国公。最后一次击高丽,来护儿劝炀帝不要因高丽王假装称臣就撤兵,当时城破指日可待,炀帝不听,功败垂成。宇文化及江都弑帝,来护儿作为贵臣也为乱兵所杀。其长子来楷也以勇武出名,讨击群盗,所向皆捷,贼人为之作歌曰:“长白山头百战场,十十五五把长枪。不畏官军十万众,只畏荣公第六郎。”后与父一起遇害,诚为父子英雄。) 隋朝末年,秦叔宝在大将张须陀手下。这张须陀也是一个英雄,有一次以万人对有众十多万的大盗卢明月,相持十余天,极尽且退,他对诸将士说:“我们撤退,贼兵一定追击我们,到时其营空虚,如以千人袭其大营,必定大胜。只是这个任务太危险,谁愿意去呢?”众将默然,惟独秦叔宝、罗士信自告奋勇。(罗士信十四岁从军,勇猛异常,《隋唐演义》中也是主人公之一。历史上,罗士信投唐,也是李世民亲密战友之一,最后在与刘黑闼争战中被俘,坚不投降,被杀,年仅二十八)两人依计行事,趁卢明月追击隋军时袭其大营,焚烧三十多营栅。卢明月奔还,张须陀带兵还击,大破十万之众,卢明月只和百十号人逃走。由此,秦叔宝威名大震。不久,他跟随张须陀击李密,哪知天外有天,张须陀军败身死。秦叔宝去武牢投奔隋官裴仁基(裴仁俨之父),不料不久裴仁基归降李密,秦叔宝就顺理成章成了李密大将。李密英明贤达,厚待叔宝,以他为帐内骠骑。在与宇文化及大战中,李密曾为流矢射中,堕马闷绝。当时左右奔散,追兵继至,只有秦叔宝一人捍卫左右,把李密救回营中。后来,李密败于王世充,这个胡人也久闻秦叔宝大名,署为龙骧大将军。与程咬金等人一样,秦琼对这个“卷发豺声,性多诡诈”的西域胡人后人很看不起,阵前告辞,奔投唐军。 高祖李渊亲自下命秦叔宝跟从秦王李世民征战,在美良川大战中,助李世民击降尉迟敬德,功居最多。高祖李渊专门派使臣赏赐叔宝金瓶,慰劳说:“爱卿不顾妻子,远来投我,又立功效。朕肉可为卿用者,当割以赐卿,况子女玉帛乎?卿当勉之。”由此而观,雍正给年羹尧写的信还不算太肉麻。唐朝革创之初,太需要叔宝这样的良勇之将了。接着,秦叔宝又从李世民击败世充、窦建德、刘黑闼等人。每次与秦王李世民征伐,只要敌方阵垒中有骁将锐卒在阵前跃马招摇示威,李世民都会派秦叔宝去把对方“处理”掉。秦叔宝一得命,立即跃马提枪,万众之中必刺对方于马下,敌军人马群易,却会潮水般后退,场面煞是壮观。李世民以此“益重之”,叔宝也“以此颇自矜尚”,得意洋洋。(史书及此,似有贬意,不知何因)。 玄武门之变,从李世民诛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太宗即位,拜左武卫大将军。此后,秦叔宝就一直患病在家,他常对人说:“我自少所经二百多战阵,屡中重创。大概前后受伤流出的鲜血有数斛之多,又怎么不生病呢。”贞观十二年,卒,赠徐州都督,陪葬昭陵。太宗特令在他坟莹内立石人马,以旌其战阵之功。贞观十三年,改封胡国公。 观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书生出身”的还真不少,包括长孙无忌、杜如晦、魏征、房玄龄、高士廉、萧瑀、虞世南、唐俭,共8人,占三分之一;武将出身的有尉迟敬德、李靖、段志玄、刘弘基、屈突通、殷开山、柴绍、侯君集、张公瑾、程咬金、刘政会、李勣、秦叔宝;宗室一人,河间王李孝恭;外戚一人;长孙顺德;农民出身一人,张亮。可见王孙李贺“若个书生万户侯”的叹息只有感自己身世的虚叹,并非实指。凌烟阁功臣中绝大多数是太宗李世民南征北战,东征西讨过程中的老战友,不少还是化敌为友,一见就如平生之交。太宗晚年,常常有预感地在多个功臣死前有梦兆,“欢笑如平生”,可见昔日文臣旧将长活于一代英主的脑海之中。细观史书,太宗继位后在与这些旧臣老友言谈中常常称“我”而不言“朕”,足见无君臣鸿沟之隔,情义之重,古今罕见。笔者少年时代不爱学习,特别沉迷于单田芳的评书《隋唐演义》,诸多情节至今不忘。写毕凌烟阁功臣,单田芳大师那独特的沙哑噪音给《隋唐演义》的结尾诗似乎言犹在耳,恍如昨日: “隋末英雄起四方,龙争虎斗动刀枪。多少英雄含恨死,一统江山归大唐!” 谢谢楼上诸位仁兄夸奖。 现在把几个枭雄和唐朝对手的材料再贴上。 此外,除了李密、萧铣已在李勣、李孝恭两人传中有较详细记述外,隋唐递嬗之际多所言及的还有王世充、窦建德、刘武周、刘黑闼、杜伏威、辅公袥、朱粲诸人,观凌烟阁功臣,多是因平灭这几个豪杰或枭雄而扬名立万,而且,在《隋唐演义》中,民间文艺家也把这几个人描述的活灵活现,精彩引人。 谄谀求荣 篡逆奸雄——王世充 王世充,字行满。王世充的祖辈原是西域胡人,姓支(胡姓),一直往来中原,贩货求富。不过,到他爷爷那辈就已落魄穷困,早死。其父支收随母改嫁霸城姓王的人家,自此冒姓王氏。王收已经是完全汉化的胡人,读书求官,在隋朝竟也能做到汴州长史这样的地方中下级官职。 王世充自幼很爱读书,颇涉兵史,“尤好兵法、龟策、推步之术”(这也是胡人的传统)。隋文帝开皇年间,他以军功拜仪同,累转兵部员外郎。王世充巧口善辩,明习法律,人不能屈,青年时代就已初具奸雄端倪。隋炀帝大业名间,王世充为江都,兼领江都宫监。恰值隋炀帝屡幸江都,王世充又“善侯人主颜色,阿谀顺旨”,大献珍奇宝物,雕饰池台,因此倍受隋炀帝信任。暗中,他也知晓隋朝将乱,平日里广结豪杰,释放罪囚,收买人心。杨玄感之乱,他又从军“平叛”;齐郡孟让叛隋,王世充竟也能率军击破之,斩首万余,生俘十多万,可谓“军功”卓著,隋炀帝更加信任于他,认为他兼具将师才略,并在赏功宴上亲执御酒赐之。 李密攻陷洛口粮仓后,隋炀帝派王世充征讨。遇此英豪对手,王世充开始露馅,隋军淹死万余人,冻死万余人,数万隋军死亡殆尽,回到河阳时才剩千把人。无奈,王世充自己系狱请罪,越王杨侗怜其才能,派人释放了他,征还洛阳,让他招集散卒,戴罪立功。 不久,宇文化及在江都作难,弑掉隋炀帝。越王杨侗在洛阳继位为帝,拜王世充为吏部尚书,郑国公。新帝登基后,几个大臣与王世充合议,决计招降李密,让他攻伐宇文化及,以使“两贼相斗”,乘双方困疲而一举全歼。由于越王杨侗毕竟为隋正朔嫡系,又拜李密为太尉,因此李大英雄忘掉与隋炀帝的“前仇”,转而为杨家努力“讨贼”,且屡战屡捷,不时上表告胜。王世充心中大惧,认为自己从前与李密百余战,杀伤对方将士甚多,一旦李密全歼宇文化及还朝,肯定会对自己不利。于是他先散布谣言,杀掉首倡招降李密的大臣,把朝中大权揽于己手。 不久,李密果然大败宇文化及,但也两败俱伤,“劲兵良马多战死,士卒疲倦”。王世充趁机假托鬼神,蛊惑人心,说自己梦见周公,派自己率军讨伐李密,并宣言,士卒如果不从,肯定会病疫而死。正好王世充属下兵士多楚人,“俗信妖言”,都跃跃欲战。由于李密刚刚大败宇文化及,有轻敌之心,被诡诈的王世充乘虚攻入,大溃而逃,奔附唐朝。王世充“尽收其众,振旅而还”,隋帝杨侗拜其为太尉。 自以大功如此,王世充渐有不臣之心,又有道士妄言符瑞,称王世充有皇帝之命,应代隋而立。为了广收人心,王世充还派人到处网捕飞鸟,在鸟脖子上绑上写有王世充应为皇帝的布条后放飞,再派人四处射下,诳诱众人。见火侯差不多,王世充就废掉杨侗,自称皇帝,国号郑,大封亲戚兄弟为王,占据洛阳,与李唐争锋。 刚刚称帝一个月,王世充的礼部尚书、原来的隋朝大臣裴仁基等数十人就议谋想杀掉王世充这个逆贼,迎杨侗复位,事泄,被王世充全部杀掉。一不做二不休,为绝人望,王世充又毒死杨侗,谥曰恭帝。不久,王世充属下罗士信等大将纷纷反叛,奔降唐朝。眼见众心离叛,王世充大开杀戎,一人逃跑,全族杀掉。又下令五家相保,如果一家逃亡而四邻不觉,诛及四邻。又大设监狱,稍有怀疑,便捕人系狱。诸将外出征战,也把全家当人质关在宫中。由于一直在洛阳城中屯兵,城中乏食,仓粟日尽,每天饿死成百上千人,并出现人吃人的惨剧。 不久,秦王李世民率唐兵来攻,洛阳附近城池纷纷降唐,王世充据守洛阳。同时,他发信给从前的老仇家窦建德,以“唇亡齿寒”之义相晓,哀求救兵。窦大英雄一时糊涂,竟发大兵来援,最后反为英明神武的李世民一举击败,以皇帝之尊为唐朝擒俘。拥城自守的王世充陷入绝望,与诸将商议突围逃走,但属下将领“皆俯首不对”,谁也不言语。见大势已去,“大郑皇帝”不得已,率其将吏诣军门请降。 李世民把王世充押送到长安,唐高祖李渊“面数其罪”,王世充惶恐伏地,一副孙子相,哀告说:“为臣有罪应诛,但秦王答应不杀掉我。”李渊不好食言,就下令把王氏一家迁至蜀地安置。 庆幸得以不死,呆在驿舍的王世充一家正想准备出发,忽有羽林将军独孤修德在外大称有皇帝诏敕。王世充趋出跪伏听诏,还没有明白过味来,就被小将军一刀砍下脑袋。原来,王世充刚刚称帝时杀掉的一帮隋朝大臣中,正有独孤修德的父亲独孤机,替父报仇,正好赶上绝佳的时机。史载,“高祖免修德官”,其实李渊也是做做样子。不久,王世充其子其兄一家大小男口“在途谋反,伏诛”,想必是李渊为了斩草除根,借口王氏男丁在去蜀地的路上想造反,全锅除掉。即使独孤修德不在驿舍杀掉王世充,想必他活不了多日,在路中也会被唐朝诛杀。从称帝到被杀,这个胡人后代也就过了不到三年的瘾头。 仁德盖世 天命不及——窦建德 窦建德,贝州漳南人。其年青时就因守信仗义,深为乡里所敬重。其父死,乡里千余人送葬,可见其人缘之好。隋炀帝伐高丽,大肆募兵,窦建德为二百人长。不久,见天下乱起,他率数百人亡入高鸡泊中聚结,以此自保。当时群盗往来横行,杀人烧屋,惟独因窦建德信义大名天下有闻,他的家宅一直没人骚扰。隋朝郡县地方官推断窦建德肯定与群盗有关系,就不分青红皂白杀光了他一家老小。至此,窦建德公开反叛隋朝,兵马至万人,同时,他能倾身接物,善待士卒,人人为其尽死力报之。 大业十二年,窦建德大破隋朝涿郡通守郭徇大军万余人,追斩郭徇,由此声名大震。不久,隋朝太仆卿杨义臣征讨诸路义军,连战连胜,惟独窦建德一军独全。隋乱初起,各路起义人马捕获隋朝官员及读书人,大都虐杀掉,惟独窦建德善待降官和士人,加以恩礼,由此附近郡县渐渐降附,军容盛大,达十多万兵。大业十三年,窦建德又大破隋朝大将薛世雄三万大军。 随后,窦建德统领大军进攻河间,郡丞王琮率军民死守。相持之间,隋炀帝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杀掉的消息传来。王琮在城内发丧,窦建德也遣使吊祭,王琮至此请降。由于攻城时死伤甚众,窦建德众将都进言要用大油锅烹死隋朝守将王琮。窦建德说:“王琮真是义士啊,留着他正是鼓励忠孝之人。从前在高鸡泊为小盗,还可随意杀人,现在我们是要安百姓以定天下,怎能杀害忠良呢!”同时,他下令:“如果有人因攻城时属下亲戚死伤而想谋害王琮,罪及三族!”消息传出,隋朝郡令纷纷投城。 唐朝李渊称帝后的第二年,窦建德也在魏县称帝,国号大夏。为了威行天下,名正言顺,窦建德首先攻弑隋炀帝的乱臣贼子宇文化及兄弟,相战数次,“大破之”,擒斩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兄弟及十几个弑帝元凶。他还亲身拜谒隋炀帝萧皇后,称臣跪拜,以明隋朝正朔。当时隋朝义城公主和亲远嫁突厥,闻讯派人迎接皇后萧氏,窦建德派千余骑护送,并报示以宇文化及等人的首级。 观窦建德事迹,是真正的“革命起义将领”所为。虽然以唐朝为正朔的封建史家皆以窦建德为“贼”,但对他的称赞叹扬之辞,通篇连牍。 “建德每平城破阵,所得资财,并散赏诸将,一无所取。又不啖肉,常食唯有菜蔬、脱粟之饭。其妻曹氏不衣纨绮,所使婢妾才十数人。至此,得宫人以千数,并有容色,应时放散。得隋文武官及骁果尚且一万,亦放散,听其所去。又以隋黄门侍郎裴矩为尚书左仆射,兵部侍郎崔群肃为侍中,少府令何稠为工部尚书,自余随才拜授,委以政事,其有欲往关中及东都者亦恣听之,仍给其衣粮,以兵援之,送出其境。” 隋末乱起,英雄辈出,皆各据州郡。当时,还没有显示出李唐能最终一统天下。窦建德率大军进攻相州,又攻克黎阳,一举俘虏李勇王朝的淮安王李神通、皇妹同安长公主以及日后赫赫威名的大将李世勣。过后,李世勣弃父逃跑,窦建德非常仁义大度,说“李勣本是唐臣,不忘其主,此忠臣也,其父何罪!”竟能把李勣父亲李盖放还。不久,又把好酒好肉安置于大宅子的李神通和同安长公主归送唐朝。 稍后,窦建德开始变得糊涂,先是听信谗言杀掉能征善战的大将王伏宝,又杀忠谏的文臣宋正本,“由此,政教益衰”。 秦王李世民攻打王世充,在其文臣刘斌劝说下,窦建德害怕王世充被灭后有“唇之齿寒”之忧,想保持“天下三分”之势,派大军前往洛阳,想救援王世充。此前,窦建德还刚刚平灭了拥有数万精兵的割据者孟海公,挟此军威,浩荡而来。 强中自有强中手。一遇秦王李世民,窦建德“数战不利”,他也想解兵退走。手下文臣凌敬也劝他渡黄河攻取怀州河阳,收河东之地,一则开拓疆士,二则入无军守之境,三则唐兵闻讯必从洛阳撤兵,可解王世充之围。但困急又狡诈的王世充生怕窦建德一走自己就玩完,他派人带着大批金宝暗中遍赂窦建德手下武将,由此,众将都劝他进攻包围洛阳的唐军,并说可以一举攻灭李世民。 窦建德的曹皇后也劝他进取河东,不要和唐兵正面争锋。窦建德不听,并说:“郑国悬命朝暮,以待吾来。岂可见难而退,示天下以不信也!”于是大集军伍进逼武牢。也真正天命该绝,汜水一战,秦王李世民亲自披甲执兵,与窦建德大战,最终大英雄兵败山倒,在牛渚口中枪被擒,送斩长安,时年四十九。窦建德自称兵到灭亡,共六年。对此,封建史臣也不得不叹息:天命有归,人谋不及。 一时人雄 命亡突厥——刘武周 刘武周,河间景城人。青少年时代,刘武周尤以骁勇善射著称,其兄刘山伯见他常和一帮豪侠之人饮酒交游,就劝诫他说:“汝不择交游,终当破灭我们刘家门户。”以长兄身份,刘山伯常常对这个桀骜不驯的老弟施以拳脚。忍受不了家兄“高压”,刘武周跑至隋将杨义臣账内从军,在隋炀帝征辽战争期间以军功授建节校尉,衣锦还乡。 河间太守王仁恭爱其材武,以他为亲军卫队长。其间,刘武周乘机与王仁恭侍儿私通。由于害怕事泄被杀,加之见天下已乱,刘武周便在州郡内扬言王太守关闭粮仓,不恤饥民,并假装有病,回家观变。趁乡里豪杰探视他时,一起商议造反大计。计定后,刘武周与十数人直冲入殿,把正在办公的王太守一刀斩死,并持其首级遍徇郡内,继而开仓大赈饥民,得兵万余人。刘武周自称太守,并遣使归附突厥,以为强援。 隋朝雁门郡丞发兵征伐,被刘武周打得大败。接着,他趁势进攻汾阳宫,把俘获的隋宫美女送给突厥始毕可汗。可汗大喜,回送他大群骏马,刘武周兵势益振,连下定襄、马邑,并建国称帝,建元天兴。不久,他又入图晋阳,南下与唐朝欲争天下,并击败唐将李仲文和号称“智多星”的裴寂,吓得齐王李元吉逾城逃走,太原落入刘武周之手。 秦王李世民带兵进讨,双方相持于柏壁。刘武周大将尉迟敬德大破永安王李孝基,唐朝四军皆没。尉迟敬德回师浍州路上,被秦王李世民邀击于美良川,首次大败。李世民又在雀鼠谷大败刘武周大将宋金刚,一日八战,俘斩数万人。 不久,刘武周大将尉迟敬德、寻相、张万岁等人相继降唐,刘武周大惧,与百余骑亡奔突厥。 龙落浅滩,自然命不久矣。不久,刘武周和其大将宋金刚都想回归汉地,逃跑时都被突厥人抓住,命丧异乡。刘武周自起兵被杀,共六年。 乡里泼皮 称王一方——刘黑闼 刘黑闼,贝州漳南人。同汉高祖刘邦一样,此人年青时就嗜酒无赖,好赌博,不治产业。但他有个好朋友窦建德,常常在他输得只剩条裤腰带时,穷中送银,非常够哥们义气。隋末大乱之际,刘黑闼先投奔郝孝德,啸居山林为盗,后来投奔李密,成为一个偏将。王世充大败李密后,又归王世充。由于这位西域胡人不时念咒请神上演“唬人”的把戏,刘黑闼很看不起他,趁机会跑出,投奔从前的好友窦建德。窦建德一见大喜,马上署为将军,封汉东郡公。 由于一直在“诸贼”中混事,刘黑闼“善观时变,素骁勇,多奸诈”,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常常趁敌方麻庳大意,乘机奋击,多所克获,军中号为神勇之将。 窦建德被李世民平灭后,刘黑闼躲回漳南老家,闭门不出。当时,唐高祖李渊下诏征调窦建德旧将范愿、高雅贤、曹湛等人去长安待命。这几个人闻讯很惊惶,聚在一起商量道:“王世充以洛阳城降于唐朝,手下猛将如单雄信等几十人都被斩首,我们这些人到长安,肯定没有生存的机会。而且,从前我们夏王窦建德俘获淮安王李神通,好吃好喝好招待,礼送他回唐国。唐家现在捉得夏王,马上就加以杀害,我辈如不替主公报仇,也真羞见天下人啊。”计议已定,几个人就决定起兵反唐。 卜封问巫,巫师说以姓刘的为主师能够大吉大利,他们就前往漳南去见窦建德旧将刘雅。不料,刘雅认为天下已平,乐得在家当小地主,不愿起事。几个人大怒,怒斥刘雅不义,杀之而去。大家又想起多奇略、善将兵的刘黑闼,前往一见,陈说因由。刘黑闼大喜,杀牛会众,一下子就招得百十号人,一举袭破漳南县城。接着,他们又大败唐朝贝州和魏州两个刺史所统率的正规军。 唐高祖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刘黑闼设坛于漳南,祭奠窦建德,自称大将军,正式大举起兵。唐朝淮安王李神通等人征讨,都大败而去,就连一世雄杰的李世勣,也被刘黑闼打得只剩一人逃免,属下五千人被杀得干干净净。窦建德故将旧吏纷纷响应,突厥颉利可汗也派人马来援,半年之间,刘黑闼竟全部恢复窦建德原先的地盘,称汉东王,建元天造。 刘黑闼行军施政,都一如窦建德旧法,但“攻战勇决过之”。无奈何,秦王李世民又亲自率兵攻讨。洺水一战,李世民又折亲信大将罗士信,不得不坚壁拥兵。面对刘黑闼数次挑战,以勇胜闻名的李世民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不久,刘黑闼军粮已尽,拥全军奔来决战。李世民派人掘开洺水,淹死刘黑闼数千人,马上的劲骑顿时成为水中沉石,又被杀万余人。最后,刘黑闼只剩下一千多号人,亡奔突厥。 两个多月后,刘黑闼借得突厥兵,又杀个回马枪,高祖李渊再遣大军迎击,全为刘黑闼击破,淮阳王李道玄也死于阵中。一时之间,河北诸州复叛,旬日之间,刘黑闼“尽复故城”,建都洺州。一向以勇武善斗自诩的齐王李元吉心中十分害怕刘黑闼,拥兵逗留不前。倒是太子李建成不断督兵进讨,连战大捷。转年(武德五年)二月,李建成大破刘黑闼于馆陶,又攻之于永济渠,一路追击。刘黑闼马不停蹄,跑到饶阳城下,左右只剩一百多人,又被打回原形。 饶阳城刺史葛德威本是刘黑闼任命的官员,但此刻兵败落魄,刘黑闼也不敢冒然进城。葛德威“谬为诚敬,涕泣固请”,一定要请老主人进城吃饭。饿得眼睛发蓝的众人禁不住酒食之香的诱惑,进城吃饭。刚刚坐下,鸡腿还未入嘴,葛德威师重兵包围诸人。 束手被擒之时,刘黑闼大骂“狗辈负我”。但乱世之中,各思自保,他自己最终成为葛德威求取富贵的最佳礼物。太子李建成马上派人斩杀刘黑闼,山东遂定。 义结金兰 富贵成隙——杜伏威与辅公袥 杜伏威,齐州章丘人。自少落拓,不治产业。杜伏威自少年时代,家里穷得叮当乱响,绝对的贫下中农出身。他常常穿墙破户偷东西,以此为生。所喜的是,杜伏威有个刎颈之交的铁哥们辅公袥。这位辅公子的姑姑是个养羊为生的大财主,辅公袥常常从姑姑家里的羊圈偷羊送给杜伏威吃,少年义气,惺惺相惜。见圈里羊只越来越少,辅公袥的姑姑气坏了,一状告到“派出所”,郡县的捕快就四处搜抓两个人。情急之下,两个人“遂俱亡命,聚众为群盗,时年十六”。也就是在现今还上高中的年纪,两个少年已经成为“起义军”小首领了。 杜伏威打仗很勇敢,出则居前,入则殿后,众人咸服,不久就被推为头领。隋炀帝大业九年起(公元613年),杜、辅二人自称将军,在江淮一带寇掠往来。在此期间,他们用计用力,兼并了苗海潮、赵破阵等原本人数多于自己的大股“游盗”,并大破隋朝江都留守宋颢大兵。隋炀帝闻知大怒,亲派右御卫将军陈棱以精兵八千攻讨杜、辅二人。 陈棱虽是御林军出身,兵铠精良,都十分惧怕杜、辅的军士,大军到后根本不敢交战。杜伏威派人给陈棱送去一套妇人衣服,并在信中称陈棱为“陈姥”,以此激怒这位御林军军官。 陈棱大怒,挥军前进。杜伏威也领兵迎前,亲自跃出阵前挑战。陈棱有个部将是神箭手,一箭正中杜伏威前额。杜伏威大怒,在马上用手指着朝自己放冷箭的军校,说:“不杀汝,我终不拨箭!”于是驰马大呼,直冲入陈棱阵中。隋兵人马兵器当时都占绝对优势,就是无胆打仗。杜伏威匹马冲来,纷纷掉头往回跑。杜伏威一直奔驰到朝他射箭的军校面前,“使其拨箭,然后斩之”。连血也不擦试一下,杜伏威一手拿着人头,一手执枪,又冲入陈棱阵中,杀数十人。陈棱军大溃,八千人被杀得一个不剩,最后这位御林军军官只身一人因马好才得免跑掉。 杜、辅二人乘胜破高邮、历阳,一时间各路“小盗”争来附之,声威震江南。他们又亲选五千人为敢死之士,号为“上募”,厚饷精骑,同甘共苦。每遇攻战,就下令这些“上募”发击,战罢检查,如果这些人有枪箭创伤在后背的,一律就地斩首(说明这些人是逃跑时被人自后击中)。所获财物,全部赏赐将士,故而人自为战,所向无敌。 宇文化及在江都杀掉隋炀帝后,闻知杜伏威大名,任命他为历阳大守,“伏威不受”,可见也是个知晓伦理大节的英雄。在洛阳继位的越王杨侗很器重杜伏威,拜他为东南道行台尚书令,封楚王。后来王世充篡逆,毒死杨侗,杜伏威向唐朝投降,被唐高祖李渊拜为东南道行台尚书令、上柱国,封吴王,赐姓李。 杜伏威投唐后十分卖力,与辅公祏一起把江淮一带称雄的李子通、汪华等武装均彻底清灭掉,尽有江东、淮南之地。 在杜伏威军中,大家都知道知道辅公袥是他的生死哥们,全营上下都呼辅公祏为“伯”,像畏敬杜伏威一样畏敬辅公袥。富贵之后,少年时代的生死交情逐渐淡漠,杜伏威渐渐猜忌起这位老哥们,他把自己的两个养子封为左、右将军,升辅公袥为“仆射”,外表尊崇,实际上夺掉了他的实际掌兵权力。辅公袥也是聪明人,虽心中怏怏不快,外表也假装不在乎,成日与老朋友学辟谷成仙的把戏,迷惑杜伏威。 秦王李世民平灭刘黑闼后,杜伏威心内大惧,他上表高祖,申请入朝觐见。可以想见,权力、金钱、官爵的富贵侵蚀力是如此巨大,从前杜伏威为流氓无产者的时候,只身匹马陷阵而不惧,生死度外;如今,自己拥数十万众兵,独霸江南,只是听说李世民平灭刘黑闼的消息,就吓得赶忙亲身入朝见唐皇,以表自己的忠贞不贰。临行前,杜伏威私下嘱咐自己的亲信:“吾入京,若不失职,无令公袥为变,”非常提防辅公袥趁间寻事。 入朝后,杜伏威被拜为太子太保,兼行台尚书令,位在齐王李元吉之上,唐朝对他外虽宠异,内实防惮。高祖李渊把他留在长安的大宅子里面,暂不让他还归江南。辅公袥设计,诈称他接到杜伏威的密信,要他起兵反唐,以此返还被扣留于长安的杜伏威。 接着,“伏威在长安暴卒”,估计是被李渊派人弄死。辅公袥更找到借口,建立宋国,自称皇帝。但毕竟忽降忽反,又缺少军中主师杜伏威,辅公袥属下的战斗力大不如前,与唐朝李孝恭军对甫一相接,一战即败,逃跑途中被捉,送于丹阳斩首。 杜伏威、辅公袥两个自起兵到灭亡,一共十三年,死时也才三十多岁(自两人横行江淮算起)。平定辅公袥后,高祖李渊诬称杜伏威预先知道辅公袥的反谋,下诏削夺杜伏威官职,籍没其妻子。太宗李世民继位后,知道杜伏威是被冤枉,下诏复其官爵,葬以公礼。 食人恶魔 乱世狂贼——朱粲 朱粲,亳州城父人。此人年青时还是县城的办事员(县佐吏),隋炀帝大业末年,他从军“讨贼”,见天下乱起,他摇身一变,聚结一帮人,自己倒成了“贼”,号“可达寒贼”,自称迦楼罗王(名称极其古怪,可能信奉哪种邪教),有众十余万。他引兵东杀西屠,所至郡县无分良奸,全都杀光、烧光、抢光,并很快自称楚帝,鼎盛时有军士二十多万。 朱粲一军没有任何政治目的和军事目的,迁徒无常,攻下州且后就大吃大喝,劫掠一空。粮食吃光后,就把县城烧毁,又去劫掠就近的城州,以至于他所经过的地方百姓没有粮食吃,饿死者遍野满山。最后,朱粲一军自己也没有粮食吃,就开始抢夺大量的婴儿煮来吃。大概是感觉味道不错,朱粲就号令军士:“食之美者,宁过于人肉乎!但令他国有人,战何所虑?”于是马上勒集部下,四处略取女人和婴儿,分给诸营作军粮食用。同时,在转战期间朱粲军队向各地城堡收取税金也只要妇女、婴儿,不收取金银(估计财宝已经抢掠山积,只缺军粮)。 隋朝的著作佐郎陆从典和通事舍人颜闵楚因事被贬南阳,朱粲先是以二人为宾客,后来军中乏食,这两个官员连同全家都被左右军人当粮食吃个精尽,可见朱粲军是一支不折不扣的吃人恶魔军队。原本降附的周围州郡再也忍受不了这群虎狼队伍,纷纷起兵,相聚而进攻朱粲,杀得这些吃人兵最终只剩几千人,拥着朱粲败逃至菊潭县。无奈之余,朱粲遣使向唐朝投降。高祖李渊派散骑常侍段确前去迎侯。 估计这位段常侍非常厌恶朱粲为人,加之文人轻狂,就在酒席间乘着醉意问朱粲:“听说你常常吃人,滋味如何?”这位吃人将军也不示弱,回答说:“如果吃你这种爱喝酒的人,味道很象是酒糟猪肉。”段确大怒,骂道:“狂贼,你入朝后不过是个失势的奴隶,还能有机会吃人啊!”朱粲又惧又气,派人把段确和几十个从人都抓起来杀掉,把骨肉加佐料炖熟了装进大坛子,分给军人当军粮。然后,他转投王世充,被这位胡人天子拜为龙骧大将军。 好景不长。秦王李世民很快平灭王世充。在洛阳大宅子里正享人间清福的朱粲也被唐军抓获,斩于洺水之上。由于此人吃人恶名远扬,为害甚烈,围观的百姓争相用瓦石投击他的尸身,烂如肉泥,也算是死得其所。千年灭倭第一战 ――唐高宗龙朔三年白江之役 说起中倭之间的战争,一般人均会想起中华民族死伤三千多万人的抗日战争、令人切齿嗟叹、尽丧北洋水师的甲午海战,十六世纪惨烈的抗倭援朝战争以及忽必烈居心叵测想顺带消灭汉人“新附军”、最终功亏一篑的元朝征倭大战。数次战争,说句实话,代价巨大,败多胜少。特别是距离今日最近的抗倭战争,如果没有美国最后两颗原子弹,狂妄叫嚣“一亿玉碎”的倭人不知还要涂炭我中华多少生灵。 其实,远在一千三百多年前,我们伟大的唐朝先人曾在朝鲜半岛的白江(今韩国锦江)干净利索地打过一个漂亮仗,使得倭寇偃旗披靡、一蹶不振。当时,汉军、新罗联军两万多(汉军一万多,新罗军不到一万),对倭军、百济联军七万多(倭军五万,百济军两万),真正以少胜多,重创倭夷,且水陆并胜,焚烧倭军战般四百多艘,四战走捷,倭、百联军不战即降,余则仓惶遁走。而且,与明朝援朝抗倭不同,那次战争明朝主将邓子龙与朝鲜主将李舜臣均壮烈战死;白江之战,唐军主将刘仁轨与新罗王金法敏都精神抖擞,完好无损。倭国国内大震,剩下未被屠杀的残兵败将逃返本岛。心肝胆裂之余,倭人在国内凿三重巨塹以防唐军进攻。 当时当地,如此赫赫战功,《旧唐书•刘仁轨》传中,却只有短短一百二十三个字:“于是(刘)仁师、(刘)仁愿及新罗王金法敏师陆军以进。(刘)仁轨乃别率杜爽、扶余隆率水军及粮船,自熊津江往白江,会陆军同趣周留城。(刘)仁轨遇倭兵于白江之日,四战捷,焚其舟四百艘,烟焰涨天,海水皆赤,贼众大溃。(扶)余丰脱身而走,获其宝剑。伪王子扶余忠胜、忠志等,率士女及倭众并耽罗国使,一时并降。百济诸城,皆复归顺。”《资治通鉴•唐记十七》基本也是类似的描述,短短数十字。 即使以现代眼光来看,白江之役不可不谓大胜:又是以少胜多,又是水陆并进,又是“借东风”烧敌船,又是友军配合作战破敌联军,该记载该褒功该宣传的地方多的是。但在唐朝,以及书写新、旧唐书以及《资治通鉴》的五代和宋朝,倭国名气太小,近乎被史臣忽略不计。当时的大将们,也以平高丽、灭突厥、却土蕃、击回鹘等等自耀大功,谁都不会把打败倭人的战绩拿出来显摆。当时的中国人,也没多少知道倭国,估计可能吃过倭瓜。就象今天的美国人,如果对他说美国大兵很狠狠教训了斯威士兰一顿,对方肯定一脸茫然:“斯威士兰,哪里啊,亚洲?非洲?拉丁美洲?有石油吗?不是斯里兰卡吧?……”一直到数月后在哪个电视小节目上看见娱乐新闻数千美女猛晃豪乳竞当国王新妃,这个美国人才恍然,“哦,斯威士兰是南非一个部落小国啊。”由此可推,美国将士也只会吹牛说“兄弟在二战、韩战、越战的那会儿…..”,绝对不会吹嘘他在斯威士兰宰过多少”马猴“――当时的唐朝,乃世界性泱泱帝国,天朝,所以,对白江之战,根本没有什么人太当回事,不过是一次鸡毛蒜皮的小胜利而已。 盛唐大宋,对倭国真的不甚了了,道听途说,只作如下记载“日本,古倭奴也……国无城郭,联木为栅落,以草茨屋(贫民窟一样的草棚子)。左右小岛五十余,皆自名国,而臣附之(散乱的部落联盟)……其俗多女少男,有文字,尚浮屠法……其俗椎髻,无冠带,跣以行,幅节贯后,贵者冒锦(倭国自古就穷);妇人衣纯色裙,长腰襦,结发于后(跟高丽学的)。至(隋)炀帝,赐其民锦线冠,饰以金玉(日本在炀帝之前连衣冠都没有,更甭想“衣冠人物”和“道德文章”)……”;日本国者,倭国之别种也……或曰:倭国自恶其名不雅,改为日本;或云:日本旧小国,并倭国之地……”。直到“遣唐使”一批批来大唐跪拜求学打秋风,中华才对这些矬个子的小人种稍加留意。其中一批贡使来唐,副使仲满(阿倍仲麻吕)“慕中国之风,因留不去,改姓名为朝衡……留京师五十年,好书籍。放归乡,逗留不去。”朝衡就是晃衡,这倭国哥们在天宝十三年忽起思乡之情,想搭乘遣唐使藤原清河的便船 “衣锦还乡”,中途遇风,差点被淹死。诗仙李白以为和自己一块吃过倭瓜并收受过对方一件日本裘皮大衣的矮小哥们喂了王八,三两黄酒下肚,信笔涂鸦,有《哭晃衡卿》一诗:“日本晃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哭也不是真哭。三天之后,李白本来把矬哥们这“死人”就忘了。过了数月,忽然又惊见此人现身长安诸王公的大宅院酒席间,李白还以为白日见鬼遇诈尸,实实吓了一大跳。不过,诗也不白写,此诗后来被人肉麻地吹捧为“中日友谊史传诵千年的名作”。 半岛也三国――高丽、百济、新罗与唐朝的关系 今天的朝鲜半岛,在唐朝初年存有高丽、百济与新罗三个“国家”。其中,高丽名声最大,军力最强,对中央王朝一直是时降时叛,时慕时倨。隋炀帝亡国,最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征高丽,致使国内民生凋敝,国力大耗。唐高祖李渊称帝后,对高丽“遗使称臣”并不感冒,对臣下说:“高丽虽臣于隋,而终拒炀帝,何臣之为。朕务安人,何必受其臣。”裴矩、温彦博谏劝:“辽东本箕子封国,魏晋时故封内,不可不臣。中国与夷狄,犹太阳于列星,不可以降。”话听上去虽有些“沙文主义”味道,也确实有道理。当时的高丽国王,是隋炀帝时一直和帝国叫板的国王高元异母弟高建武。高建武也想察看新帝国虚实,遣使臣献上封域图,表示臣服。唐高祖命人去辽东旧战场,收埋战没隋朝将士尸骨,平毁高丽人夸功耀武的京观。高建武害怕,下令国人“建长城千里,东北首扶余,西南属之海”。 后来,高丽内部政变,东部大人盖苏文杀大臣一百多人,并入宫把高丽王高建武也宰掉,“残其尸投诸沟”,立高建的侄子高藏为傀儡王,自为莫离支(主兵元师)。这位棒子通古斯种群,“貌魁秀,美顺髯,服皆饰以金,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视。”盖苏文每次上下马,国内贵人大臣都争抢伏地,蹶屁股趴在那里给他当“脚垫”。 高丽内变,臣下劝太宗讨伐其弑主之罪,“因丧伐人,朕不取也”。太宗挺厚道,下诏拜高藏为辽东郡王。不久,高丽、百济二国联合,大举进攻新罗,新罗向唐朝乞援。众臣商议,最后李勣力劝征辽。不巧的是,适值辽水泛滥,唐军无功而返。 贞观十九年,太宗李世民御驾亲征,率陆军六万,水军四万,又发契丹、奚、新罗等国兵,进击高丽。唐军初进克捷,攻克盖牟城(今辽宁盖平)、沙卑城(今辽宁复县),并克陷辽东(今辽宁辽阳)坚城。不久,唐军又陷白崖城(今辽阳东),进向安市(今辽宁盖平东北)进发。高丽大将高延寿等人率高丽及靺鞨兵十五万来救援,被唐太宗君臣设计大破。高延寿势屈,悉众投降,膝行匍匐入辕门求请饶命。太宗怒喝:“以后还敢和天子交虞吗!”高延寿“惶汗不能对”。 高丽举国震恐,坚壁清野,向后方紧缩战线。黄城(今辽宁辽阳)、银城(辽宁铁岭)一带顿时空无一人。 唐军进至安市,此城“地险众悍”,城上高丽兵将见太宗旌旗仪征,竟敢乘城鼓噪示威。太宗大怒。李勣一旁也气愤,劝太宗说,城下之日,尽屠受战男丁。安市城内守兵闻知此讯,“故死战”。 胶着数日,城不能下,又遇酷寒天气,太宗惜爱将士性命,只得下令班师。其实,安市城是高丽国内一方诸侯,盖苏文执政后也曾派兵攻打,“击之不能下,因与之”。地险,人死战,又遇酷寒,唐军人再多兵再强也无可施展。临行,安市城“屏息偃旗”,城主登城再拜。虽然没有被攻屠,高丽守军也知晓了唐军的勇武。“太宗嘉其守,赐绢百匹”。 贞观二十二年,太宗本准备集三十万大军,以长孙无忌为大总管,一举击灭高丽。不料,太宗因病崩逝,高丽又逃过一劫。 高宗永徽六年(公元655年),新罗国向唐廷告状,说高丽、百济、靺鞨连兵,攻取新罗三十多城。唐廷下诏劝和,不听。作为帝国仲裁者,唐廷于显庆五年(公元660年),诏派左卫大将军苏定方等人率兵攻讨。当时,唐朝刚刚生擒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又分西突厥为两部,设昆陵、濛池督护府。北方突厥问题解决,唐朝自然要“料理”朝鲜半岛上窜下跳的高丽和百济。 围魏救赵,断其一方。唐军并未直接救援新罗,而是集中力量进攻高丽的帮凶百济。百济同高丽一样,“扶余别种也”,当时的国王是扶余义慈。唐军从城山(今山东荣城)渡海,在熊津口大破百济军,又克真都城,击灭百济军主力,“斩首万余级,拨其城”。百济王扶余义慈和太子扶余隆苍惶遁走,逃入北鄙小城躲避,被苏定方唐军团团包围。扶余义慈的次子扶余泰主意大,趁父兄外逃,自立为王,率众固守百济城。扶余义慈的嫡孙扶余文思对左右人讲:“现在国王、太子均在,王叔自立为王,即使唐兵退去,我父子也会被王叔杀掉!”惶急之下,扶余文思率左右“随城而出”,城内人见王太孙如此,也纷纷跟随,扶余泰连杀数人也无法阻止。无奈,扶余泰出降,百济都城告陷。很快,唐军又逮捕了百济王扶余义慈父子以及百济豪酋五十八人,全部押送长安。“平其国王部、三十七郡、三百城,户七十六万。” 唐朝在百济设熊津、马韩等五个都督府,择其酋长管治。同年十月,一行囚俘至京城,“诏释不诛”。扶余义慈也是倒霉蛋,本来此人上孝下亲,很有荣名,有“海东曾子”的时誉。战前,唐高宗还下诏劝谕:“……王所兼城宜还之(新罗),新罗所俘(百济兵士)亦畀还王。不如诏者,任王决战,朕将发契丹诸国,度辽深入。王可思之,无后悔。”百济王总以为唐兵不会轻出,继续当高丽帮凶。殊不料,苏定方诸将一出,百济立时破灭,他自己也被生俘,行数千里地归罪长安。不久,扶余义慈病死,唐廷施恩,赠卫尉卿,并允许其被俘旧臣临丧,“诏葬孙皓、陈叔宝墓左”――此举意味深长,同为降臣,下场也一样,终免横死。 倭奴自送死――百济的“复国”活动 灭百济后,唐朝大军振旅而还,留下郎将刘仁愿率数千唐兵留守百济城,并派左卫郎将王文度为熊津都督。赴任半途,王文度病死,诏以刘仁轨代之。 百济王扶余义慈的堂弟扶余福信本来已经降服唐军,待他看到唐军主力回国,萌生贼心,并与一个叫道琛的和尚联手,在周留城聚百济旧民造反。由于百济直系王族基本被一锅端,擒送长安,扶余福信就想到了百济王义慈数年前送往倭国的王子扶余丰。当时朝鲜半岛各国以及倭国等小国常常交换王子为质子,如同春秋战国时的诸侯所为。倭人不自量力,想搅趟浑水讨便宜,就派兵护送扶余丰回百济,准备帮百济“复国”,扩展自己在朝鲜半岛的势力。当时拍板下主意的倭王是齐明“天皇”,还是个娘们儿。估计是顿遭天谴,不久,这个女王就死掉了,其子继位,号为天智“天皇”――其实是“无智天皇”。继位新“天皇”也迫不急待,快马加鞭把扶余丰送回周留城。 有了扶余丰这个“幌子”,百济“西部皆应”,纷纷据城造反,支持扶余丰。众军相聚,反而把唐军刘仁愿的留守军团团包围于百济城。 唐廷下诏,任刘仁轨检校带方刺史,统王文度旧部与新罗军合势救援刘仁愿。唐、新联军一路厮杀战斗,直杀百济城。和尚道琛在熊津江边建两座巨大的兵垒,刘仁轨率众猛攻,百济军不敌,“争梁堕溺者万人”。道琛等人大败之下,退保任孝城。不久,扶余福信与和尚道琛争权,道琛被杀。扶余福信“并其兵马,招诱亡叛,其势益张”。刘仁轨、刘仁愿二人合军后,休整士伍,准备再战。新罗兵掠取大量百济财物后,提前还军。 高宗龙朔元年(公元661年),唐军三十五万在大将苏定方率领下,又攻打高丽。平壤城下,又遇大雪酷寒,唐军不得不重演“班师”一幕。高宗下诏给刘仁轨,指示说:“平壤军回,一城不可独固,宜拨军就新罗,共其屯守。若(新罗王)金法敏藉卿等留镇,宜且停彼处;若其不须,即宜泛海返国”。 不仅高宗诏示还军,唐军将士也却想返回老家。天寒地冻冷面泡菜,鬼才想呆。 刘仁轨上表,表示:“……主上欲吞灭高丽,先诛百济,留兵镇守,制其心腹。虽敌人又起,而我军备预甚严,宜厉兵秣马,击其不备。战而有胜,士卒自安。如此,则胜利可保,更可永消海外。今平壤之军既回,熊津又拨,则百济余烬,不日复兴。高丽贼寇,亦更猖狂。且今以一城(百济城)之地,居贼中心,如其失脚,即为亡虏。拨入新罗,又是坐客,脱不如意,悔不可追。况(扶余)福信凶暴,残虐过甚,(扶余)丰猜惑,外合内离,势必相图。唯宜坚守观变,乘便取之,不可动也。” 高宗君臣仔细研究,深觉刘仁轨言之有理,便让唐军继续留在百济城坚守。 唐军并不龟缩于百济城中不敢轻出。刘仁轨先出奇兵,首发制人,率军先端掉扶余福信派人修建的真岘城(今韩国镇岑县),虽然此城“临江高陆”,唐军连夜奇袭,一举攻破,“遂通新罗运粮之路”。 另一个好消息传来:果如刘仁轨所料,百济王子扶余丰越来越不能忍受堂叔扶余福信的跋扈,两人火并,扶余福信被杀。全身被剑捅刀劈之时,不知这位大将是否后悔自己召来了作为“掘墓人”的大侄子。 杀掉扶余福信,扶余丰连忙派使,分往高丽和倭国搬兵。高丽没啥大动静,倭国却迫不急待,他们也效“围魏救赵”之计,派兵数万进击新罗,攻取数城,然后直扑百济旧地。 唐廷也没大意,急诏右威卫将军孙仁率近一万唐兵从海路乘军船驰援。两军会师百济城,“兵士大振”。也难怪,孙仁唐军不仅带来生力军,又有坚船斗舰,大量补给、辎重也随船而至,难怪唐兵欢天动地。 唐军诸将议事。有人建议率先进攻当水陆要冲的加林城。 刘仁轨不同意。“加林城险固,急攻则伤损战士,围守则用日持久,不如先攻周留城(今韩国扶安,位于白江河口上游左岸)。周留城乃贼之巢穴,群凶所聚,除恶务尽,须拨其源。如克周留,则诸城自下”。 于是,刘仁师、刘仁愿以及新罗王金法敏率陆军,刘仁轨以及先前降附的百济王子扶余隆率水军,从熊津江出发,水陆并进,直趋白江口,准备合军直捣固周坚城。 高宗龙朔三年(公元663年)八月,刘仁轨水军率先行至白江口。很快,倭国水军四百余艘也绵延驶至。宽阔水面上,唐、倭两路水军对峙。 双方合战。唐军四战皆捷,水陆连胜。虽然唐军军船在数量上占绝对劣势,但隋唐时期我国的造船技术还是非常高超,船壁高而坚,设计精良,日本的兵船与之相较,自然简陋寒酸。当时,倭奴还未从我中华天朝偷师学艺,技术方面落后得很,兵将甲胄质量又不好,唐军箭雨之下,倭兵倭将往往被射得透心凉。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刘仁轨自然通晓“火烧赤壁”之事,倭奴当时还不像唐以后那样精通中华典故、兵书,四百多艘破木船蛆一样挤在一起,被唐军连发火箭,顺风投火,一时间“烟焰涨天,海水皆赤”。烧死呛死外加弃船跳水淹死,一万多倭奴军全都成了水怪沉到白江口水底喂了王八。 海上大败,百济、倭奴陆军也抗不住唐、新联军的进攻,被杀得人仰马翻。扶余丰脱身而逃,唐军最终是“获其宝剑”,这个“百济王”竟不知所之,人间蒸发了(估计是被杀、淹死或在逃跑途中让自己人干掉。早知如此,当初他还不如留在倭国吃生鱼片呢)。周留城内拒守的百济王室扶余忠胜、扶余忠志兄弟知道大势已去,率城内守军、士女以及未被杀掉的倭奴兵将,“一时并降”。当时,倭人好象还没养成临败自己用刀掏肚子的习惯,一系列小矬个子军将,诸如犬养裕仁、尻喜操、松下库带、妹尾让人作、鬼塜生仁、月静夹带、梅津小基郎等人,通通跪伏于泥淖之中,听凭唐军与新罗军发落。五、六万倭奴军,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跑的跑,终于心悦诚服地挨了中华天朝一顿猛揍。 “百济诸城,皆复归顺”。就连降而复叛的百济大将黑齿常之等人,也乖乖诣刘仁轨军营投降。黑齿常之后来还成为唐朝得力大将,威振朔方。 刘仁愿回长安后,高宗向他询问情况,这位大将不专功,说明战役主要指挥者以及表章主拟人均是刘仁轨。高宗“深叹赏之,因超加(刘)仁轨六阶,正授带方州刺史,并赐京城宅一区。”本来,显庆五年高宗征高丽,时为青州刺史的刘仁轨监统水军,因中途遇风失期,到达战场时晚了一天,被削夺官职“以白衣随军自效。”正是因为百济余孽跳梁,倭奴渡海送死,白江口一役,终于成就了刘仁轨一世威名。值得一提的是,刘仁轨乃文官儒将,破百济时已是六十老翁。 刘仁轨丝毫不敢懈怠。他安抚百济余众,屯田厉兵,积粮抚士,准备下一步进灭高丽的战争。同时,他连上表奏,极言百济之地不可轻弃,“伏惟陛下既得百济,欲取高丽,须外内同心,上下齐备,举无遗策,始可成功……”高宗深纳其言。 百济亡国,下一个肯定轮到高丽。几年后,权臣盖苏文病死,其诸子争权,长子泉男生为二个弟弟泉男建、泉男产所逐,穷急之下投奔唐朝。在这个“内奸”带路指引下,高宗总章元年(公元668年),唐朝大将李勣为师,一举踏平高丽,终于完成了隋炀帝、唐太宗未竟之业,收一百七十六城、六十九万户。唐朝置安东都护府,留大将薛仁贵等二万多唐兵于平壤,高丽终成我天朝治地。可笑的是,类似中国《推背图》的《高丽秘记》中早有“预言”:“不及九百年,当有八十大将灭亡”。高氏王族自汉代起据有高丽,一直到灭亡,当时正好恰恰快到九百年,唐军主师李勣时年八十。严丝合缝,预言得中。由于高丽王高藏一直是个傀儡,唐廷赦而不诛,还把他封为司平太常伯,只把负隅顽抗的泉男建流放黔州蛮荒之地,估计傻哥们至死连驴也见不到一个。 但没过两年,唐军与吐蕃作战失利,先失安西四镇。公元670年至公元676年,安乐都护府两次先后由平壤退撤至辽东。鉴于吐蕃的压力,唐朝在朝鲜半岛的统治逐渐萎缩。677年,唐廷相继撤走高丽和百济旧地上的汉族官员,送原高丽王高藏回国,想扶持这个“傀儡”继续唐朝在当地的影响力。同时,为牵制高藏,唐廷又派泉男生和原百济王子扶余隆驻守辽东附近地区。果然,不久高藏又想“独立”,为扶余隆或泉男生所告,立刻又被擒押回长安。 本来一直被高丽、百济联军差点灭国的新罗,狗仗人势,借大唐军队平灭两个主要敌手后,狼子野心,开始想独霸朝鲜半岛,并与唐军发生规模不一的军事冲突,同时,新罗不断接纳百济和高丽逃亡兵士,蚕食两国旧地,日渐坐大。 武则天掌权后,把国内的李唐势力和异已官僚势力视为心腹大患,根本顾不上朝鲜半岛。接二连三,又有契丹、突厥问题相继出现,她就在公元700年(武则天久视元年)下敕:“东至高丽国、南至真腊国、西至波斯吐蕃、北至契丹、突厥、靺鞨,并入为蕃,以作为绝域”――完全视高丽旧地为外蕃,再不把其当作唐朝固有境土了。新罗蹦达了数年,出来一个靺鞨族为主的部落在它旁边建立了震国。713年,大祚荣改国名为渤海国,与新罗南北对峙。 倭奴虽大败,但失败确实是成功他妈。倭人本性就是欺软怕硬,此后一直乖乖当孙子,数百年间不断派使臣(遣唐使等)向天朝偷师学艺,逐渐形成其一整套政治、经济、文化制度,乍一看,倭奴国数百年间几乎就是唐朝的一个“具体而微”的翻版模型。直到1592年,丰臣秀吉侵略朝鲜(中间元朝击倭不算数),近一千年间倭人未敢和中华天朝叫板。所以,白江口之役,击闷同时又击醒了倭人,福兮祸兮,真不好说。 倭人在明治维新以前,常以“汉土”、“唐土”、“中国”称呼我们天朝。以后倭奴有了点银子,大了些胆子,就以支那(罗马字母为SINA)音译来称乎天朝。特别是甲午海战以及“七七事变”后,日本政府也一直以此称谓来称呼中国。美国两颗原子弹扔到日本,日本人尿了,没有“玉碎”反而“下跪”,并被盟军勒令禁止蔑称中国为“支那”。时至如今,日本右翼们,比如东京市长石原慎太郎仍称中国为“支那”。据一些专家考据,支那音译原为无贬意,后来在特定历史条件下才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其实,称呼并无所谓,“日本人”如果从我们中文的字面上解,就是“Fucking myself”,大家也没有谁振臂较真。至于小邦心态,改“汉城”为“鼠尔”者,更是不值一晒(鼠尔,鼠尔,鼠辈安敢尔)。当然,日本首都市长仍称中国为“支那”,我们国人大可遵旧称管这个东邻叫“倭奴”,因为古史上这样记载,它的天皇向天朝上书这样自称,中华皇帝赐它的金印也是如此称呼(日本自己出土的,本来是炫耀它“久远”历史,真假不知)。 (笔者虽精通英、法两夷之语,但对武大郎同志漫不经心创制的倭文和鬼画符一样的朝文一字所通,不能阅读倭朝两国原始史料。白江口一役史料,绝大多数取自中国传统史料。) 武则天的嗜血一生 唐太宗李世民贞观初年,天下渐平,诸事晏安。一日,忽然太白星白天显现于天空,且一连多日不断出现这种天文景象。古人迷信,唐太宗君臣一边自我反省政事阙失,一面让主管天文的太史“勾沉典籍”,进行推占。不知是查了《易经》还是“扶乩”所得,太史奏报:“女三昌”。面对如此玄玄乎乎三个字,太宗君臣商量了半天,也没整出什么头绪。同时,民间又有谶言歌谣传入内廷:“当有女武王者”―――“女”了半天,李世民百思不得其解,“心多恶之”,总有不祥之兆的种预感。 唐太宗朝君臣关系十分欢洽,一天晚上,李世民在内廷宴请心腹武官多人,飞觞仰饮,大家好不痛快。喝到一半,为了使气氛更加融洽、欢快,太宗令诸将作酒令,各自报出自己儿时的小名,以此作引,以博戏乐。轮到左武卫将军李君羡,这位将军长身虎须,一脸络腮,自报小名:“五娘子”。 话言刚落,殿内的武将们笑成一片,东倒西歪。太宗初听李君羡的小名时也不禁发噱:“何物女子,如此勇猛!” 电光石火之间,太宗面色忽然一变,低头沉吟。当然,与宴的诸位武将,包括李君羡自己在内,均未注意李世民当时面部表情的变化。美酒醉人,皇帝又是主人翁,天大的面子,谁能不尽醉方休! 李君羡,洺州武安人(一个“武”),封武连郡公(两个“武”),时为左武卫将军(三个“武”),值守玄武门(四个“武”,玄武门是宫城最重要的咽喉要地,因此有数次宫廷政变都在此处发生,包括洛阳宫的玄武门,均是“制高点”),当然,最要命的,当属李君羡小名“五娘子”——“女三昌”、“女武王者” ——莫非正是这位身为皇家禁卫军的李姓武将? 太宗宴毕,退至寝殿,细思李君羡为人。此人也是武艺绝伦之辈,本属王世充贴身侍卫官(骠骑),因讨厌王世充的为人,潜结数人从洛阳城中潜出,投靠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太宗引为左右,从讨刘武周及王世充等,每战必单骑先锋陷阵,前后赐以宫女、马牛、黄金、杂彩,不可胜数。” 就是这样一个武功盖世、一心事唐的壮士,神勇与尉迟敬德、秦数宝相匹的猛将军,恰恰因为自己当年的一个小名“五娘子”,使得太宗皇帝浮想连翩,夜不能寐。 “会御史奏(李)君羡与妖人员道信潜相谋结,相为不轨,遂下诏诛之。”史书为尊者讳,给人一种李君羡倒霉,有人牵告他。其实,肯定是太宗李世民杀心顿起,为后世天下计,派人诬引,杀掉了这个他认定符合谶谣中的“女武王”的将军。人要倒霉,祸从天降,李君羡将军正是这种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晦气包,一人被杀不说,株连三族。上百人头落地,起因竟在于两三句的“歌诗谶言”。 没过几年,听说工部尚书武士鷿女儿貌美,时年十四,太宗一时兴起,召小姑娘入宫破瓜。女孩圆脸大眼,媚笑动人,太宗名之为“媚娘”。尝了几口,也觉平平,胖丫头肉紧腮圆,双目炯炯,不是太宗喜欢的那种温柔类型,但毕竟是高祖李渊老友武大叔的女儿,怎么也得给个“才人”封号。恰恰是这个武才人,才真正是那个应谚的“女武王”。日后,数百上千李姓凤子龙孙,皆被这位当时的肥胖闺女弄死。她还化唐为周,差点让唐朝三世而亡。 茅庐初出——武才人与太宗、高宗的父子“情缘” 说起武则天,笔者想起那位“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少女刘胡兰。看客至此,可能大有晒然之意:武则天和刘胡兰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位女皇帝也是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当然不是,武则天吗,生的很胖,死的很差。老武与小刘的共同之处,在于两个人皆是山西文水县人,真正的老乡。文水县因境内有文峪河而得名,西依吕梁,东靠汾河,春秋时名平陵,战国时称大陵。天授元年(公元690年),武则天篡唐,自立“周”朝,便改自己老家为“武兴县”,武兴者,武氏由此兴也。中宗复辟,神龙元年(公元705年),仍改回文水县。可见,文水地气,总是养育女英杰,不是出乎其类,就是拨乎其萃,连十五岁小姑娘,铁血铮铮,楞是自己躺进大铡刀下为“主义”献身。 武则天当皇帝后,大肆宣扬其父武士鷿“兴唐”的功业,其时,武老头在隋炀帝大业末年只是并州文水小地方的一个“鹰扬府队正”,即当地派出所一个所长。由于“家富于财”,高祖李渊“行军于汾、晋,每休止其家。”也就是说,当李渊还是隋臣时,就常因公事四出巡视时,歇在这位武“所长”家。偏偏这位土财主“颇好交结”,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唐公李渊,乃当今圣上大表哥,往他身上使银子,肯定不会白瞎。 眼见武“所长”很懂事,每次住他家,又献银子又献当地好闺女来“孝敬”,李渊很喜欢这个土财主。隋炀帝诏命李渊为太原留守,这位唐公一高兴,就把这位小县的“队正”提拔为“行军司铠”,一下子捞到太原府内专管军事后勒的肥缺,由一个副股级干部跃升为“正处”了。 天下大乱,武士鷿“阴劝高祖举兵,自进兵书及符瑞”,此举,并非显示出这么个低级土豪多能“慧眼”识英雄,不过是乱世纷纷,人各思乱而已。推个头头出来,事成封侯,事败斩之,说不定也能封侯。李渊很高兴,但表面没有太多表示,淡淡言道:“幸勿多言。兵书、符瑞皆是朝廷禁物,你能拿来给我,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日后富贵,当与君分享。” 李渊起事前,派其手下刘弘基、长孙顺德分别以隋廷名义四处募兵。武士鷿当时不仅和李渊关系不错,和副留守王威、高君雅关系也不错。钱能通神,谁和银子都没仇,老武深知世路难行,以钱作马,自然和几个上司都热火打成一片。一次,三人饮酒、高、王二人就对老武说:“刘弘基等人假借诏命,四处征兵,我们得把他抓住,仔细鞠审。”武士鷿作惯了老好人,闻言,便从中斡旋:“那几个人是唐公李渊的心腹门下,如果真把他们抓起来,会惹出大乱子呵。” 王威、高君雅一听,也觉有理,“由是疑而不发。” 不久,几个人又在一起吃吃喝喝,留守司兵(军区司令手下的主力军长)田德平在座,也提起刘弘基等人四处募兵的“怪事”,劝高、王二人抓捕刘弘基,审问他到底由谁指派,敢私下募征。宴后,武士鷿私下对田德平讲:“讨捕之权,应该都由唐公李渊说了算。王威、高君雅二人,毕竟是副手,他们怎能越权抓唐公手下人呢。”田德平一想,也觉老武好心,就不再“多事”。 虽多方回护李渊,但李氏父子、裴寂,刘文静等人密谋定大事,根本没告诉这么一个人微言轻的老武。起事后,见老武人还不错,李渊任他为大将军府铠曹,仍主管军事后勤。由于从征长安有功,李渊称帝后,封这位老友为太原郡公,拜光禄大夫。副股长级的土豪忽然成为部长级官员,老武喜望外,开始口无遮拦,逢人就讲:“我从前一直做梦,梦见高祖入长安,自为天子!” 李渊听见老武大嘴巴,忙命人把他唤至内宫,灌他几杯老酒后,笑着数落他:“你这个老东西,当初你也是王威好哥们。今天赏给你官做,正因为当时你劝阻王威等人没有深查刘弘基募兵一事。如今事成,你天天四处瞎白乎说自己早有识人之鉴,梦见我做皇帝,是想胡咧咧当更大的官吧。”老武脸一红,忙跪下自称“死罪”。 李渊对老武这种低出身没啥政治头脑的老友并无深忌之心,看见他在殿上叩头如捣蒜,自己心中反到不忍了,又进封他为应国公,授以大州刺史。老武活得不错,贞观九年病死在任上,赠礼部尚书,谥曰“定”。不仅武士鷿一人得以优遇,他两个哥哥也得很好待遇。大哥武士棱,也从李渊太原起义,官至司农少卿,封县公,常在皇宫内殿搞后勤,“委以农囿之事”,怎么也是皇帝家的花农,很牛。贞观中卒,赠潭州都督;二哥武士逸,在唐朝屡有战功。有一阵子,他被刘武周俘获,敌营好几年,仍暗中派人向唐朝送报敌情。刘武周败后,武士逸归唐,累受李渊表扬。贞观初,武士逸为韶州刺史,卒于官。 可见,武则天父亲一辈,看准时机,太原从龙;李唐一家投挑报李,对这一大家子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太宗在世时,武才人虽被开苞,却并非深受皇帝爱幸之人。倒是当时的太子李治,偶见武才人那丰腴的“胖倩影”,深记于心,所谓“各花入各眼”,言不虚也。 太宗驾崩,武才人削发为尼,在感业寺的青灯下熬了数日。已是皇帝的李治拜佛为名,在寺庙里搂住这位小妈就是一顿乱亲,互诉衷肠。召入宫中之后,武“才人”成为了武“昭仪”,不久,进号“宸妃”。此后故事,耳熟能详,最让人心惊肉跳的,莫过于武氏为了搞掉对手王皇后,竟然忍心亲手掐死自己粉雕玉琢的小女儿,然后向高宗哭诉是王皇后所为,残忍心机,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废掉皇后在高宗时代是天大的事情,看似“皇帝家事”,实际涉及当时关、陇大族与庶族地主间的勾心斗角与暗中角力。唐太宗时,对山东士族进行了不遗余力的打击,但对以武川军阀为主的“自已人”关陇大族却竭力维护、提携。高宗正妻王皇后,名门大族之女,又是高祖李渊同母妹同安长公主的侄孙女,是太宗当时为儿子“御选”的“佳妻”。长孙无忌作为帝舅,与韩瑗、于志宁(此人虽首鼠两端,其实也是反对武氏为后的一派),褚遂良、来济等关陇士族派系,明确反对高宗废后。出身于庶族地主的许敬宗、李义府等人,属于长期在政治上郁郁不得志的“寒族”,名义上是拥立武则天为皇后(其实武氏本人也属关陇家族),其实是想籍此提高自身的势力,在政治上想来个大翻盘,如果“押宝”成功,就不仅仅是扬眉吐气的事情,而且是扳倒敌对势力的倾力一击。 恰巧,唐高宗李治又是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惧内虫,对武氏宠幸正浓,怎么看王皇后怎么不顺眼。当然,高宗素来懦弱,亲舅与一帮重臣皆持反对意见,他还真不敢马上就施以“龙威”。但李勣一句话,一下子让高宗“茅塞顿开”:“此乃陛下家事,不合问外人。”深谙宫廷政治之道的李勣老好人一个,自然不愿得罪皇帝。有这么一个重臣表态,高宗、武氏大喜过望,终于心中意决。 永徽六年十一月,高宗下诏,称“王皇后、萧淑妃谋行鸩毒,废为庶人,母及兄弟,并除名,流岭南”。没过几日,奉承上意的“百官”一齐上表,请立中宫。水到渠成,武氏被立为皇后,“百官朝皇后于肃义门”,武媚娘终于尝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按理讲应是二人“之下”,太宗、高宗是也)。 高宗遂愿之后,眼见武后天天兴高采烈,总算满足了这位挚爱妇人的心愿。懦人易生怜悯,笑语之闲,李治有时也念起被囚于深宫后院的王皇后与萧妃,毕竟曾经云雨枕席,结发情深。趁武后不注意,高宗带几个小内侍,溜至王后、萧妃的囚所,发现二人的牢室连窗带门都被封闭死,只在墙上凿出一个小洞“以通食器”,见此,李治不觉“恻然伤之”,低呼道:“皇后、淑妃,你们俩在里面吗?” 王后闻听是高宗的声音,哽咽不自胜,泣答:“妾等得罪,已为宫婢,怎敢劳陛下以昔日位号称呼我们……希望至尊您看在往昔情份上,让妾二人能重见日月,得以在院子里活动就可以,当改此院名为‘回心院’”。 高宗声中有颤,说:“朕会有处置。” 这位懦君“慈悲”,反而为王皇后、萧淑妃招来立时的杀身之祸。 武后闻听消息后,登时大怒,马上派去一队身强力壮的太监,把王皇后与萧淑妃按在小里屋,各击大杖一百,并断去两人的手足,放在两个大酒瓮中,阴险笑道:“让这两个婆娘骨醉!”可怜花月美人,玉肌天眷,遍体伤痕,四肢被剁,被浸入于宫殿美酒之中,一时间受尽折磨,求死不得。酒精有杀菌、收敛、止血作用,故而二人“数日而死”。其中煎熬,令人想起都不寒而粟。就这样,武后仍旧不依不饶,“又斩之”。如此阴毒妇人,高宗册封她为皇后的诏册中竟然称其“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嫔嫱之间,未尝迕目”,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处死两个“情敌”,武氏又下令改王姓为蟒氏,萧氏为枭氏。 当时,即使是跪受杖刑、斩刑的“诏令”,王皇后娴淑女人,仍旧起身再拜,声称:“愿皇上万岁,武昭仪承恩日隆,此去一死,本为吾命。”萧妃则大骂:“阿武(武后)妖滑,是她陷我们于此地!愿下辈子我生为猫,阿武为鼠,生生扼其喉,食其肉!” 武后听闻两人死状,高兴之余也怀惊恐。毕竟刚开始做坏事,心里也不安稳,便下敕宫中不得养猫。“武后数见王、萧为祟,被发沥血如死时状。后徙居蓬莱宫,复见之,故多在洛阳,终身不归长安。” 除掉情敌,武后计谋长远,又在李义府、许敬宗二人帮助下,陆续把褚遂良、长孙无忌、韩瑗、于志宁等人贬僻远之地。诸人没能在半路病死的,到了当地就被武后党人活活弄死,斩草除根。 武后在宫廷政治斗争中屡屡得手,其中出力最大的,当属许敬宗、李义府二人。 许敬宗,杭州新城人,其父许善心是隋朝礼部侍郎。隋炀帝被弑,宇文化及滥杀朝臣,许善心自然不免。当时,身为儿子的许敬宗“拜乞求哀”,为时人所耻。许敬宗乞得一命,投在瓦岗李密手下,当时与魏征“同为管记”,都是中下级幕僚。武德初年,秦王李世民知其有文名,召为秦府学士。贞观十年,太宗文德皇后葬礼,追悼大会上,百官萧穆,屏息悲哀(不装也要装)。大臣欧阳询“状貌丑异”,从许敬宗面前过,这位爷竟然“见而大笑”,为御史所劾,贬至洪州。贞观十七年,因他修撰唐朝《武德实录》、《贞观实录》有功,又调回京城。唐太宗在驻跸山大破高丽,许敬宗“立于马前受旨草诏书,词彩甚丽,深见嗟赏”,并得到日后成为皇帝的皇太子李治叹赏。高宗嗣位,许敬宗代替于志宁为礼部尚书。不久,由于嫁女与岭南蛮酋冯盎之子,多纳金宝,为所司弹劾,贬为郑州刺史。老小子外放心急,千方百计活动回城,力赞高宗废王皇立武则天,并相继谗构长孙无忌等人,深获高宗、武后宠信。许敬宗晚年,主修国史,谁得罪过自己就编排谁家的“罪恶过失”,谁给钱就给谁的先人大作“赞歌”,收银无数。同时,老许头好色无度,临老又收其母婢为妾,此妾又与他的长子许昂私通,一家乱伦,颇多秽声。不过,坏人好报应,高宗显亨三年,许敬宗善终于家,年八十一。 李义府,瀛州饶阳人。太宗时代,也是因其文笔不俗,为刘洎、马周(三人是同性恋伙伴)等人所荐,入朝中为监察御史。进京后,李义府又除太子舍人,得与日后的高宗相往来,关系甚密,因参撰《晋书》有功,被太宗“优诏赐帛”。高宗时,迁为中书合人,加弘文馆学士。为了更加飞黄腾达,李义府不遗余力,力襄武氏成为皇后,出了不少非常好的“坏主意”。事成之后,擢拜中书侍郎,赐以男爵。李义府“貌状温恭,与人语必嘻怡微笑,而褊忌阴贼”,笑里藏刀的典故,正是出自这位李大人。“微忤意者,辄加倾陷”,时人称其为“李猫”。由于恃宠无惧,一次看见大理寺监狱中有一个犯通奸罪的妇人淳于氏貌美,他竟敢让大理丞(典狱长)毕正义把这妇人弄出来“昭雪其罪”,自已置个大宅把这淫妇养起来。他舒服不要紧,事泄,皇上下诏按问,毕正义倒因惶惧“自缢而死”。李义府一点事没有。高宗夫妇为感激李义府,“诸子孩抱者并列清官,诏为造甲第,荣宠莫之能比。而(李)义府贪冒无厌,与母、妻、及诸子、女婿卖官鬻爵,其门如市。多引腹心,广树朋党,倾动朝野”。可见,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都不是好东西。 其后,李义府外任,也是贪污受贿,肆无忌惮。一次入朝,高宗都亲口劝他:“听说爱卿您的儿子、女婿多为不法,做事应谨慎些才好,我也替您多方回护,希望您嘱诫他们小心点儿,别太过份。”李义府闻言,“勃然色变,腮颈俱起”,反问皇帝:“谁和您说的?”高宗说:“我只是说说而己,您也别问谁告诉我的”。李义府不快,也不道歉,“缓步而去”。到这地步,“上亦优容之”,估计也是武后爱臣,高宗不敢拿他怎么样。李义府自惭自己祖上不是士族,便上奏改窜太宗时修编的《氏族志》,把自己家描写成“世代清贵”。 也是合该有事,有占卜者为李义府“望气”,说李家大宅“有狱气,积钱二千万乃可厌胜”,李义府闻知心急,“聚敛更急切”,并不时出城,白天黑夜登古坟四处瞭望。此举怪异,被不少人告发,说他“窥觇灾祸,阴怀异图”。这可正触皇家痛处,高宗夫妇不再容忍,审讯过后,把他一家子长流延州。毕竟有大功于皇帝皇后,以武后阴毒,竟能饶他一命。后来,因遇赦也未能放还,李义府“状愤发疾卒”,死年五十余岁。“自(李)义府流放后,朝士常忧惧,恐其复来,及闻其死,于是始安。” 从许敬宗,李义府两人的人品以及他们所受的“宠遇”,可以想见高宗、武后两人的喜恶爱憎及卑下格调。 “二圣”在朝——唐高宗时代的真正“皇帝” 唐高宗在位,长达三十多年(公元649至公元683),虽属庸劣之君,又有悍毒之妇,但唐朝在这三十多年中仍旧按照惯性前进不辍,尤其是对外扩张的武功,赫赫扬扬,值得大书特书。 高宗永徽初年,唐将高侃击降东突厥余部,生俘车鼻可汗,东突厥土地皆隶唐朝;接着,唐军又数次发大军击破西突厥叛军,活捉自称“沙钵罗可汗”的阿史那贺鲁,再把西突厥分为两部,弱而治之,基本上角决了突厥问题;显庆年间,唐军又击灭野心勃勃的百济;龙朔二年,铁勒九姓合众十多万叛唐,唐将薛仁贵征讨。铁勒部族挑选数十位军中最骁健的战士出阵挑战,薛仁贵连发三箭,射穿三人。见势不妙,十几万铁勒人一齐滚落下马,叩降请死。“(薛)仁贵悉阬之,度碛北,击其余众”,手段虽属残忍,但谱就了中国军事史上一曲至为传奇的篇章。为此,唐军军士歌唱道:“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大将李勣不久又攻克高丽,隋炀帝、唐太宗地下有知,这两位表叔侄当举杯相碰:终于一伸恨怒之气!由此,朝鲜半岛基本处于大唐控制下,并在平壤设安东都护府,右武卫大将军薛仁贵率唐军两万人驻守当地;西域方面,唐朝更是在早些时候已经把在高昌的安西都护府移至中亚的龟兹国,并设濛池、昆陵二都护府。 武后真正掌握国政,当在麟德元年(公元664)。 武后登上皇后宝位初期,能“屈身忍辱,奉顺上意”,高宗觉得她既有大志又贤惠,喜欢得不得了。得志之后,武后“专作威福”,高宗想自己决定几件朝事,都会被武后制止,“上不胜其愤”,正应了那句话:“至弱之主,必有暴怒;至暗之主,必有微明”(王夫之)。高宗生气之余,又听说有妖道郭行真常出入武后卧内,行厌胜之法,更加大怒不止。于是,他密召西台侍郎上官仪谋议。上官仪“工于五言诗”,是个词客文官,回奏说:“皇后专恣,海内不服,请皇上废掉她”。高宗点头,马上命上官仪起草废皇后的诏书。 这边君臣二人正密谈,早有武后安排的宫女、宦者撒丫子飞奔,密报武后。武后也不慌,乘辇直入高宗寝宫,诉说自己无罪。“上(高宗)羞缩不忍,复待之如初。”好一个怯懦绿帽皇帝,面对悍妇,羞、惧、畏、忍,一齐涌上心间脸头,惟惟之余,他还把上官仪给“卖”了:“我本无此心,都是上官仪教我”。 武后冷笑。 从高宗处回到自己宫内,武后马上唤来得力走狗许敬宗,让他上书诬称上官仪与高宗长子燕王李忠谋反,不仅杀掉了上官仪父子,顺带弄死了李忠。李忠是高宗的刘妃所生长子。李忠当年降生,太宗李世民闻讯,高幸得亲自来贺李治,“酒酣起舞”,感染得在座群臣“遍舞”,可见当时满朝君臣的高兴劲儿。贞观二十年,太宗封这位皇孙为陈王。由于当时高宗王皇后无子,就养李忠为子,并经长孙无忌等人拥举,于永徽三年立为皇太子。永徽六年,王皇后被废,许敬宗等人“希旨上奏”,要求废李忠的皇太子,立武后之子李弘为皇太子。由此,李忠被废为梁王,封房州刺史。由于日渐长大,李忠“常恐不自安”,一日数惊,有时在自己家里身穿妇人衣服,以防刺客杀他。同时,他因多次作梦,常召巫士来其占卜。武后等人正要解决他,便以此为罪,把他贬为庶人,流放至黔州穷山恶水之地。由于上官仪早年作过李忠 “陈王”时的谘议,武后便乘机把这位“继子”也弄死了事。一石数鸟,可见武后的妇人之毒。 武后杀掉上官仪、李忠后,气焰更炽。“自是上(高宗)每视事,后(武氏)垂簾于后,政无大小,皆与闻之。天下大权,悉归中宫,黜陟、杀生,决于其口,天子拱手而已,中外谓之二圣。”盛年皇帝,完全成为自己老婆的傀儡,这也是天下一奇。 不仅杀继子,武后连亲儿子也照杀不误。武后生有四子,依次为李弘、李贤以及后来时而为帝时而被废的中宗李显和睿宗李旦。李弘仁孝,喜读书,善待人,并曾谏阻高宗刑杀太过,很有仁德之风。咸亨年间,李弘亲见自己两个异母姐姐义阳公主、室城公主三十多岁的人,仍旧幽禁于掖庭牢室,“见之惊恻”,上表父皇,奏请放出这两个姐姐嫁人。武后听闻,杀心顿起,愤恨李弘意敢把自己死敌萧淑妃的两个女儿释放,恨记在心。过了一年多,趁李弘在合壁宫拜见自己,武后下毒,把自己的长子毒死,时年二十四。同年,她又立自己的二儿子李贤为皇太子。 李贤“容止端雅,深为高宗所嗟赏”。但武后宠臣明崇俨密奏说李贤“状类太宗”,武后很害怕这个儿子日后不好控制。同时,宫内的宦者、宫女又都私下议论李贤实际上武后姐姐韩国夫人所生,众议纷纷,李贤“亦自疑惧”。调露二年(公元680年),明崇俨在京中被人暗杀,武后怀疑是李贤所为,便借事把他废为庶人,迁于巴州看管。后来,酷吏丘神勣承武后旨意,逼令李贤自杀,时年三十二。李贤长子李光顺,也被祖母诛杀;二子李守义病死;三子李守礼,“以父得罪,十数年不出庭院”,直到玄宗继位,这位王爷才有了好日子过,封为邠王。诸位宗室王爷宴饮,这位邠王有“天气预报”之称。数日连阴,李守礼会忽然说:“要晴天了”,果然一会儿就晴;艳阳高照,李守礼会高言:“马上要下雨”。话落不久,乌云顿起。诸王以为戏笑,在一次宗室大宴上,大家奏称邠王有“特异功能”。唐玄宗奇怪,就询问李守礼何以如此预验天气。守礼回答:“臣并无预晓之术。当年我父亲(李贤)被贬放后,我被囚禁于宫中十多年,每年都会被武则天数次下敕加以杖打,浑身布满伤痕。如果要下雨,臣背上即感沉闷。天要转晴,臣即感轻健,依此预知天气,并非有什么异术。”言毕,李守礼涕泗沾襟,唐玄宗也为之悯然。 除李忠、李弘、李贤被武后杀害,高宗八个儿子,原王李孝还算病死善终,另外两个儿子泽王李上金和许王李素节也被武后杀掉。 许王李素节是萧淑妃所生。其母被杀后,李素节被贬外放,任申州刺史。不久,又被陆续转贬,一刻也不停。武则天天授年间,思起其母旧恶,她派人把李素节和泽王李上金召入京师。临行,李素节听见城内有人送葬哀哭,感叹说:“想病死是多么一件不容易的事,怎么还如此哀哭呢!”连京城都未入,李素节就被武后派人在龙门驿用带子勒死,并杀其九子。泽王李上金与许王一同被征召入朝,听见四弟被杀,惶恐之下,也自缢而死,他七个儿子也被武后于流放途中弄死。 笔者二十岁时,趁放暑假曾去洛阳的龙岗石窟游玩。北方秋日,空气澄明,艳阳高照,卢舍那大佛屹立于山前,庄严肃穆,结跏跌坐,令人顿起崇穆之意。大像头束高肉髻,涡状纹发型,双耳重肩,眼帘微垂,嘴角隐含意味深长的笑意,既有天国的高尚,又有人间的慈祥。据说,此尊卢舍那大佛,作于公元675年(上元二年),是仿摹武则天本人的相貌雕刻而成。笔者当时年青,还不知武则天有那么多骇人听闻的残忍“事迹”。由此,当时倒可以真正怀有“无暇”之念对佛教艺术进行最深刻的审美 变唐为周——真正过了“皇帝瘾”的女性第一人 公元683年底,窝囊废王八头高宗李治“驾崩”,时年五十六。“遗诏太子柩前即位,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唐中宗李显即位后,“尊天后为皇太后,政事咸取决焉”。为了暂时稳住唐朝宗室,武后加韩王李元嘉等人以“三公”的座位,“恐其为变,以安其心”。 唐中宗也是倒霉自找。当皇帝才两个月,他就想把自己老婆韦皇后的爸爸韦玄贞升为侍中。老哥们刚刚从普州参军被超升为豫州刺史,现在又因是中宗岳父要再提至“国家领导人”级别,中书令(宰相)裴炎表示不赞成。中宗大怒,高声说:“我以天下让给韦玄贞有何不可,怎会可惜一个侍中职位!” 裴炎生惧,忙向武后宣诏。武后大怒,转天上朝,大集百官,并命羽林将军程务挺等人勒兵入宫,当廷宣诏,废中宗为庐陵王,扶下殿去。李显还嚷嚷,“我有何罪?”太后亲妈在殿上高言:“汝欲以天下与韦玄贞,何得无罪!”接着,又下诏把韦玄贞流放于钦州。这老哥们也倒霉,天上地下,何其促也! 废了自己三儿子,武后又扶立四子李旦为帝,是为唐睿宗。“政事决于太后,居睿宗于别殿,不得有所预”。 不久,武则天干脆自己临朝称制,御紫宸殿视朝,并把侄子武承嗣招至朝中,封为礼部尚书。武大侄子得意忘形,请武后追封其父祖七代为王,立庙尊祀。裴炎谏劝,认为“太后母临天下,当示至公,不可私于所亲”。武后闻言不悦,从此恨上裴炎。追封之事,仍旧施行,武士鷿在地下,肯定会惊讶自己的冷猪肉份量越来越大。 武承嗣用事后,与堂弟武三思等人不时进宫,劝姑姑“革命”,“尽诛皇帝诸王及公卿中不附己者”。唐朝“宗室人人自危,众心愤惋”。 李勣之孙李敬业、给事中唐之奇、长安主薄骆宾王等人皆因坐事贬官,相遇于扬州,“各自以失职怨望,乃谋作乱,以匤复庐陵王(李显)为辞。” 武后闻讯,心中也惊。她忙遣左卫大将军李孝逸率三十万大军前去征讨。杨炎上朝,武后问计,这位宰相回答:“皇帝年长,不亲政事,所以外间几个小子托以为辞。如果太后返政于帝,诸贼则不讨自平。” 武后愤恨,当晚就派人把裴炎逮入狱中。有人劝裴炎向武后道歉,或许能活一命。裴炎说:“宰相下狱,安有活理!”果然,不数日,武后命杀裴炎于市,籍没其家。 李敬业等人志大才疏,未几兵败,被手下兵将王那相等人斩首,扬、润、楚三州皆平。不仅自己一家全被杀,李敬业的祖父李勣等人也被挖棺刨尸,并复姓徐氏。此次起兵,惟一留下动静的就是骆宾王那篇《讨武盟檄》。当时,手捧檄文,看得武则天也连连叹赏不已。 诸事平定,武则天派人去边疆军中,杀掉了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程务挺父子英雄,其父程名振在隋末就已威震四方。程务挺少年即随父行征,为唐朝立下汗马功劳。裴行俭大败突厥阿史那伏念,程务挺为副将,居功甚伟,得封公爵。中宗之废,程务挺与裴炎出力,可谓也是武后得力鹰犬。此后,程务挺任单于道安抚大使,在边疆督军正抵御突厥。听说裴炎被逮,程务挺上书“申理”求情,武后妇人,听不得异议,见表大怒,就派人到军中斩杀了这位大将。本来突厥人特别害怕这位程将军,“相率遁走,不敢近也”。听说他被武后杀掉,突厥人“宴乐相庆,仍为(程)务挺立祠,每出师攻战,即祈祷焉”。所以,武后是自毁“战神”。 “武氏以一妇人轻移唐祚于宫闱,李敬业死而天下靡然顺之,无有敢申义问者,非必无忠愤之思兴,力不能也。”武则天一久居深宫老娘们儿,玩唐帝于股掌,乍废乍立,李孝逸、程务挺一方大将,或任或杀,都是府兵制中央集权的功效。然而,正是太宗时代处心积虑“散兵于农”的府兵制,也种下了祸乱的根苗。因为,以农为兵,虚为行阵演习,应以虚文,兵不习战,将不知兵,旷日持久,太宗想“弱天下”以巩固中央集权的谋略,最终却成了“弱自己(唐王室)”的下策。唐玄宗改易府兵为“儣骑”,有所改观,便仍不能除掉数十年之积弊。而后安史二贼一呼,唐朝江山,一朝瓦解。 垂拱二年(公元686年),武则天因徐敬业之反,“疑天下人多图已”,设置铜匦(告密信箱),想大诛杀以立威,便广开告密之门。为武则天出设告密信箱的,是一名叫鱼保家的官僚子弟。李敬业造反,鱼保家曾辅助作刀箭。李敬业叛乱平息,鱼保家幸免一死。但此人不闲着,上书武则天,把自己设计的精巧的“铜匦”献上,“中有四格,上各有窍,以受表疏,可入不可出”。武则天很高兴,命施行于天下。未及,鱼保家的私敌也往“铜匦”中投告密信,告发他当初帮徐敬业造兵器一事,接验为实,鱼保家成了“鱼破家”,不仅自己被杀,还被族诛,真是小人枉为小人。 从垂拱四年开始,武则天加紧了“革命”步伐,开始有计划地大批诛杀唐朝宗室。九月,琅玡王李冲在博州起兵,其父越王李贞也于豫州响应,唐朝宗室开始了他们绝望搏命的反抗。但武后相继派丘神勘等人讨平,斩杀李贞、李冲等人,并因此大相诬引,杀韩王李元嘉等宗室数百人,改姓虺氏,“自是宗室诸王相继诛死者,殆将尽矣。” 大戮之下,武则天广加牵引,连自己女婿薛绍兄弟也不放过,或杀头、或杖死。太平公主也不哀戚。不久,武后派人杀掉自己侄子武攸暨的妻子,把太平公主嫁给自己这位糊里糊涂死了老婆的汉子。“公主方额广颐,多权略,太后以为类已,宠爱特厚,常与密议天下事。”武后这个妇人真是很怪,四个亲生儿子或杀或废,对女儿倒好得不行。 天授元年(公元690年)阴历九月九日,武则天终于“革唐命,改国号为周”,以睿宗为“皇嗣”,追谥父祖多人为帝,立武承嗣、武三思等十二人为郡王。至此,武则天终于成了真真正正的女皇帝。 武则天在“革命”进程中,依赖来俊臣、周兴、丘神勣、索元礼等酷吏,冤杀宗室、贵族、大臣等成千上万家,这些得力鹰犬,主人用毕之后,他们自己最终也被弄死。 来俊臣,雍州万年人,以善于告密被武则天欣赏,累迁侍御史。他大兴制狱,“稍不会意者,必引之,前后坐族千余家”。由经验而理论,来俊臣还与手下合著《告密罗织经》一卷,条理分明,简明易懂,成为酷吏的必读“工作手册”。来俊臣天生杀才,每次讯囚,无问对方有何罪状,均以醋灌鼻,或囚于地牢,或塞入瓮中,绝其饮食,环以小火烤炙,所以,几乎没有不认罪的。每逢朝廷赦令,他必提前杀尽“重囚”。来俊臣“又与索元礼等作大枷,”共有十个“型号,第一“定百脉”,第二“喘不得”,第三“突地吼”,第四“着即承”,第五“失魂胆”,第六“实同反”,第七“反是实”,第八“死猪愁”,第九“求即死”,第十“求破家”——观此名号,形象生动,可以想见这些枷具的厉害。 无论犯人贵残与否,来俊臣均以致对方为死地为后快。武后大臣如狄仁杰,也在鞠讯之下不得不承认造反。武则天亲自审讯,质问狄仁杰为何在狱中承认谋反,老狄如实回奏:“如不认罪,臣早已死在枷棒之下了。”对朝中大臣,来俊臣或以棒杀,或以刀斩,或截舌,或剖胆,甚至为了强取大臣一个美婢,不惜族诛数百人以达到目的。最后,来俊臣玩得过火,想罗告太平公主和武氏诸王以及武则天面首张易之等人,众人齐起攻之,武后才“下诏弃市”。“国人无少长皆怨之,竟剐其肉,斯须尽矣。” 周兴虽为武后手下酷吏,也被人告发要“谋反”。武则天命来俊臣审理。老来和老周数年老同事,知道对方铁嘴钢牙,便宴请对方到自己家里饮酒。席间,老来问老周审讯犯人让对方招供的“秘方”。老周莞尔一笑,说,“找个大瓮,让人犯进入其中,四周慢火烤煎,没有什么人能不招供的。”老来欣然,马上让手下抬来一口大瓮——这就是“请君入瓮”的由来。